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李瓒闻听此言,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卫郡王所言大差不差。”
高仲平点了点头,琢磨着几个词,喃喃说道:“世宗宪皇帝。”
贾珩见殿中众臣似乎都没有异议,说道:“李阁老,待拟定诏书以后,直接报于太子殿下。”
这会儿,因为贾珩与内阁皆系顾命重臣,楚王反而更多还要看两方顾命之臣的意见,当然也能驳回,要求重议庙号、谥号。
但世宗宪皇帝都是美谥,虽然不够完美。
如果是嘉靖这类帝王,估计要借给老爹定谥号一事之上搞事情,争权夺利。
待议定最为关要的庙号、谥号,接下来就是陵寝修建事宜,由齐昆亲任内阁监修皇陵使,以吕绛为副使。
李瓒和高仲平则作为内阁两位阁臣,帮着新君主持丧事。
贾珩在殿中与内阁诸臣定下谥号之事以后,这会儿也有些腹中饥饿,说话之间,就已举步出了宝殿,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此刻,殿外的一众文武群臣,这会儿都嚎啕痛哭了好一段时间。
贾珩说话之间,道:“诸位,大行皇帝将在含元殿停灵,接受百官凭吊。”
之后,李瓒与高仲平也从殿中出来,刚毅、沉静面容上同样笼罩着悲戚之色。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内监快步跑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卫郡王,太子殿下乘马车进宫了。”
贾珩闻听此言,凝眸看向一旁的李瓒,说道:“李阁老,可随我一同前往宫门之外,去迎迎太子殿下?”
李瓒点了点头,然后与高仲平随贾珩一同向宫门行去。
此刻,正值冬日午后时分,冷白日光照耀在庭院当中,而后,可见两扇覆着铜钉金漆的朱红宫门之外,大批锦衣府卫簇拥着一辆马车。
而为首之人,贾珩倒也认识,正是仇良。
原来,当贾珩率领京营兵马攻打城池之后,仇良就派了锦衣府卫守候在宫门附近,查看宫城之中的政变动向。
等到宫城之中发生惊变以后,楚王陈钦就让宁国府准备车马,陈潇也调集了锦衣府卫,随着楚王一同进得宫城。
楚王陈钦坐上帷幔四及的马车,就在几个府卫的护送之下,身上伤势已经处理了不少,同时也换了一身崭新的太子蟒袍,只是腿上的伤势仍未痊愈,尚需要旁人搀扶一把。
贾珩快行几步,拱手见礼,面色恭谨,说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如果没有意外,楚王就是接下来的皇帝了,庙号光宗,穆宗?
李瓒和高仲平两人,面色一肃,同样快行几步,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楚王陈钦面色凝重无比,关切问道:“子钰,李阁老,高阁老,。无需多礼,父皇呢?”
其实,在殿前哭声响起之时,楚王陈钦就已得知崇平帝驾崩的情况。
贾珩默然片刻,声音中就带着几许悲戚之意,哽咽说道:“太子殿下,大行皇帝已经驾崩了。”
楚王陈钦闻听此言,似是如遭雷击,讶异问道:“父皇他……”
旋即,楚王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失声呼喊道:“父皇,父皇…”
贾珩:“……”
这一路上真的不知道?好吧,或许一路上就酝酿着这一波情绪释放。
楚王未必会有多伤心,因为崇平帝在生前从来就没有给予过楚王多少温情,更多还是父爱如泥石流滑坡。
楚王不顾几个扈从的搀扶,向着大殿一瘸一拐地行去,踉跄了下,几乎是扑倒在含元殿玉阶之前,在魏王和梁王身侧不远,向着内书房方向跪将下来,泪眼汪汪,口中称道:“父皇,父皇……”
楚王陈钦这会儿已然哭得几乎撕心裂肺,哀恸不已,一时间殿宇四方的痛哭之声,甚至压过因为中午未曾用饭,而哭声渐渐嘶哑的殿中群臣。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楚王的这种哀逾过甚的表现,无疑是颇得士林舆论的称颂。
贾珩近前,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搀扶过楚王的胳膊,说道:“殿下节哀顺便,还请殿下至内书房见过圣上最后一面。”
楚王陈钦闻听此言,随着贾珩与李瓒一同前往偏殿的内书房。
此刻的含元殿,内书房早已哭声震天,厢房之中似是笼罩着一股哀恸至极的氛围。
而崇平帝的遗体放在里厢隔着帘子的床榻上,周围几个内监正在摆放着各式香料和各种精美玉饰,如扳指和玉器。
这会儿,端容贵妃这会儿也领着八皇子陈泽以及其他宫妃,跪在崇平帝的床榻周围,几乎哭天抹泪。
这会儿,内监已是帮着崇平帝整理好遗容、遗表,此刻的天子好像睡着了一般,生前的威严和冷漠之气似乎也渐渐消散一空。
“父皇,父皇……”楚王举步进入书房,凝眸看到那遗体,无疑是痛哭失声,几乎是捶胸顿足,嚎啕失声。
在这一刻,贾珩见到崇平帝的遗体,楚王这会儿的哭声,无疑是多了几许真情实意。
虽是在崇平帝生前并未得到崇平帝完整的父爱,但在崇平帝确定太子之后,为楚王的继位之路各种铺垫,倾尽了父爱。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闪了闪,凝眸看向失声痛哭的楚王,心头就有几许感慨之意。
崇平帝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帝王,选出的楚王的确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相比崇平帝,楚王刻薄猜忌有之,权术才略则显不足。
贾珩听着哭声,行至楚王近前,一下子搀扶了下楚王的胳膊,看向楚王,宽慰说道:“殿下节哀,大行皇帝还要移灵于前殿。”
崇平帝的遗体不可能一直摆放在内书房,需要装殓尸体进入棺椁,接受群臣的祭拜。
这会儿,外间披麻戴孝的一众内监,显然是过来帮着崇平帝装殓的,景阳钟也开始响起。
而冯太后坐在不远处一方铺就着软褥的竹榻上,正自拿着一方罗帕擦着眼泪,分明是悲痛不已。
贾珩这边厢,快步出了内书房,目光深深,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而后,刚刚立身在含元殿偏殿的廊檐下,就听到一个内监,匆匆说道:“晋阳长公主和太子妃来了。”
随着宫中崇平帝驾崩的消息传开,以及京中局势开始渐渐稳定下来,晋阳长公主也在一众女官的陪同下,快步来到宫苑之中。
至于甄晴则是一开始忧心莫名,就在打听了消息之后,确认楚王进了宫以后,也进宫为崇平帝这位公公哭灵。
第1501章 陈潇:先帝尸骨未寒啊……
宫苑
内书房中,诸内监都在围拢在床榻前,正在为崇平帝装殓入棺,移灵至前殿以供吊祭,而贾珩则在廊檐下默然而立,等候着楚王。
这会儿,内监传来晋阳长公主、太子妃到来的消息。
贾珩抬眸望去,只见晋阳长公主在李婵月和宋妍的搀扶下,面带悲戚之色地前来含元殿内书房。
“皇兄……”晋阳长公主声音悲痛无比,那张雍美、华艳的玉容满是哀戚之色,晶莹柔润的美眸中也蓄积着泪水,来到殿前就已夺眶而出。
另一边儿,甄晴同样面带悲戚之色,只是丽人嘴角时不时抽搐,分明是嘴角的那一缕笑意比ak都难压。
但丽人毕竟是心性决然,只是稍稍呼吸片刻,就将心神中的莫名喜意又给压了过去,憋出一些眼泪。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在几个女官的搀扶下,拾阶进入内书房之中,说话间,来到冯太后身侧,轻轻拉过冯太后的胳膊,说道:“母后,皇兄他……”
冯太后拿着一方素白罗帕擦了擦脸上垂挂而下的泪珠,哀声道:“你皇兄他一生为国事操劳,忧劳成疾,他这是被累的啊。”
虽然魏梁两藩在崇平帝驾崩的事情上颇多责任,但为了维护陈汉宗室的颜面,冯太后就没有挑明先前的魏王和梁王两人。
甄晴也在女官的陪同下,身披孝服,说话之间,快步进入内书房之中,跪将下来,朝着那床榻上的中年帝王号啕痛哭。
而后,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背着崇平帝进了偏殿,上了棺椁,一众力士内监抬着棺椁向着偏殿而去。
贾珩凝眸看向正在嚎啕痛哭的宫妃,心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甜妞儿在做什么,这会儿应该是被软禁在坤宁宫了吧?
此刻,随着时间如水流逝,整个神京城似乎都笼罩在国丧的悲哀氛围当中,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开始出动,巡查街巷两侧酒楼的饮宴和歌舞乐曲。
就这样,神京城上上下下忙碌起来,将崇平帝的驾崩之事,一直折腾到近傍晚时分,墨色天穹上可见乌云翻涌不停,鹅毛般的洁白雪花纷纷扬扬,巍峨、殿宇的皇宫再次笼罩在雪花当中,而哭丧之声这才稍停一些。
而贾珩立身在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看向天穹黑压压的一片,心神不由涌起一股感怀莫名。
大汉的风雪,以后只怕是一场接一场了。
“百官已经回家用饭了。”陈潇行至近前,容色微顿,目光深深,柔声说道:“有一些年龄大的,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太过悲痛,晕厥了过去。”
贾珩剑眉之下,明眸目光深深,转眸看向陈潇,说道:“不饿才怪,这从中午一直到晚上都没有用饭。”
陈潇关切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贾珩道:“我也没有吃,一块儿先去用一些,哭灵倒是还得有段日子的。”
说着,贾珩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提过一只糊纸的白灯笼,沿着两旁华灯初上的廊檐上,两人相伴而行。
此刻,可见刺骨凛冽的寒风吹动着廊檐上的一只灯笼,伴随着沙沙之声响起,传来喑哑不停之声,似在为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一生的大汉帝王哭泣。
“经此一事,你在皇宫行走,可谓宾至如归。”陈潇目光微动,低声说道。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现出一抹古怪,说道:“其实也就这么一阵儿。”
代汉而立是一个长期工程,不能一蹴而就。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
等楚王一继位,那么对宫中的掌控就会加强,那时候也会向内阁和军机处夺权。
贾珩转而问道:“潇潇,太后那边儿怎么样?”
毕竟,太后是自己的丈母娘,他也要适当关切一下。
陈潇修丽双眉弯弯如柳叶,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似是现出一抹思忖之色,温声道:“太后已经让长公主搀扶着去长乐宫了。”
贾珩问道:“太后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或许对这些生离死别之事,早已麻木了。”
陈潇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冷目光闪烁了下,说道:“是啊,今日的夺嫡造反之事,这些都是小场面。”
贾珩想了想,柔声道:“你等会儿陪我去坤宁宫一趟。”
陈潇:“……”
又让她望风是吧?不是,你究竟要做什么?先帝尸骨未寒啊。
贾珩抬眸瞥了一眼陈潇,心头有些莫名无语,沉声说道:“胡思乱想什么,我就是寻她说两句话。”
他其实也是怕甜妞儿一时想不开,再给他寻了短见,或者别是报复他一双龙凤胎身上。
陈潇点了点头,清眸闪烁了下,说道:“那过去吧。”
今天虽然她没有在场,但他率领兵马入宫制止魏梁两藩,多半是让那位丽人伤透了心。
毕竟,两人也曾恩爱缠绵过好一段时光,不想最后,仍然选择了站在楚王一方,或者说大义名分的一方。
……
……
坤宁宫,偏殿
殿门之外的朱红梁柱上,锦衣府卫身着一袭织绣图案精美的飞鱼服,手持一把连鞘绣春刀,在灯火的映照下,面容肃然无比。
而殿中一盏灯火摇曳不停,橘黄灯火如水一般扑打在窗棂上,一道丰丽窈窕的身影投映在锦绣屏风上。
刚刚被“背刺”的宋皇后,枯坐在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而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苍白如纸,手中的一方朱红罗帕,攥在手里来回搅动着,心头暗暗咬牙切齿。
畜生,她宋恬瞎了眼,给他生儿育女……
丽人这会儿,已然是大半天粒米未进,十分虚弱,但全凭着一股心气在支撑。
或者说,对某人的恨意正在支撑着丽人。
就在这时,可听得轻盈若柳絮的脚步声在殿外逐渐及近,只见一个头上缠着白色孝布的女官,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云母木质屏风,缓步来到近前,柔声说道:“娘娘,卫郡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就从悲怆莫名的心绪中回转过来。
就在抬眸之时,不由愣怔了下,旋即,丽人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那张秀媚、端丽的玉容戾气涌动,狭长、清冽的美眸当中见着一抹愤怒。
那个混蛋竟然还敢来找她?
她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那蟒服少年快步进入殿中,此刻,抬眸看向宋皇后,朗声道:“娘娘。”
宋皇后此刻手中握着一根银光熠熠的金钗,但见金钗之尖柄寒光闪烁,炽耀人眸,说道:“狗贼,拿命来!”
说着,向贾珩的脖子狠狠刺去,这一击几乎是含怒而刺。
贾珩:“……”
至于吗?就这么恨他?甜妞儿这是要他死啊。
贾珩探手如电,一下子抓住丽人的皓白手腕,看向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此刻已是珠泪滚滚,目光凶狠,叹道:“娘娘,你又何苦如此?”
“畜生,狗贼,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本宫?”宋皇后恨恨说着,那双狭长清冽的眸子中噙着泪花,几乎是咬碎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