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厉啸天横在零丁洋那边,化为坚实的屏障,冷血、残酷、风雨不动!
那是明面上的震慑。
而林苏,不依常规,他可能身在江南对酒而歌,也有可能突然出现在零丁洋,化身战神给你惊天一击,这份不确定、纯随机的对敌姿态,反而比横在零丁洋边的厉啸天更多三分威慑。
大隅与大苍的边境战局,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而变得凶险莫测。
这种凶险,这种威慑,会直接改变大隅的战争策略。
零丁洋畔,一座边城。
此边城原名逢春城,何意?
还是十五年前大晋城守为欢迎大隅入侵特意换的名字,寓意是:大隅逢春!
此城守也的确凭这招献媚之举,换来了他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大隅那边对他好生礼待,他也荣升大隅逢春中郎将,在他亲口命名的逢春城,过了十五年欺男霸女的好日子,搜刮了一堆金银财宝,打通了大隅朝官那边方方面面的关系。
然而,厉啸天来了。
厉啸天一来,当天晚上就将这名中郎将的脑袋挂在逢春城头。
将逢春城变成了大隅的坟城。
厉啸天手下的将领们提议给这耻辱的“逢春城”改个名字,于是,改什么名呢?就成了大家热议的话题,有人建议,直接改成“坟城”!
厉啸天嫌这名字也太阴暗了,没有文人雅气,没有采用,他自己取了个名,叫“横城”!
为何是横城?
横在零丁洋畔的一座铁血坚城!
横在大隅与大苍之间,不可逾越的一道坚城!
于是,昔日柔媚的“逢春城”三个字,被厉啸天以长矛为笔,亲笔换成了“横城”!
横城,金钩铁划。
横城一改名,真正体现了它横绝两国的决绝与豪雄。
立城之始,厉啸天十万飞龙军团踞零丁天险,构筑坚池,布下杀阵,演绎兵法,与大隅展开了旷日持久、惨烈绝伦的边境大战。
横城之外,零丁洋面,昨日的血还未尽散,零丁洋上还有漂浮的木板,还有深得卷不动的战场杀机。
一个白衣帅哥牵着一个小光头踏波而来。
城头之上,百余名士兵目光同时锁定。
两个多月来,他们早已习惯,但凡有敌,直接射杀,虽然这两人看起来不是军人,但从对面过来,就是找死!
然而,就在他们巨大法弓张开之时,前面的白衣帅哥慢慢抬头,他的面孔在阳光下清晰呈现,碧波之上,白云之下,俊逸绝伦。
城头之上,一名将领突然一声大呼:“林大人!”
林大人这呼声一起,一长排拉弓的修行道上士兵全身大震,差点将已经瞄准的弓箭给射了出去!
哧!
一剑飞来,斩在弓弦之上,却是今日值守的将军杜玉亭!
杜玉亭一剑斩断即将发射的法弓,霍然出现在城头,一声大呼:“林大人!”
“文王殿下!”
“是文王殿下!”
“侯爷,文王殿下来了……”统帅府外,有人大呼。
呼地一声,统帅府中一人高高飞起,空中一折,划过长空,突然出现在零丁洋面,他,正是厉啸天!
看到前面的林苏,厉啸天眼中晶莹一片。
“厉兄!”
“林兄!”厉啸天呼道,但立即改口:“不,今日我该拜见文王殿下!”
“少来!你当日封侯之时,我也没有拜见过侯爷吧?!”
“那我们依旧当日之称?”厉啸天哈哈一笑:“林兄,请入横城!”
“厉兄,请!”
两人踏波而入,城头大旗招展,飞龙军团所有人齐声欢呼……
进入统帅府,府外,昔日的十八副将以杜玉亭为首,恭迎其外,齐呼参见文王!
这个,林苏没有阻止。
与厉啸天之间,起于文人之交,可以不拘俗礼,厉啸天封侯在前,他也只称厉兄,他封王在后,厉啸天也只称林兄。
对于其他人,礼节还是得有的。
但是,他与杜玉亭等人战场上的交情,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林苏还是向众位兄弟抱拳,说上一声:兄弟们辛苦了!
众将脸色齐齐泛红:“蒙王爷厚爱,末将感激莫名,王爷请!”
众将一分,将林苏迎入。
进入统帅府,林苏和厉啸天对坐,杜玉亭这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边关猛将化身送茶童子,接过侍女送来的茶,亲自送到他们的几边。
“杜将军不必客气,你也坐下!”
林苏轻轻招手。
于是三人同座,不,四人,空也也有一杯茶,不过是坐在林苏后面喝。
林苏品了口茶:“这两个月来,战局如何?”
厉啸天哈哈一笑:“这两个月下来,我大概是被人在文道之中除名了,取而代之的是:疯子、杀魔、文道败类、不耻为伍……”
为何?
因为厉啸天这两个月来的表现,完全不象是个文道中人。
文道中人是讲规矩的,讲策略的,哪怕入伍,也是儒将儒帅,能谈能打能谋能划,然而,厉啸天完全颠覆了这个规则,在他这里,没有谈,没有谋,没有划,只有战!
大隅那边前前后后派出了三批信使。
但是,这三批信使尚未靠岸,就被厉啸天下令直接射杀。
这一杀,大隅那边暴跳如雷,十位大儒升空,指着厉啸天的鼻子骂他违反“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战场条例,不配文人……
然后呢?
厉啸天再下令,一顿饱和攻击,十位大儒死了八个,剩下的两个带伤而逃,连夜跑出了零丁洋,随着他们的入隅,厉啸天不可理喻之名,流传天下文道……
“哈哈!”林苏纵声而笑:“你这个锅是帮我背的,你其实可以告诉他们,真正不可理喻之文道败类,是我林苏!”
是的,厉啸天以前的作战,总体还是儒帅。
今日变得如此彻底,根本原因的确是林苏。
林苏让他这么干的。
但厉啸天也笑了:“如果这是锅,我背亦是无妨,我曾经说过……我要活成大隅军方的噩梦,而如今,我已经接近我的梦想!”
说前面一句话时,他在豪放地笑,说到后面一句话时,他的笑容没了,年轻的脸上,满是沉重。
林苏手轻轻一翻,压在他的肩头:“兄弟,逝者已矣,生者尚在,我知道你心中的隐痛,但是,你已经做了你三百八十七位亲人希望你做的事情。”
厉啸天手也一翻,抓住了他压在自己肩头的手上,抓得很紧,良久开口:“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兄弟,我们喝一杯酒吧!”
“好!”
三杯白云边下肚,过往的沉痛宛若飘进了零丁洋。
豪迈激情的沙场铁血重新点燃……
厉啸天汇报了近两个月的战果……
这两个月来,战果之丰硕,足以载入史册。
厉啸天亲手关闭所有的和谈之门,两国唯有一战到底!
大隅那边,是李炽这个曾经将四国囊括于掌中的一代雄君,绝对不可能接受旧晋三千里山河被大苍就这样占领,疯狂攻击。
大苍这边,是接到林苏铁令的厉啸天,关闭所有和谈之门,以零丁洋为天险,以强势强绝的姿态,将零丁洋真正变成两国士兵的搅肉机。
过去的两个月,零丁洋上血雨腥风未曾片刻止歇。
大隅离阳军、靠山军、火王军、青水军,先后葬身零丁洋!
总数已然百万开外。
大苍飞龙军团据有地利,占有先机,手握绝世杀阵,厉啸天还拥有绝代兵法,所以飞龙军团的战损并不特别大,歼灭敌方百万大军,自己仅仅付出三万人的代价。
剩下的七万大军,足以葬送大隅半国之军,只要他们敢来!
这是厉啸天的豪言!
第809章 对大隅的断根之策
林苏眼中光芒微闪:“不出意外的话,战争会暂时中止。”
厉啸天目光抬起:“会暂时中止?”
“是,李炽乃是一代雄君,他之行事,亦有章法,当零丁洋成为他不可承受之重时,他就会调整战略,不会盲动。”
厉啸天沉吟:“这就是你所说的,庸人行事,只思能与不能,谋大局者行事,还看值与不值!”
“是!这也是我当日让你关闭谈判之门,铁血杀戮的关键原因!”林苏道:“站在李炽的角度,他不肯舍弃旧晋三千里山河,必定想方设法重夺旧晋,只要你这边态度有半分松动,他就会存有幻想,唯有战场铁血,才能真正打破他的幻想,让他正视当前现状。”
厉啸天目光闪动:“现在,他已经正视现状了吗?”
“看问题,见微知著!从楚军的出动,即可一叶知秋!”林苏道:“楚军乃是大隅南部二十三州最后的军队,同时也是一支很微妙的军队,这支军队派出,其实就代表着李炽落下了零丁洋之战最后的棋子。”
厉啸天眉头皱起:“微妙?”
林苏手起,给自己再倒一杯酒,杜玉亭一时入了神,没抢先倒酒,赶紧接过酒坛,给厉啸天也倒了一杯,凝神倾听……
林苏作出了解释……
楚军很微妙,妙在何处?它的前身,其实并非大隅本土之军,它是昔日楚国的一支军队,楚国灭亡之后,这支军队被大隅收编,但是,大隅李炽对它终究不能完全放心,往日,大隅南部有七支军队,旧晋三千里山河在李炽的掌控之下,楚军夹在其中,想翻天都翻不了,所以,李炽也并不在意这支军队。
而如今,情势大改,南部军队打没了,战场前线成了零丁洋,楚军就没有人能够节制。
在这种情况下,这支军队就成了李炽的一个隐患。
有两种处置方式。
其一,作为前锋部队,为李炽的大军开路,以开旧晋。
其二,借大苍之军灭了它,消除隐患,以定后方。
说到这里,林苏提问:“你觉得李炽用的是哪种方式?”
“第二种!”厉啸天眼睛大亮。
“为何?”
厉啸天道:“前期零丁洋已经葬送四支大军,每一支都强过楚军,楚军孤军而入,毫无胜算,除了借飞龙军团之手,灭了它之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正是!”林苏道:“李炽开始担心内部隐患了,就不会再盲目对外用兵!”
这就是逻辑判断!
楚军虽然并不强,但好歹也是一支军队,如果李炽打算不顾一切夺回旧晋,断然不会下手斩了自己的一条臂膀。
他下手斩之,说明他内部的隐患已经开始威胁到他。
“内部隐患……”厉啸天道:“会有哪些?”
林苏道:“大晋重归,对于大隅最大的威胁,不仅仅是晋地三千里江山之失,还会引起可怕的连锁反应,大晋能脱身而出,昔日的吕、楚、韩呢?会不会生有异心?需要知道这四国均是大隅以铁血手段硬生生夺取的,何处又无怨恨?何处又无罪孽?更何况李炽其人,自诩一代雄君,只知马背上取天下,而根本不知治天下之秘奥,他治下之民,无一餐饱食,无一床之眠,人心思变,大隅危机重重。”
厉啸天手中酒杯一放:“这就完全对上了!李炽担心旧楚沿袭大晋复辟之路,先行解除旧楚武装,将楚军送到我飞龙军团面前,让我们灭了它!”
杜玉亭在旁边听着,心潮澎湃,对两位上官乱局之中的慧眼,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说文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他们仅凭一支楚军的出动,就判断出大隅皇帝的动向,这份思维,何人能及?
杜玉亭开口了:“王爷,侯爷,大隅兵力已经损耗严重,如今又隐患重重,我大苍能否跨洋而渡,一举而定北境?”
当日的定北境,指的是旧晋三千里,而今日他的定北境,指的是整个大隅天下。
林苏笑了:“杜将军想一举平定整个大隅?”
杜玉亭哈哈一笑:“王爷就不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