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如果是放在別的劇組,陸嚴河覺得,可能拍個兩三條就過了。
但是,白天見識到了黃天霖對細節有多摳之後,陸嚴河對這場戲能什麼時候拍完,沒有數。
好在陸嚴河不是那種“今天這場戲要是拍不出來我會很焦慮”的演員。
他是真正讓自己在現場拎得特別清的演員——這些東西,都是導演去操心的事情,他只是一個演員,他只對自己的角色、對錶演負責。那導演你自己不肯過,要一遍遍地磨,那就磨好了。
陸嚴河是願意多演幾遍的。他從來不是那種自信心爆棚、覺得多演幾遍浪費時間,他反而很喜歡一次次地調整自己,更找到一場戲裡,能讓他呈現出質感的感覺。
而果不其然的,晚上這場戲,沒有那麼順利。
只不過不順利的不是演員,而是打光。
黃天霖對拍出來的光影效果很不滿意,嫌太亮了,燈光師把光做暗了以後,又嫌畫面不好看了。
燈光組的人被他折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汗都出了好多輪。
陸嚴河就一直躺在床上。
又等了一個小時,黃天霖終於跟攝影師和燈光師他們找到了一個黃天霖滿意的拍攝效果。
黃天霖決定把這場戲,放在一個長鏡頭裡。
鏡頭斜對著門口,這樣,陸嚴河飾演的哥哥進門的時候,門開啟,從外面會洩進來外面的光,同時,在他們臥室窗外打一道光,模擬月光的那種效果。
房間裡面就能呈現出一種夜深人靜但視覺清晰的效果。
但這樣一來,就會出現一個問題。
這場戲裡,演員們的表現無法被很好的呈現。
要知道,陸嚴河在這部電影裡本來就沒有多少場戲,這場戲這麼一處理,其實本來是一場可以非常好的、展現出陸嚴河表演能力的一場戲,用他對弟弟的態度變化,去展現一種感情變化和關係變化,現在則要變成一種鏡頭畫面呈現,而不再是表演呈現。
這樣一弄,即使是黃天霖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硬著頭皮來跟陸嚴河解釋,他為什麼要這麼拍。
“我想要讓這場戲跟白天那種近距離的、緊繃的吵架戲,形成一種非常鮮明的對比,白天爭吵再兇,到了晚上,一切塵埃落定,安靜下來,親人之間的關係,不用多言,幾個小動作,一張一馳,就這樣過渡下來。”黃天霖說,“你能理解我在說什麼嗎?”
陸嚴河笑了笑,點頭:“理解,你就按你的想法拍吧,你要是覺得對我感到過意不去,你就再拍一個聚焦演員表演的版本,回頭你自己選,看你最後想用哪個。”
他這樣的大方,讓黃天霖詫異不已。
黃天霖白天敢對陸嚴河理直氣壯地提出抬頭的角度、眼神的內容種種問題,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提出來的東西,都是讓陸嚴河的表演更好、更精準、更有角色魅力和豐富度,所以敢理直氣壯。
但現在他沒有這個底氣——因為這是用犧牲演員的表演空間,來達到一種電影節奏和鏡頭上的美感。
結果,陸嚴河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
看到黃天霖這樣的震驚,陸嚴河說:“我們中國人都有一種寫意美,我知道你想要把這場戲拍成什麼樣的效果,你說完我就理解了。”
所謂靜水流深。
黃天霖眼神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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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打賭
對於觀眾而言,一個平庸的八十分和一個有創新價值的六十分,肯定是前者更好看,更適合觀眾。但是,創作者不能永遠選擇平庸的八十分,平庸的八十分永遠只是八十分,而有創新價值的六十分,也許有一天能變成九十分。
對演員來說,一個難度加大、完成度極高的角色表演和一部好作品相比,肯定是前者對演員的具體幫助更大,能成就“演技派”的名聲。但是,演員想要成為“演技派”,還是成為觀眾心中的“演員”,在於後者,後者才是前提。
陸嚴河會保護自己的角色,不讓角色被瞎折騰。可陸嚴河一樣尊重作品大於演員的道理,他始終認為,作品足夠好,其他的好才能真的好。
為什麼會接《熱帶雨季》這部電影?
陸嚴河跟不同的人說了不同的理由,各種各樣的理由。歸根到底,無非還是這個劇本,在他讀到的那個時候,觸動了他。為什麼會觸動?
因為他都已經紅到這個地步了,但是他接到的這麼多電影劇本里,像《熱帶雨季》一樣,樸素認真地去講一個少年的成長、講一個家庭的剪影與變化,講人本身的劇本,屈指可數,而它是其中最好的。
——你明明可以接到更大的製作,更牛的班底,為什麼你選擇它?
——因為那些我都有,我想演,有大把的好專案給他來演,可是像《熱帶雨季》這樣的劇本,除了這個,沒有再遇到另一個。
現在,黃天霖來跟他討論的,是怎麼讓這部電影裡的這場戲,更好地呈現,哪怕這要犧牲他的表演空間,那又怎麼樣呢?
演員不是隻有在表演空間裡才能觸動觀眾的心。
陸嚴河光是聽黃天霖的形容,腦海中就浮現出了電影裡這一段會怎麼樣呈現。
那他想象出來的樣子,完全符合他對這部電影的預期。
那他為什麼不配合?
“其實——”陸嚴河猶豫了一下。
黃天霖心裡面反而鬆了口氣,果然,陸嚴河還是沒有完全接受。
一個大牌演員,怎麼會允許自己在電影裡以這種模糊的身影出現,沒有特寫,沒有表演。
“你說。”黃天霖心想,實在不行,加兩個特寫鏡頭也行。
陸嚴河的表演確實也好。
他白天並沒有說,他對陸嚴河被打了一巴掌之後、最後給的那個眼神戲,非常滿意。
確實是好演員。不是什麼演技好的演員,都能給出那樣一個鏡頭來的。
黃天霖正這麼想著,就聽到陸嚴河說:“我在想,這場戲,要不把我那兩句詞也全刪了,弟弟的詞也刪了,這一幕就誰也不說話,全都在動作裡。”
黃天霖一愣,“啊?”
陸嚴河:“劇本里本來是弟弟上來,我讓他下去,他小聲說了對不起,我不理他,他又過來,我又把他推開,他就委屈地下去,在床邊地板上坐下來,我過了一會兒,心軟了,就還是讓他上床來了。我在想,如果這場戲要用一個固定機位來拍,那就全部用動作來呈現這中間的變化,一句臺詞都不要有,而且這樣似乎也更貼合兩個人的心態。誰都要面子,不肯嘴上道歉,可弟弟想要跟哥哥表達歉意,哥哥心中也到底還是不會真的跟弟弟生氣,會諒解他,用這種肢體動作上的互動關係,可能會呈現得更……該怎麼說?更不那麼直接,也更動人一點。”
黃天霖人都懵了。
本來這場戲裡,陸嚴河還有幾句臺詞的,他現在提出來全刪了……
那這場戲,真的就只剩下兩個人的剪影了。
“這樣一來,你們在這場戲裡,基本上都沒辦法被觀眾看見了。”
尤其是陸嚴河,除了進門,上床,就躺著,觀眾基本上看不見他的臉了,光線晦暗,什麼都看不清。
陸嚴河笑,說:“這不是挺好的,中國人,我們華人,其實情感都是比較含蓄的,沒有那麼直接,越是這種晦暗的情況下,才越有可能去表達自己對家人的愛和包容,不是嗎?”
黃天霖點頭。
他其實很認可陸嚴河所說的。有的時候,一場戲,無聲勝有聲。這一場戲的鏡頭語言這麼一改,確實無聲比有聲更好。
但是,這樣一來,黃峰就懵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演。
黃天霖不得不現場做示範,跟陸嚴河來了一遍,讓黃峰學。
黃天霖用手戳了戳陸嚴河的肩膀,陸嚴河肩膀馬上頂了一下,把他的手頂開。
黃峰:“為什麼要用手指戳他?”
黃天霖:“因為你白天剛跟他吵架,你這個時候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說話。”
黃峰:“那就說一聲對不起唄。”
“你可以說,你演的這個弟弟不能說。”
“為什麼?要是覺得錯了就說對不起唄。”
“因為他沒覺得自己錯了,也可能覺得自己錯了,但不好意思說對不起。”黃天霖解釋。
黃峰皺著眉頭,“他到底覺不覺得自己錯了嘛?”
“你覺得呢?你覺得弟弟覺得自己錯了沒有?”
黃峰認真想了很久,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不知道啊。”
“那你就直接演吧。”
於是,就直接來了。
黃天霖讓陸嚴河開門的時候,一定要把門停在某個位置,這樣,屋外面灑進去的光,才能正好有一半照在陸嚴河的床上。
結果,光是開門這個動作,就拍了三條。
黃峰演戲確實是有悟性的。
他雖然其實根本不明白自己演的弟弟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做,但黃天霖手把手地告訴他,到什麼位置,弟弟是什麼樣的想法,他應該怎麼演,黃峰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地按照黃天霖的指導演出來。
不過,因為這場戲就一個機位,一個鏡頭,黃天霖想拍長鏡頭,一口氣拍完,中間不做任何剪輯,所以,中間但凡出現一點瑕疵,有一點問題,都不行,要重來。
這一晚上,從七點半開始拍,一直拍到深夜,快零點了。
黃峰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哈欠了。
小孩子還在長身體的時候。
陸嚴河跟黃天霖說:“要不今天晚上先拍到這算了,黃峰看上去已經沒精神了。”
黃天霖說:“可是這場戲沒有拍出來我想要的效果。”
“明天再接著拍好了。”
“明天有別的戲要拍。”
陸嚴河:“那就後天。”
“你每天都有要拍的戲,你只給了我們七天的時間。”黃天霖說。
陸嚴河:“……”
黃天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這不能怪我”。
陸嚴河:“實在拍不完,多拍幾天咯。”
黃天霖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陸嚴河:“休息吧,收工吧。”
黃天霖:“行,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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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想熬夜,本以為今天晚上要苦戰,結果突然聽到導演喊收工,各部門的人都一臉喜氣洋洋。
黃峰直接趴他媽背上睡著了。
陸嚴河和汪彪一起回去。
快到的時候,遠遠地就能看到,屋子裡亮著燈,汪彪忽然想起來,說:“思琦姐已經來了,一個小時前她給我發了訊息,我忘記了。”
陸嚴河有些驚訝,“她不是明天才來嗎?”
“好像是事情談得比較順利,提前談妥了。”汪彪說。
陸嚴河本來都有點困了,一知道陳思琦來了,馬上就不困了。
“我是不是明天早上還得早起?”他問。
汪彪點頭,“是的,明天七點就得出門去做造型。”
“唉。”陸嚴河打了個哈欠,“好累。”
汪彪笑,問:“那要不我跟劇組請一上午的假?”
“哪行呢,幹不出這事。”
“你都答應他們可以多拍幾天了,他們也沒有那麼著急了。”
“兩碼事。”陸嚴河搖頭,“雖然我非常想要請個假。”
汪彪知道陸嚴河在劇組的作風,也不勸。
“不過,小陸哥,你明天也是一整天的戲,思琦姐只能自己到附近轉轉了。”
“嗯,明天你陪一下她,我這邊有東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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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河進屋的時候,陳思琦應該是剛洗完澡不久,正坐在陽臺上讓頭髮自然晾乾。
她只穿一件白色絲綢睡衣,很寬鬆,半躺在沙發椅上,膝上型電腦放在腿上,正在敲鍵盤,從她碼字的頻率來看,應該是在回覆郵件。
“你終於回來了!”聽到聲音,陳思琦馬上跳了起來,驚喜地跑回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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