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十丈花街在音乐声中走完,林苏掀开车窗帘,就看到了丁海。
丁海站在一众商家大佬最前面,双手一拱,十余人齐声大呼:“两位公子踏上征途,祝贺此去金榜题名,名垂天下!”
林苏笑了:“各位老板,你们这弄的阵仗也太大了些。”
丁海道:“三公子你可错了,今日这阵仗,并不是我弄的,外围江滩百姓,是你弄的,中层海宁百姓,是自发的,而这些花楼大家也是自发而来……”
青楼花魁团队里传来,伴随着一条袅袅婷婷的人影,正是玉香楼般若,她嫣然一笑,江畔花开:
“姐妹们个个对三公子望眼欲穿!期待着三公子能入幕为宾,奈何你从不登楼入室,你不来看姐妹们,姐妹们只能送上来给你看看了……”
秦香君妙目流转,接了过去:“是啊,三公子,你的词儿将姐妹们撩得日不睡夜无眠的,姐妹们都瘦了好几斤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外围各路百姓眼界大开,原来顶级大家也有这样一面啊,这些花楼大家等闲人看一眼都难,搭上句话儿基本不可能,现在个个化身小迷妹,在三公子面前演绎绕指柔。
暗夜、绿衣、陈姐面面相觑,三人同一时间拿定主意,从此以后,打死都不能让他逛青楼……
另两个花魁并肩而来:“钱债可偿,心债难清,三公子不知不觉中可是欠了一屁股情债……在你即将离开海宁远赴京城之际,不如写首词送给我们吧!”
这声音一落,周围一群人同时鸦雀无声。
三公子的词,传得沸沸扬扬,但众人可还真没见过他现场写词,他会写吗?如果现场写下七彩词,那就是一段海宁千年不朽的传奇,足以让海宁这座小城名垂天下……
“真写啊?”林苏瞅瞅二哥,二哥眼有光芒,不管三弟写下什么,他都是这幅表情。
瞅瞅丁海,这老货笑眯眯地点头,让林苏有点怀疑这老货是不是跟青楼串了个通……
“你们呢?有没有意见?”林苏向绿衣她们征求意见,给别的女人写词,你们就不说个话?
绿衣很天真地回答他:“我不敢发表意见,我怕她们打我。”
陈姐和暗夜同时笑了……
林苏道:“各位大家这大清晨的赶来送我,我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好吧,一首《蝶恋花.春愁》送给你们!”
手起,金纸出……
下笔片刻,金光漫地,面前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沉醉的表情……
众人大惊,落笔成词,一出金光漫地,金光词吗?
最后一字写完,金光陡然转七彩,七彩霞光漫地,海宁码头顿时如梦如幻。
七彩!
七彩词章!
有人大呼,有人跳,有人尖叫……
跟在林佳良身边的曲秀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个小叔子她知道很恐怖,写下二十首七彩诗篇,但在她心中,始终认为七彩诗篇没那么容易,他一定是精心打磨,才慢慢成就的诗篇,但今日她却是亲眼看到,一首七彩词篇在她面前诞生,从花魁们提出请求,到诗成七彩,只不过数十个呼吸而已,真正是比人喝水都容易。
写下的是什么?
金纸上的词章浮起,几行大字清晰入目……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几个花魁眼中全是小星星,突然,秦香君身影一闪,出现在林苏面前,娇好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轻一碰,林苏手中的词稿到了她的手中,秦香君退后两步,盈盈一礼:“谢公子绝世词章!”
林苏傻了,秦香君这身法也太快了吧?
投怀送抱的灵动无与伦比就不说了,更牛的是:她分明亲了他一口!
但他打赌,这一亲,在场之人绝对看不见,几乎是以微秒为时间单位的……
但暗夜看到了吗?别人看不见,她不应该看不见!
林苏悄悄打量暗夜,暗夜嘴唇咬紧了,两只眼睛里全是小火苗,靠!不妙!
空中传来哈哈大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千古绝句也,千古绝句也……老夫和丁海这一手策划,成就一段文坛佳话,杨知府,服了吧?”
是抱山,抱山和杨知府从天而降,同时出现在送别的现场。
林苏盯着抱山这张得意洋洋的老脸,一直真不知道该说啥,真是你策划的啊,我一个学子进京应试,你弄一堆花魁过来莺莺燕燕的,你真不怕我的路会走偏?……
外面掌声四起,花魁队伍里传来娇笑连连,气氛到如今才算是真正的白热化……
杨知府哈哈大笑:“文坛佳话,文坛佳话也!海宁经此一词,文名大振,两位公子,本府也专程为你们送行,祝愿两位公子双双高中,衣锦还乡!”
第146章 撩得三个大佬打架
林苏哭笑不得:“知府大人,抱山先生,哦,还有丁老板,你们为了海宁的文名,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今日专程送别,要不要我给你们也写一首?”
“要!”三人大喜,同声大叫。
林苏手一起,开写,片刻完成,又是七彩之光弥漫……
金纸上的字浮现:
“故人西辞海宁楼,烟花三月下曲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好诗!”抱山先生一声大吼。
杨知府也动容:“平生仅见也!”
“这诗稿送给你们谁呢?不如你们抢吧,谁抢到了归谁……”林苏手一起,一股阴柔之力包住金纸,哧地一声,金纸射向长江……
“我的!”抱山人化狂风射向江中。
“老货住手……这诗上有海宁楼三字,理当归我!”丁海仗剑而去。
“诗以曲州为名,能代表曲州的,舍我其谁……”杨知府手中官印金光大盛,一下子将两人全都压了下去。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又是好笑又是惊奇。
林苏一拉林佳良:“二哥,咱们走……”
一场送别,三个曲州大佬级别的人物打得不可开交。
海宁满城百姓看了一场好戏,这才是真正的文坛佳话。
船已入长江,真正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林佳良无限感叹:“三弟,你这首诗,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三个打架?”
“那当然!这几个老货敢算计我,我不收拾他们收拾谁?”
“哪天你也收拾我一回,送我一首七彩诗……”
哈哈哈哈,船上笑声一片。
林苏目光朝夫人团队里一落,暗夜白他一眼,一缕声音就钻进他的耳中:“赶紧去船舱里将嘴唇洗一洗,另外……今天不准亲我!”
林苏落荒而逃,进了船舱洗嘴唇……
船行碧波,一路向北。
七日行程,风光无限,终于在第八日午后,抵达京城码头,码头之下,货船众多,有的船上面装满了北方的毛皮,毛皮高高码在甲板上,如同水中移动的一座座毛皮山,也有甲板上空无一物,但船明显吃水甚深的,暗夜告诉林苏,那是西方来的生铁,大苍境内铁矿甚少,日常所需多来自于西岐。
林苏也看到了来自海宁的运煤船,虽然此刻已经过了严冬,但煤在京城的销量反而见长,最关键的原因是,煤的另一项主要功能在京城率先开发出来,那就是:日常生火做饭的功能。想想看,一小块煤,就相当于一大捆柴火,烧起来火量足,还没什么烟没什么灰,价格也跟柴火差不多,凭什么不用?虽然一般老百姓依旧买不起,用不起,但京城大户人家已经习惯了用煤做饭,用煤烧水,京城大户人家的人口基数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经应用,海宁煤厂的煤再度紧俏。
煤到码头,几个京城商户抢着登船,跟煤厂的人套近乎,簇拥着一个中年汉子从船里出来,几个老板脸上都笑开了花。
陈姐也笑了:“郑叔这辈子都没风光过,没想到临到老来,反而成了京城大户巴结的对象。”
郑叔,就是煤厂专管京城销售的人员,也是四百残卫之一。
曲秀笑着回应:“看来咱们得低调些,要是那些人知道,主宰整个煤厂、香水和白云边产业的人就在咱们船上,那些人会将这条船围得水泄不通。”
这倒也是,林家的几大产业,不管哪一条,都是市场上的紧俏物资,随便一个协议下来,就意味着几万几十万两白银的纯利。
所以,他们悄悄地下了船,从码头脱身,一上到上面的大平台,曲家的管家就躬身相迎,管家身后,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一见到林佳良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妹夫一路辛苦……”
他是曲哲,曲秀的同父同母兄长。
林佳良跟他见礼,将他引见给林苏,曲哲立刻深深鞠躬:“三公子,数月来,公子多次指点我词作,于我有半师之谊,请受哲一拜!”
林苏将他扶住:“兄长乃是我嫂子之嫡兄,亦是我之兄长,何需客气?”
一番寒喧,请上马车,回归曲府。
曲哲将客人都接上马车,回首东望,东边一辆马车刚刚离开,那是曲家另两个后辈子弟曲晋、曲武,今日曲秀带姑爷回家,曲家其实是给足了脸面的,让曲家三个最有希望的文道子弟亲到码头迎接,但曲晋和曲武对于林家,骨子里有着一种抵触,不敢违逆家主的命令来倒是来了,但根本不跟他们见面。
曲哲在这两兄弟面前毫无发言权,也没办法说他们什么,唯有暗暗叹息,但愿妹夫和三公子并不知道吧。
林佳良这个书呆子估计是真的不知道,但林苏不一样,林苏顺着他的目光看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虽然隔着还远,但林苏千度之瞳何等神奇?只一眼就清楚地知道,那辆马车跟他们屁股下面的马车装饰毫无二致,显然也是曲府马车。
那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他也看清了马车里面人的脸,跟曲哲有八分相似,他就明白这里面坐的人,就是曲家另外两位公子。
踏入京城,林苏并非毫无准备,会试刚刚结束,陈姐就秘密召集了二十个人,全都是她当年的部下,专司情报刺探的残卫,这些人已经提前四个月入京。
十万大军大浪淘沙留下的精英,何其了得?再加上林苏的面授机宜,和无限量的银票供应,这二十个人已经打入了京城各个关键环节,成为林苏安插在京城的暗线,各类情报早已通过专用的情报反馈体系,反馈到了林苏的耳中。
张文远、赵勋、秦放翁等人家族成员、势力勾连他都知道。
曲家的情况他也知道。
曲家原本是将门,在文官把持朝局的历史大背景之下,混得极其不如意,差一点点就象如今的定南侯府一般,但曲家本代家主曲文东改变了一切,他以文出道,官拜右大夫,在官场之中左右逢源,号称官场典范,成功地将曲家从将门带入了文道,也在京城乱局中,为曲家谋了一席之地。
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从不多事,不惹事,而且不结党不营私,甚至官场之中惯用的“父进子上位”,他都不搞,他的子弟全数经商,不涉足政坛。
这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就是没有攻击性。
对于任何人都不具威胁性的朝廷高官,谁会跟他作对?
所以,他才得以保全。
但有一件事情林苏一直没搞明白,就是曲家为什么不斩断林家这条线,以曲文东的谨慎与阅历,该当明白林家是多么敏感的一个家族,以他一惯的性情,紧跟时代潮流退亲才正常,而曲文东偏偏在辞官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将曲秀嫁到了林家,跟林家作了个深度捆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林苏到目前为止,也找不到妖在何处。
进入曲家,欢迎仪式说不上热烈,但也绝对挑不出礼数的毛病。林佳良跟曲秀回到曲秀的小院居住,而林苏,则被安排在“逸仙院”居住,逸仙院,虽然并不大,但环境极为雅致,房屋五间,刚好够林苏和三女住在一起,还多了一间书房。
林苏走进书房,里面收拾得整洁,一长排书架上,摆着各类圣典。
林苏随手拿起一本《论语》,坐在书桌边,习惯性地将脚翘到了书桌之上。
翻开《论语》……
一缕幽香传来,绿衣开门而入,手托一只茶杯,茶杯放在林苏的手边,她目光落在书架上,眉头微微皱起:
“相公,暗夜刚刚探听到了一个消息,这书房里原本是有大量策论和曲家家主亲手批注的圣典的,但就在咱们进来之前的一个时辰,被人搬空了。”
策论和名师批注的圣典,是应试学子最宝贵的资源,因为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难得的东西,相反,那些圣典,寻常书店有售,根本不算什么。
应试学子早早进京,求的不就是名师指点吗?求的不就是好文章启发吗?曲家家主乃是文道大儒,进入曲家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但曲家偏偏搬空了。
“谁搬空的?”
曲晋!
曲晋……曲家小世子啊,林苏轻轻摇头,娘的这都什么事儿?他踏入京城,可真没想卷入豪门子弟的那些烂事。
但好象也已经卷入了。
当日曲文东答应跟林家结亲,曲家原本就有不同意见的,特别是曲家二代嫡系子弟的当家人曲家辉,曲家辉什么地位?曲文东的长子,如果曲府也有世子的话,无疑就是他,而曲秀的父亲曲家杰,只不过是个庶出。
而曲晋,就是曲家辉的儿子,从曲家辉那里算下来,他就是曲家嫡系。
而曲秀、曲哲,全都是庶出。
在讲求血统纯正的封建社会,嫡出与庶出之间的差别,乃是天壤之别。
更有一宗,曲晋是文道天才,他的文才也远远超越曲哲,这个世道以文为尊,家族自然也以文为尊,后辈子弟中,最有希望在文道之上大放异彩的子弟,就成了整个家族共同的宠爱。
曲晋在曲家的位置,几乎等同于林苏目前在林家的位置。
他长期以来混足京城豪门公子圈,跟秦、赵、张这些家族后辈子弟打得火热,一个鼻孔出气,对于林苏这个搅屎棍自然不感冒,林苏就更不明白了,曲文东跟林氏结亲,不仅仅是冒了外围的风险,而且内部都意见不统一,他有什么理由非得这么干?
这个问题,他曾跟杨知府探讨过,杨知府给出的回答是:曲文东当时身在官场,不便于跟官员对着干,现在卸任了,追求一个自在,也就遵从本心,不受约束……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在一般书呆子看来,似乎也成立。
但林苏看来,却幼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