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42章

作者:向北

  “我心眼儿好使,透露给你一点儿消息……”

  “啥?”他一脸疑惑。

  “那两沓[青拐],是有人让我放的!”

  “谁?!”

  我呵呵一笑,把手往他家花床单上擦了擦,“我提醒过你们,自己慢慢猜吧!”

  他眼睛瞪大了,“是张……”

  他没说全,神色不定。

  我说:“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猜的!”

  上次我给金老九种了根刺,没想到后来的发展会这样。

  既然他肯定得判,就把这根刺种师爷身上,让他分分神,免得再缠着我!

  我绕到床尾,大摇大摆往出走。

  金腰燕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我不由好笑,玩什么纯洁?刚才啥都看的清清清楚楚楚!

  “小武?!”

  师爷喊我。

  我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他。

  他擦了一把鼻血,“你就这么盼着我们和张思洋打起来?”

  事实证明,我低估了他的智商。

  我没说话。

  他又说:“无论咱们怎么闹,毕竟是一条道上走的,我劝你收起这些小心思,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佛爷再神通广大,手也很难伸到雪城来!”他叹了口气,“到此为止吧!”

  我何尝不想到此为止?

  有和他们折腾的时间,不如多修几块表,多走几个地方。

  我什么都没说,拱了拱手,转身出了房间。

  我把自己的棉军勾从沙发下面掏了出来,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不紧不慢穿着,就听卧室里又是两声惊呼……

  唐大脑袋挺胸收腹,背着手老干部一样,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我哈哈一笑,“走,回家!”

第50章 老疙瘩

  出了单元门。

  我连忙把大衣领子竖了起来,风太硬了,小刀子一样往脖子里钻。

  我问他:“真这么看得开?”

  他闷着头,“和个婊子他妈谈感情,只能是我傻逼!”

  我搂住了他肩膀,“你不傻,傻的是她们!”

  “哥,你不怕师爷报复?”他问。

  “他现在要做的,是怎么顺顺利利地把金老九的摊子接过来,哪儿还有精力对付我?”

  他把我的那件羽绒服裹了裹,“说的也是,其实吧,他们人是不少,可大部分都是一些手艺不高的小毛贼,没啥战斗力!”

  我点了点头,“嗯,包括那几个山上下来的,看着凶狠,动起手来很一般!”

  他说:“那几个人就是为了点儿钱,没人瞧得起金老九!”

  我叹了口气,“是呀,就连社会混子都瞧不起咱们……”

  说着话,我俩出了红旗小区。

  刚要穿过人行道,去路边拦出租车。

  就听身后一声大吼:“抓贼呀——抢东西啦——”

  嗖——

  唐大脑袋一个箭步,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我扭头看了过去,小区大门左手侧一家仓买门前,一个肥胖的老娘们扯着脖子在喊。

  再一看。

  一个穿着黑棉袄的人在奔跑,两只手拿着什么,迎着寒风,飞快地在往嘴里塞。

  唐大脑袋探头探脑。

  我不由好笑,反应真快,典型的做贼心虚!

  只不过这棵树细了点儿,根本遮挡不住他肥壮的身躯。

  胖娘们并没有追,插着腰大骂:“挨千刀的,连个面包都买不起,一会儿就得让车压死……”

  那人已经跑远了。

  这个时间,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唐大脑袋走了过来,“哥,刚才跑过去那小子,我好像认识!”

  “谁呀?”我问。

  “我不敢肯定,走,咱俩找找去!”

  我俩顺着人行道往前走了几百米,没找到这个人。

  “算了,太冷了!”我见远远有车灯过来,跑过去伸手去拦……

  “老疙瘩——”就听唐大脑袋一声大吼,人就往右手侧一条小路里跑。

  老疙瘩?

  谁呀?

  要知道在东北,叫这个小名的多如牛毛,孩子多的家庭,最小的那个就喊老疙瘩或老小儿。

  来不及多想,我跟着跑了过去。

  拐进黑漆漆的胡同,就见两个人正在雪地上翻滚。

  我怕对方有刀,连忙上去帮忙。

  可两个人滚来滚去,根本就插不上手。

  借着淡淡的月光,屈着眼睛仔细看,对方手里并没有武器,我这才放下心来。

  那小子在喊:“面包,我面包呢……”

  唐大脑袋一边撕吧一边骂:“面你麻痹包,我艹你奶奶,老疙瘩你个瘪犊子,还我钱!”

  我想起来了!

  雪城道上有个名气很大的[望手],绰号就叫老疙瘩。

  他本名叫杨小童,七八岁就在街头混了,常年给那些[下手]望风,据说因为长的又瘦又小,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绰号。

  我十一二岁时见过他,那时他还拖着两条黄鼻涕,小体格像豆芽菜一样。

  当时他和几个半大小子混,每天在南岗一家菜市场里讨生活。

  他们不止要饭,还什么都偷。

  西瓜、大葱、土豆、油豆角……

  谈不上手艺,只是活着。

  雪城太大了,我又天南海北的跑,后来就没再见过。

  道上都说这小子蔫坏蔫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这么个名声。

  我有些费解,这小子也就比我小两三岁,又混了这么久,怎么会沦落到去抢人家面包?

  就听老疙瘩喊:“大脑袋,瞅你这点儿出息,二百块钱而已,你他妈至于吗?”

  “滚你奶奶个孙子!”唐大脑袋破口大骂:“二百?是二百吗?都他妈六个二百了好不好?!哪一次你不是说最多一星期就还我?”

  我呵呵直笑,你真是吃一百个豆儿不知道腥,既然他一次次失言,为啥还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连妈带祖宗,越骂越埋汰。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蹲他俩身边说:“大脑袋,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了?”

  他挺着脑袋问:“啥呀?”

  “别和猪打架,把自己弄一身脏,猪却很快乐……”

  我刚说完,被压在下面的老疙瘩嘿嘿乐了,“这是谁呀,咋还帮着我说话呢?”

  唐大脑袋急了,“草泥马,我哥说你是猪!”

  “不可能,你说咱俩谁像猪?”

  两个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撕吧,我看的直犯困。

  这俩人,没一个会打架的。

  我想快点结束,于是说:“大脑袋你撒开,我陪他玩一会儿!”

  唐大脑袋松开了手,老疙瘩像条狼一样,爬起来就往我身上扑,嘴里还不干不净。

  噗通!

  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上。

  起来继续扑,又被我摔倒……

  来来回回十几次以后,他换了个方向,弯腰要抱我大腿。

  我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棉帽子,用力一扭,他打着转又一次跌了出去。

  我真没用力,怕把他的小细脖儿扭折了。

  他直勾勾躺在了地上,开始耍赖,嘴里呼呼喘着粗气,“操,你他妈跳大神儿的吧?会法术?”

  唐大脑袋早就爬了起来,哈哈大笑道:“你个傻逼,这是我哥,小武!”

  他扑棱一下坐了起来,“谁?小武?”

  说罢,努力往前探着身子,想要看清我。

  胡同里太暗,很难看清楚。

  我说:“老疙瘩,咱们见过!”

  他说:“对对对,我知道你,小武,你、你他妈咋长这么高了?”

  唐大脑袋疑惑起来:“你俩认识?”

  “走吧,前面有家串店,咱们边吃边聊!”我说。

  这小子“嗖”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看来没什么比吃的诱惑力更大。

  老谭串店里。

  桌子上已经堆了二百根铁签子,其中一多半都是老疙瘩一个人吃的。

  还有两头大蒜。

  我觉得不需要再问什么了,任何一个团伙都不会要他,太他妈能吃了,像吃冤家一样!

  和小时候相比,这小子变化不大。

  区别是黄鼻涕不见了,小时候黄豆芽似的小体格像泡了水,膨胀了一些。

  不过也不高,多说一米七,和唐大脑袋差不多。

  乱蓬蓬的头发,都能闻到一股糊吧味儿。

  我深度怀疑,他是不是去偷鞭炮,不小心点燃后崩出来的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