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跟吃五谷杂粮的人都会生病是一个道理。
修道本质上是强行向上苍夺取更大的力量,是逆天,理论上你修行功法如果是圆满的、修行路每一步都完美无缺,会从天道与人道中取得完美的平衡,不至于伤。
但是,世间功法又哪有绝对的圆满?修行路又怎么可能一步不错?任何一丁点的瑕疵长期积累下来,都会在后期变成伤。所以,修行人都会有道伤,修的时间越长,功力越高,道伤就越深,道伤最严重的时候,就会形成道家的走火入魔,所以说,没有绝对无伤的修道人,只有压不压得住的道伤。
她真正震惊了。
她的修为已到象天法地境,道伤极其顽固,她原本想拿十年时间慢慢调理,理顺之后再着手下一步的破关。
但如今,顽固至极、无药可救的道伤,在他手上,片刻时间好了一半,她的修行路就无需中断这十年,对于她而言,简真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林苏合理合规地玩了这位前辈的玉手,顺带将巫雪跟他所有的过节全都消掉了。
当时他虽然那样亵渎于她,但巫雪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想找他也没想过真的拿他怎么样,无非是出一口气,让她的心境平复一些而已,谁能想到,一见面,他再给她一个大得无与伦比的人情,她有再大的火也都没了。
而且这道伤一治,反过来又印证了另一个说法,他说他在京城遍访名医,寻来治她的法门,还是真的!!
因为她的伤,他满京城寻名医,不知道为什么,巫雪上百年没怎么动的心田有点动荡了……
算了吧,当初的事情翻篇了!
巫雪叹口气:“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你拿一样东西。”
什么?
巫雪说了,就是当初你从我头顶拿走的那块青铜片。
那块青铜片从无定山深处而来,居然穿过了她的防护,击中她的大脑,而且一股神秘的力量阻碍着她的元神归位,非同小可,她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日,林苏拔下了这青铜片,她元神归位了,在伤势未复之时,林苏跑了,青铜片也被他带走了,找到这青铜片,才是巫雪千万里寻找林苏的最关键原因。
林苏手一动,一块青铜片从他腰带中调出,递到巫雪手中。
这青铜片,古老而又神秘,林苏用了很多办法去探测,都找不到其中的玄机,也就落个大方,直接还给她。
巫雪拿起青铜片,青铜片慢慢亮了,慢慢出现了一滴水滴。
水滴?
林苏大感惊奇:“这是什么?”
巫雪欣喜若狂:“规则种子!这居然是规则种子!”
规则种子?
林苏不懂什么叫规则种子。
巫雪给他解释……
修道之路,从道根开始,道根,道坛,道山,道花,道果,法相,法相一成,象天法地,一脚下去,山河崩裂,在一般人看来,这已是修行之极,但其实,法相之上还有境界,就是洞察世界的本源,叫源天境。
源天境的强大来源于对规则的掌控。
在这个境界,修的不再是法,而是参悟规则。
规则一成,万千世界因我而动!
要踏入源天境,前提就是悟出一种规则。
而参悟规则,前提是找到规则种子。
巫雪无定山遭遇青铜片的袭击,一封百年,但也因此找到了所有顶层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规则种子,有此一种,百年封印的代价不值一提。
这就是福祸相依,冥冥中自有天数!
林苏感叹:“修道还真是神奇,法相之境,肉身强大绝伦,举手投足之间,威震四海,而源天境,却从宏观转入微观,洞察万物运行之规律……”
“宏观?微观?还真是贴切。”巫雪笑了:“你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我观你倒也颇有道境,要不要我废了你的武根,你来转修道门?”
光有道境有个屁用?我根本没道根怎么修道?
但这个,他也懒得跟她提及:“还是算了吧,我主职还是个文人!武道,只是兼修,我突然觉得,武道如果修到极致,会不会跟道门殊途同归?”
“说说看,怎么个殊途同归?”巫雪微笑道。
“修道高境,是寻找万物运行的规律,武道高境,是肉身成宇宙,这个宇宙也不能是个空壳子吧?里面也得有万物运行的规律,而且这规律还是宇宙自己创造的,层次上来看,似乎比修道……还高一筹。”
巫雪脸上的微笑僵硬了。
这是你悟出来的?
这也太恐怖了吧?
她曾经见过一个武道高人,此人身有缺陷,不能修武,原本可以修道,但他却依旧以普通人的身份钻研武学,他的弟子遍天下,不是窥天就是窥空,绝没有人知道,这位武道宗师只是一个普通人,连他徒孙的徒孙都打不过,但一样不妨碍他成为武道传奇。
那个人所说的话,跟面前这个小武极一模一样!
下方有人大叫:“相公,你在这里啊,抱山先生想请你去学堂看一看……”
林苏目光一落,看到了陈姐,奇怪了,陈姐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叫他相公的,只要有外人,她一律叫公子,今天为什么破例了?
难道说看到一个美女在他身边,陈姐也学绿衣玩点小花招,用相公两个字来显示主权?
他目光一回,石头上空空如也,巫雪早已不知去向。
终于解除了一个小劫难,林苏心头大畅。
虽然从理论上说,他跟巫雪算不得有什么大过节,无非就是对她有所亵渎而已,而且还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亵渎的。正常人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林苏却也知道,修行高人没几个正常的。
修到翻手间天翻地覆境界的法相之人,全都不能用正常思维衡量,在她的眼中,世人生死算个屁?法度道理算个屁?而且修了上百年都没接近过男人的百年老处女,离变T那是一步之遥啊,做个灭绝师太怎么地?你咬她啊?
所以他跟她说的每句话,玩的都是机锋,玩的也都是心理学。
他绝口不叫她老前辈,口口声声“小妞”、“仙子”、“姑娘”,跟老沾边的字眼统统打入黑名单,这样的称呼,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喜欢。
他以情动人,从医学入手,传递出他对仙子发自内心的关爱,而且还用“回春苗”真真切切地帮了她一回,到这里,她再暴虐也该变成和风细雨。
他成功了!
在交出青铜片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没事了……
但他却没有想到,正因为他关于武道的一句论断,让本已决定高飞远走的巫雪再次留了下来。
巫雪已经走到了法相之境,正处于上索无门,俯视无趣的修行瓶颈,太需要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与视角了。
大千世界,给不了她惊喜。
修行数千年的仙道宗师,给不了她惊喜。
那些世人视若禁区的人间绝地,给不了她惊喜。
而面前这个人,却给了她一份惊喜,他或许修为不值一提,但若论惊世骇俗,舍他其谁?
林苏跟随陈姐一路而去,在江滩的正中间位置,有一片竹林,竹林后面,是幽深的峡谷,峡谷的另一端,就是高高的大雾山,在江水泛滥的那些年月,每次洪灾过境,这里都泡在水中,成为毒蛇、蛤蟆等毒物的集中营,如今,洪水被前面的长堤挡住,这里就成了风景清幽的一个处处,抱山先生虽然策论一包糟,学业也算不得好,但他毕竟是名士。
何为名士,就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感的眼睛。
抱山一看到这里,就感叹道,好一处清幽之地,背靠高山,面临滚滚江水,动静相宜,不拿来做个学堂可惜了,就让那小子出点血吧,建一座学堂,老子这个考得一包糟的文人,也试试学院的院长是个啥滋味。
于是,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找了杨知府,杨知府大腿一拍,好主意啊,抱山兄你真是心怀天下,好一通表扬,只要你别找他要钱,别的事情一概点头。
抱山兴致大起,来到林府,找到林老太太,将话儿一说,老太太也是大腿一拍,抱山先生真名士也,海宁办学,百姓福荫,造福千秋万代真伟业也。老身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有点黄白之物……
抱山裂开大嘴笑了,于是,几相组合,海宁学府建设方案初步定型。
第204章 海宁新学
江滩百姓一听到这消息,更是激动啊,谁能想到,朝不保夕的流民,居然也能拥有自己的学校?流民的孩子居然也能读书?那没说的,扎紧腰带,朝死里干!
二十万百姓放着做了半截的房子不做,专心前来修学校,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学校基本成型,大型教室上百间,教职工宿舍上百间,平台整合,绿化齐备,门前还竖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等着状元公亲笔题写校名。
教师也陆续就位,抱山三山五岳地跑,鸿雁传书不要钱一样地传,也终于拉来了七个志同道合(翻译:无所事事)的好友,江滩本身也是有教师资源的,比如说曾仕贵曾经的老师李平安,虽然一报学历不过是个落第举子,让人好生瞧不起,但曾仕贵殿试中进士的消息传来,让李老头扬眉吐气——我自己没中试怎么地?我弟子可是殿试赐进士第三!你们那些进士大儒,来比啊……
新学落成,状元公也回来了。
今日就得借这股东风,将学校真正推出去,马上就招生……
林苏来到学院门前,四处打量,呵呵,这水泥还真是被他们玩出花儿来了,学校的水泥应用无处不在,房子、地皮、假山、水渠、亭子,全都是!
有点现代风格了。
学校门口,抱山和几个大儒正在等他,林苏一到,抱山抢上一步:“三公子,我花了你家老太太万两白银,你就瞧瞧值不值吧。”
林苏哈哈大笑:“万两不算个啥,先生如此心意,百万金不换!我也当个家吧,但凡在学院任职的教授、教习,全都给工资。”
抱山眼睛大亮:“给多少?”
德性!
林苏道:“就跟乾坤书院对个标吧,他那边给多少,我翻3倍!”
那些云淡风轻的教授,脸色一齐改变。
前来江滩教流民,他们其实是有些心理障碍的,是带着情怀在做事的,有很多人也只是顶不住抱山的游说,打算先来干几天,然后再跑路的,但来到这江滩,被江滩新貌给刺激了,正处于干与不干,短干还是长干的纠结当口,不干吧,有点舍不得这么新奇的地儿,干吧,大儒也是需要钱的,需要知道,大儒是身份的象征,总得有家人有下人,一大家子要养活,你就不能太硬气(抱山是个例外,他寡汉条子一个,没儿没女,有钱也是买酒)。
大儒级别的教授工钱可是很高的,在乾坤书院,大儒级别的教授工钱每月30两,也只有这么高的工钱,才能保持大儒的超然独立。
林苏一开口,就是3倍?
如果江滩请来十个大儒,每个月就是1000两,你真付得起?
林苏一句话打消众人的顾虑:“我也不太了解大儒的工价,这样吧,我每月给学院5000两白银作为教职工工资,抱山院长自行分配如何?”
每月5000两?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包括抱山。
抱山眼中全是狐疑:“你说一个月,5000两?”
“是!另外,学院招生,也得多少收点学费,这部分学费就作为学院的日常维护。”
这个观点抛出来,大家又都惊了,收费?
这跟学院设立的宗旨可不吻合,这里是流民江滩,既然是做善事,不该免费吗?谈钱的话,岂不将众位大儒的高风亮洁一脚踩到泥巴底下去了?情怀可就没了……
陈姐看大家脸色不对,赶紧站出来解释。
各位先生,我家公子也是基于长久的考虑,任何事情,一味地免费,都不长久,就比如当初江滩上的煤,公子本可以免费送给流民,但基于长久,还是设置了一个很低的价格,事实证明,这套方法才是真正有效的方法……
几位大儒对视一眼,慢慢有所改变。
林苏道:“有交钱的机制在,村民们都会自己去考虑,哪些子女适合去读书,哪些子女不需要,而花了钱,他们也更在意子女有没有学到真东西,学生自己,也才会真正努力,至于学费,不需要太多,一年有个半两银子足够,这点钱,在不久的将来,对于江滩流民而言,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抱山身边的一个老人缓缓点头:“状元郎说得对!如果不交钱,村民们必定将所有儿子全都塞进学校,人太多也管不过来……”
一个全新的共识,就这样达成。
经费问题解决了,关于学院的运行初步思路也就清晰了。
接下来是课程设置的问题。
这一点,对于抱山和那几个大儒而言,基本没什么讨论的余地,全天下私塾、学院都一个模板,老师拿四书五经进行教导,漫长的时间中,总能从渣土中炼点金子出来,哪怕教一百个学子中,有一人考中进士,这辈子都值了。
但没有人想到,最不需要讨论的话题,却是讨论最激烈的。
林苏坚持分类施教。
什么叫分类施教?对于有科考前途的学子而言,按传统教育模式去教育。
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教他们算术、教他们识字即可。
刚才站出来支持林苏的那个大儒丁成儒怒了:状元郎,学子读书,不向圣道却向邪道,这是误人子弟!如果状元郎坚持如此,老朽不教了,回斗方山去也!
这个大儒可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学术也好,为人也罢,全都无可挑剔,抱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山上请下来的,事后,抱山约其他人,也都拿他当标杆,你看丁成儒都来了,地儿不好他会来?他都去了,你去也不丢人吧……
所以说,他基本是大儒团队的主心骨。
他这一去,大儒团队当场散架。
抱山急了……
林苏道:“丁大儒,你也是参加过殿试的,却不知你参加殿试的那一届,多少人参考,录取者几何?”
那一届?
参考者四万五千,录取者441!怎么地?
丁成儒硬着脖子冷冷回应他。
林苏道:“这只是殿试一道关卡!我们再说说县试、乡试、会试……县试百中取五,乡试百中取三,会试百中取二,殿试百中取一,就以中举作为国家有用之才为标准吧,你能否告诉我,百万孩童踏入学堂,最终有多少人成为国家有用之才?又有多少人能破出殿试,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丁成儒完全麻了头,百万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