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走紅 第617章

作者:宋不留春

  於是,當戲一開拍,陸嚴河就進入了狀態。

  章若之站在講臺右邊,擦掉值日生那一欄寫著兩個“懷井樹”的名字,然後,回頭看了陸嚴河一眼,小聲問:“懷井樹,明天的值日生是誰。”

  陸嚴河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說了兩個名字。

  章若之嗯了一聲,拿著粉筆把名字寫上去。

  “今天數學課上講了什麼?”陸嚴河問。

  章若之說:“方程。”

  陸嚴河問:“什麼方程?”

  這個時候,其實要有其他同學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對他們兩個人進行一番戲弄了。

  但是,因為這場戲是臨時調整過來拍的,這幾個學生演員還沒有趕過來呢。

  這幾個學生演員找的就是那一天陸嚴河跟章若之和劉靈夢在咖啡館吃飯,突然跑進來的幾個男生。

  陸嚴河覺得他們身上的氣質就很像劇本里這幾個男孩。

  渾身遮掩不住的躁動,以及想要捉弄別人的心情。

  劉畢戈幫陸嚴河喊了Cut。

  陸嚴河拉著章若之一起去監視器看剛才拍的回放。

  出現在鏡頭裡的章若之,一雙眼睛彷彿冬天裡從口罩後面露出一般,含著一層清亮的水光,又有著少女獨有的小心翼翼與怯怯。

  陸嚴河一顆心紮實地落下。

  真好。

  他回頭看了劉畢戈一眼。

  劉畢戈也對他點了點頭。意思是一樣的,示意陸嚴河,章若之確實不錯。

  -

  不過,雖然章若之真的很適合這個角色,但在陸嚴河看來,她確實是個新人,也不會演戲,哪怕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鏡頭,也暴露出了很多的問題。

  陸嚴河把章若之拉到一邊,跟她說:“若之,你的鏡頭裡很漂亮了啊,你也看到了吧?”

  章若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她很害羞。

  “但是,演戲不能僅僅是畫面好看就行了,我第一次拍戲,拍的是羅宇鍾導演的《黃金時代》,當時羅導就跟我說,表演,不是自己演自己的,而是一種反應。”陸嚴河結合著剛才演的那場戲,“在那場戲裡,你是那個主視角,因為是成年的你在回憶高中時期發生的事情,對不對?”

  章若之點頭。

  “所以,你看劇本里面,所有你跟我的戲,其實都是站在你的視角看到的。”陸嚴河說,“你雖然是在背對著我擦黑板,寫明天值日生的名字,但攝影機拍向我,也一定會帶上你的側影,或者是區域性的某個位置,是因為我出現的每一個鏡頭,都是你的回憶。”

  章若之若有所思。

  “那你剛才跟我說話,我跟你說話,其實就不是兩個人在正常的、平面的一種視角在說話,而是都是透過你的視角來發生的。”陸嚴河說,“當你說臺詞的時候,說之前,說之後,你都要意識到,你在跟我說話。你像剛剛你開始就處理得很好,跟我說話之前,你先看了我一眼,才問我明天值日生是誰,但是在那之後,你的臺詞和表演就跟我沒有關係了,你只是等我把我的詞說出來,你就順了下來,咱們之間沒有了交流。”

  陸嚴河又帶著章若之去看剛才那個鏡頭的回放。

  “你看,要是你在聽到我問你問題的這個地方,能夠稍微停頓一下,驚訝一下,畢竟我其實很少主動跟你說話,在你眼中,我其實是一個有點高冷、話很少的人,突然問你問題,你這時給人一種驚訝的感覺,是不是更符合常理?”陸嚴河笑著說。

  “其實——”章若之慾言又止。

  陸嚴河問:“其實什麼?”

  “我不知道懷井樹這個時候是不是喜歡上跟她同名同姓的這個男生了,所以,我有點不太懂她的心情。”章若之說,“我總有點不好意思看你,你之前問我,我有沒有喜歡的人,讓我代入我面對喜歡的人的那個心情,我面對自己喜歡的人,都不太敢看他。”

  陸嚴河馬上恍然,明白了章若之的想法。

  “那你想看他嗎?”

  “嗯?”章若之問。

  “就是,在正常情況下,知道他沒有在看你、別人也沒有在看你的時候,你會不會想要偷偷看他一眼?”陸嚴河問。

  章若之遲疑地點了下頭,“有時候會偷偷地看一眼。”

  “那如果你喜歡、或者是你多少有點好奇的男生,突然跟你說話,向你提問,你會不會也在這個時候名正言順地去看他一眼?”

  章若之代入了一下,點頭。

  “會一直看嗎?”

  “不會。”章若之馬上搖頭。

  “嗯,就是這樣。”陸嚴河說,“其實,這個時候你就是這樣的狀態。”

  章若之回過神來,若有所思。

  陸嚴河跟章若之說完,給了她五分鐘的時間再去琢磨一下。

  -

  劉畢戈雙手抱在胸前,跟陸嚴河一起站在走廊上。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拍這麼一個故事?”劉畢戈問陸嚴河。

  陸嚴河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緣由,當時只是單純想要拍一個能很快開機的故事,就想到了這個。”

  劉畢戈:“我真的很久沒有讀過這麼……純愛的故事了。”

  陸嚴河笑。

  劉畢戈:“真的,可能也是因為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現在你根本見不到這樣的愛情故事了,只有發生了十幾年前才有可能。你這個時空的設定真的很妙,用一種時間上的跨度,建立了一種天然的回憶感,也讓我這個年紀的人,會很容易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

  劉畢戈有些狐疑地看著他:“不過,這個故事是不是取材於你自己啊?你是不是曾經偷偷暗戀過誰?”

  陸嚴河:“……我喜歡的人現在已經跟我在一起了,我用不著拍一部電影來緬懷我暗戀的人。”

  劉畢戈:“反正電影上映以後,這樣想的人肯定不會少,你還是好好想想,你要怎麼回答媒體的這個問題吧。”

  陸嚴河說:“能有什麼好回答的,難道你拍了《暮春》,就是因為你曾經經歷過這樣的青春?”

  劉畢戈:“我那是大家都知道,這是有原作故事的。”

  “那也不是苗月經歷過的事情。”

  “我們當然知道創作是虛構的,但對很多觀眾來說,並非如此。”劉畢戈說,“大家總是很容易把創作者筆下的故事理所當然地認定為是創作者自己經歷過的故事。”

  這確實是很多創作者不得不面臨的困境。

  -

  這個下午,所有人都見識到了陸嚴河對一個鏡頭的吹毛求疵。

  其實從第三條開始,章若之就已經給出了很好的狀態。

  她完全領會了陸嚴河跟她說的。

  不過,陸嚴河對自己的狀態又不是很滿意。

  他總覺得自己演得太面癱。

  可是,這個角色大部分時候確實就是沒有什麼表情。

  如果把這樣一個大部分時候都沒有臺詞的角色演好,陸嚴河自己都為難。

  尤其是模仿記憶中柏原崇演的那一版,越模仿,越糟糕。

  連劉畢戈都看出了他的不適應。

  如果說,前面是陸嚴河配合章若之,幫章若之找狀態,後面就變成了章若之幫陸嚴河找狀態。

  不過陸嚴河倒是不急。

  拍了這麼多戲了,陸嚴河也漸漸地習慣了自己的這種創作節奏。前面的戲總是最難拍的,因為找不準狀態,需要慢慢地調整,慢慢地靠近。

  陸嚴河相信自己能找到。

  陸嚴河跟章若之每拍完一遍,就拉著章若之一起到監視器上看一遍。

  “不對,還是不對。”這是陸嚴河看自己表演的時候,總是冒出來的一句話。

  可是除了他,也沒有人知道什麼地方不對。

  劉畢戈也許知道,但他不說話。在片場,他基本上保持沉默。這是他作為一個導演,對陸嚴河的尊重。在別人的片場,可不能隨意開口,指手畫腳。這不是他的劇組,這是陸嚴河的劇組。一個劇組只需要有一個聲音。

  其實劉畢戈也知道陸嚴河在說什麼地方不對。

  陸嚴河是在找他作為高中生在沉默寡言的形象背後、對女生已經生出幾分好奇或者說好感的狀態。

  如果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這一點隱晦的情緒,他就真的只剩下“面癱”。

  下午五點,拍了八遍,陸嚴河總算拍到了一條滿意的鏡頭,喊了過。

  收工。

  一個鏡頭,拍了一個下午。

  對電影而言,這並不算太久。

  但是拍了八遍,卻算多的了。因為這個鏡頭,不是多有難度的鏡頭,在電影中,也不是多麼重要的鏡頭。在一開始的設計中,這場戲可沒有計劃要拍一個下午。趙昱珩都在思考,後面的拍攝計劃要不要改變一下了。

  按照陸嚴河這個拍法,兩個星期還真不一定能夠把夏天的部分給拍完啊。

  當然了,就算超期了也沒事。暑假時間這麼長,他們的房子都租了一個月。

  陸嚴河他們先離開了。

  其他人各自收拾自己負責的東西。

  大家湊在一塊兒,聊了起來。

  “感覺章若之這個小姑娘演戲是挺靈的,真上鏡啊,好看。”

  “是啊,確實好看,我看這小姑娘以後能火。”

  “你們也不想想,陸嚴河從那麼多新人裡面選出來的,能不好看嗎?”

  武周把攝影機收好裝箱,轉頭看向包文亮,後者正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椅子那兒抽菸呢。

  他那臺攝影機也沒收。

  “文亮哥——”

  “你收拾好了?”包文亮指了指自己的攝影機,“你幫我收一下吧,我實在是累了,媽的,一個鏡頭拍八遍,它們之間有什麼區別嗎?服了。”

  武周訕訕地笑了笑,上前去幫他收器材。

  包文亮:“其實早就可以收工的,他非要拖到現在。”

  “現在收工也不晚啊,天都還沒有黑。”武周說,“比其他劇組好多了。”

  包文亮:“其他劇組加班那是因為要拍的戲太多,沒辦法必須加,這一場戲拍一天,還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鏡頭,你見過哪個劇組這麼拍嗎?”

  武周:“我也不懂,我就是個攝影師而已。”

  “老包,你就別嗶嗶賴賴的了,今天收工早,晚上我們準備去喝一杯,你去不去?”

  “走唄。”

  “行。”

  包文亮對武周說:“小武,那你幫我把這些帶回去。”

  武周遲疑地點了點頭,噢了一聲。

  包文亮跟幾個人離開了。

  留在教室裡收尾的,都是各個部門的年輕人。他們要麼是助理,要麼是學徒,要麼是像武周這樣的後輩。

  武周跟他們面面相覷,盡在不言中地相視一笑。

  武周說:“要是等會兒回去以後,沒有什麼別的事,我們也一塊兒聚一聚吧?”

  其他人都點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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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拍戲的感覺

  “今天第一天拍戲,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