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板面王仔
二人对饮，第五尘一抹嘴，仰头望天道：“这么多年熬过来，有些事也想明白了。我这辈子也值了，那实力多高才算高啊？”
“就算走到最高又能怎么样？无非是修炼、杀人、争利、奇遇…现在回想起来，一辈子就是这些事，反复循环。”
“我就算走到下一步，不还是这点事么？玩够了，见多了，没意思。”
“是。”许山附和，“没别的，我这一天天的除了打架就是装逼。”
“就是。”
两人拿起酒坛子又碰了一个。
许山喃喃道：“其实有时候我觉着死了挺好，省心，不累。我就是倒霉活下来了…”
“这么有缘，那咱俩一块死吧，你现在早点死还不用像我这么遭罪。”
“我还有没完成的责任…你不也撑着呢么？”许山斜目道。
“唉……也是。”第五尘喟然叹息。
两人同时无言，陷入了久久沉寂，只有酒水晃动声不断回响。
酒饮尽。
第五尘随手丢掉酒坛，看向许山道：“来找我一趟没有收获，失望么？”
“预料之中，没什么失望的。”
“呵呵呵…不错。”第五尘一咧嘴，“给你点提点吧，也不算你白来，虽然有可能没啥用，也可能你早就知道了。”
许山静听。
“突破幽明的关键前人早有笼统的记述，一言以蔽之洞悉生死。生死如何洞悉，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去发现观察…到了后期的修士要么去参加烈度低一些的战斗想要在生死周旋之中获得一丝领悟。另外一部分人则是选择闭关静修，参透死气的玄奥。还有一路么…我觉得算是最靠谱了，但却是最少人选择的方法。”
“什么？”
“融入凡人之中观察。”第五尘道，“死气带来的长久影响，这种状态与普通生灵的正常衰老最为近似，而且凡人数量庞大，所以观察体会他们的经历我认为最可靠。”
“听起来很普通，没什么创意，有成功的案例么？”
“没有。”
许山无语看向第五尘。
第五尘撇撇嘴道：“其实我觉得不是这个法子不行，而是这个办法执行难度太大！我们根本无法真正融入凡人，早年我曾经尝试过在一家凡人城镇定居，但是撑了两个月就放弃了。”
“为什么？”
“太他妈臭了，跟在粪坑里一样，那些人一走一过都一身屎味。”
“……”
许山痛苦闭上眼。
或许今天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这就是个老神经病。
“臭…臭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感官么？”
“我去的第二天就屏蔽了五感，但是根本架不住脑子使劲想！死气会放大你的负面，增强你的厌恶感…我一闭眼，感觉满鼻子都是味，就感觉街上的男女老少都在光着腚走，屁股缝里还挂着屎。我有洁癖，受不了一点！”
“我现在想起来都他妈觉得恶心！咔咔~咔…he~tui！”
第五尘怒吐一大口痰，吧唧落在地上。
许山看向地面那一大口痰，眼皮疯狂抽动。
淦！见鬼！真牛逼！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一口痰，跟摊鸡蛋饼似的！
这老头子以前竟然有洁癖真是离谱！
又开了一坛子酒漱口，第五尘道：“其实声色气味的感官只是最浅表的，要克服的困难绝不仅仅如此。”
“死气对情绪的干扰，身体力量的无时无刻流逝……这种状态根本无法让心沉静下来，所以也无法真正融入观察凡人的一切。最终我们都会回到熟悉的路径，用修士的办法解决问题…去寻找机缘、去自悟、去夺舍…”
“可每一个失败先例都不能代表未来，你可以去尝试一下，这条最少选择也是经常被人放弃的方法。而且我觉着你挺埋汰的，进来就要给我泼粪，融入凡人应该比别人有优势。”
“嗬……”许山扯了扯嘴角，“我再研究研究吧。”
……
第1222章
“也好，路是你自己选的，旁人管不着。”第五尘灌了口酒，痴痴笑道，“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别抱什么希望就是了。到了这个阶段任何修炼都无用，趁着有时间享受生活吧，怎么高兴怎么活就是了。”
“呵呵，不过说也是白说。幽明后境，犹如溺水，人若濒死…又怎么会有心情享受呢？”
许山抿了抿嘴唇，陷入沉思，而后道：“我有一师名叫陈丰，不知道你可认识？”
“陈丰？”第五尘愣了一下，“他是你师父？那他可真是赚了。我跟他交过几次手，有些了解。他那个人活的挺累，没什么享受，除了修炼就是宗门…哦，他还活着么？”
“突破失败，走了。”许山道，“不过我见证了他冲击的过程，当时他全身死气发散出去，力量恢复、肉身重塑…再之后心魔显化外界将他斩下，在死气中化为飞灰。”
“我想，是不是幽明后期这个阶段并不重要，领悟生死的关键在于达至极限后突破的瞬间？”
“啊……”第五尘若有所思，“那些幽明后期的老王八蛋死了也不愿意让人知道，留下的记载几乎没有几个字。照你所言，他的情况应该比我强。”
“何出此言？我看你的状态比我师尊好了不少，他整个人已经接近枯尸，不成人样。”
“那都是表象，每个人体质情况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生机外入，死气内生。当体内生出死气之时，身上的力量便会被死气锁死，那死气不是想发散就发散的，起码我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只能保持当下的状态，就算想拼死一搏也没有这个能力。”
“原来如此…”许山喃喃道，随后又问，“那心魔显化可有什么见解？当时我那师尊几乎无法动弹，面对心魔来袭没有任何反制手段，这是近乎无解的境地，我一直没想出什么好的解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第五尘打了嗝，依靠着酒缸调整了一下动作，“死气长时间腐蚀，力量不仅被压制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减，但更严重的是精神的消磨。你说陈丰恢复了力量肉身重塑，那他精神必然也会极大恢复提升…心魔是心内最深处的精神世界投影，如果会显化外界，理所当然的会先出现。”
“至于怎么解…既然心魔能显化，你自我意识当然也理应能够出现，只是时间会晚上一些。”
“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你也不必尽信。”第五尘仰头彷徨叹道，“陈丰能肉身重塑，说不定他已经领悟了生死奥妙…原来后面还有这一劫难么？这可真是比生死玄关还难渡。”
许山沉默不言，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
……
“说到这你听明白了吧？”夏飞光道，“镇海邪君是他，帝释天也是他，在东荒呼风唤雨的还是他…虽然他怎么晋升幽明的这件事没跟我讲过，但这些消息绝对是真的，我爹与他一战那也是失败而归…”
第五炼锋表情木讷，瞳孔涣散。
夏飞光喋喋不休讲了半天，他也听进去了。
但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离谱了。
东南西北，世界上到处都是许山的身影。每一个身份都是足以震动一方地域。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他妈是一个人办的事吗？！
而且许山晋升幽明这实在有悖常理，完全不能让人接受。
夏飞光还在喋喋不休，可第五炼锋已经彻底听不到他说话，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跟呼吸声轮番作响。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跟恐惧感、梦幻感冲击心神。
夏飞光说的东西，他凭借理性判断完全不能相信！
但是心里有另一道理性一直在不断提醒他这好像是真的！
在幻海教…自己被关进牢里，许山在外面活的异常潇洒，最后直接带着自己从牢里大摇大摆的离开。
在天下会，自己被关进牢里，许山在外面活的异常潇洒，最后直接带着自己从牢里大摇大摆的离开。
虽然这两桩事他都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但是他一直觉得太过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点。
倘如果说他就是镇海邪君，帝释天……那就一切都合理了，完完全全的合理。
可是他是镇海邪君是帝释天是幽明，这件事本身就他妈的不合理啊！
不过细一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一个人翻云覆雨，导致真言教被灭，幻海教元气大伤。自己被关在牢里，他在外面继续施手段…
夏飞光描述他在东荒的经历，手法也完完全全是他的手法！
第五炼锋呼吸极度粗重，面若红火。
脑子已经被无数问题跟信息搅合的乱成一团浆糊。
见他这副模样，夏飞光果断闭口，露出蜜汁微笑。
缓了许久，第五炼锋咬着牙，艰难启口：“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信！”
“你不信好办啊，我马上就能让你信！等会他出来，我全力一击给他来一下你就信了。”
……
第五尘闭目敲打着膝盖，慨叹道：“世事真是让人无奈，幽明之前的修炼者留下的修炼路径都是无比清晰，前人跟随路径修行即可，差的无非是天质资源，可到了这一步开始变得只论心不问物，玄之又玄…呵，天下的极境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可曾见过极境强者？”许山问道。
第五尘笑笑，歪过头道：“当然见过，而且见过极境的幽明不在少数，不过基本见的都是死的，要么就是留下遗言的…但老头子我见的极境跟他们都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许山惊讶道。
第五尘气度为之一变凑向许山面前，瞳孔也逐渐放大：“我见过活的，不是那种半残废…是死而复生的极境！就在西泽…你也应该知道，西泽那些宗门视上古强者当神祭拜，虽然今日之风气早已经大变，但是一千多年前还是有些宗门真心信奉他们祭拜的强者，并且努力将其复活。”
“那宗门名声不显，我也是意外才见到…当时赶的正是时候，见证了这一幕。”
……
第1223章
“你看见什么了？”许山严肃急问。
境界已至幽明，世界上对他有吸引力的东西已经不多。
极境的消息，毫无疑问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存在。
第五尘似回忆般道：“这些年我被死气折磨，很多记忆都已经淡忘。但当时那一幕我记得很清楚，那宗门大殿中供奉着一座粗糙的石柱，我在天上路过恰巧看到柱子开裂，有一股气息从里面流出。”
“然后这气息越来越强，石柱内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那里面的东西不是人，身形似人，但面部却是更近似虫类，长着两个大牙。”
“当时我正值巅峰状态，一眼便能确认这是极境强者，他从虚弱状态中苏醒，还未曾恢复，其气势已经让我感觉无法触及。”
“等到他彻底从石柱中脱身，气力仍旧不断攀升。那小宗门的修士在这股威压下…尽皆暴死，后来他看见了我…”
“再然后呢？”许山紧张道。
“再然后…我便逃跑了。”第五尘苦笑，“不过两息的时间，他的气息增长已经强到我用神识无法接近，仅是站在那他就盖过了世间所有光芒，甚至将空间压崩。我一口气跑出百里之外，回头再看，他已经消失了。”
“后来，我返回四处盘查，再也找不到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
“哎！真是惊人啊！”第五尘无比怀念，“惊鸿一瞥，一生难忘，那是怎样的力量……极境从不留于此方世界，他们到底又去往何处…”
“太可惜了，当时你应该看看他是怎么消失的。”许山叹惋。
“看？”第五尘斜睨许山，“你没见到你不知道，我看见他第一眼就感觉毛骨悚然。我有一种感觉，如果再晚点，他一定会杀了我。”
“怎么会这样，境界越高心越宽。就算杀性再大，初见这等高手也没有理由杀你才对。”许山疑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感觉不对劲。”第五尘耸了耸肩，“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可跟你聊的了，没事你就走吧。本来就糟心，现在又谈起什么突破啊，修炼啊，心里越想越难受。”
许山直接起身，双手一拢行了个大礼。
“多谢前辈指点，告辞。”
“这还差不多。”第五尘醉眼半睁，“还算是有点人样，走吧。”
……
地宫之外。
夏飞光、第五炼锋并排站立。
听到有隐约的脚步声响起，第五炼锋全身汗毛竖起！
夏飞光鼻孔又一次放大。
两人目光紧紧锁定着地宫出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已经距离二人不足百米的距离。
夏飞光直接拿出自用地阶法剑，摆出待敌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