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悦南兮
戴权在龙辇之侧,尖锐的声音响起,高声道:“护驾,护驾!抓刺客,抓刺客!”
而齐王陈澄同样身在宗室藩王之列,那张胖乎乎的脸盘似有悲戚之色,但目中的精芒却一闪即逝。
一众正在厮杀的兵丁纷纷停止攻势,而原本还似乎苦苦支撑的锦衣府卫闻言,也都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惊疑不定。
齐王陈澄见得科道以及一些官员附和的一幕,心底已是被一阵狂喜涌起,只觉骨头都酥了四两。
就这么成了?!
就这样,齐王陈澄耐心等待着,心头既是激动,又有些期盼明天的到来,几乎一夜未睡。
而陈泓见此,心头也有些惊讶莫名,原本心底深处对齐王的轻蔑,倒也收起些许。
窦荣建议道:“王爷,夜长梦多,明天就得起事,不能再拖了。”
这特娘的说都是什么?
陈澄这时也反应过来,镇定了心神,高声道:“父皇,你即位以来,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又刚愎自用,宠信贾珩小儿这样的奸党施行恶政,闹得天下鸡犬不宁,烽烟四起,如今连皇爷爷都被气的驾崩,儿臣不忍见我大汉社稷落于他人之手,恳请父皇退位,至重华宫荣养!”
而这一幕,同样要为天下万民表率、称颂。
不大一会儿,周围锦衣府卫围拢着崇平帝所在的龙辇,死死抵挡着京营叛军以及忠顺郡王府和齐王府的府卫。
然而,场中局面刹那之间,俨然一片混乱。
“不好,中计了!”祝法兴见得此幕,心神微震,急声说道。
……
前方的石桥之上,忽而响起一声炮响,继而自灞桥两侧响起喊杀之声,忽而杀出两支人马,约莫有千余人,皆着大汉号服,外披甲胄,胳膊上系着白布。
正是京营借轮换而登上城头值宿的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等人,率领着兵丁接应齐王陈澄。
所谓东兴街是谢再义从五军都督府返回如意坊祖宅的路途,原本陈澄寻找的人就是在街道两侧进行埋伏。
祝法兴等一众将校猝不及防,在贾芳所率兵马的围攻下,尽皆被诛杀。
而一路送葬而出的文武大臣脸上也有几许慌乱,不知所措,内阁首辅韩癀与内阁次辅李瓒,面上同样有着惊容。
这时,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泓二人对视一眼,同样高声喊道:“保护圣上!”
不远处的楚王和魏王则是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脸上悲戚,更多是茫然。
冯太后苍老眼眸中担忧之色不减晋阳长公主分毫,但却劝慰说道:“晋阳,镇定一些,你皇兄应对得了。”
同样发生一场叛乱,以敢勇营都督佥事祝法兴,效勇营参将吕子温为首的京营将校,率领亲兵直扑中军大营,而警戒岗哨的中护军顷刻之间就与彼等交手。
陈荣道:“去好好准备吧,尽早发动,只怕夜长梦多。”
崇平帝这边儿自也不例外,也在送行之列。
此刻,果勇营兵丁以及内卫、龙骧左右卫以及锦衣府卫的兵马,则一路跟随扈从。
可以说,这就是齐王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提出的政治主张,在动摇中间派。
内阁以及五府六部九寺五监的文武官员全部出得衙司,此外还有大批宫婢、内监出了宫苑,相送太上皇的棺椁前往恭陵,队伍庞大,浩浩荡荡。
就在这时,“轰!”
而原本护送着运送棺椁的马车的军士同样一片大乱,茫然不知所措。
待杀散了守卫中军大营的中护军之后,喊杀声在京营营房中响起。
这时,忠顺王陈荣此刻在宗室之列,手里拿着一封圣旨,高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都住手,住手!”
而原本正自慌乱的文武百官,见此一幕,更是心神大惊。
陈泓冷声道:“王爷,不要废话了,送上皇回宫。”
科道原本就是一些地方士绅供养出的读书人,原本就反对新法,这些人不同于朝堂的六部九卿,自重身份,六部九卿不管怎么想,在崇平帝定点关照以后,已经不敢明面上发表反对意见。
不是,父皇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为何还如此淡定?
“父皇,不要逼迫儿臣,如今城中已经在儿臣手里掌控,儿臣不想宗室相残,妄造杀孽。”齐王劝说道。
言罢,嚎啕大哭不止。
陈澄索性也走到近前,身旁左边儿站着齐王府长史窦荣,右边儿则是贾雨村,对上那双审视的严厉目光,道:“父皇,这都是你逼的!当初皇爷爷说过等我长大以后,立为东宫,父皇答应的好好的……”
轰……
整个神京城的百姓也都站在街道上翘首以望,相送大汉的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最后一程。
如果齐王登基,废除新政,天下或许可以重新恢复太平,至于北面的女真,再行议和就是了。
陈澄面色变幻了下,对着一旁的扈从,也是齐王府闫典军,沉声道:“动手!”
此刻一袭寻常粗布衣衫,头发梳得倒是一丝不苟,坐在书房中,宛如一个老农,手里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香茗,面上冰冷如霜。
冲进中军营房所在院落,为首的振威营参将闯入营房,搜寻一通,提着刀,急声道:“谢贼不在营房中。”
忠顺王陈荣面上诧异了下,旋即,心头就有一些警惕。
忠顺王陈荣高高举着圣旨,冷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以齐王陈澄忠孝恪勤,天生英睿,当任大位,天子年迈昏庸,宠信奸佞,已不能理政,为大汉社稷所虑,将皇位传于齐王!”
原本发动叛乱的将校都是一小撮。
而陈澄以及忠顺王父子以及陈泓,看向那坐在龙辇上,头戴白色孝布的中年帝王,心头不由为之悸动莫名。
“唏律律~”
此言一出,诸朝臣听闻齐王所言,面色变幻了下,心神不由震惊莫名。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不知不觉,就是一夜时间过去。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管家进来,低声说道:“王爷,齐王府派了许典客来,说有要事询问郡王爷。”
齐王更是激动的两侧胖乎乎的脸颊潮红一片,心绪激荡。
另一辆马车上,宋皇后那张丰艳、雍美的玉容之上,同样陷入惶惧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低声道:“妹妹。”
只要将父皇逼迫退位,那天下也就是他的。
只要熬过了今天,等到明天一到,他就是大汉天子,九五之尊,那时候,整个神京都会听从他的号令。
此刻随着科道官员的附和,一些六部侍郎官儿,目光闪了闪,似有意动。
陈泓看向一旁的忠顺王陈荣,道:“父王,你怎么看?”
兵器相撞,发出阵阵尖锐的金铁交鸣声,没有多久,就有士卒惨叫倒地,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上流淌的到处都是,污染了青石泥板铺就的官道。
齐王:“……”
如韩癀与刑部尚书赵默面色凝重,心神就是一突。
忠顺王陈荣放下茶盅,说道:“机事不密则害成,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否则一旦只言片语泄露,就是塌天之祸。”
窦荣摇了摇头道:“王爷不必惊疑,如果已经察觉出来异常,此刻,锦衣府早就缇骑四处,大索全城,而王府之外早就是锦衣府围拢。”
而周围的一众京营将校同样大惊失色,惶惧不已。
“你问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愿意拥立一个蠢货?”崇平帝依旧淡漠,语气中满是讥讽。
夜色已深,但书房中却灯火通明,庭院中除了几只蛙鸣,几乎一片静谧。
至于弑杀君父,他却是不敢背负这等恶名,正好重华宫空了,让父皇进宫荣养。
那时候,天下太平,众正盈朝,百姓也能不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
陈泓高声道:“来人,送太上皇回宫。”
“诛贾党,清君侧!”
……
不大一会儿,管家就将许绍真引入书房。
这时,忠顺王陈荣见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几是暗暗称奇。
这个大侄子有点儿东西啊。
好好的逼宫,让他弄成这幅为江山社稷,逼不得已的样子,起码传位之后,对外面的名声要好听一些。
或许后世史书大概记载:“上皇崩,举国致哀,出殡之日,百官至灞桥,齐王拦天子乘舆,嚎啕大哭,跪地不起……帝心有戚戚,默之良久,遂返宫,退位荣养,立齐王为嗣。”
第1252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这是回来了?(
神京城外
齐王陈澄泪流满面,仰起胖乎乎的脸庞,说道:“父皇,皇爷爷在侧,儿臣请父皇退位荣养,保重龙体,儿臣定当中兴大汉。”
可以说,如果崇平帝借坡下驴,顺势应下,还真让齐王办成了此事。
而此刻,围观的众臣见得这一幕,更多还是沉默不语。
或者说,这等陈汉宗室的家事,一时情况不明,倒也没有人敢出言。
但内阁次辅李瓒却出班,脸上满是义正言辞之色,冷声道:“齐王休得妄言!圣上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呕心沥血,自北疆至西北,北逐寇虏,开疆拓土,扬威四方,何谓穷兵黩武?你今日胆敢逼迫君父,如此悖逆人伦孝道的畜生之举,可知苍天有灵哉?”
李瓒出言之后,也好似拉开了声讨齐王陈澄的序幕。
户部尚书齐昆也训斥说道:“齐王,即刻向圣上请罪,念你懵懂不知事,受奸臣蛊惑,圣上可既往不咎。”
而后,吏部尚书姚舆道:“齐王,如此逼迫君父,更是在上皇出殡之日,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礼部侍郎柳政也纷纷训斥,一时间,对齐王的逼宫之举呵斥之声不绝。
但更多是朝堂重臣声讨,与先前的科道言官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出班呵斥。
崇平帝冷冷看了一眼韩癀,心头冷哂。
身为内阁首辅,辅佐阴阳,调理阴阳,此刻不当先率百官申斥,却冷眼旁观?真是朕的好臣子!
只怕废除新政,正合了彼等的心意!
见齐昆以及李瓒出班,韩癀原本正在出神,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嘴唇抿了抿,想要开口,但这会儿落于诸臣之后,怎么都有些突兀。
忠顺王陈荣高声道:“此为我大汉宗室家事,尔等皆是外臣,听命即可,无权置喙!”
然而这时,就听到城门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似乎大批军兵源源不断赶来。
齐王瞥了一眼,面上现出自信,看向崇平帝,说道:“父皇,城中兵马已在儿臣手中,父皇,还请随儿臣回京,父皇这些年为国事操劳,身子骨儿不好,还请到重华宫荣养。”
等他即位之后,再下旨收拾那贾家,一雪前仇,然后降诏废除新政,给从龙之臣加官进爵,安抚群臣。
不然,真的弑杀君父?
那才真是蠢笨如猪,暴虐乖戾!
彼时,天下皆反,勤王兵马能够将神京围个水泄不通。
真以为他是傻的?
还有大伯和忠顺郡王兄多半不安好心,让他弑杀君父,最好再诛杀了魏楚两藩,手足相残,然后,他们忠顺一脉顺势登基?
崇平帝冷声说道:“陈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下陈荣父子,束手就擒。”
齐王面色诧异,道:“父皇,”
而忠顺王冷笑道:“四弟,你束手就擒吧,当初父皇为了我大汉社稷,尚且退至重华宫荣养,四弟,如今到你了。”
当初能够逼迫隆治帝退位,忠顺王显然也出了不少力气,帮着参与了政变,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崇平帝目光冷漠地看向忠顺王,说道:“狼子野心。”
“来人,相送上皇回重华宫,送大行皇帝至恭陵安葬。”忠顺王此刻目中冷意闪烁,高声道。
顿时,就有兵丁近前,向着龙辇周围的锦衣府卫逼近。
而汝南侯卫麒则是领兵,死死护住崇平帝以及一旁的太上皇灵柩。
当然,也没有人惊扰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棺椁。
甚至这个时候,后方送葬太上皇的后宫女眷,也无人理会,全部冲着崇平帝而来。
就是要逼迫崇平帝就范。
事实上,灞桥之上,除了汉廷的官吏、军将以及内监,根本就没有百姓,虽然发生了一次逼宫,但事后依然没有多少人知道。
普通百姓只能雾里看花,众说纷纭。
然而,这时,忽而听到城门方向传来喊杀声,那兵器碰撞以及厮杀的声音让齐王心头一惊,有些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