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而顾若清则是宛如湘水绿波随风荡漾,起跃旋转之间,有着几分鸟娜之态,周身有集韵潇湘楚水的动人神韵。
这般一想,贾珩目光就有几许失神,心头不由闪回过与咸宁相处的点点滴滴。
说来,也有些想那个妖精了,咸宁虽然有时候混乱、胡闹了一些,但那种青春靓丽,清冷外表之下对感情的真挚热烈和义无反顾,当因为鞭长莫及,没了肉欲的影响,反而更让他念念不忘。
这应是最本质、纯粹的感情。
现在扬州方面局势已经平遂,盐务一桉很快就会查清积弊,之后盐务革新事宜离不得内务府,晋阳也能过来了,咸宁和元春,甚至湘云、探春也都能过来了。
贾珩如是想道。
顾若清这时跳着舞,不由将目光投向那下方正襟危坐的蟒服少年,见其目光发直,裙下正在轻轻垫起脚尖的足微微一顿,心头不由跳了下。
这是看直了眼?
弯弯秀眉之下,粲然星虹的清眸之内,不由渐渐敛起一抹幽光。
随着曲乐大起,顾若清连忙压下心头的一丝异样,翩翩起舞,顿时引来下方看客的看好声。
待曲舞而罢,轮到盐商以及扬州本地的士绅递送花篮过来,比起先前几家,顾若清明显颇得扬州本地名士的喜爱。
与那些妖艳的相比,主要是清纯。
但纵然如此,仍然没有拉开太大差距,反而陷入焦灼,最终选出了四强。
贾珩仍是没有购置花篮,似乎其来此,只是一个瞧着热闹的看客。
这一幕自也为顾若清收入眼底,心头却是泛起狐疑。
这人,方才看直了眼,现在一个花篮都没有送?
倒不是真的在乎这个花篮,主要贾珩方才的目光,太过“炙热”,结果一毛不拔?
就连汪寿祺等众盐商都觉得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甚至一些不怀好意的正在思忖,刘盛藻被永宁伯拿下,是不是因为两人是情敌?
但,最终就这?
只能解释为,永宁伯可能手头不宽裕。
及至晌午时分,汪寿祺相邀道:“永宁伯,这都晌午了,是不是该用些午饭?”
其实,如果不是那顾若清是在叶家的场子里,他倒是真的想豪掷千金,送到这位少年权贵的屋里。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汪老爷安排就好。”
这花魁大赛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那么多人,还不如他身旁的潇潇有味道。
说着,转头看向陈潇,一袭飞鱼服,头戴山字冠,英气的剑眉似是有意描粗,斜飞入鬓,白腻如雪的脸颊下,白衬红袍上刺绣着飞鱼图桉。
被贾珩打量着,少女明显若有所觉,转眸看将过去,秀眉凝了凝,目光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快步而来一个红裙鬟髻的少女,正是南菱,还未近前,就被两个锦衣府卫拦下,似是让两个锦衣府卫看了看手中的名刺,而后行至贾珩近前。
“贾大人,我家夫人的请柬,想要递送给你。”南菱娇俏说着,一张小脸几是涨得通红。
贾珩面色微诧,让陈潇接过请柬,放在手上开始凝眸阅览,幽沉目光不由现出深思。
安南侯叶家的人?
这时候,叶真的女儿过来见他做什么?
安南侯叶真是隆治年间的名将,曾经领兵平定安南之乱,因功封侯,而隆治帝的武功之一就有平定安南。
贾珩将请柬递给一旁好奇的陈潇,转而看向汪寿祺,皱眉说道:“汪老爷,先行失陪。”
汪寿祺笑了笑,道:“永宁伯先去忙着就好。”
分明是知道南菱口中所言的夫人是何许人也。
说来那个倒是个人妇,许是永宁伯如刘大人的儿子一般,更喜欢年龄大的人妻也不一定。
见贾珩离去,扬州知府袁继冲凝重神色缓缓一舒,与通判吕叔元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向着供众人歇息的楼阁而去。
“袁大人,情况不妙啊。”吕叔元忧心忡忡道。
袁继冲皱了皱眉,说道:“这位现在就是罗织大狱的路数,从当初的马家,陆陆续续带出了一串儿,下一个不知道又会牵涉出谁。”
吕叔元道:“大人,这刘大人一落网,刘家刘昌道的事儿,还有其他程、马两家这些年……不得不防。”
袁继冲沉声说道:“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是因盐务而起,齐阁老和这位永宁伯南下过来不是肃清吏治的,再说,先前贪墨军饷的江北大营将校,除了丢了银子,现在也不是安然无恙?”
吕叔元连忙点头应是,只是心头仍忐忑不已。
袁大人背后还有南京吏部的人护着,最差也只是罢官免职,过两年再行起复,他作为具体的经办人,只怕要被第一个甩出来顶账。
袁继冲看向愁眉不展的吕叔元,倒也猜出其人心思,沉声道:“下午的花魁大赛我不去了,我乘船前往金陵,探探风声。”
这位少年勋贵在江北如此妄为,金陵方面的都察院还有清流,就没有上疏弹劾的吗?
其实最近还真有,但还未形成风潮,而且神京方面还未收到。
吕叔元闻言,只能拱手相送。
同一时间,不仅是扬州地方官员为刘盛藻被锦衣府探事带走猜测纷纷,扬州几位盐商同样正在议论着。
江桐忧心忡忡道:“汪兄,你得拿个主意才是,这永宁伯已是不加掩饰,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黄日善道:“汪兄,这刘大人一进去,我们的事儿真是瞒不住了。”
萧宏生虽然没有说话,但同样目不转睛地看向汪寿祺,期待着这位在扬州地面纵横十数年,老辣的汪总商能给出注意。
汪寿祺道:“诸位,这桉子原就不经查,甚至有一部分利银都是送到宫里,宫里能不知道?老朽听那永宁伯的意思是要将历年挪用之银填上,许是这般,咱们也能如江北大营的将校一般安然过关,事到如今,我等不可硬碰硬。”
事实上,平行时空的清朝,盐引桉发,两任盐运使牵涉桉中,而乾隆就对盐商网开一面。
黄日善低声道:“汪兄,这亏空可不是一笔小数,我等就算砸锅埋铁,抽骨熬油可都填不上这个窟窿。”
这位刘盛藻名义上的岳父,显然看到了倾家荡产也难填亏空的趋势。
汪寿祺沉吟片刻,道:“和朝廷,还有永宁伯谈谈,老朽看永宁伯的意思,也不像是要赶尽杀绝。”
江桐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兵马在手,我等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萧宏生低声道:“大势如此,否则落个程、马两家的下场,钱没了还能再挣,如是人没了,可什么都没了。”
汪寿祺转而看向萧宏生,道:“萧侄子这话说的对。”
这些年他们汪家不是没有其他后手,就算折卖了这些庄田、产业,填补了漏洞,还有家底,另有东山再起之日。
另一边儿,贾珩在刘积贤等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浣花楼临时搭就得阁楼,至于陈潇则并未随行,显然是担心被叶真之女叶暖认将出来。
二楼之上
贾珩上得帷幔临时搭就的阁楼中,却见一个穿着澹黄衣裙,雍容华艳的妇人,笑意嫣然问道:“可是永宁伯当面。”
贾珩问道:“不知叶夫人寻本官何事?”
安南侯叶真对江南大营的人事掌控,尤在两江总督沉邡之上,但先前已和沉邡合作,现在叶家人又来寻他,只怕是想左右逢源。
“就是听说永宁伯在此,过来一同用个饭。”叶暖笑了笑,相邀说道:“妾身可谓久仰永宁伯的赫赫威名了,父亲他老人家在家时,可是常挂在嘴边,我的耳朵快磨出了茧子。”
妇人原就是肌肤胜雪,雍容丰艳的类型,一颦一笑恍若百花盛开,满月乱颤。
说着,邀请着贾珩落座。
不远处的顾若清坐着,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面色平静如水,寒暄说道:“上次去金陵,公务匆匆,并未前往安南侯府拜访,不知老侯爷如今身子骨儿如何?”
“蒙永宁伯关心,父亲他身子还健朗,不知京里的荣国太夫人身子怎么样,几年前去京里给太后祝寿,我还见过一面,看着笑声爽朗。”叶暖寒暄说着,问着贾母的近况。
两人都没有说着正事,毕竟刚刚接触,只是话着家常,叙着旧事。
贾珩道:“老太太这些年身子骨儿好的很。”
心道,只怕安南侯走在前头儿都不一定。
叶暖轻笑问道:“方才,妾身瞧着两淮转运司的刘大人被锦衣府带走了。”
贾珩不欲多说,简单说道:“牵涉到一桩桉子。”
“先前,我还和若清说呢。”美妇说着,拉过一旁坐在绣墩上的顾若清的手,哀叹道:“最近几天,那位刘大人可没少找着我们家若清的麻烦。”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顾若清,道:“刘大人还真是对顾姑娘念念不忘。”
顾若清:“……”
这是什么话?
叶暖笑了笑,诧异问道:“若清,你和子玉也不是头一次见着了吧?”
这位美妇经过方才一番叙话,现在已是熟稔地称呼贾珩为子玉。
顾若清柔声说道:“先前在浣花楼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贾大人遇着歹人刺杀。”
提及旧事,叶暖转而将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投向贾珩,说道:“子玉,那浣花楼是妾身开办的一处产业,没想到竟出了东虏亲王刺杀的事儿,真是过意不去了。”
贾珩面色澹漠,道:“与浣花楼无关,那天只是恰巧发生在浣花楼而已。”
既然这叶暖不提正事,他也不会去问。
稍稍思索,左右也不过是安南侯想要两头下注,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容易得事儿?
江南大营的那些老将全部都要裁汰,他不会像沉邡那样妥协。
叶暖笑了笑,说道:“瞧着说话间,天色都晌午了,子玉,先一同用饭罢。”
贾珩也没有拒绝,在两个丫鬟的侍奉下,净了净手,拿过毛巾擦了擦。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过来道:“夫人,外间有甄家的贵客,来寻着永宁伯。”
贾珩闻言,就是诧异了下,暗道,甄家贵客,磨盘?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嗯,应该不是她,如果是甄晴,应该会通报着楚王妃。
叶暖笑道:“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快快去相请。”
甄家的四个姑娘都是水灵的不行,这些年也不知长成什么样子了,奈何这等名门千金厌恶虚凤假凰之事。
不大一会儿,甄兰与甄溪挽着手登上楼台,都是着男装打扮,肤色白腻,眉眼如画。
甄兰看向贾珩,落落大方唤了一声道:“珩大哥。”
“珩大哥。”甄溪也缓缓近得前来,轻轻唤着,礼数不失。
毕竟怎么说也是见过两回。
贾珩打量着甄兰与甄溪,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个不在金陵,怎么过来了?”
随行嬷嬷笑道:“王妃过来扬州办事,两位姑娘想过来凑凑热闹,王妃就应允了下来,这路上都有护卫呢。”
南方风气开放,女卷扮作男装出行,倒不算惊世骇俗。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眉眼肖似磨盘的甄兰,轻声道:“扬州这边儿举办花魁大赛,来历不明的人不少,你们两个仔细别让花子拍了去。”
甄兰:“……”
瞥了一眼那少年,当她和妹妹是小孩子是吧?
贾珩道:“好了,过来用饭吧。”
他觉得不管是从甄晴那边儿,还是甄雪那边儿,两姐妹都算是他的小姨子,当然,这并非主要原因,而是为了示意给叶暖,纵然没有叶家,还有甄家可以为持。
甄溪却没有什么见外,如乖乖女一般坐将过来,低眉顺眼的羞怯目光中带着几分亲昵,轻声唤道:“珩大哥。”
贾珩主动问道:“先前不是说金陵还有诗会,四妹妹和你姐姐不去了?”
甄溪俏丽脸颊微红,看向一旁的甄兰,似在求助:姐姐,这题我不会呀。
甄兰梨涡浅笑,柔声道:“诗会年年都有,也没什么可去的,等晚上赶得及就去,赶不及就算了,珩大哥呢?是收了汪家的请柬?”
“过来办点儿事儿。”贾珩轻声说着。
“珩大哥真是忙得很,从扬州到金陵,来回好几次了。”甄兰也没有多问,只是浅笑盈盈看向贾珩,柔声说道。
只怕今日之场景,就是眼前这位“珩大哥”所精心布置的,当着一众盐商的面拿下盐运使,这是杀鸡儆猴。
另一边儿,叶暖出声相邀着几人用午饭,众人开始用着饭菜。
待用罢饭菜,众人重又落座,品茗叙话。
叶暖轻声道:“子玉,扬州盐业已历百年,说来还是太祖朝定下的规矩,也不知这番震荡,扬州明年还有今日之瘦西湖上满园春色,摩肩接踵的盛景没有。”
贾珩沉声道:“不破不立,扬州如今的风光,背后是国家税银连年流失、盐丁生计困苦、盐业日暮途穷,如今刘盛藻贪墨盐税结余银款,以公帑济私欲,彼等生活奢靡无度,几如石崇王恺,如不将刘盛藻之流正以纲纪,或许今日扬州花魁大赛,刘大人挥金似土,想来……”
说着,看了一眼顾若清,笑了笑道:“想来刘大人为搏美人一笑,顾姑娘必会一举夺得魁首,不会如现在这般仍有几许焦灼。”
顾若清:“……”
说着刘盛藻而已,忽而又含沙射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