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77章

作者:林悦南兮

  一旁的其子,黄茂年纪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道:“爹,京营这都第三趟了吧,翠华山的张大眼是没人能治得了。”

  因为翠华山贼寇的大当家姓张,眼睛大如铜铃,故有此言。

  “你小子好好吃你的饭,等下还要去上学。”黄泰在其夫人赵氏的服侍下,穿着六品武官官服,这位武将更像是文官,面容清朗,颌下蓄着短须,接过一旁的老仆递来的雁翎刀,对着一旁的夫人赵氏笑道:“这小子,过几天得给他说个媒才是,一天天没个正形。”

  赵氏目光有些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说道:“你家儿子心里可是有人了,就前日八月十五,看上了个叫金哥儿的姑娘,我托人打听……”

  “娘……”黄茂面色发窘,急声说道。

  “我家茂儿看上她,是她家的福气,我给你爹说说,赶明儿就给你提亲去。”赵氏笑道。

  黄泰笑道:“等过几天,就去张家提亲去,也不知那张家姑娘,眼大不大。”

  打趣着自家儿子,黄泰整了整衣襟,对着一旁的赵氏,道:“我过去了。”

  “去吧,老爷。”赵氏伸手拍了拍黄泰肩上的线头,温婉一笑说道。

  黄泰带着亲兵,骑上马,就是出了长安县,行到长安节度使府衙,目光阴沉几分,思量道,“这次京营前来,多半还是要无功而返。”同在一县为官,有些事儿瞒上不瞒下,长安节度使云光受翠华山贼寇之贿赂再是隐秘,但随着时间流逝,也多多少少被身为长安守备的黄泰看出了一些门道。

  但其人性情绵软,忌惮云光出身贾家部将的身份,纵然拿到了一些证据,也不敢往上通报。

  说不得反手就送到云光的案头。

  黄泰带着两个亲兵,骑马来到城门口,翻身下了马,正好听到守门的自家小舅子,百户赵延正在和京营的将校说话。

  快行几步,正要笑着上前搭话,忽地一愣,瞳孔一缩,“这是飞鱼服,锦衣卫?”

  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锦衣卫来这里做什么?”

  硬着头皮正待上前,忽地就觉得被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盯上,只见那为首的少年,面色淡漠地看着自己。

  “卑职见过大人。”长安守备为正六品,而京营副千户实际也就是正六品,二人官职同级,自然长安守备口称大人的对象,显然是冲贾珩而来。

  贾珩所着飞鱼服补子颜色还是有细微不同,四品武官官服。

  “黄守备。”贾珩面色淡漠,声音清冷,从方才的守城小校口中已得知了长安守备的名字,黄泰,三十六岁。

  “长安节度使是云光,那就对上了,这位黄泰显然就是被凤姐收了三千两银子,坑得没了儿子的长安守备了。”贾珩心思电转,思忖着,面色不露分毫。

  “不知这位指挥佥事大人,如何称呼?”黄泰拿捏不住这位少年权贵的心思,拱了拱手,问道。

  至于为何是少年权贵,少年骤登高位,除却公侯子弟,几不作他想。

  贾珩淡淡道:“贾珩。”

  黄泰心头一沉,贾家?

  面上挤出笑容,道:“原来是宁荣二公之后,怪不得,卑职远远见着,就觉得英武过人。”

  贾珩打量了一眼黄泰,声音温和几分,说道:“黄守备,本官奉圣命随军清剿翠华山贼寇,你为长安县守备,等下还有许多细情要请教于你。”

  黄泰闻言,连道不敢。

  而后,蔡权又和黄泰叙了话,问道:“云节度可在府衙。”

  云光为长安节度使,正四品武将,自然不会出城迎接京营的一个副千户,至于长安知县,因秋粮征收在即,去乡亭督事去了。

  “节度老爷现在府衙,蔡千户稍后可随我来。”黄泰面带微笑说着,转而又看向贾珩,说道:“贾大人,先让兄弟们到兵营歇歇脚,稍后卑职着人准备一些酒肉劳军。”

  长安县接待了好几次禁军下来剿匪,显然已经轻车熟路,就连空置的营房都是现成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黄守备了。”

  见贾珩话说的客气,黄泰面上笑容不由愈盛,伸手相邀着几人进入县城。

  七八百人的军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人嘶马鸣,列队穿过熙熙攘攘的长安县街道。

  引得路边百姓的围拢,贾珩耳力敏锐,听到一些议论传来,“这京里又派军来剿匪了,又要给这帮大爷们送鱼送肉。”

  这时一个挎着菜篮子、荆钗布裙的大婶,摇头说道。

  “匪越剿越多,官军那一次不是屁滚尿流。”行至一个打铁铺,满头大汗,肌肉遒劲的铁匠,论起铁锤

  “剿匪无术,扰民有方。”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坐在竹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读着,头也不抬,苍声说道。

  一路行过,嘈杂喧闹之声中,类似言语不绝于耳。

  贾珩脸色顿了下,看向一旁的蔡权,见其面色也有几分讪讪,分明也听到了指指点点之言。

  再抬头去看领路的黄泰,面色坦然。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惊扰地方,却劳而无功,这本身对中枢威信都是巨大的危害。”

  贾珩目光闪了闪,思忖道。

  随着黄泰进入营盘,蔡权安顿了麾下将校,然后拿着兵部勘合,对贾珩说道:“珩兄弟,我去见见节度。”

  “我们一起去。”贾珩面色顿了下,瞥了一眼黄泰,沉声说道。

  蔡权官职低于云光,说不得会受其刁难,他跟着过去,云光不至太无理。

  顺便也摸摸云光的情况。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不至,如果算上他这一回,其实已是第三回了。

  云光为长安节度,也是剿捕过的,一伙五六百人的贼寇,如果官军不察地理,进剿无功还能理解,可云光作为地头蛇,真的对翠华山贼寇在长安县的活动一无所知吗?

  其中必有蹊跷!

  长安节度府衙——

  这是一座集官衙与宅院于一体的官厅,前后数重进,前官厅,后院落。

  在地方上常按此建造官衙,便于官员办公。

  而长安节度使作为四品武官,更是将衙门修建得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门前红柱矗立着身披甲胄,手持雁翎刀的军兵境界,金漆钉大门在秋日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炫目光辉。

  按汉制,其实对府邸的规格都有限制,如大门上的铜钉多少,都有规制。

  但国朝百年以降,法令松弛,京城不论,在地方上,都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逾制。

  官厅之中,云光同样正在用午饭,身旁几个姨太太陪着用饭,

  云光年岁五十出头,头发灰白,面容瘦削,高颧薄唇,左边脸颊有着一道浅浅刀疤,自眉角延伸至鼻,为其平添几分凶恶。

  当年其也在京营为将,在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贾代化手下听差。

  故而于外自称贾家门生。

  “老爷,那贾珩这两天就该到长安县了吧。”一旁的四姨太太茹娘,笑着说道。

  “估计就在今天了,这人害得东府里的贾兄入了京兆府,搅扰得老爷我这几天没这么合眼。”云光皱了皱眉,说道。

  赖升联络翠华山的贼寇,他虽然没有直接插手,但也暗示手下一个心腹人牵线搭桥,本意是想卖贾珍一个好,哪曾想……

  “老爷不是说他成了贾族族长了吗?等他过来,老爷见不见?”茹娘笑着问道。

  “不见!就说我病了,让你兄长迎接着就是了,一应军需、辎重不要短了他,也省得旁人说我云某人不念恩主旧情。”云光轻笑了一下,只是因为脸有刀疤,这笑容多少有些狰狞。

  心头冷笑,若是折在这里,什么族长也不是!

  他必定将事情办得表面上不露一点儿破绽。

  就在这时,门外仆人忽然匆匆跑到花厅廊檐之下,说道:“老爷,老爷,京里的锦衣卫来了。”

  “什么?”云光闻言脸色一变,惊疑不定道:“人在哪里?”

  锦衣卫来做什么?难道是?

  不可能……

第133章 剿匪翠华山

  官厅之中——

  贾珩几乎是长驱直入,不得不说,崇平帝赐给的正四品指挥佥事的官皮,颇为好用。

  几乎不等云府门前的兵丁拦阻、禀告,就已进入仪门。

  这一幕让黄泰暗暗乍舌,看着一旁的少年权贵,心头生出一股敬畏。

  云节度老爷跋扈,这位少年权贵更是。

  贾珩自有这样的底气,因为云光是他贾族的门生,他这个族长为贾族费尽心机,连这点儿便利都享受不到吧。

  当然,贾珩此举还是另有盘算。

  贾珩将守备黄泰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一路而来,他对这位黄泰的也有几分了解,不知武艺如何,但性情确有几分绵软。

  从其口中得知了翠华山贼寇的基本情况,官军几次进剿,劳而无功,察言观色来看,这黄泰也是窃以为恨。

  “如果翠华山的贼寇在长安县有眼线的话,不出守备、知县、节度使这三处衙门,否则牛继宗派了三千兵马来进剿都无功而返,这也太假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翠华山贼寇劫掠来往客商,连长公主的车队都袭击,所得银两必然不少,如果贼人不蠢,就会打点一官面人物,而他们事实上也不蠢,贾珍不就勾连上了吗?长安节度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贾珩念及此处,将抬头看向官厅匾额上的“忠勇恪勤”四个大字收回,又是看了一眼黄泰。

  “等下就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一伙的了。”

  贾珩思量之间,就见花厅中几人迅速而来。

  迎面而来的头发灰白的武将,小碎步快行几步,面色恭谨,抱拳道:“下官长安节度见过指挥佥事大人。”

  毕竟是锦衣卫府,天子爪牙,又是京官,云光自然不敢得罪。

  “云节度,长安县匪盗丛生,你在府中倒是悠闲自在。”贾珩神色冷冽,按了按腰间宝剑,坐在一旁,将剑重重放在几案之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云光。

  身后曲朗、赵毅二锦衣,捉刀侍立于后。

  蔡权面颊涌现出一抹潮红,看着那锦衣少年,心道,“大丈夫当如是。”

  云光闻言,心头一凛,拿捏不住少年的底细,拱了拱手,低声说道:“这位大人,下官近日偶感风寒,居于府中养病,至于匪盗,已经着有司进剿,京营……”

  言及此处,猛然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黄泰,还有一个陌生的六品武官,皱了皱眉道:“不知几位是?”

  “京营果勇营千户蔡权,奉上命剿灭匪盗,云大人,这是兵部的堪合与都督大人的调令。”蔡权似是得了某种鼓舞,冷声道。

  云光闻言,愣怔了下,猛然看向贾珩,目光闪烁,正要开口。

  忽然听到一声沉喝,在耳畔炸裂。

  贾珩霍然而起,道:“屡次进剿不得,匪盗扰乱京畿,更是潜入神京,于帝阙之下逞凶作乱,天子震怒!云光,你可知罪!”

  身后蹭地二把雁翎刀豁然半出于鞘,让贾珩都是心头微动,暗道一句神助攻。

  云光心神大骇,因不知来人底细,愈发不敢妄动。

  贾珩?不是,贾珩不是一介白丁吗?

  贾珩此刻瞥了一眼黄泰,见其虽面色默然,但衣袖下攥紧了拳头,目光深处隐有快意之色,心头有了几分猜测。

  他所谓的天子震怒之言,倒也不算是矫诏,因为天子的确非常愤怒,愤怒到都将贾珍除爵了,云光这个长安节度靖平治安不利,让贼寇流窜至神京城逞凶为恶,岂能无罪!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天子的锦衣卫,贾族族长,少年权贵,他必须扮演好这个飞扬跋扈的角色。

  从目前来看,这云光多半是有鬼的。

  黄泰的“微表情”反应,是一方面佐证,归根究底,还是云光为贾族门生,贾珍勾结的贼寇,翠华山贼寇都胆大包天到袭击晋阳长公主的车队,还能蹦跶,这些蛛丝马迹纠缠到一起。

  云光面色变幻了下,抬头看向那少年,冷声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若问云某之罪,可有圣旨,兵部行文?本官为朝廷四品命官,如无圣旨和兵部行文,还请大人收回方才之言!”

  贾珩冷笑一声,沉喝道:“本官贾珩,你为长安节度,有靖平地方之责,而前日竟有流寇入京横行,惊扰君父安危,本官问不得你失察无能之罪!”

  云光骤然闻听“贾珩”之名,心头咯噔一下,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飞鱼服的少年。

  贾珩,他不是白丁吗?

  何时有的官身?莫非是假冒……不可能,腰间的飞鱼腰牌,还有身后两位锦衣卫,这谁能冒充?谁敢冒充?

  贾珩沉声道:“云光,当年你为我宁国先祖麾下部将,如今做了长安节度使,权势愈发显赫,却是连恩主都不认了?也罢,等贾某回去,可是要和老太太还有二老爷说道说道。”

  云光脸色变幻,想要顶撞几句,但听贾珩之言说得真切,心头虽切齿暗恨,但面上讷讷不敢应。

  不管贾家人如何内讧,可此人如一天在族长位置上,他都不好当面顶撞,落人口实。

  不看这贾珩小儿,年不过弱冠,就官居四品锦衣指挥佥事,与他官阶相等,这就是贾族之盛!

  当然,此刻的云光并知道,贾珩之官职的具体缘由。

  “小儿,等你去剿寇之时,咱们再作计较!”

  云光将眼底一抹愤恨之色掩下,拱了拱手,脸上堆上一抹讨好笑意,恭敬道:“不意竟是荣宁二府的恩主当面,下官方才未知是珩公子,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珩公子海涵,稍候片刻,下官备下薄宴,给公子接风洗尘。”

  贾珩点了点头,折去方才问罪之言,只是神色依然还有些冷,沉声说道:“翠华山之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屡剿不灭,甚至任由其劫掠晋阳长公主车队?”

  云光作为难之色,说道:“世兄有所不知,这窝匪寇人数倒不多,大概也就四五百人,可他们藏身在深山之处,官兵一旦进剿,就会闻风而逃,京营下来剿过两次,都是劳而无功,这位蔡千户应该知道,下官手下那帮子兵,战力还不如京营,想要剿灭,愈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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