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咸宁公主柔声道:“姑姑,我会帮着留意的。”
晋阳长公主感慨了一句,说道:“神京城,自此多事了。”
李瓒那些人既然扶持陈泽登基,那么下一步就是限制子钰的权势,以子钰的性子,之后多半还有一番争斗。
宋妍和李婵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容上看出一些担忧之色。
……
……
山西,太原城——
贾珩此刻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的蟒服,身形一如芝兰玉树,正自落座在厅堂之中的梨花木椅子上。
此刻,山西巡抚顾秉和以及太原知府蒋彦等人,在下首相陪,而一张张面容上满是倦色流露。
因为这段时间,太原城内的事千头万绪,山西官员都在组织城中的兵丁差役,抢救受困震中的百姓。
“顾大人,原本藩库当中的粮秣,在震后可曾保存完好?”贾珩问道。
这会儿,山西巡抚顾秉和面色一肃,说道:“卫王,山西府库原有百万石粮秣,现在已经搬运出来,准备派发至城中百姓。”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太原知府蒋彦,吩咐道:“即刻派人统计城中坍塌之房屋,经由户部统计粮秣,给予重建。”
蒋彦面色迟疑了下,道:“卫王,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山西太原周边府县,受灾人口多达数十万,房屋坍塌委实不可胜数。”
贾珩道:“先让人点检着,汇总给户部,朝廷看情况,该体恤的还是得体恤。”
蒋彦义拱手说道:“下官遵命。”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府的千户打扮的将校快步来到堂中,朗声道:“卫王,神京城的飞鸽传书,还请卫王查阅。”
贾珩闻听此言,起得身来,眸光逡巡过四方山西方面的一众文臣,说道:“诸位,失陪了。”
看来是神京城中的李瓒和许庐等人,已然是发动了政变。
顾秉和与在场几人,纷纷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贾珩一下子离去。
贾珩这边厢,一下子神情施施然地出了衙堂正厅,快步来到后堂,从一个锦衣府卫手中接过笺纸,垂眸检视,道:“果然如此。”
笺纸之上所载,李瓒和许庐等人,已经“成功”逼迫幼帝退位,改由八皇子陈泽登基。
贾珩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刘积贤,当机立断说道:“准备快马,随我连夜奔赴神京。”
“是。”刘积贤拱手应了一句,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陈泽登基,他这边儿还真有些不太好处理。
因为,一边儿是丈母娘,一边儿是咸宁。
当然比他直接夺自家儿子的皇位要好听许多。
贾珩将飞鸽传书的笺纸,一下子装进袖笼的胳膊当中,然后,就是派人去与顾秉和等人叙话。
顾秉和连忙道:“既是神京有事,那卫王就先行去往神京城,太原的赈灾诸事,交由我等来操办。”
贾珩点了点头,道:“顾大人,这两天,林阁老会筹措一批粮秣,解送至太原。”
也不多说其他,离了临时搭就的太原府衙门。
朗月当空,秋风萧瑟,十一月的三晋大地,冷风吹拂不断。
贾珩在锦衣府卫缇骑的扈从下,沿着两侧青草枯黄一路的官道,快步向着神京城疾驰而去。
斗转星移,两日之后。
拂晓时分,东方浩渺天穹之上,彤彤霞光正在照耀在巍峨城墙之上,可见一面黑红锦缎的“汉”字旗帜,正在随风飘扬。
而京营将校神情警惕,观察着外间的动向。
整个神京城仍是被一股戒严的肃杀氛围笼罩着。
马蹄“哒哒”而响,贾珩在锦衣府缇骑的簇拥下,骑着一匹枣红色快马,来到巍峨的神京城下。
城池之上,可见大批京营士卒手持一把雁翎刀。
见得锦衣府的缇骑快马而来,当即从城门楼上下得一人,正是守城的京营将校,沉喝一声,说道:“来者,止步!”
“放肆,尔等不识卫王耶?”刘积贤对着那拦路的京营将校喝问了一声。
那京营将校闻言,心头一惊,看向端坐在马鞍上的贾珩,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卫王。”
贾珩点了点头,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进入神京城中。
相比贾珩离开之前,神京城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街道上愈发冷清了许多。
神京城,宁国府
厅堂之中,陈潇正在与曲朗叙话,
曲朗道:“郡主,内阁派了兵部的两位郎中,到锦衣府坐衙视事。”
陈潇轻声说道:“锦衣府不用理会彼等。”
随着内阁颁发拥立八皇子陈泽的圣旨传于外间,李瓒倒也愈发笃定了起来,因为名分已定,贾珩就算回来,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实。
陈潇问道:“李瓒和许庐这两天在做什么?”
曲朗道:“郡主,两人都在操办着登基大典的事。”
陈潇冷声说道:“他们这是觉得赢定了。”
其实,此刻的李瓒和许庐仍然寄希望于和平解决新君的统绪问题。
而八皇子陈泽的身份,恰恰是和贾珩都能妥协的一个人选。
“曹变蛟呢?”陈潇又问道。
虽然表面上,京营暂且交给曹变蛟统率,但京营诸营将校,上自团营都督、同知、佥事,下到参将、游击,皆是贾珩的门生故吏。
而这一次曹变蛟能够顺利调拨兵丁围攻宫门,本质上也是蔡权等人愿意配合。
所以,压根儿就不用担心京营方面会反水。
更不用说,巴蜀之地还有谢再义的数万精兵,以及边关数十万边军,皆听从贾珩的号令。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丫鬟快步进得厅堂,道:“郡主,王爷回来了。”
陈潇闻听此言,眸光闪烁了下,道:“随我一同去迎迎。”
说着,离座起身,与曲朗一同向着外间行去。
此刻,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厅堂之中,对上陈潇那双眸光注视,低声说道:“潇潇,京中情况怎么样?”
陈潇道:“李瓒得了长乐宫的懿旨,已经改立了陈泽为帝,圣旨这两天已经布告中外。”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李瓒等人,自诩忠直之臣,却无故擅行废立之事,岂是得乎人心之举?”
陈泽如果即位称帝,意味着陈汉在这几年皇位更替颇为动荡,恰恰也破坏了中枢的权威。
第1640章 贾珩:这孩子有出息,从小就像他……
……
神京城,宁国府
说话之间,贾珩随着陈潇来到书房之中,两人落座下来。
“咸宁呢,现在人在何处?”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正自冒着嘟嘟热气的香茗,抬头问道。
陈潇默然片刻,轻声道:“她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现在宫里想要让咸宁将来在你跟前儿吹吹枕头风。”
贾珩闻言,道:“枕头风?可未必管用。”
陈潇面色不由诧异了下,清冷眸光莹莹如水,问道:“接下来,你真的要让八皇子陈泽登基?”
贾珩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轻声说道:“李瓒和许庐两人,仅仅凭借揣测之言,即行废立之事,实为不可理喻,此与高仲平等人反叛何异?”
他自然不可能让陈泽当皇帝,否则,不出三五年,陈泽年岁一大,就可从容收揽权柄和人心。
毕竟,陈泽是世宗宪皇帝的儿子,血脉纯正,法统无可置疑。
陈潇默然了下,清眸当中不由现出担忧之色,低声道:“那现在僵持在这里,如何是好?”
现在的局面颇为棘手,或者说自从甄晴扶持幼主登基之后,对贾珩而言,就需要做一个取舍。
手心手背都是肉,废哪个都要闹得家宅不宁。
贾珩面色冰冷如霜,沉声道:“这是叛乱,应该派人对李许二人拿捕,交付有司论处。”
李瓒说陈杰非光宗皇帝之子,那就非光宗皇帝之子?此污蔑圣躬之言,又有什么证据?
他还可以说,光宗皇帝不幸遇刺身亡,这些人就急吼吼地欺负孤儿寡母,真是辜负了世宗宪皇帝的托孤之命。
对二人指斥其非,明正典刑,宣教四方,才是堂皇正道。
陈潇闻听此言,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目光现出思索之色,问道:“那陈泽的皇位怎么办?”
贾珩面色幽冷如霜,神色淡淡,道:“暂且不予承认,未经内阁、军机诸王公大臣相议,所谓皇位更迭,纯属自说自话,难以服众。”
陈潇道:“只是这样一折腾,天下势必对天家皇位更迭视若儿戏,不过,正为此来。”
贾珩冷声道:“既然甄氏血脉存疑,那就以宋皇后所生之子为新君。”
陈潇:“……”
所以,你立皇帝玩呢,人均皇帝?
不过转念一想,眼前不由一亮。
贾珩目光深深,朗声说道:“武唐之时,睿宗李旦两立两废,中宗更是武曌扶持于外的傀儡,几经废立,天下再无人敢反抗武曌,皆对其俯首称臣。”
就是通过这样一系列的换皇帝,不停削弱汉室的气数,不停将忠臣义士骗出来杀,然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政治动乱,将原有的反抗势力连根拔起。
我就蹭蹭不进去,这是一种政治智慧。
事实上,这也是一开始“配合”李瓒等人行事的缘由。
否则派出几个死士,刺杀李许两人,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劲儿。
但政治不是这么玩的,这样不教而诛,搞“暗杀政治”的结果,就是天下之人道路以目,反抗之势此起彼伏。
高层态位的政治斗争,可以雷霆一击,但不能无脑莽夫。
而且,李许两人只是无数心念陈汉宗室的忠贞之士的缩影。
陈潇翠丽如黛修眉微微蹙起,清眸眸光现出担忧之色,问道:“那咸宁和端容贵妃呢?”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废掉陈泽,那么咸宁和端容贵妃未必不会生贾珩的气。
贾珩面色微顿,想了想,说道:“咸宁还好,我多哄哄她也就是了,至于容妃娘娘……”
说到最后,沉吟了下。
陈潇乜了贾珩一眼,冷声道:“你别乱来。”
这人可是个荤素不忌的,别到时候将黑手伸到端容贵妃身上。
这可和那宋氏不一样,只怕真要让咸宁伤透了心,那时候家宅之中,定然弄得鸡飞狗跳。
贾珩心头古怪了下,说道:“不会乱来的。”
他倒也不会不管不顾到那种地步。
陈潇轻哼一声,没有再理贾珩。
贾珩这会儿,端起小几上的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陈潇忽而问道:“京营那边儿呢?仍然让曹变蛟代管着?”
虽说曹变蛟并未彻底掌管京营,京营还有不少将校分掌京营团营,共掌兵权,但这样大权悉托付于其人,也有些不大保险。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让蔡权重新接管京营,由贾芳重新接管宫禁大权,而后,再与李瓒和许庐两人谈判。”
陈潇诧异了下,眸光闪烁了下,问道:“李瓒和许庐两人未必肯让步。”
贾珩眸光冷意涌动,道:“这可由不得他们。”
或者说,贾珩压根儿也不是什么单刀赴会,京城的兵权至始至终都掌握在贾珩手中。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见晴雯跨过门槛,进入厅堂,看向贾珩道:“公子,王妃让您过去呢。”
前几日,京城中出了这样大的事,秦可卿在家中早已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