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这时,甄璘连忙起得身来,面色不大好看,道:“南京守备甄璘见过侯爷。”
昨晚甄老太君哭了一阵,又晕了过去,让甄家等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叶真道:“你父亲的事儿,本侯听说了。”
甄璘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他下落不明。”阑
虽然外间传扬的消息越来越确凿,被俘,但甄璘仍是下意识不想说这个词。
叶真道:“你现在是南京守备?”
甄璘愣了下,说道:“禀侯爷,是。”
叶真道:“如今东虏乘船入江南作乱,南京防务尤重,我打算调拨江南大营上城警戒,以备不测,未知兵部是什么看法。”
兵部侍郎蒋夙成闻言,与一旁的孟光远对视一眼,说道:“侯爷,兵部方面可以联名署文,调拨江南大营登城协防。”
在江南的防务体系中,南京守备兵马只有两三千人,平常也就负责开关城门,稽查城门治安之类,而江南大营才是防守的力量,只是平时不出动。
两江总督沉邡道:“本官也可钤印。”阑
叶真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是提前防备,南京故都,事关我汉家祖庙,不容有失。”
他叶家本来就是上皇派来镇守金陵故都。
众人纷纷称是。
这时,兵部侍郎蒋夙成道:“现在就是看江北大营那边儿的消息了。”
等到晌午时分,一个书吏进入人头攒动的官厅,道:“大人,扬州江北大营递送来的公文。”
沉邡闻言,心头一惊,道:“拿过来看看。”
阅览而罢,道:“诸位,通州卫港未失,昨晚东虏已经驾船向着海门去了。”阑
官厅之中众人闻言,纷纷长松了一口气。
叶真目光咄咄地看向沉邡,问道:“永宁伯现在何处?”
沉邡道:“永宁伯领着水师前去追缉虏寇。”
说着,将手中军报给下方众官员纷纷传阅。
兵部侍郎蒋夙成皱了皱眉,道:“既是贼寇已退,应该再行休整即是,不宜再领新败之师追寇才是。”
这位兵部侍郎,显然并不认同贾珩的将略。
孟光远眉头皱了皱,低声道:“如不追赶,只怕寇虏骚扰我苏州沿江沿海等地。”阑
北面是海门、通州,比较穷困不说,还容易遭受通州卫港镇海军的陆上攻击,但南面却是富庶一方的苏州府、太仓府,可谓在几个守卫空虚的县城好好劫掠了一通。
等到地方官府府卫赶到之时,虏寇早就乘船逃至江海。
就在这时,从外间过来一个书吏,道:“江南巡抚以快马六百里递送而来的紧急公文,昨日苏州、太仓等地,虏寇登岸劫掠财货无数,江南巡抚抚标营已与苏州、太仓卫府前去支援,恳求两江总督衙门调拨江南大营水师清剿虏寇。”
陈汉的江南省,江南巡抚治苏州,江左布政司则治金陵,而这就是江南巡抚章永川昨天听到海寇登陆劫掠,派人送来的紧急公文。
第747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江总督衙门阑
听到江南巡抚递送而来的公文,两江总督沉邡将征询目光投向安南侯叶真。
叶真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派五千骑军沿江河清剿,同时对苏州、太仓等地烽候注意瞭望,随时示警,但这些终究是济一时之难,关键还是看江面上的水战胜负如何,如是永宁伯大胜,可以水师沿江警戒,驱逐海寇,如是……”
说到此处,微微沉吟。
“如是大败,那可就大势不妙。”兵部侍郎蒋夙成手捻胡须,眉头皱成川字,忧心忡忡道:“因为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拢共也就这么多,如是再次大败,只怕要从登来、福州等地调拨水师前来相援了。”
江南大营之镇海军,江北大营的六千人,加起来两万水卒,一旦全部覆灭,整个江南江北想要组织一支水师,短时间肯定是做不到。
“永宁伯在陆地上还好,勇略天下皆知,但不一定通着水战。”蒋夙成先抑后扬说着,感慨道:“领新败水师即行追击敌寇,终究有些鲁莽了,纵然等不及登来还有福州的水师援兵,起码要好好休整一番才是。”
另外一位兵部侍郎孟光远,沉声道:“蒋大人所言甚是,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都是新建,战力堪忧啊。”阑
沉邡闻言,心头微动。
难道那小儿真的大败亏输,那时候可就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他与安南侯领着江南大营保卫了金陵故都,那么一来一回就抵消了先前镇海军大败,识人不明的影响。
此刻,期待着贾珩大败的不仅仅是沉邡,两位兵部侍郎显然也差不多的心态。
当初,因为紧着江南大营的军械供应,为此甚至得罪了贾珩,事后两人越想越觉得不落定,尤其是甄铸所领水师大败之后,这种恐慌更为剧烈。
蒋夙成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看向沉邡眉宇间的一抹忧色,心头闪过一念。
唯有那永宁伯败了,他们才能过关。阑
至于金陵沦陷,根本不可能,因为开国以来百年,这都是从来没有的事儿,而且周围拱卫的兵马闻讯之后,都会迅速增援。
金陵,宁国府
后院之中,黛玉所居厢房当中,一身浅紫色兰花绣粉色双排扣翻领,内着白色是十字领中一,下着白底绣红梅长裙,梳着刘海儿少女,伫立在窗前,眺望向庭院中层峦叠嶂的假山出神。
不远处,尤氏娴静而坐,那张不施粉黛的婉丽玉容上见着忧虑之色。
“姑娘,城中消息传来了,珩大爷那边儿领着水师去了通州应援。”鸳鸯柔声说道。
黛玉闻言,将藏星蕴月的明眸,紧紧看向鸳鸯,柔声道:“外间怎么说?”
一旁的尤氏也投以关切的目光。阑
因为宁国府周围留了锦衣府卫守卫,时常与贾珩那边儿传递消息,故而黛玉对城中正在传扬的消息并非一无所知。
鸳鸯柔声道:“听城中说,大爷领着兵马及时赶到,通州卫港那边儿并未失陷,现在领着兵马去追击敌寇去了。”
黛玉闻言,玉容上忧色不减,轻声问道:“扬州父亲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鸳鸯轻轻摇了摇头,道:“林老爷还未过来送信。”
在贾珩领着江北大营驰援镇海军时,林如海与齐昆两人一边儿与锦衣府的人调查两淮转运司运库的账目,讯问相关人等,一边儿焦急地等待着贾珩的消息。
林如海甚至都快忘了黛玉这么一回事儿。
这时,尤氏起得身来,宽慰道:“林姑娘,也别太担忧了,你珩大哥哪次领兵出去,不是得胜归来,这次想来也不例外。”阑
其实,她心头未尝不担忧,但眼前少女还有挂念的资格,她又凭什么呢?
另外一边儿,贾珩率江北大营与通州卫港水师前往追击海寇,自晨时舟船水师乘风破浪,战船、巡船编成的船队沿着宽阔的江面搜索敌寇。
贾珩率领舟船水师离了通州卫港,过晌儿时分,这才抵近海门县所在的江面。
“大人,大批虏寇攻破了海门,已在岸上扎起了营寨。”刘积贤浓眉之下,虎目现出凝重。
这时候的海战瞭望,往往会让目力较好的水卒爬上桅杆顶端,向下面之人通报敌情。
贾珩道:“先行休整,让水裕派巡船稍稍抵近查察情形,注意安全。”
刘积贤连忙应了一声,领命而去。阑
陈潇走到近前,一身飞鱼服的少女,眉眼英丽,轻声道:“多铎等会儿,真的会过来派舟船过来?”
贾珩沉声道:“多铎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他现在心头藏着一股火。”
说着,凝眸看向陈潇,叮嘱道:“潇潇,等会儿,你去后面的船只等着。”
等他领着兵马亲自攻杀之时,陈潇不好再跟着他,万一受着伤,不好与晋阳、咸宁她们交代。
陈潇秀眉蹙了蹙,低声道:“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对上那双坚定的目光,却皱了皱眉道:“我等会儿还要保护你。”
陈潇轻声道:“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再说我这些年所经历的危险之事比你想象的多。”阑
贾珩闻言,思忖了下,点了点头,道:“那等会儿,你在我身边儿。”
陈潇也不多言,目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海门县临时搭就的水寨之内,一间木梁以及芦苇搭就的草棚中,多铎坐在皮褥铺就的梨花木椅子上,脸色阴沉,几如乌云密布。
邓飚大步进入草棚中,抱拳道:“主子,汉廷的水师来了,看着有近万人,兵力不在我等之下。”
一旁坐着吃着西瓜的金沙帮大当家严青、蛟帮大当家上官锐、四海帮大当家秦洞,闻言都时放下手中的西瓜皮,擦了擦嘴上的西瓜汁,齐刷刷地看向多铎。
多铎冷声道:“诸位,即刻随本王迎战!”
严青面色微变,沉声道:“王爷不可,这领兵而来的是永宁伯,此人韬略过人,不可小觑,现在又整军而来,我们最好还是避其锋芒。”阑
多铎没有说话,只是抬眸也了一眼严青,目中的狠毒和厉色,几让严青心头打了一个突儿。
上官锐脸上同样有几许凝重,道:“王爷,昨日临时交手,秦大当家说,官军的炮火十分密集勐烈,以我等炮铳的数量,还有船只的大小,都不宜与官军正面相抗,是不是再想想别的法子?”
多铎压下心头的戾气,看向二人,冷声道:“昨日那场战事,诸位应该看到,汉军普遍怯战,几是不堪一击,纵然那贾珩小儿勇武过人,可他也只是一个人,如今自持武勇,容易深陷敌阵,为我所擒!”
那贾珩勇勐过人,这一点儿他不否认,但是再厉害还是一个人,他这次南下带着正白旗的三百精锐勇士,面对汉军几是碾压之局,先前与甄铸的一战也说明了这一点儿。
苏和泰躬身相请,大声说道:“主子,奴才原亲提大刀,领人向贾珩所在旗船冲杀。”
多铎目光幽幽,低声道:“你不是那贾珩的对手,唯有本王,本王要手刃此獠!”
这段时间,经过缝合以及用药,伤势的确是不疼了,虽郎中说着不好与人动手,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贾珩所领水师战力低下,以一人勇力于大局影响不多,而他正好借此将那贾珩碎尸万段。阑
苏和泰在一旁劝道:“主子,你身上伤势还未痊愈,不宜动手。”
虽然当着一众海寇巨枭的面不好说着实情,但先前没有伤势之时都在那贾珩手里吃了大亏,现在更是带着伤势,岂是那贾珩的对手?
多铎目光阴沉几分,心头愤恨到了极致,道:“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
那种屈辱,唯有亲自动手,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冬冬!
!”
伴随着密集如雨点儿的鼓声,轰隆隆声响彻大地,几是从江面遥遥传来,带着几许震撼人心的力量。
忽而从外间迅速跑进来一个身形矮壮,脸上带着刀疤的青年汉子,其人正是四海帮的二当家杜烈,进入草棚当中,急声道:“大当家,王爷,汉军进攻了。”阑
多铎霍然站起,面色阴沉,看向明显打着退堂鼓的几位当家,说道:“如今,你等在陈汉江面劫掠一通,一旦官军大胜,势必对周围海贸打击,而且先前江北一战,汉廷已经得知是你们在里通敌国,事后必会算账。”
此言一出,怒蛟帮、四海帮、金沙帮几位当家、头目脸色都是倏变。
这个多铎原是在这儿等着他们,这是上了贼船了?
嗯,不对,他们原本就是贼。
将众人的纠结神色收入眼底,多铎沉声道:“如果诸位相助本王在此大败了陈汉水师,每年海贸之利,本王可以做主再让一成利!”
多铎冷声说着,然后看向苏和泰以及周围的女真亲信,以女真语高声喝道:“出战!”
身后一众正白旗的旗丁,闻言,大声应诺,纷纷随着多铎而去,其他几个大当家则是对视一眼,目中现出凝重,不管心思如何变化,也只能跟上多铎。阑
大不了,等一会儿局势不妙,再行逃走就是了,当然,如是大胜……说不得也能如当年那些随陈汉太祖的从龙之臣一样。
却说贾珩领着锦衣府卫以及河南都司经过拣选的亲军,将树有中军大纛的船只在左右战船的护卫下,直抵两军交锋阵前,以此激励水师将校士气。
先期就是炮铳对轰,这一点儿明显是官军的炮火占据优势。
“来了。”陈潇看向远处战船上的白底刺绣龙旗,目光凝重说道:“是女真的正白旗。”
那怕是这位流落江湖的郡主都知道,正白旗的骁勇之名。
贾珩目光平静如水,道:“等会儿多铎说不得会亲领精兵登船厮杀。”
女真精兵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他手下的锦衣扈从以及河南都司抽调的精锐步卒,但也不敢说必胜。阑
不过,按说以多铎的狡诈性子,在有伤的前提下,躲在中军大船坐镇指挥是最好不过。
但是,条件却不允许,因为海寇本来就各怀鬼胎,有怯战之心,多铎同样需要激励士气。
陈潇容色担忧,轻声说道:“还要担心其他舟船,如是大败亏输,再是重蹈了甄铸的覆辙,也未可知。”
贾珩沉声道:“先前已将兵马分派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将河南都司的将校兵卒分拨一部分,到一艘艘战船上,就是防止南兵怯战之下再次导致的溃败。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随着双方船只开始迅速抵近,已然排成人字形的船队阵型。
“轰!”阑
陈汉官军的舟船上的佛郎机炮,首先发出一声轰鸣,黑黢黢的炮口火焰闪过,现出一股股硝烟,而后是水卒向着里面填充着弹丸。
而水卒的火铳与弓箭向着海寇的船只齐发,伴随着火焰熄灭,与铁石一同砸在江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