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北
“14岁时,我练[踩鞋]就足足练了一年,放我出去,只能在双城堡干些[二仙传道]的买卖……”
“又用了三年,才[一佛出世],整整五年,才混到了[童子引路]的份上……”
他说的,是过去老荣门五个买卖里[高买]的行话。
所谓[高买],指得是出入各种高级场所的高级扒手,银行、珠宝店,大户人家,黑白钱都赚。
现在没这么叫的了,他们被分成了两类。
入室盗窃的归类为[飞活],而街头行窃的属于[趟活]。
[二仙传道],其实就是现在的[换手],因为一开始还没资格做[下手]。
[一佛出世],意思就是可以干[下手]的活了。
[童子引路],说的是具有了一定的行业经验,可以给人望风踩盘子,不用亲自动手,即可享受胜利“果实”了。
我搂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这么大年纪了,这是喜丧!”
“是呀,”他说:“喜丧,我自由了!”
这一夜,我俩说了好多。
这是我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自从那年二丫病死在我怀里,我没再交过朋友。
这货很奇怪,有时让人烦的要命,可有时又觉得很亲切。
第三天清晨。
起灵时,白事先生大喊:“本家大爷,请盆儿了!”
唐大脑袋跪在灵车前,用力摔碎了孝子盆。
啪!
纸灰扬起,飘出去好远。
他遵守了老荣门的规矩,喊了九年的爹,更是披麻戴孝,亲手摔下了孝子盆。
半截子车拉着棺材,我和唐大脑袋都套了两件棉大衣,缩坐在车厢里。
他挑着幡,我拿了根棍儿,棍儿上串了好多纸大钱儿。
乡亲们都坐大客车,跟在灵车后面。
过路口或者小桥时,唐大脑袋喊:“爹,过桥了!”
我便洒出几张纸钱。
火化过程很顺利,回来途中,在韩甸一家饭店吃的白宴,也让乡亲们暖和暖和。
开席前我让唐大脑袋讲几句,他说不会,也就算了。
抱着廉价的骨灰盒,我们又回到了前三家子,乡亲们也都各回各家。
一场丧事,这就办完了!
进屋后,唐大脑袋把骨灰盒放在了东屋火炕上,说:“就放这儿吧,等开春以后,就洒松花江里……”
我并没有提醒过他,没想到他还记得楚爷临死前这句话,有心了!
望着狼藉一片的家,他沉声说:“这家,就算没了!”
我暗自叹息。
我俩坐在了炕沿上,点着了烟。
他说:“哥,让你破费了!”
我摆了摆手,“一共也没花多少钱,对了……”
我又拿出早就查好的560块钱,递给他说:“把这个给老钱头,咱别欠人家的。”
掐着钱,他开始掉起了眼泪。
在火葬场他没哭,这时候没外人了,终于哭了出来。
想想也不奇怪,认识楚爷的时候,他才14岁,还是个懵懂少年。
磕磕绊绊在一起这么多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我没安慰他,痛痛快快哭一场,不是坏事。
哭着哭着,他说:“这个世界上,我就剩一个亲人了,还改了嫁……”
我知道,他说的是他老婶,不由也是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我差点没蹦起来,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你不用是我的人,一共才花了6285块钱,想着还我就行……”
没用!
我怎么说都没用!
这块“泡泡糖”算是彻底黏上我了。
晚上九点,我俩下了双城堡到雪城最后一班大客。
这货棉大衣上还戴着孝,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
我停住了脚。
“你说你挺大个人了,能不能别像小孩儿似的?”
“我咋了?”他眨着无辜的小眼神。
“咱自己玩儿自己的行不?你说你死气白咧地跟着我嘎哈呀?”
他又开始摇脑袋,“我说过了,以后我就是你的……”
“打住!”我连忙拦住他,“欠我的钱慢慢还,实在还不起我不要了行不?送你了,你快别跟着我了……”
我说的口干舌燥,啥效果都没有。
前面是公交站,我有了主意。
正好一趟公交过来了,就在关门的瞬间,我“嗖”的一下窜上了车。
终于把他甩掉了。
没高兴多久,当我走进北十四道街,远远就见我铺子门口蹲着个人影,黑乎乎挺大个脑袋……
我艹!
我彻底无奈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赖的!
我边走边琢磨,怎么才能甩掉这货。
这时,两盏大灯在我身后亮起,我往一旁让道,唐大脑袋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喊:“哥——”
我郁闷了,你说这货,怎么就没有个眉眼高低呢?
看不出来人家烦他吗?
一辆车从我身边滑过,我停住了脚。
竟然是辆橘黄色的宝马Z3。
第27章 洋姐,你好!
是张思洋?!
路过?不可能!
车在我铺子前停了,身旁又过去了那辆凯迪拉克,停在了宝马的后面。
唐大脑袋当然也认识这两辆车,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宝马车门开了。
夜幕下,一只白色高腰皮靴迈了出来。
张思洋穿着白色的貂皮大衣,优雅地下了车,胳膊肘还挎着个毛茸茸的包。
凯迪拉克没熄火,里面的保镖也没出来。
我迎了过去,“洋姐,你好!”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可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躲不掉,索性直接面对。
“你爸出院了?”她笑吟吟道。
如果我分析的没错,这些事情瞒不了她,但也不好解释什么。
“谢谢洋姐,已经好多了!”
“怎么把钱还给我了?”她又问。
“无功不受禄,我手里的钱够花,不过还是要谢谢姐!”
“无功不受禄?”她笑了起来,抬手轻轻掩了一下嘴,“晚上你卖卖力不就行了?”
这话有歧义,我不好搭话。
此时已不同往日,双方虽然没挑明,彼此却心知肚明。
我有自知之明,虽说自认为形象尚可,可即使是这样,也绝不会让哪个女人如此痴迷,死缠烂打!
不等我有任何表示,她美目流转,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我伸了伸手,迈步就走。
开门时,大脑袋凑了过来,在我耳边小声问:“哥,她咋来了?”
“我哪儿知道!”
那些保镖还是没下车。
走进屋里,她笑着对唐大脑袋说:“你们同事之间关系不错呀!?”
他跟着笑,“是,我哥贼照顾我……”
她没再说什么,好奇地走来走去,还伸手去摆弄墙上的挂钟,看看手,又似乎惊讶没有一丁点儿灰尘。
我说:“大脑袋,瞅啥呢?烧壶水去!”
“好嘞!”他乐颠颠地往后面阳台走,嘴里还说着:“洋姐,坐,别客气……”
我有点儿小郁闷。
这货,不是以为我收留他了吧?
张思洋把包放在了柜台上,又脱掉了貂皮大衣,也搭在了柜台上。
她里面是件黑色紧身羊绒衫,下身还是那条黑色皮裤,身材被勾勒的凹凸有致。
她的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身材比例是真好,那双大腿笔直修长,圆润结实,看着就弹力十足!
“坐!”
我很客气,带着距离感,仿佛曾经摸她脚丫的不是我一样。
不是她不诱人,只是我不想和这些人多接触而已。
她还挺听话,扭身坐在了沙发上,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坐在了旁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洋姐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有事儿吧?”
她“嗯”了一声,侧过身子,一只手拄在沙发上,轻托下巴,咬了咬下唇,“晚上……我能在这儿睡吗?”
这话太有诱惑力,尤其是她咬下唇的小动作,还有这沙哑性感的声音,我估计大脑袋听到的话,肯定得窜鼻血。
“不能!”我回答的十分干脆。
“为什么?”
“因为就一张床,只能睡下两个人……”说着话,我指了指后面阳台方向。
她惊讶地张开了嫣红的小嘴,“你说,你和他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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