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因為拍戲這件事實在離普通人的真實生活太遙遠了,也很難有人會真的相信一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說要找你拍戲的人,真的是導演。
最後一個主演,是王靜。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她來自另一個表演學校,不過,遠沒有京藝出名,是一個很普通的表演學校。劉畢戈當初會找到王靜,純屬巧合,全靠龍巖影業裡一個同事推薦,說見過這麼一個女孩,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劉畢戈就專門去見了見,見完之後,就決定定她。
她演的是左蘭蘭,電影中女性角色裡性格最極端的那個。
在這之前,他們彼此之間都沒有見過。
劉畢戈很明確地要求,就要他們從第一場戲、互相都不認識的時候開始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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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劇本圍讀和排練還是要有的。
正式開拍前,劉畢戈帶著他們一起把劇本讀了一遍。
這一讀,陸嚴河就很驚訝地發現,其他幾個人,他們雖然沒有怎麼演過戲,但是每個人對劇本、對角色乃至於對每一場戲的理解,都挺對的,沒有犯什麼新手容易犯的低階錯誤。
這是因為劉畢戈在劇本圍讀之前,其實就跟其他幾個演員把劇本和人物不知道來回交流了多少次了。
《暮春》在開拍之前的準備工作,算是很紮實的了。當然,陸嚴河也沒有主演過別的電影,不知道其他的電影劇組是什麼樣,也許其他的電影也是這樣早早就籌備起來了,沒開拍前,演員就跟導演交流得頻繁,把人物剖析得分明清楚。
戲是在玉明拍。
陸嚴河就沒要劇組給他安排酒店住宿,每天定時定點地來開工,收工了就回孜園橋去睡覺。
課少,要上課的時候,劇組這邊肯定是要請假的。反正之前也都已經說好了,不會影響劇組的拍攝。
反而是苗月也時不時地到現場來,好奇地看拍攝現場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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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劇組不大,只有三十來號人,跟《三山》的劇組體量差不多大。
這是因為預算小,也養不起大組。
因為這樣,每個人都幾乎是當兩個人用,工作多得很。
也因為如此,後勤條件不是很好。
現場基本上沒有零食和飲料。
陸嚴河見狀,就自己掏腰包,三不五時地請整個劇組一起喝咖啡、奶茶,買零食什麼的過來。
反正劇組人也不多,說起來是包了整個劇組,花銷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
對陸嚴河來說,拍攝《暮春》比想象中要艱難很多。
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按理說,他都演了好幾部戲了,演技又備受認可,被人誇得那麼厲害,原本以為演《暮春》這樣一個戲,會是水到渠成的事,沒想到,剛開機沒有幾天,他就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他自己覺得自己的戲已經演得可以了——不知道哪裡還可以改變調整,但是劉畢戈總是不滿意。
偏偏劉畢戈也不說到底哪裡的細節不對,就只說陸嚴河給出的感覺不對。
“演得很好,但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劉畢戈說。
這場戲是陸嚴河飾演的孟白偶然撞見自己父親跟別人有外遇之後,在晚自習奮筆疾書的戲。
按照陸嚴河的設計,孟白在這場戲裡呈現出的狀態就是表面壓抑剋制著怒火,心裡面其實怒火中燒,很想要衝到他父親面前質問。
可是,陸嚴河一連演了三條,劉畢戈都說不行。
“演得很好,但層次感太明顯了,表演痕跡有點重。”劉畢戈說。
這場戲雖然是陸嚴河的獨角戲,但因為背景是在班上。
其他演員們和群眾演員都在。
大家都要在這裡陪著陸嚴河一遍一遍地往下演。
陸嚴河一開始演這場戲還能進入狀態,到後面,NG次數到了七八次的時候,陸嚴河也忍不住心煩氣躁了起來,無法沉下心來去演這場戲了。
在劉畢戈重新喊出Action以後,他幾乎是憋著一口氣、有點賭氣似的開始在紙上寫字,面無表情地低著頭,寫字的速度很快,手腕和指尖用力,一字一頓,筆鋒甚至像是要將紙頁給劃破。
角色的心理狀態和陸嚴河身為演員在這一刻的煩悶和窩火交織在一起。
他一下沒有控制住力道,筆尖終於還是因為過於用力,將筆下的紙“呲啦”一聲劃破。
陸嚴河愣了一下,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隨後清明過來。
劉畢戈終於說:“這一條有了,嚴河,這一條好,這是我想要的。”
第316章 二三事
電影都拍了有大約五六天了,陸嚴河才真正地反應過來,劉畢戈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劉畢戈有一雙倬难劬Γ灰銢]有完完全全地進入人物的那個狀態,有一丁點演的成分,他都能看出來。
他也不跟你說演得不好、不對,他知道這不是你不認真、不努力的問題。他就是在用一種千錘百煉的方式,來把你所有的設計、琢磨都給打磨掉,去捕捉最後那一點返璞歸真的瞬間。
“他看著年紀輕輕的,沒想到還挺能折磨人啊。”陳梓妍聽陸嚴河說著,開玩笑道。
“是啊。”陸嚴河在電話裡說,“之前跟他聊這個電影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是個挺胸有成竹的人,很清楚自己要拍什麼,現在在片場,他就是一定要我們這些演員演出他想要的那種感覺才肯過。”
“挺好,我之前還擔心他做導演,沒有經驗,不太行。”
“他經驗一點不少,之前在法國就參與過很多電影的製作了,尤其是這種小成本電影。”陸嚴河輕聲笑道,“要是這是大製作,他可能還真的沒有相關經驗,《暮春》這樣的片子,我感覺他駕輕就熟,每一個部門的事情都很清楚,沒有人能糊弄到他。”
在片場,劉畢戈也是會跟工作人員發脾氣的。
尤其是美術這一塊兒。
他總是嫌棄置景有問題,準確的來說,他是覺得大家在做行活兒,不用心。
“你們讀書的時候,課桌上就只擺書嗎?”劉畢戈指著教室裡的佈置說過好多次,“這黑板乾淨得哪裡像是用了很多年的,用了很多年的黑板,就算用黑板刷擦乾淨了,也還會留著一層粉筆灰的!你們再看看,這講臺邊上的犄角旮旯裡,有沒有掃不掉、抹不掉的塵灰?這乾淨得跟做了鐳射手術一樣。”
陸嚴河在場的時候就聽了不知道多少次劉畢戈的挑剔,他不在場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
私下,陸嚴河還聽工作人員說過,劉畢戈是他們遇到過的最龜毛、逼事兒最多的人。
這些吐槽不絕於耳,陸嚴河聽了都忍不住想去嘲笑劉畢戈。不過,事實也證明,就是需要劉畢戈這樣龜毛的人,電影才能拍好。
一個幕後班底對一部電影的重要性,往往被忽視。
認真有認真的幹法,敷衍有敷衍的幹法。
導演就是要讓各個部門都能夠發揮出最好的實力,做出最好的效果來。
劉畢戈不像羅宇鍾或者陳玲玲那樣,業內地位高,有自己固定的班底,都知道導演的高要求,很多基礎性的事情不用他們再一一強調。
他是個新人導演,其他人難免輕視。尤其是在現場幹雜活兒的人,他們盡心不盡心,這部電影拍得好與不好,對他們都沒有直接的、直觀的好處,所以,大部分的時候,他們都是想著糊弄著過去就行了。
劉畢戈發火發得這麼頻繁,就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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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而言,《暮春》的演員,有一個算一個,都沒有出什麼岔子。
什麼耍大牌、業務能力不行等等的情況,都沒有出現。
這也是因為《暮春》這樣的電影,成本太小,前景太不明朗,所以在演員陣容上,都沒有其他人插手,沒有塞進來一些不得不接受的演員。
《暮春》的演員幾乎全都是由劉畢戈一人說了算。
“也是因為有你在,你都這麼配合劉畢戈,其他那些人,都是新人,怎麼敢不配合。”陳梓妍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問題,“你別以為只要是新人、是年輕人,就都很乖,這個行業,多的是自命不凡、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大導演面前自以為是、一意孤行的人也不是沒有過,你們算邭獗容^好。”
在這個劇組,陸嚴河待得很舒服。這也是除了客串《三山》那一次之外,陸嚴河第一次在劇組裡擔任“關鍵人物”。
任何一部戲都有一個“關鍵人物”,這是電影這個產業發展到今天,一個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大部分的時候,如果電影的導演是著名導演,那這個關鍵人物就是導演。哪怕他的電影是由最牛逼的演員來擔綱主演,在宣傳中是以這個大牌演員為主來進行宣傳,也影響不到導演作為“關鍵人物”的地位。
不過很多時候一個影片的這個導演在業內不算扛得起片子來的導演,他沒有進入“影史”的地位,無論是業內,還是普通觀眾眼中,這部影片的關鍵人物就成了那個最大牌的演員。
在《暮春》這部影片中,這個關鍵人物無疑是陸嚴河。
陸嚴河的態度,在無形之中會影響到所有人的態度。
在劇組,他的一舉一動所釋放出來的意義,要比還是第一次擔任導演的劉畢戈更具有影響力。
陳梓妍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陸嚴河把劉畢戈高高地捧在導演的位子上,對於劉畢戈的決定都完全信任,並且毫無保留地執行。他這麼做了,便影響著劇組其他人。
陸嚴河跟其他幾個演員演了一個星期的戲以後,慢慢地熟悉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們也才敢跟陸嚴河以朋友的姿態表現出一些真實的情緒。
“嚴河,能問問你,你為什麼會願意主演這部電影嗎?”孔繁問,“畢竟你現在這麼紅,這種小成本的文藝片,導演他又從來沒有做過導演。”
陸嚴河笑著反問:“你們為什麼會來演這部電影?”
“有戲演就來咯。”孔繁說,“本來我們才上大一,是不允許出來接戲的,但是劉導他去找我們班主任說了好幾次,也不知道怎麼就說動了我們班主任。”
孔繁跟嚴令羽是一個班的同學。
嚴令羽也點了點頭。
“你們都是京藝的學生,畢業之後應該不愁戲演吧?”陸嚴河說,“怎麼會有戲演就接?你們沒有看劇本的嗎?”
孔繁說:“我接這部戲之前都沒有看過一個完整的劇本,但是這不是聽說你主演嘛,我就馬上覺得,是一定得接,連我班主任都說,以你接戲的眼光來看,這部片子值得接。”
陸嚴河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我確實是因為劇本好,再一個,我早就認識導演了,這部電影的原著小說和編劇苗月是我的同學,當時導演要買電影改編權,苗月找我陪她一起去見導演,然後就成了朋友。”陸嚴河說,“他們兩個人都是非常有才華的人,所以,我怎麼也會來的。”
“我們學校很多人都很驚訝,為什麼你要演這樣一個片子,對你的決定很不能理解。”
“你們學長顏良,你們認識嗎?”
“認識,他是你之前在風志組合的隊友,對吧?”
“嗯。”陸嚴河點頭,“他跟我說過,京藝表演系的學生也是要上文學課的。”
“對。”
“你有想過,為什麼學校要給表演系的學生安排文學課嗎?”
孔繁說:“這是因為我們理解人物也需要對劇本和人物做文學賞析,要有好的審美觀。”
“嗯,演員要有自己的審美觀,放在劇本上,要懂得去分析,什麼劇本是好劇本,什麼角色是好角色。”陸嚴河說,“這是我在挑劇本的時候,我自己的一個標準,製作班底當然也很重要,大導演,大公司,大製作,大家會傾向於選擇這樣的戲,是因為這樣的配置往往更用心,看上去更能做出好的作品來,但是這其實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不會從內容、從合作者本身的才華去挑戲的演員,才只能從這些外在的東西上去衡量一部戲的利弊。”
孔繁幾人默默地聽著陸嚴河的話,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陸嚴河笑了笑,“其實,我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在《暮春》之前,我拍的戲要麼是大導演,要麼是大製作。”
嚴令羽卻在這個時候搖了搖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是說大製作就一定是好專案,也不是說小製作就一定不是好專案,這就不是一個接戲的標準。”嚴令羽說著的時候,也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笑著點了點頭,“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個看法。”
孔繁:“但感覺對我們來說,其實都沒有挑選、做選擇的權力,我看我們畢業的很多學長學姐,都面臨著一畢業就失業的問題,根本沒有戲演,都不是選什麼戲演的問題,所以我才說,有戲演就抓住機會來演了,尤其是還有你演的戲。”
現在這個時代,影視專案越來越多,但是,演員的池子也越來越大。從前是專業院校畢業的學生為主,現在情形不一樣了。跟剛畢業沒有什麼知名度的學生比起來,那些年少成名的偶像、在其他領域已經打出知名度的脫口秀演員或者是相聲演員等跨界人士、靠著自媒體或者直播平臺走紅的網路紅人……太多人來跟專業院校畢業的演員搶飯碗。
陸嚴河就是其中之一。
這也的確是讓很多專業院校的學生無戲可演。
陸嚴河點頭,說:“在沒有選擇的時候,只要有機會就先抓住,但有選擇的時候,可以多考慮一些。”
何晴晴看著陸嚴河,這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長相上不如嚴令羽和王靜那麼標誌,但卻有一張討喜的圓臉,很可愛,五官也很生動,她說:“小陸哥,你從來沒有學過表演,但是演技能夠被大家這麼誇獎稱讚,好厲害。”
陸嚴河趕緊搖手,“我只是沒有到專業的表演學校學過表演,但我一直在學表演,自己請老師,也在片場學,你都沒有看過我第一次拍戲,跟羅宇鍾導演拍的《黃金時代》,在片場的時候,實際上我什麼都不懂,是羅導手把手地教了我很多,帶著我走進演員這扇門的。”
何晴晴有些發愁,雙手託著自己的下巴,“我還想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這個沒有學過表演的人參考一下呢,唉,總是NG,我都不知道怎麼演了,我本來也不知道怎麼演。”
五個演員裡,何晴晴是NG次數最多的。
基本上只要有她的戲,那一場戲一定會要拍十次以上。
“多練習吧,劉畢戈他挑中了你,肯定是因為你就是姜沫這個角色最適合的人選,你NG多,只是因為沒有拍過戲,也不會演戲,沒學過,所以無法適應鏡頭,也無法適應控制自己的五官和表情。”陸嚴河說,“我拍《黃金時代》的時候之所以經常NG,也是因為我不適應在鏡頭面前表演,有羞恥心,也容易東想西想,反而雜念太多,但演多了,更能掌控自己的五官表情和情緒以後,這種情況就好多了。”
他們在《暮春》劇組拍戲,朝夕相處,時不時地就會進行一番這樣的對話。
陸嚴河成了“老前輩”,就難免地要給他們介紹自己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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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這部電影是計劃要拍到四月底才能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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