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道 第27章

作者:向北

  “就算和你没关系,九叔就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怎么会呢?”他连忙解释,“从道里分局回来以后,老九差点气疯了,扇了那小子十几个大嘴巴,又让他……”

  说到这儿,他连忙住了嘴,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

  “又让他躲了出去?”我说。

  他干笑两声,不说了。

  “猫爷,大老张是咱们雪城的老花脸,你觉得警方能善罢甘休?”我探了探身子,很是诚恳。

  他脸色阴沉不定,却不肯说话。

  我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我可是好心,毕竟这些年我和他相处的不错,还能说上话……不然……呵呵!”

  “那你啥意思?”他问我。

  “我能有啥意思?闲聊呗!”我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行,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摘下棉大衣,就往外走。

  “小武!”他喊住了我,“知道你上次回雪城,老九他们怎么知道的吗?”

  “是老朱他们说的吧!”我呵呵一笑。

  我是猜的,K17上那三个同行,其中有一个姓朱,不过他们是哪儿的,我并不知道。

  那趟车是从京城发往雪城,这三个人如果想打听我,首先会把目标定在终点站雪城,然后再打听道上同行。

  而我从铁路医院出去的时间,正好能赶上39次特快。

  如果这三个人打听到了金老九那里,这边自然知道我回了雪城。

  这本来也是我的一个疑问。

  师爷虽说一直在找我,却不可能每天去火车站蹲守,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一下车,就遇到了他们?

  猫爷没承认是,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又叹了口气,听着很是苦口婆心,“小武啊,咱爷俩儿虽说没有师徒名分,但感情还在,什么事情都能掏心窝子说,你说是不是?”

  我走到了门前,暗骂和你有个屁的感情!

  他继续说着:“我想说的是,虽然你很少干活,可江湖上一直有你的传说……”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父母,风风雨雨的不容易,可如果不和我们一条心,反而和那些[老花]走太近了,岂不是自己把路走绝了?”

  我转身看他,“《华严经》里的有句偈:欲做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猫爷可知何意?”

  他茫然起来。

  “老爷子,还是要多看书,少玩牌!”我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就往出走。

  “晚上!”他连忙说:“晚上八点你过来!”

  老家伙,真能憋!

  心中窃喜,我转过头后却面无表情,“行吧,你告诉九叔一声,正好我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他……”

  说完迈步就出去了。

  他喊了起来:“臭小子,老佛爷到底说啥了?”

  我朝后摆了摆手,“晚上再说吧!”

  老东西,忘了用我家人的消息吊着我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我能为了区区两万块钱去摘张思洋的挂?

  我算准了今天的结果,毕竟抹了反扒便衣好几刀,哪怕刀口细小也不深,但这事儿却可大可小。

  他们肯定也在四下打听分局那边的意思,怕把事情搞大。

  这个时候我送上门来,他们不可能拒绝!

  为了保险,我还下了两个钩子。

  一是西安老佛爷;

  二是说有件事情要告诉金老九;

  就不信他们不咬钩!

  说到老佛爷,那是我少年时的一段经历。

  1989年夏天,我17岁,年轻气盛。

  在上海开往西安的138次列车上,我遇到了一伙十分猖狂的同行。

  这些人像蝗虫一样,从卧铺车厢开始,一直搜刮到了尾车,数十人发觉被盗,乘警一头大汗,也是无计可施。

  其中有个女人,她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坐在过道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她的裤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丢了整整一万块钱,那是她卖了老家的房子,给儿子看病的钱。

  女人哭诉说,因为孩子的病,已经家徒四壁,丈夫又和她离了婚。

  这次她是带着儿子回娘家,想再凑一些钱,就去上海给孩子看病,没想到被偷了个干干净净!

  小男孩两只小手摩挲着她的脸说:“妈,不哭,看不到不要紧,只要妈妈在我身边就好,我不怕……”

  原来,这孩子是瞎子!

  那一刻,我哭了。

  我年纪虽小,却一直谨守荣门规矩。

  那天,我决定坏坏规矩。

  这些人扒窃的所有财物,都转到了一个[接手]的皮包里藏匿。

  这个人就在卧铺车厢。

  这趟车10点37分到西安,我提前半个小时出了手!

  我拎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包,不急不躁地穿行在卧铺过道间。

  [接手]的隔壁,下铺一个小伙子头朝外在睡觉,没人注意我,于是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完就走。

  我走过了[接手]铺位,身后很快传来吵闹声,好多人都开始张望。

  我也转过身,佯做看热闹。

  被我扇了嘴巴的小伙子,正扯着对面铺一个中年人在骂:“你个瓜怂,贼你妈,打我干啥?”

  中年人老实巴交,慌忙解释。

  可他说的是闽南普通话,越解释越乱,年轻人更是不依不饶。

  其他铺位的人围了过去,趴在中铺上的[接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忍不住好奇,脖子伸的老长。

  我把手里的包放在了他身后,不慌不忙拎走了他的包。

  之前我已经踩过了点儿,知道他包什么样儿,所以在其他车厢顺了个一模一样的,里面只有一些脏衣服。

  我拎着包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二十多个钱夹子,还有四万多现金。

  我一分没动。

  快进站了,我回到了那节车厢。

  尽管开着窗,车厢里还是十分闷热,那两个乘警还在。

  女人已经不再哭了,茫然地坐在座位上,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我站在厕所位置,距离那边很远。

  过道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跑来跑去,我朝她招手,变戏法一样拿出根棒棒糖,小声说:

  “小妹妹,你帮我把这个袋子给那两个警察叔叔,哥哥就把这个棒棒糖送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一眼袋子,问我:“这是撒嘛?”

  我说:“是坏人的东西,你交给警察叔叔,就是做好人好事!”

  “太好咧!”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拍着小手,“那额不要你的棒棒糖!”

  说完,伸手接过了我手里的塑料袋儿,她拎着有些吃力。

  我还是把棒棒糖塞进了她的兜里,她没发现。

  这是她应得的!

  我亲眼看着她把袋子给了警察,不等他们回头找我,已经转身去了另一节车厢。

  车到站了,时间刚刚好!

  我很开心,觉得那个小男孩的眼睛肯定能治好,以后不必再用手去摸,他一定能看到他的妈妈。

  可我的妈妈在哪儿?

  西安我来过两次,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刚走出出站口,就觉背后一凉……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别喊,往前走!”

第34章 飞牌刀

  识时务者为俊杰。

  虽然我有功夫在身,却从不狂妄,甚至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冷静。

  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我:要想活的久,就轻易别拿自己的命去赌!

  于是,我老老实实跟着几个人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上车后仔细观察,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车上那伙人的同行,但都面生,不是[下手]或[换手],应该都是[搅手]。

  因为一直没有[掉脚]的,他们都隐藏在旅客中。

  这些人既然有枪,就不是什么普通小团伙,看来自己捅了个马蜂窝!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出的我。

  车上没人说话,我也在想着对策。

  四十几分钟后,面包车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被带到了一家夜总会的包房里。

  我早看出来了,一直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就是他们的头儿!

  这人三十岁出头,身材中等,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

  此时面对面仔细看他,我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为啥[露了相]。

  在我把塑料袋给小女孩时,这人就坐在那节车厢里。

  我没特意去记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可目光扫过去时隐约有印象,他应该坐在双人座63号过道位置。

  就像罪犯喜欢返回案发现场一样,一些老贼得手后并不着急走。

  不过,这个人并没有出手,他更像一位主持大局的领导,指使手下这些人疯狂洗劫。

  夜总会包房里。

  他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其他三个人站在了我身后。

  “碎崽娃子,你发撒神经呢!”他张了嘴,声音像用刀子划玻璃一样。

  我听的懂陕西话,他骂的是小崽子,发什么神经!

  我用普通话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个瓜皮!”他嘟囔了一句,脸色阴沉地挥了挥手,“按规矩办!”

  后面四个字,是用普通话说的。

  我听到后面有人在抽刀,这是要砍我一只手。

  我不动声色。

  后面一只手抓向我的肩膀。

  我右肩膀一沉,使出了一招[霸王硬折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