作者:漆黑血海
崔文子的一生经历,都一丝不拉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李天生快速略过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朝崔文子获得的传承而去。
一时间,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就像河流涌入海口,在刚进识海的刹那,李天生脑子抽疼。
深吸口气,片刻后,痛感渐歇,他这才有心,快速扫了一眼识海中的信息。
这一看之下,他眉毛忍不住一挑,面目陡然变得生动,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愕然。
好在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平淡的面色遮掩下去,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与此同时,意识逐渐模糊的崔文子,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生生剥夺出去,痛的撕心裂肺。
突然而起的尖叫,也将易小川和高要从过往的情绪和回忆中,拉回现实。
凝眸看着痛的面孔抽搐,脖颈青筋粗暴的崔文子,易小川面色焦急,不住哀求,想要起身过去,却发现自己周身被一股无形的重力笼罩,像个木桩一样,难动分毫。
只能不断的哀求。
后来,就没了后来。
李天生嫌他聒噪,直接挥手,施展不言术,直接封了他的嘴。
这下子,真成了木头人。
倒是高要,看着披头散发,全身血管痛得都仿佛要爆开的崔文子,面色阴晴不定,目光有快意,有不忍,也有几分惧意。
大约过了一瞬,就像是经久,高要面色忽然一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郑重地对李天生行扣头礼,神色坚定的说道:
“仙人,还请仙人饶崔文子一条残命。”
痛苦的嘶吼声很快就停止,李天生移开按压在崔文子头上的手,任由后者跟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跟落水的毛鸡一般,汗水打湿发丝、衣袍,黏在身上,滴落地面,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好奇地看向高要,对方的回答在李天生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甚至,对于高要此举,他还颇有几分欣赏。
不同于易小川悲天悯人的圣母心肠,此时的高要,已经勉强算得上久经风霜,阅尽世事。
现在他能度过心里那一关,开口为崔文子求情,证明他现在还良心未泯。
诚然,那小月尚未香消玉殒,也许占了一部分原因。
“你不恨他?恨他让你兄妹骨肉分离?害你有亲难认,有家归不得,害你身体残缺,吃尽苦头?”李天生问道。
“恨!”
殿下,高要看向崔文子的目光,像是淬毒的刀子,咬牙切齿地自嘴缝间挤出一个字。
透彻骨髓,令人发凉的怨气跟恨意,充斥在整个大殿。
可见,高要对崔文子,这个导致自己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的怨恨之深。
但随后,他若有所思,阴沉的话音忽然多了几分颓然,带着几分无奈,“可他也救过我!”
恍惚间,高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一夜,阴云低沉地仿佛随时有可能从长空下掉下来,带着沉重的压迫。
随着轰隆巨响,闪电划过厚重的云层。
将昏暗的天色蓦然照亮。
瓢泼大雨紧随而至。
他自学习一点粗浅的武艺,就翻山越岭,寻找易小川的踪迹。
瓢泼大雨溅落在地上,流下大片的水洼,也让山间的土石变得松软几分。
路边湿滑,他走在泥泞的山间,雨幕重重,模糊视线,看不真切,最近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赶路途中,他亲眼见过,一道天雷劈下,将一棵约有三人合抱粗的百年老树劈成焦炭,火焰燃烧而起,又被磅礴的雨水很快熄灭。
冒出股股像是不甘又像是死气的黑烟。
蓦然,他想起后世快要遗忘的常识,雷雨天不得站在树下,不然容易遭雷惦记。
挨上一记,要人命!
他不敢停下脚步,冒雨行走山中。
天色越发昏沉,雨下的愈发盛烈,将是要将这天地化为汪洋,他头发被打湿,衣衫变得湿重。
视野模糊之下,他脚下一滑,身子失重地栽倒在泥泞地中。
还未等他爬起,便听见咔嚓声响,那是一棵碗口粗的大树,被泥土和山石压得变形,像是方才自己的一跤,惊动了它。
终于不堪重负。
树折枝断,大片湿润的泥土混着山石压了下来。
“泥石流!”
“下雨天不要走夜路!”
身体被土石掩盖的刹那,他才忽然忆起,这个后世同样流传甚广的常识。
被掩埋的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片山林,死在这个世道,被土层掩埋,无有人知。
直到他被人用双手,用湿土里挖起。
在窒息之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躺在地上,一身泥泞,呆呆地看着阴沉的天空,任由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
这才想起,自己还活着。
贪婪这世间的一切,哪怕是冰冷的风雨。
后来,他知道,救他的人是一个总喜欢拿着酒葫的崔姓人。
李天生听着高要娓娓道来的故事,言谈之间,能感受到对方的无奈和挣扎。
但他不准备就此放过崔文子。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