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因为他知道张宏是与圣家联姻的关键棋子,他要破的就是这个局。
张文远虽然明知很难,但基于圣家联姻的伟大使命,他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跟林苏谈一谈,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统统接受了再说……
可惜,他精心选择的人去了曲家,却根本没见到林苏的人,逸仙院再次人去楼空,他的人到了西城林苏原来住的小院,那里同样没有他,林苏,如同人间蒸发。
果然,他的机会是给别人的,张家,不给!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是殿试当日。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张文远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大帅,他已将即将到来的科考当成了一场决战了,早早来到入场处。
张宏,也来了,虽然脸色阴晴不定,但也还有着一线希望之光。
父亲亲自出马,全天下谁不买账?
勾掉他的名字只需要一瞬间,他就等着,只要名字一勾掉,他就随时进场。
东城某个小院,林苏走出了房门,三个女子同时迎上,端来了一碗登科面:“祝贺公子金榜题名!”
林苏笑道:“我跟遥夜已经达成了协议,如果金榜题名,她叫我相公,你们两个呢?要不要来个补充协议?”
“要!”绿衣举手同意。
陈姐脸红红的,不说话。
绿衣将陈姐的手也举了起来。
一致通过!
相公不相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榜题名,有个好彩头……
林苏吃完了面,手一张,将三女同时抱进怀中:“陈姐,遥夜,你们可以跟绿衣先学学怎么叫‘相公’,她叫相公其实已经很顺口了。”
绿衣一弹:“我没有!”
陈姐当场反驳:“我听到了!最少两次……”
暗夜鄙视她:“还两次……她在床上哪次不叫,一夜七八回呢……”
啊?绿衣急了,丁姐姐你个臭不要脸的……
林苏哈哈大笑,出了出租屋。
陆府,内院,丫头小六起来的时候,陆幼薇已经起来了,正在窗前梳妆呢。
六儿吃了一惊:“小姐,今天……今天是有什么诗会吗?”
“没有。”
“那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幼薇轻声道:“我上楼顶看看去。”
她收拾停当,上了楼顶,遥望北方,一缕朝霞将街道染得如梦如幻,无数的学子前往北方贡院,陆幼薇静静地看着,一件衣服从后面披上了她的肩头,陆幼薇轻轻抓住。
“小姐,你在看你兄长呢……还是你的宝哥哥?”
红楼梦,别人不知道,但六儿却知道,因为每次去曲府拿书,都是她去拿的,目前已经写到了第三十七回,六儿也看过红楼梦,同样也是红楼迷,里面无数精妙的诗词她不一定都记得,但黛玉妹妹和宝哥哥却是她的口头禅。
陆幼薇轻轻回手,捏了六儿一把,没有回头,但六儿分明看到了小姐的半边娇容,泛起了红霞……
“小姐,他今天吃的是登科面,话说这面还是他发明的呢,吃起来有他的味道,小姐,我让厨房给你做一碗?”
陆幼薇横她一眼:“小妮子乱嚼舌根,又在讨打?”
举起手儿就打。
六儿轻轻一笑跑了。
陆幼薇独倚高楼,娇羞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公子,这诗是你假借黛玉之手写的,说的也是我的心事,黛玉不知道“娇羞默默同谁诉”,我也一直问自己这个问题
……
北城,贡院之外,一道彩虹桥隔断俗世与贡院,彩虹桥外,学子陆续前来,踏的是青色台阶,台阶缓缓而上,顶端似在白云间。
这就是青云路。
贡院殿试,金榜题名者,将获取文心。
拥有文道伟力,改天换地。
这是文道力量的吸引力。
更有两宗吸引力,让天下人趋之若鹜,那就是权势和名声。
拥有文心者,就敲开了朝堂之门,京城为官,八方来贺,京城外放,也是一方大员,最低也会是一县主职。
此外,拥有文心者,称为大儒。
大儒可以开宗立派,见官不跪,州府之下,无权审判,而且还拥有给朝廷直接写奏折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殿试金榜题名,不管当不当官,事实上都是这个世界上的顶层人士。
从底层到顶层的阶层跨越只在一考之间。
这让天下人如何不为之疯狂?
不仅仅是底层寒士渴望通过一考改变人生,豪门大户、顶层家族、朝官子女也都希望,为啥,因为他们需要后继有人,希望他们的辉煌能够再延续。
任何一个拥有文心的人,在任何一个家族,地位都是非同寻常的,甚至于超越了父母人伦,什么意思?比如说一个没有文心的豪门大户,突然出了一个进士,这个进士基本上就是这个家族的当家人,连他父母都会听他的。
林苏随着人流一路前行。
离青云路还只剩下一百米的地方,有人在等着他,林佳良、秋墨池、曾仕贵、曲哲,四人都在等待,秋、曾、曲三人脸上全是惊喜。
这七天时间,于他们是终生难以忘记的七天,他们用这短短的时间来读完了林苏写下的《圣言十三注》,虽然时间很短,理解也未必很充分,但这一番补课却是“海绵吸水”的进程,每一天都有大提升,七天下来,四人于圣言的理解已是脱胎换骨,心中全都惊喜交集。
关于圣言十三注的来路,他们特别好奇,曾仕贵倒还罢了,相信林佳良所说的,这是京城大儒的遗泽,但秋墨池和曲哲原本家学渊博,如何敢相信?这十三注注注精准无双,注注绝妙无双,比他们原先所看的注,强了何止百倍?
真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大儒是何等人物?
他们相约,科考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拜一拜这位大儒,哪怕大儒不见客,他们也得在人家门外磕三个头。
“三弟!”
“林兄!”
林苏向他们四人微微一笑:“都准备好了?”
秋墨池激动地说:“林兄,真是不可思议……有些事情,考后再说吧。”
好!五人同时上路,前面又是三人等待,正是章浩然、霍启和李阳新,林苏跟这三人见礼,目光突然被另一人吸引,这人也是个年轻学子,站在章浩然身后,面带微笑,看着林苏。
“幽州厉啸天,厉兄!”林苏一眼认出。
此人正是当日在西山之上,站出来怒斥张文远的那个读书人,他也曾自报家门,他说的是:本人幽州厉啸天,全家俱已被大隅灭族,张老贼如果有意,不妨将厉某也杀了。
厉啸天笑了:“林兄,这几日我原本想去曲家拜访于你,但他们三人说你有些事情在做,不便打扰,也就没去。”
林苏也笑了:“君子相交,贵在知心,科考之后,我们再聚不迟。”
“那好,今日的考前举子,三日后的进士,让我们一起期待!”
章浩然微微一笑:“林兄向来有个毛病,不太关注竞争对手,你大约并不知道,咱们这位厉兄,乃是幽州上届会元……当日他原本要参加殿试,但家道大变,所以才……”
厉啸天道:“因家道巨变而错失三年前的殿试,却也因这场巨变而让我认识诸位兄弟,实是天意……林兄,前面还有个人在等待,我想该是在等你。”
林苏目光抬起,刚好接触到一道眼神。
这是一道什么样的眼神?
带着掌控天下的威严……
林苏笑了:“考前与友相见,人生快事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跟我说上几句话。”
众人心头同时一跳,张文远,当朝兵部尚书,在考生入场阶前等待,这也算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等于在天下人面前给你服软,你真的不转这个弯?
他大步而行,到了张文远的面前。
张文远轻声叫了一声:“林苏公子!”
林苏身子轻轻一侧,从张文远身边跨过。
张文远脸色猛地一沉:“林苏公子,还请留步!”
林苏已经踏上了青石台阶,眼看就要穿过彩虹桥。
“林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可相见!”
这句话是张文远以文道之力传来的,传音如剑,直指林苏的大脑,林苏的文山猛地一震,九壁齐亮,强悍的文道之力包裹整座文山,但他的大脑还是嗡嗡作响。
林苏眼中寒光大盛。
张文远,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敢在彩虹桥外以文道伟力直接发起攻击?如果不是他的文山稳固异常,这一击,林苏当场就会文山破裂。
张文远也吃了一惊。
他是文心大儒,面前之人再妖孽也不过是个举人,他这一击突然发起,纵然是拥有文心之人,恐怕也难逃浑浑噩噩之境,此人文道怎么可能如此稳固?
林苏一步踏过彩虹桥,慢慢回头,他的头发飞扬而起,眼中是无尽的杀机。
张文远心头猛地一沉……
他今日看似在天下人面前服软,但却也是最后一招绝户之策。
他要冒险以文道之力发起攻击。
第一步是控制对方的文山,逼他答应释放张宏,第二步就是埋下暗棋,在他踏入考室之后,他的文山会严重受损,他的科考之路也就断了。
这是极大的忌讳,一旦暴露,后果他都不能承受。
但为了张宏,为了与圣家联姻,为了将这个大威胁阻断于科考之外,他拼了!
站在他的位置,作出这样的决定是最难的,但一旦决定做,林苏就该栽得毫无悬念。
可是,他没有想到,林苏的文山会如此稳固,这与他得到的信息截然不同,他家张宏从秋子秀那里拿到了准确消息,林苏获取文山之时失误,只拿到青色以下的文山,这样的垃圾文山,决不可能挡住他,但他错了!或者说,大家都错了!张文远可以肯定,林苏的文山绝对不是青色以下的文山,最少也是紫山,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金山!
这一错,后果太严重了。
第180章 圣进士、赐进士
他没有拿下林苏,林苏已经进入了彩虹桥,他甚至来不及展开第二击。
而且他做下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林苏自己却是知道的,他最后的这一眼,让张文远突然想到了京城大儒李平波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白衣染血去,他年知是谁?
此人目前还很弱小,但他很快就会变得强大,也许三日后,他从试场出来时,已经跟他一个级别了。
一旦他变得强大,谁又能再压制于他?
还有,张宏……
张文远目光一落,就看到了身边的张宏,张宏脸色一片惨白,父亲失手了,他完了!
圣家联姻,也完了!
这一番交手,林苏身边的人全都不知道。
林佳良道:“三弟,休要逞口舌之利,踏过殿试路,来日方长。”
他还以为三弟想在考前,跟张文远来一番言语交锋的,以三弟的口才,他可以让张文远很难堪,但这完全没必要。
但他没想到,就在刚才,张文远跟林苏已经有过一次交锋,这交锋,远不是口舌交锋可比,而是真正的生死战。
林苏深深吸口气:“走吧!”
彩虹桥内,接引之舟出现,试子登舟,穿云而起,直落贡院……
张文远手一起,抓住张宏,在张宏一声凄惨大呼“不”中,穿空而起,落在自己的书房。
“爹爹……”张宏大哭。他已经正式确定不能参加科考,这一记重锤让这个风华正茂的书生真正知道了世事的残酷。
呼地一声,大风起,张宏被吹出了书房。
他的官印猛地一亮,秦放翁的身影出现:“张兄,你不是说过,必能将其阻断于科考之外吗?为何他顺利入场?……”
张文远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张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秦放翁也急了。
“我已尽力!”张文远缓缓吐出四个字,再没有了下文。
秦放翁瞅着他颤抖的头发,终是不忍:“张兄,我也知道你已尽力,现在咱们也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道关卡了,只要他不能踏足前八十一,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