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汉唐风月1
是的,锤子来了。
就从两人所站位置不过一米的石头后方,对两名日军发动了攻击。
经历过不少次战场的锤子头脑冷静,堪比它傲啸山林的先祖,刚刚激愤之下更是觉醒了属于狼的基因。
狼这种生物,是猛兽界绝对特殊的存在,他们喜欢群体狩猎,几乎没有猎物能逃出它们的合作,可做为独立的个体,它们也有着极其强大的战斗力和令人目眩的智慧。
锤子早在老算盘冲下阵地时,就抵达山背后,而后它不声不响悄然进入战场,一直等到两名日军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野猪身上,才发动自己的攻击。
只是,它没有首先攻击目标脆弱的脖子,而是先救了野猪一命。
这亦是属于锤子的智慧,它知道,纵算它一口能咬断目标的脖子,另一人回转枪口,也能打死它,只有救下那头傻货野猪,用合作的方式,它才能将两个目标全部杀死。
哪怕用它吸引一个目标,它也有机会。
进入战场的锤子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类伙伴的身影,从那一刻它就知道,人类伙伴没了,那个把肉干省下来喂他的少年从此也不会有了,愤怒欲狂的锤子来不及忧伤,它要咬死现场所有还活着的‘屎黄色’,光是咬死一个,不够!
锤子的思维很线性简单,但绝对够清晰。
现在,是一猪一犬对付全副武装的两名日军,不过,其中一人已经是伤残人士。
日军少尉也足够悍勇,面对两头凶兽,没有退缩,两手握紧已经再无机会拉动枪栓射击的三八大盖,对着露着尖牙利齿的半大野猪,余光却重点放在大狗身上。
相比“有勇无谋”的野猪,他显然更害怕这只猛然跳出来的中国狗,他相信,只要他露出一点儿破绽,这头训练有素并且展示出足够智慧的猛犬就会扑过来狠狠撕咬。
疼的冷汗直流的另一名日军,也用一只手端着沉重的步枪护住军曹的侧翼。
可是,日军少尉错了。
一头愤怒的野猪,战斗力堪比虎熊,那是狗和狼所能匹敌的。
半大野猪速度放慢,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伤势严重更不是忌惮猛然跳出来的狗,动物的不能让它知道对方和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对于野兽来说,它们往往会杀死猎物后再去靠武力值判定猎物的归属。
‘乖乖’是在积蓄力量,等到靠近日军,毫无征兆的,它率先发动了攻击,长身而起,猛扑而上,毫不顾忌胸口前长达1.7米可怕的刺刀。
“嗨!”日军少尉同样怒吼着挺枪而上。
野猪又怎样,他的刺刀全力一刺之下可以刺透数厘米厚的木板,这是属于一名老兵的自信。
只是,他面对的,是一头愤怒的猪,还是一头常年和人类嬉戏打闹的猪。
和‘母亲’嬉戏打闹的时候,‘乖乖’早有躲避老人伸过木棒打它的经验,几乎是本能的,看似笨拙的猪猛一低头,然后一摆一撞,就是这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动作,竟然将日军老兵端得稳稳的力若千钧的刺刀撞偏,斜刺向它肋部的刺刀猛的一偏,偏离十数厘米刺进野猪的后腿。
犹如败革,能刺透几厘米厚木板的锋利刺刀仅只刺进去两三厘米,就不得寸进。
虽没有像野生野猪那样在泥潭里打滚蹭松香,但坚韧的猪皮和坚固的大腿骨依然比人类强的多。
八嘎!日军少尉刚怒吼,半大野猪那张尖嘴猛地一下就啃在日军少尉的大腿上
日军少尉一刀刺穿野猪大腿,野猪也还以颜色,一口咬上日军少尉大腿,一刀换一口,看似挺公平。
只是,野猪那一口咬的可是日军少尉大腿内侧,那地方,可不是只有一块肥厚的大腿肉那么简单,距离那里不远的地方,可是男人要害中的要害。
而野猪那张大嘴,虽然无论从张开的程度还是咬合力,都不是猛兽界的翘楚,但那也得看和谁比,比老虎、熊可能还是稍差一些,但超过200公斤的咬合力却是秒杀狗中凶兽比特犬和罗威纳。
别看现在锤子个头看着大,但真论咬合力,它也是拍马都追不上这头已经发狂了的半大野猪小子的,虽然野猪被喊了半年的‘乖乖’。
要知道,‘乖乖’在华夏很多地方是代表着惊讶的口头语,可不仅仅只是宠溺的称呼。
日军少尉吃疼之下猛地一扳,刺刀刀刃在野猪后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摩擦声,野猪则是头一摆,一大块血肉带着残破衣物被生生扯下,鲜血喷了野猪一个猪头,外加小半个猪身。
日军少尉大腿上的创口最少有七八厘米大,被撕掉军裤和皮肉的创口上露出的还在微微颤动血糊糊的肉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看到,也忍不住会做上好几天的噩梦。
下意识地丢下枪试图去阻止野猪大嘴的日军少尉的噩梦还未结束。
半大野猪张开大口再次猛然咬下,这下可好,直接咬到那一坨肉,柔软的一小坨对于野猪的咬合力来说,几乎就是个餐前小甜点,都没费力就被‘齐根而断’,连着那两颗毫无防御力的小旦旦。
日军少尉的惨嚎声令正在朝这边赶来的两个步兵班士兵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能令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直到他们亲眼目睹现场后。
那特良的实在是太惊悚了。
用负责挖坑埋尸的几名中国士兵的原话:“无论是用刀切还是用锤子砸那块儿,估计人都得活活疼死,但若是硬撕下来,那种疼就不知道是啥级别了,反正那个小鬼子是弄得整个裤管里都是屎!”
那是疼痛级别超出了人体的限制,再也无法对肌肉进行控制的结果。
而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只有最后一名日军,他就亲眼看着自家陆军少尉几乎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张着一张近乎夸张的大嘴,拼命的呼吸,四肢徒劳的乱动,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而野猪却不管不顾,不断对其进行撕咬。
而这时,他却早已顾不得他的上司了,因为,他要面对一条可怕大狗的攻击。
单臂持枪的他,显然不是一条既狡猾又强壮的大狗的对手,他甚至还要比他上司更早就死去。
就在他悲哀的看向还在被野猪疯狂攻击的上司、还想求助的那一刻,锤子已经绕过他单臂无力刺出的刺刀,成功咬住他喉咙,并借用庞大体重和力量做配合将之扑倒在地,而后根本不给日军步兵搏命的机会,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灵感来源于鳄鱼的死亡翻滚,硬是直接将日军步兵灰白色的喉管都扯出去大半米。
吐掉嘴中的血肉,锤子扫了一眼那边已经被半大野猪彻底撕烂肚皮连颤抖都不复存在的另一个目标,昂首对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嚎。
它干掉了对手,可一点都不快乐,它的伙伴没有一个回应它,哪怕它的尾巴已经开始摇动。
它对于敌人,是猛兽,但对于中国士兵们,是最忠诚的伙伴!
。。。。。。。。。。。
什么叫惨烈,这就叫惨烈。
这是当半分钟后,卫东来亲自率领着一个步兵班的先头部队疯狂冲上阵地后,脑海里萦绕着的第一个念头。
他见识过无数次比这样惨烈的多的战斗,甚至,倒下的双方士兵超过千人,和那相比,这个小型甚至只能说微型的战场不算什么,但他,从未见过双方没有一个活人的战场。
没人逃,也无人胜利。
阵地上,除了两只孤独的动物,不断在土豆身边呜咽着的锤子,还有一头浑身鲜血无力趴在地上哼哼的野猪,竟再无一个可以站起来的人。
双方皆死?
他的三个兵,就这样完蛋了吗?
卫东来那一刻真的是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别说三个兵,他曾经一口气死过上百个兵,他都没流一滴泪,除了在无人的深夜里拼命锤击胸口以缓解锥心之痛。
但这一次,真的不一样,几十号兄弟用命保下的土豆几乎就代表着那一批老兵们的希望。
卫东来明白他们有些‘自私’的想法,土豆年龄小人也单纯,必然这一生都会记着他们这些拿命守护他的大哥们,只要他活着,就会尽力照顾大哥们的家里人,逢年过节也不会忘了给他们烧纸点香。
然而现在,他的那些兵们死了,连留下的最后希望也被粉碎了,在天上的他们会怎么怨他这个当连长的?
还有老算盘和杨必成,那也都是他厚着脸皮从李九斤的七连要来的骨干,可现在,在暂居完全优势的情况下,竟然一战尽墨!
“你们三个蠢货,都给老子站起来啊!”
看着伏尸一片现场的步兵连长,那一刻真的是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那真的是被唐刀评为‘头脑冷静至有些残酷’的陆军少尉极少有现象。
第1041章 努力,终会有奇迹!
“找,把另外两个都给我找到,就算死了,也要给老子救,救不回来,老子也要把他们都抬回去。”
情绪失控的卫东来还算冷静,知道做为最高指挥官的自己不能慌,仅用十几秒钟就竭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嘶哑着嗓子低吼。
为什么说是另外两人,那是因为倒在高地前身上插着三八刺刀的土豆自然是最显眼,他身边一直有锤子在轻声呜咽,不断的用舌头舔着他脸上的血渍,早就有士兵围在他身边。
虽然脸色苍白的土豆已经近乎没有呼吸和心跳,但二连的兵们都知道土豆这个钢铁连的特殊存在的重要性,依旧不放弃的将止血包按在他那个几乎被日式刺刀完全贯穿的巨大创口上,并且还有士兵在给他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那是四行团全团从一个月前就开展的‘胸肺复苏’急救训练项目,由唐团座亲自提议,医护连澹台明月连长带着40名医护深入各连排现场教学。
虽然时间有些短,但多少还是让这些大头兵们懂了一点,心脏若是停止跳动,血液无法输送全身,那人就彻底没了,只要心脏还能跳,血就还能继续供应,人就还有可能活。
心脏不能跳了怎么办,肺部不能呼吸了怎么搞,那就用人为的方式帮他跳,帮他呼吸,用唐团座教的方法。
但那毕竟是训练,也没实际的例子来证明唐团座这次是不是还是如同往常那般神奇,士兵们只能拿死马当活马医,一边用止血包给土豆止血一边拼命按压。
很快,倒在灌木丛中的杨必成也被找到。
找到他的士兵至少有一半当场就落泪了。
如果说胸口有着致命刀伤的土豆还能让他们抱有侥幸心理死马当着活马救一下,那眼前的杨必成,是真的没必要了。
任何抢救,在士兵们看来,可能都是遗体的不敬。
斜趴在灌木丛中的精准射手就像个破布娃娃,这种‘遗体’老兵们都见过,但那基本上不是被炮炸了就是遭到了榴弹或手榴弹近距离爆炸,像杨必成这种几乎被子弹给撕烂的真的不太多见。
身上的伤口多达十几处不说,光是致命伤就有几处,腿上中枪,胸前被两颗机枪子弹射中,可怕的伤口甚至能看见内脏,右臂被子弹生生击断,露出白色的骨茬,可怕的伤势令人目不忍睹。
更致命的是,他的血流得太多了,在他的身下,就像是一条河。
跑过来的几名士兵完全是流着泪想把俯卧姿态的精准射手给抬出灌木丛的,但,只是轻轻一动,血又喷涌而出。
而直到那时,士兵们才看见,他的那杆带着瞄准镜的步枪还压在他的胸腹下。
只是,整个枪身都是血糊糊的。
不用杨必成说话,士兵们也懂,那应该是这名陆军下士在坠入死亡深渊之前的最后意志,他要保护自己的枪,哪怕是获胜的日本人翻动他的尸体,他的血会让这杆步枪满是血腥味儿,从而让还处于逃亡状态的日军步兵失去兴趣。
浓烈的血腥味儿,将会成为军犬最好的追踪信息流!
不然,一杆带有瞄准镜的步枪落入日军手中,指不定会沾上多少自己兄弟的血。
“给老子抢救啊!”冲过来的陆军少尉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远比他在对敌数百人的战场上还要狼狈。
甚至,面对他自己的兵,都还有一丝祈求在其中。
他的士兵们都知道,与其说排长是在求他们,倒不如说是排长在祈求上苍给他一个奇迹,哪怕是死马当死马医。
“排长,他死了!”一名老兵看着想去翻动精准射手‘尸身’并打算亲自来做心肺复苏的陆军少尉,虽然很不忍心,但依然轻声提示道。
“他不能死,李连长讲过他的事儿,他们杨家一起出来参军的几个堂兄都战死了,他再死了,他们杨家就只剩下老弱妇孺了,没指望了啊!”少尉先是一呆,继而毫无长官形象的放声大哭。
少尉也是参军好几年的老兵,知道规矩,哪怕是部队强行征兵,也不会涸泽而渔将一个家庭的所有青壮都征走,总会留下一个顶梁柱,不然那些兵知道自己家里人活不了了,那会儿反抗不了,拿上枪后,不得把负责征兵的长官给突突了?
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做绝了,不然就要遭报应,这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真理!
像杨家这样主动将家族全部青壮送上战场的不是没有,也是极其稀少的,一旦全部战死,这个家族也就完了。
陆军少尉一想到一个二十几人的家族、最终是由一群老弱妇孺在哪儿披麻戴孝为家族所有中坚送葬的那一幕,就无法面对。
好歹,给人家留一点希望啊!哪怕是残疾也成那!
锤子也跑过来,在杨必成‘尸身’边上嗅来嗅去,口中不断呜咽着,尾巴却是用力摇了起来。
赶过来的卫东来神色不由微微一动。
蹲下身来试探了杨必成鼻息和心跳,眼中涌出浓浓绝望,腮帮子因为咬牙高高隆起,狠狠揉了揉额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别动,都别动他,等卫生兵来。”
杨必成身上的伤太过触目惊心,就算是卫东来也不敢贸然用唐团座教的‘心肺复苏’法,生怕万一还有一线生机被他和大头兵们给搞没了,只能交给后面还在拼命朝这边赶来的卫生兵们。
毕竟,他们除了抢救技术,还有药。
那是上次响堂铺之战从鬼子辎重队里抢的,食物和武器弹药大部分分给了921师,四行团留了大半药品,加上在临汾城内又购买了一部分。
所以这次团部主力出征,不光是随军出征的医护连药物充足,各连排卫生兵手中也有不少的专用急救药。
之所以卫东来还没有士兵们那般绝望,那倒不是他毫无根据的幻想,而是锤子在摇尾巴。
锤子是极其敏锐的动物,很多时候四行团的官兵们已经不将它当成一条狗在看,当它走在摆满尸骸的场地时,它会呜咽,甚至还会流泪,但最显著的特点是,它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永远是下垂状态,那应该是它表达忧伤的一种态度。
但这次,它虽然在呜咽着表达忧伤,尾巴却是摇动着的,那让卫东来有了一种直觉,或者是幻想,这个士兵,还没有死。哪怕,他的血已经快流干了,苍白的脸色已经如同一个死人无疑。
死而复生这事儿绝不是天方夜谭,夜承桓主任和连级干部们闲谈时就说过他们八十集团军一件奇事。
有位团长,头部中弹,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可他的上级固执的认为他还活着,都下葬一天了硬是从土里刨出来用担架抬着上路,三天后,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心跳。最后,竟还活蹦乱跳的继续当他的团长。
正是在这样的幻想下,精准射手身上几乎是用盖的,盖满了十几个止血包,土豆那边则不断的做‘心肺复苏’急救。
最后被在山腰上找到的老算盘反而是最先被确定活着的士兵,因为他还有两个好同伴。
和日军滚下山坡,全身负创多出且手无寸铁的老兵和身强力壮日军搏斗本来绝无幸理。
幸好是他先用两三斤重的驳壳枪先把日军砸了个满脸花开,然后又占据了先手抱着日军往下滚,日军在滚下山的过程中都差点儿没被石头给生生砸死,要不是还戴了个钢盔的话。
等到这个小鬼子稍微恢复了点儿体力以两只手对付老算盘,差点儿没把这名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的老兵给活活掐死的时候,锤子和那头浑身是血的野猪已经搞定了自己的对手。
那老算盘的这位对手可就惨了,从山顶狂奔下来的大狗仅用一口就咬断了他的颈骨,倒霉的日军步兵失去了控制全身的能力,却还一直未死,还是后来找到此处的中国士兵直接用枪托结束了他的绝望。
据说,那名最后被干掉的日军竟然还有些开心,这令那名满腔愤怒的中国士兵很是不爽。
不过也可以理解,头脑还算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而锤子之所以没有当场咬死他,恐怕也是祖先基因复苏的一种本能。
狼,会让猎物留一口气,这样才能保持食物的新鲜。
本来就有伤在身的老算盘也没落到好,一条胳膊在滚动过程中直接给摔断了,在危机解除后,心神一松,竟然给疼晕过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经历了这样一场战斗,他竟然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等士兵们找到他发现他还在呼吸欣喜若狂的将他抬上山,原本脸上都黑一块白一块糊得跟个唱大戏一样的陆军少尉眼泪哗的又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