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不就是每天早起去陪溫生明吃早飯而已。
劉畢戈鬆了口氣,說:“嚴河,謝謝。”
但他也是真的很抱歉。因為溫生明這個不明原因的要求,陸嚴河其實根本沒有必要答應。
“沒事。”陸嚴河表示,“不是什麼大事,而且,雖然我跟溫老師沒打過交道,我想他既然提出這種要求,應該是有他的想法的,就算沒有,我也只是起個早,不算什麼。”
回頭,陸嚴河就把溫生明的這個要求跟陳梓妍說了。
陳梓妍:“我沒提前提醒你,他拍戲是有這個習慣,他很多次演戲的時候,都會在戲外跟合作演員找一個支點。”
“支點?”
“嗯。”陳梓妍說,“他是那種下了戲,也會用人物狀態來跟你交流的演員。”
陸嚴河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丹尼爾·戴·劉易斯這位傳奇演員。
他也是一個下了戲一樣會用人物狀態生活的演員。
直到這部電影殺青。
他讓自己始終在狀態裡,不出來。
陸嚴河想了想,說:“但是,這跟他要跟我一起吃早飯有什麼關係?”
陳梓妍說:“不知道,但是你就跟著他的來吧,跟他合作過的演員,往往都會被他刺激出最好的表演。”
陸嚴河聽陳梓妍這麼說,眼睛瞬間亮了。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沒有兩天,王重竟然也來了。
王重帶來了一個劇本。
他說這是他在西圖爾寫的劇本。那天晚上,陸嚴河和陳碧舸在他房間裡喝多了酒,在房間撒酒瘋的樣子,給了他刺激和靈感,所以,他寫了一個叫做《尋歡作樂》的劇本。
陸嚴河早就知道這個劇本的存在了,只不過之前因為王重一直沒有寫好,不肯給他看,所以他一直沒有看到。
王重把劇本給他,說:“我想找你和陳碧舸來演,就你們倆。”
陸嚴河有些疑惑地把劇本接到手裡,猶豫了一下,問:“導演,我和碧舸姐,演什麼?”
“你放心,沒有什麼親密戲份。”王重說,“一場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
陸嚴河詫異不已。
“陳碧舸是剛剛結束了痛苦婚姻的女演員,過去紅過,但是現在已經過氣,你是剛剛進入這個演藝行業的劇作家,創作了一個劇本,被一個劇團看中,要改編成舞臺劇,她是你心目中的女主角。”
王重簡單地講了一下這個故事。
“在排練的過程中,你和她一邊探討劇本,討論人物關係,一邊逐漸地深入對方的內心深處,可是,你有女朋友,你察覺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漸漸從單純的愛慕開始轉變,而她也釋放了濃烈的情感到你身上。”
“中間,你和她當然好幾次地差一點擦槍走火,但是每一次都被陰差陽錯地打斷,可每一次的戛然而止,都讓你們兩個人內心中的火燃燒得更厲害,你們利用每一個合適的時機,在眾目睽睽之下,頂著合作關係尋歡作樂,直到劇團忽然停止這部戲的排練。”
陸嚴河一愣。
“然後,你們兩個人之間的烈火也突然被澆下一盆冷水。”王重說,“她從重新走紅的夢中驚醒,對劇團和你大發脾氣,你懷疑她過去對你的種種親近之舉,其實都是為了你幫她改劇本、改臺詞,甚至是增加戲份。你們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陸嚴河聽得眉頭直皺。
這個故事——
到底是想要講什麼?
王重:“然後,隨著這個舞臺劇的停止製作,你們兩個人的激情與烈火也隨之熄滅。”
陸嚴河滿臉疑惑。
“導演,這個電影到底是想要講什麼呢?”
“講愛的虛妄。”
“我可能需要看過劇本才能明白一點,剛才聽你的描述,我有點沒理解到這一層。”陸嚴河說。
王重點頭。
陸嚴河就直接開始看起了劇本。
王重也沒有離開,就坐在旁邊,等著陸嚴河把劇本看完。
-
王重寫劇本,有一個非常大的特徵。
裡面會有非常多的象徵性畫面,和一些特別值得思索的臺詞。
但是,他的劇本最大的特點就乍一看上去,雲霧繚繞,讓人不明所以,甚至不知所蹤。
《三山》裡陸嚴河的那個角色,沒有來歷,也沒有去路,說了一通神神叨叨的話,需要結合電影的其他部分才能看懂其中的哲學、命呱省�
這個劇本也是一樣。
有一說一,劇本的質量比王重自己口述的要好多了。
電影講的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這就是兩個自戀人格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理想的、成功的生活裡,美好愛人的樣子,所以,在這出舞臺劇的排練過程中,他們互相吸引,一拍即合。男的其實嫌棄一直在他貧困時陪伴在他身邊的女朋友,女的也恨自己的前夫奪走了自己最美好的時間,害她過氣。
這兩個人不是壞人,但劇本里全是對他們的人性剖析。每一句臺詞,每一次故事的發展,他們兩個人都是以看似激情的舉動,包裹了他們內心深處的野心、自私與巨大的慾望。
不過,陸嚴河還是不太喜歡。
因為這兩個人物,沒有其“可愛之處”。
“導演,這個劇本寫得真的好,我剛才聽你說了一下,我頭大都大,很疑惑為什麼你寫了那麼一個狗血又俗套的故事。”陸嚴河說,“以後你給演員看劇本,要不還是先別簡述了。”
王重:“……”
王重:“我說得有那麼爛?”
“我甚至在想該怎麼找一個藉口拒絕你這部戲了。”陸嚴河直言。
王重臉色也挺精彩,儼然沒有被別的演員這麼評價過。
“但是,導演,我現在是屬於我能看得出來,這個劇本寫得很牛,尤其是對這兩個人物的描寫,入木三分,整個劇本對這兩個人的批判太鞭辟入裡了,但恰恰因為這樣,我有點無法找到飾演這個人物的支點。”陸嚴河說,“不是因為他本質上的自私、自大和涼薄的心性,而是我作為一個演員的能力。”
王重說:“你的表演能力怎麼會有問題。”
“不,我是認真的。”陸嚴河說,“因為我的情感邏輯和行為邏輯都無法真正地代入這種人,我讀劇本的整個過程,都是把它當成一個文學作品在讀,而不是一個演員代入了角色去讀的,我讀其他劇本的時候,並不是這種狀態。”
王重陷入沉思。
陸嚴河直言:“不是我不想演,而是我在沒有表演衝動的情況下去演一個角色,我沒有信心去演好一個角色。至今為止,我演的每一個人物,我其實都是能夠在讀劇本的時候,或者是演的時候,能夠共情代入的,哪怕是《三山》,我都感覺有另一個靈魂進入了我的身體,我心甘情願地讓這個靈魂去暫時支配我的身體,但是這個,我沒有這樣的感覺。”
王重沒有說話。
陸嚴河:“碧舸姐看了這個劇本了嗎?”
“她還沒有,我也是想先找你看看。”王重說,“因為這個劇本我剛寫出來不久,我也想聽聽你對這個劇本的見解。”
“劇本很好。”陸嚴河說,“講實話,如果這個劇本交給兩個真正演技熟稔、能夠拿下這兩個角色的演員來演,我相信它能成為一部經典。我們華語電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這樣不真善美的角色做主角的片子了,我看完劇本之後,我其實真希望我能對這個角色有表演慾望,我知道他是一個好角色,我在理性上是非常想要演這部電影的。”
王重:“那你都不考慮試試嗎?”
陸嚴河問:“我其實想考慮一下,但因為面對的是你,我還是想第一時間說出我真實的想法。”
“這個劇本,我基本上就是照著你和陳碧舸的樣子寫的。”王重說,“我也沒有想到,你們兩個人喝多了酒在那兒又蹦又跳的樣子,在我很煩悶的情況下,會讓我想到這樣一個故事。”
“因為我和碧舸姐之間沒有愛情,可是在你的經驗中,實際上我和碧舸姐那天晚上的舉動,是一對情侶、一對愛人才會幹出來的事,加上你那天晚上是真的煩我們了。”陸嚴河笑著說,“所以,就誕生了這樣一個故事。”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王重說,“我還真的很少寫出這樣的劇本來。”
陸嚴河明白他的意思。
王重以前寫的劇本,別的不說,至少都有一些陰森鬼氣,那種有一團迷霧將一些地方遮著掩著的感覺。
但是這個劇本,反而很十九世紀的歐洲文學。諷刺,批判,充滿對虛偽人性的剖析。
陸嚴河說:“這個劇本,導演如果你想尋求更好的建議,我覺得可以請文學院的教授們看看,它雖然很現代主義,但它的核心其實很學院派,它的核心講的也是人物的剖析與批判。”
-
有的電影對演員發揮來說,是四兩撥千斤,比如《榮耀之路》,本子擺在這裡,演員只要能夠充分揣摩清楚劇本和人物,基本上都能演得不錯。
有的電影,好歸好,對演員來說卻是費力不討好。
陸嚴河沒有跟王重說的是,他當然覺得自己是有能力去演好這個角色的,至少劇本里面所呈現出來的那種自大與自戀,陸嚴河沒覺得自己不會演。
可是,問題在於,他不覺得自己能夠把這個角色演得好到一定程度。
而以他的理解,如果不能達到一定程度,只是平庸的好,那其實是會毀掉這個劇本的立意的。
這是一個在劇作層面已經有足夠的豐富性,但仍然十分依賴演員表演的電影。
結果,王重離開的時候問了一句,“你要是不再考慮一下的話,我就去問問別人了,其實前段時間陳品河他老婆還找過我,想要合作。”
陸嚴河腦子轟地一聲。
“導演,你等一下!”他馬上就拉住了王重。
王重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陸嚴河腦子轟地一聲,不僅僅是因為聽到了陳品河這個名字,而是那麼一瞬間,他忽然就像是開了天啟一樣,忽然找到了進入這個角色的鑰匙。
“我想試試。”
第702章 電影節(8200字更新!)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就是一開始我是很排斥演這樣的角色的。”
陸嚴河跟陳梓妍說。
“然後,當我一想到我可以把這個角色演成陳品河,我突然就跟開了天啟一樣,所有的排斥全都消失了,跟水閘開啟了似的,表演的慾望就跟洩洪一樣洩了下來。”
陳梓妍:“你竟然能從這個角度找到切入點,只能說明,你是牛的。”
陸嚴河:“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會有一天碰到一個覺得其實寫得很好、但是我覺得我演不了的角色。”
“因為你的底色是善的,你沒辦法共情偽善,而你演戲呢,又是一個在我眼中看來百分之百的體驗派,你後面積累的種種技術都是為了體驗而準備的,如果你不能夠跟你的角色共情,你就沒法兒找到一個支點去演好一個角色。”陳梓妍說,“這是你的短板。”
“還真是。”陸嚴河點頭,“我演過很多有缺陷的人,但我基本上是能理解的,我能理解他們的某一階段、某一時刻的自私、憤怒和無法自控,我甚至可以代入,但是對於這種本質上的自私與自大,以及這種自以為是的春風得意,我再厲害,也只能停留在理性上的理解。”
“挺好的,如果你能夠拿下這個角色,你的戲路就更寬了。”陳梓妍說,“我還蠻好奇,你會怎麼去演這樣一個角色。”
陸嚴河搖頭:“這可真的沒有什麼好好奇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陳梓妍:“一部《定風一號》,一部王重的新片,這兩部電影回頭肯定是走電影節的路子了。”
“嗯。”陸嚴河點頭,“應該是,以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兩部電影都是典型的藝術片,只適合走電影節的路子。”
“那我希望這兩部電影都不要送西圖爾電影節了。”陳梓妍笑著說,“這樣的話,說不定你還可以再拿一座國際頂級電影節的獎盃。”
陸嚴河說:“但是,他們兩個人的電影,其實都還是更適合西圖爾電影節吧。”
“是的。”陳梓妍點頭,“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了,如果能夠西圖爾,肯定還是送西圖爾,它的影響力是最大的,你看兩個月前的奧斯卡,還有幾個的歐洲國家的最高電影獎項,提名最多的、聲勢最大的都是西圖爾的入圍電影。”
為什麼綠谷說《大紅燈桓吒邟臁泛汀稛釒в昙尽范伎梢孕n擊明年的奧斯卡,也是因為它們是西圖爾電影節呼聲最高的影片。
歐美國家對於西圖爾電影節的關注度是四大國際電影節中最高的。
對陸嚴河的個人事業來說,因為剛在西圖爾拿了一個最佳男主角,他十年之內想要再拿第二個的可能性極低,接近於零。在西圖爾電影節的歷史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十年內同一個獎項被同一個人領取的情況。
即使是國際頂級電影節,也一樣會在意這些。
現在,陸嚴河已經跟西圖爾深度捆綁了。第一部電影在西圖爾電影節,第一座影帝獎盃在西圖爾電影節,第一個國際頂級電影節的最高獎,同樣在西圖爾電影節。可以說,陸嚴河的整個演藝生涯,到目前為止的階段,是跟西圖爾深度捆綁的。
西圖爾在短期內肯定不會再一次次地給他個人大獎了。這不利於它這個電影節的發展,也不利於西圖爾去發掘別的電影人才。
-
陸嚴河看劇本看膩了,想找點新的東西來做。
他不想自己的生活裡只剩下靈河和影視劇。
於是,他去問了問陳思琦,有什麼他現在可以做的。
陳思琦一聽陸嚴河竟然主動想要來做點事情,馬上說:“我們六月份的國際影評人電影節正在籌備,你要是沒事做,你就來幫忙做這個吧。”
陸嚴河說:“我也沒法一直投入到這個工作裡,我去做什麼?回頭我去拍戲了,別人不是要給我擦屁股?”
“誰說的?”陳梓妍說,“本身有一個工作就是你可以一直負責下去的。”
“什麼工作?”
“選片。”陳梓妍說,“第一屆我們就定下來了跳起來國際影評人電影節的主題,是大家坐在一起討論電影,去年我們挑的片子,兼顧了大眾性和藝術性,片子選對了,大家的討論才會有被傳播的可能。今年也是一樣的,琳玉為了今年選什麼樣的片子正發愁呢。”
上一篇:综武:化身锦衣卫,狂捡属性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