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1026章

作者:林悦南兮

  “如今一个月的骑军粮饷是朝廷供应,但随后还有步卒开赴太原,而且战事一起,米粮消耗巨大,还需亢老先生多加筹措,越多越好。”蒋彦面上带着笑容,解释道。

  值得一提的是,军需供应在战时行军和平常状态并不一样,消耗往往要更多。

  因为将校厮杀、行军之后,体力消耗巨大,人嚼马喂,消耗甚多,就像干了农活之后的人,饭量肯定会变大。

  这时,罗景文手捻颌下胡须,微胖的面容上神色澹澹,说道:“如果按宽裕而算,三个月的军粮储备,估计要三百万石才行。”

  大凡国家用兵,往往以三月为一个常规周期,而贾珩六万骑军一个月征粮四十万石,再加上随后的步卒六万同样需四十万石,那就是二百四十万石。

  这都没有算平常的鱼肉、果蔬等一些副食消耗,还有食盐方面的消耗,这就是打仗靡费甚巨之故。

  “两位大人,三百万石可不是小数目,需要我协调几家朋友,才能筹措出来,就是不知朝廷愿意以何等价格买入米粮?”亢以升目光闪了闪,又是问道。

  三百万石粮食,这是一笔大买卖,如果换成粮食可就是三百万两,如果米价翻上一倍,就是六百万两。

  这个时候的米价,因为灾情连绵,还在一石米一两银子左右,相比太宗、隆治年间自然远远不如。

  蒋彦笑了笑,含湖其辞说道:“这个,下官可不敢保证,当是以市价购入吧,亢老先生如此襄赞军务,朝廷还能亏待了亢老先生不成?”

  亢以升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太原城内粮价已翻了近一番,朝廷愿此以此粮价购粮?”

  “亢先生,如今城中米粮价格多为浮涨,朝廷购粮自然不能以此而论。”罗景文皱了皱眉,提醒说道。

  亢以升笑了笑道:“罗大人说的是,主要是现在也并无这么多米粮,还得从其他省府购入,其中靡费人力、物力不知几何,在此,亢某倒没有什么话说,为了国家大事,但手下那些伙计、力夫都要吃饭。”

  总不能让他们纾家为国。

  罗景文却打了个哈哈,说道:“亢先生只管筹备粮草,等林部堂前来之后,收购价格的事儿可以慢慢谈,总不能让义商吃亏就是。”

  亢以升拱手道:“那草民就派人收购粮米,以备军需了。”

  罗景文与蒋彦点了点头,说着离了亢府,准备筹措其他豆料和草束以及副食等物。

  待两人走后,亢家二少爷亢泽兴低声道:“父亲,朝廷这买卖可不好做,惯常会打白条。”

  “朝廷这些年广辟财源,手上有着不少银子,不似以往那般窘迫,只是这位林部堂什么来历?”亢以升看向外面月光照耀的仪门,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说着,向着后宅走去。

  亢泽兴在一旁跟着,年近三十的青年,面容沉稳,说道:“听说是从江南调来的,其人姓林,原在扬州巡盐御史。”

  亢以升沉吟片刻,说道:“巡盐御史,去年扬州那八家可是被剥了一层皮,这位永宁侯可是个死要钱的。”

  商贾消息灵通,更不要说向来视徽商为大敌的晋商,自然对江南的事情有所留意。

  “父亲,那扬州八家盐商是挪用了盐院的银子,除了那四家走私……”亢泽兴说着,眉头凝了凝,心头一凛。

  亢以升叹了一口气,道:“明白了?只怕此次是来者不善啊。”

  勾结东虏,然后被籍没了四家,一点儿财产都不剩,这些他会不知道?

  还有这位林部堂就是那永宁侯贾珩的姻亲,两人在南省厉行新盐之法,几乎断了扬州那伙人的根。

  好在,还是讲规矩的,只求财,还没有害命。

  但他们亢家也做着向草原走私的生意,这事可大可小,谁知这姓贾的是怎么想的?

  亢泽兴面色凝重,低声道:“汪家、江家、萧家就没有出事,父亲多虑了吧,当初禁令废弛,往草原蒙古输送粮米,也不是我们一家在做,方才的蒋大人他家不是也有着生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亢以升低声说着,目光冷色闪烁,道:“这些公门中人,遇了事,卖我们卖的比什么都快。”

  “顾大人那边儿……”亢泽兴声音愈发低了几分。

  亢以升冷声道:“一样靠不住。”

  所以这些年他为了不成为一头待宰的肥猪,除了拉拢王承胤还有他的部将,手下还养了几百人,还就是为了紧急时候,能够有着一搏之力。

  ……

  ……

  草原之上,火焰滚滚,硝烟弥漫,杀声与哭声阵阵。

  多尔衮在汉将石廷柱、马光远、王世远以及巴颜的陪伴下,骑在马上,看向远处一顶顶帐篷燃起的战火,马蹄践踏过哭泣的蒙古老妪和幼子,面无表情。

  石廷柱拱手说道:“王爷,差不多了吧。”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着一位旗丁吩咐道:“去派人知会萨穆什哈和叶臣。”

  两人是阿济格手下的都统、副都统。

  “是,王爷。”那精锐旗丁骑着快马去知会两人去了。

  多尔衮目光幽沉,冷笑道:“苏尼特部被击溃,兵马四散,损伤大半,等会儿到大帐议事,领兵威逼克什克腾部投降。”

  “是。”一众将校纷纷称是,而人群中脸上见着一个黑痣的葫芦僧魏光也附和着,只是目中现出一抹担忧。

  这几天在这儿潜伏着,简直提心吊胆,南边儿还要他送着情报。

第934章 杀一镇总兵,如同杀鸡!

  额哲得到苏尼特部被击溃的消息,此刻在军帐之中,来回踱着步子,时节已到了正月的中下旬,天气渐渐回暖,额头身上穿着翻皮羊毛的短打服饰,似因为心情焦躁,额头上已见着一些汗水。

  “大汗,苏尼特逃出来两千多人,现在逃亡了呼德那里,呼德的克什克腾原就与女真也一向眉来眼去。”巴特尔古铜色的面容上,眉头皱成川字,低声说道。

  额哲沉吟片刻,问着一旁的乌勒吉,说道:“那位大汉的使者怎么说?”

  乌勒吉道:“大汉已经派了数万大军前往边镇,说要帮助大汗。”

  “大军到了哪儿?”额哲此刻也有几分慌神,沉声问道。

  乌勒吉迟疑说道:“大军还在路上,还不知到了哪儿。”

  额哲道:“我们手下能集合多少勇士?”

  巴特尔低声道:“大汗,族中十四以上的男丁都派上,可征调五万人,但仅以兵力来说,但各部勇士都怀必死之心。”

  相比其父林丹汗的乖戾、残暴,额哲在蒙古诸部当中以仁厚、宽宏,所以部族还算支撑。

  但六万人已是额哲要动员所有十四岁以上的男丁,这注定是打不过女真。

  额哲面色凝重,心头涌起一股凝重,说道:“女真这次除了正白、镶白两旗外,还有汉军八旗的正红、镶红、正黄一同五个旗,再加上敖汉和奈曼两部,兵力也有四万人了。”

  事实上,多尔衮和阿济格的两白旗只是先锋。

  皇太极亲自领女真正黄旗、镶蓝两旗,以及汉军镶黄、正蓝两旗,科尔沁和内喀尔喀五部编练的蒙古八旗中的部分兵力,大约四万人。

  因为汉军八旗不是一旗满编七千五百人,而是四千人的编制,汉军八旗的旗丁合计在三万三千左右。

  皇太极此举自然是为了随时监视大汉的动向,汉军一有异动,胆敢插手蒙古之战,即刻进攻大同,威逼大汉。

  同时豪格的正蓝旗以及代善、岳讬的两红旗以及汉军八旗的两个旗等人则在宣府、北平一带威胁着北平方面的汉军,防止趁着辽东空虚,北平方面有所异动。

  因为,盛京只有女真镶黄旗以及汉军旗的镶黄旗等兵马留守。

  这一次女真可谓狮子搏兔,倾国而出,不仅要一举解决察哈尔蒙古的问题,同样要给威慑大汉,劫掠补偿损失。

  乌勒吉道:“大汗,需要向汉将求援了,否则,我们要么向西迁徙,为女真追得如无处可逃,要么联合汉军与女真决一死战。”

  “即刻向大同守将求援。”额哲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

  ……

  ……

  太原府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

  谢再义刚刚吩咐着果勇营的两个参将布置完兵卒,正拿出一卷兵书就着灯火观看,忽而,亲兵禀告道:“将军,都指挥使向斌求见。”

  谢再义面色微怔,放下手中的兵书,按紧了腰刀,说道:“人在哪儿呢,带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着两个军卒领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将领进入军帐,其人正是山西都指挥使向斌。

  其人面容憔悴,目中见着血丝,拱手道:“末将见过谢将军。”

  都指挥使在大汉属于高等武官,已是正二品武将,而京营十二团营都督同知才是从二品武将,但向斌这次过来有求于人,态度要谦恭许多。

  谢再义抱拳还礼,道:“向都指挥使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事?”

  向斌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谢将军,末将有要事奏禀。”

  谢再义道:“此间并无外人。”

  向斌低声说道:“总兵王承胤想要裹挟军卒闹事。”

  谢再义闻言,心头一惊,道:“这…这怎么回事儿?”

  向斌低声叙完经过。

  原来王承胤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逼迫向斌从其他府卫调拨兵马过来湖弄朝廷,一方面准备借朝廷拖欠了半年的军饷扇动军卒,向即将到的永宁侯施压。

  总之一句话,想要调拨所有骑军,军饷没有到位,绝不开拔。

  然后王承胤再出来做好人,转圜两方,调拨出一万骑军随京营出征,这样也能遮掩住吃空额,兵力不足的问题。

  谢再义听完向斌所言,面色凝重,低声道:“此事需得即刻禀告大将军,向都帅,王承胤贪墨兵饷,吃空额可有证据?”

  “末将这里还有王承胤这些年欺瞒朝廷,讨要军饷之事,末将迫于其势,胁从屈服,还要向大将军陈明。”向斌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簿册。

  谢再义接过簿册,简单翻阅了下,面色凝重,说道:“大将军的兵马已经接近太原,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谢某连夜让人缒出城去,通传此事。”

  向斌道:“有劳谢将军了。”

  这个王承胤现在就是作死,朝廷不是以往那个朝廷,京营二十万大军,他拿什么挟制朝廷?

  他琢磨过永宁侯此人,对京营一些有着旧过的将校也没有一味赶尽杀绝,他这种情况,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再义沉声道:“向都指挥使,可先返回家中,以防那王承胤疑心,再起变故。”

  如果那王承胤发现风声走漏,说不得会铤而走险。

  他今晚要和甲而睡,要谨防变故。

  ……

  ……

  幸在一夜风平浪静,对于向斌的告密,王承胤并无察觉,或者说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朝廷京营大军到来之前,即行反叛之事。

  太原之地又不是边镇,省府之中势力复杂,根本难以号令军兵。

  第二天下午,天气清朗,春风和煦,城门楼之上的一面面旗帜迎风猎猎而响,兵丁握紧了长枪。

  此刻,城上城下皆是太原府的军政要员,并无普通百姓围观,下方总兵王承胤、副总兵商仲刚,参将屈献,吕荣祖等将校,以及王承胤之子游击将军王登。

  此外,以巡抚顾秉和、布政使罗景文为首,藩臬两司员吏齐至,再加上都指挥使向斌和几个都司官员。

  王承胤此刻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剑眉之下的目光看向那旌旗遮天蔽日,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脸上的凝重之色更为浓郁,心头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

  巡抚顾秉和看向那少年,儒雅面容也有几许惊异,好奇地打量着那军容严整雄壮的军卒,红色的鸳鸯战袄,一匹匹高头大马,宛如汹涌而来的红色火海。

  纵然宦海为官多年,又是一省军政最高长官,见着不少军容严整的军卒,可此刻看向眼前的军士,心头多少有些惊讶。

  对着一旁的幕僚感慨说道:“京营骁锐,真王师也。”

  布政使罗景文笑道:“这是京营大军,昨日下官瞧着就觉得恍若天兵神将,威武不凡啊。”

  王承胤心头更为烦躁,不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位谢将军。

  “来了。”随着背后背着旗帜的兵丁骑马近前,一众文武官员纷纷打起了精神。

  “我等见过征虏大将军。”一众军将、官员向着马首之上的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面色凛肃,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一旁的锦衣府亲卫百户李述,道:“诸位将军快快起来。”

  此刻,在场众官员抬头看向那大纛之下的少年武侯,都是心头一惊。

  年轻、英武,内里黑红蟒服,外罩玄色披风,腰间按着一柄宝剑,剑眉朗目,顾盼神飞。

  眼前之人就是当朝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永宁侯?

  这特娘的也太年轻了。

  陈潇在不远处看向远处一应官员,清冽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眸光闪了闪,心头感慨。

  他不在贾府的时候,那股浮浪靡靡之气彻底消失不见。

  怪不得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王承胤近前,脸上陪着笑说道:“我等太原军将兵卒今日终于得见大将军,可谓三生有幸。”

  说着,相迎着贾珩以及众大军进入府城之中,此刻晚霞满天,金红色的霞光映照在旗帜和如林刀枪之上,将数万大军长达数里的行军线映照的恍若一条鳞片熠熠的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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