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而他不能夠暴露自己的脆弱和內心的紊亂,他還要強撐著自己,用這樣一種姿態來告訴所有人,他沒有被打倒,這個世界沒有打倒他。
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又好像一切都從他眼中劃過,留不下任何痕跡。
在喧鬧的人聲裡,他明明就在人群裡,卻彷彿跟人群隔著一層透明的、無法打破的膜。
突然,他的眼睛停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終於有了實質的焦點,落在前面一個身影上。
武鵬抱著小時候的他,滿臉慈愛笑意地逗弄著。
那本是出現在回憶裡的一幕,但萬人亥以實拍的方式在拍。
所以,陸嚴河可以親眼看見這一幕——
一眼觸心,手腳沸麻。
陸嚴河晃了神,入了境,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楚沿心經蔓延,彷彿寸寸皸裂。
他的神情仍然麻木著,好像入了定,神魂遊離,幽幽遠遠地飄到了半空中,看著小時候的他,看著抱著小時候的他的李駱勇,看著抱著小時候的他的李駱勇的他。
一隻手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陸嚴河恍然醒夢,回神望向商永周。
商永周的目光在陸嚴河的臉上頓了一下,彷彿是看出了什麼,又彷彿沒看出來,他只說:“走了。”
“嗯。”
陸嚴河點頭。
他跟著商永周往前走了兩步,又遲疑地往剛才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人流仍然如織。
仍然是那個嬉笑怒罵、一筆成章的人間。
但那個人都不見了,就像是從來沒有來過。
陸嚴河收回了目光,轉過頭,跟著商永周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城門,走向隱沒在視線盡頭的地平線裡。
他再也沒有回頭。
-
一直到萬人亥喊了咔,陸嚴河的情緒才終於鬆開了那個口子,眼淚啪地掉了下來。
商永週轉頭看向他。
“還好嗎?”商永周問。
他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笑了笑,搖頭,說:“沒事,沒事。”
在李無殤的人物狀態裡,他是不能流這滴眼淚的。
但站在陸嚴河的視角里,他對剛才那個瞬間的李無殤,產生了一種“從此孤身寄人間”的強烈共鳴。
李無殤的人生,太慘了。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
萬人亥和武鵬都過來了。
“嚴河,還好嗎?”
陸嚴河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搖搖頭,“對不起,給我一點時間,如果要重拍的話,請等我一下。”
他本來以為情緒已經收回去了,剛才萬人亥那一問,一種近乎本能的委屈和心酸如決堤洪水般洩下。
他趕緊躲開了。
演員是情緒的容器,也是情緒的載體。
有的演員把情緒當成工具,但陸嚴河永遠只能做情緒的共鳴體。
所以,他演戲很傷神,也很傷他自己。
過了十分鐘,陸嚴河才從這種狀態裡出來,恢復了平靜。
他回到現場。
“導演,我回來了。”
萬人亥直接上前,給了陸嚴河一個熱烈的擁抱。
“非常棒,嚴河,過了。”萬人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牛逼死了,知道嗎?”
陸嚴河眼眶還紅著,被他這一句話給弄笑了。
笑得還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導演。”
萬人亥鬆開陸嚴河,舉起手中喇叭:“那我宣佈,我們最後一場戲,過了!”
殺青!
一早就準備好的捧花被拿了出來,送到了一個個主創的手裡。
陸嚴河長吁一口氣。
商永周站在他旁邊,摟了摟他的肩膀。
“剛才那場戲,很好。”
陸嚴河笑著搖頭,說:“師兄,你知道嗎?我接這部戲的時候,覺得我演這個角色,輕輕鬆鬆就能拿下。”
“你也輕輕鬆鬆拿下了。”商永周說,“一遍過。”
陸嚴河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這一刻很疲憊。
“演戲真的太消耗心神了。”
-
《焚火》殺青,陸嚴河跟所有人告別,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滿足工作人員、群演們的合影請求,然後,去化妝間卸妝。
這是在《焚火》第二部開機前,他最後一次扮上李無殤的形象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竟然還有些捨不得。
然後,他就從鏡子裡注意到了宋姜和萬青青兩個人看向他的目光,莫名地變得有些敬重、膜拜之意起來。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宋姜和萬青青兩個人都很不好意思似的,低下了頭。
汪彪馬上說:“他們兩個剛才在現場看你演戲,就在監視器後面,被小陸哥你演懵了。”
“演懵?”
“被震撼到了。”汪彪說,“我這種現場看過你那麼多次演戲的人都被你這場戲給震撼得當場汗毛都豎起來了,更別說他們了。”
陸嚴河:“你更誇張了。”
萬青青馬上搖手,很認真地說:“不誇張,小陸哥,我真的被震驚到了,我……在現場看到你演剛才那場戲,我感覺自己都完全被你帶進去了,像是被吸進去了似的。”
“你們說什麼呢?”陳梓妍拎著包忽然出現了。
她的出現讓所有人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陸嚴河問:“梓妍姐,你怎麼來了?”
這都殺青要離開了。
陳梓妍說:“你今天殺青,我來接你,順便跟萬導打個招呼。”
“嗯?”陸嚴河問,“你找萬導有什麼事嗎?”
陳梓妍這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專門提一句來跟萬導打招呼,就是等著陸嚴河問呢。
陳梓妍說:“他後面的電影《無常殿》,我想在裡面給明蘭爭取一個角色,再給塗松爭取一個OST。”
陸嚴河笑了起來。
“好吧,原來是這樣。”
陳梓妍:“《無常殿》的劇本送到了陳碧舸那兒,龍巖想請陳碧舸在裡面演忘川那個段落的女無常,但她拒了,我看劇本,其實女無常並沒有限定年齡,只設定是一個清冷、無情無性的女人,明蘭很適合。”
陸嚴河想了想,說:“那個角色還挺重要的。”
“是啊。”陳梓妍點頭,“明蘭一直想要演電影,但是她的形象氣質又不太適合演小白花,只能給她找一些性格特徵強烈的角色,又不能太負面,直接演惡女。”
“顧慮這麼多?”
“沒辦法,不同的演員條件不一樣,有的演員隨便演什麼都可以,不用顧忌,觀眾緣就是好,明蘭就屬於觀眾緣沒那麼好的。”陳梓妍嘆了口氣,“哪怕有《六人行》這樣的大熱劇給她積累觀眾緣,她也不如詹芸和柏迨苋讼矚g,再演惡女,這種印象就更根深蒂固了。”
陸嚴河明白陳梓妍的意思。
其實,溫明蘭長得很漂亮,而且不是那種有攻擊性的明豔掛,古裝扮相非常有神韻,可是,她的性格天生偏冷,比起很多活潑的太陽,她有點像清秋冷月,讓人不太能輕易靠近。
作為一個藝人,最糟糕的就是這一點,清冷是她的真實性格,而不是她的人設。
-
陸嚴河回酒店,收拾東西。
在這裡住了幾十天,基本上各個角落都散落著他的東西,七七八八的,汪彪還一起幫著收呢,都收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東西怎麼這麼多?”陸嚴河感慨。
汪彪:“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呢,以前從來沒有在劇組待這麼久過。”
“也是。”
《焚火》真的是他待過時間最久的一個劇組了。
這樣一算,以前拍戲真的都頂多一兩個月,兩個月都是少的。
東西收拾好,他們一起去外面吃飯,然後回酒店等陳梓妍。
下午四點,陳梓妍才笑容滿面地回來。
出發去機場。
陸嚴河問:“談妥了?”
“差不多了。”陳梓妍說,“明蘭的形象他是滿意的,但還要親眼見一面,約了讓明蘭回頭跟他見面聊。”
陳梓妍說:“他似乎還想請你也在裡面演個角色。”
“客串嗎?”
“嗯。”陳梓妍點頭,“《無常殿》投資太大了,主角又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只能海選新人,必須在其他的角色上把演員陣容做起來了,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會去找陳碧舸?”
陸嚴河想了想,說:“也行。”
萬人亥這種導演,在中國電影圈還是非常稀缺的。能像他一樣,幾乎每一部電影都是上億投資的大片的履歷,找不出幾個。
這也讓各大電影公司想要做這種奇幻大製作電影的專案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導演人選,都是萬人亥。
這也是因為,可選擇的範圍太小了。
那對演員來說,跟萬人亥的合作機會就變得更加珍貴。
為什麼這麼多一線演員都願意來《焚火》演個配角,或者是客串一下,拋開那些名利場上的原因不說,其實還有一點,國內演這種奇幻特效大片的機會並不多。
所以,哪怕只是這一點,都能夠打動很多演員。
當然,對陳梓妍來說,她認為陸嚴河可以去客串《無常殿》,是因為《無常殿》這個電影是國內極少見的一種題材風格,陸嚴河在其中出演,會有一個從來沒有過的銀幕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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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回玉明之後,陸嚴河在學校待了差不多一個星期。
處理畢業的各種事情,拍畢業照,和學校裡的老師、同學聚餐、告別,每天都安排得很滿。
畢業總是一個讓人非常傷感的事情。
陸嚴河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太難受,因為最近這一年來,他都沒有怎麼待在學校,也沒有覺得怎麼樣,他覺得自己對學校的感情沒有那麼深。
可真的在參加完畢業典禮,穿著學士服和大家一起拍完照,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時,陸嚴河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之所以這一年來沒待在學校也沒覺得怎麼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隨時能回來,就算不在學校,他也是學校的學生。
而畢業以後,他就真的不是在校生了。
以後回來,也不會有他的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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