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
去了别处,今夜月色炼化、以及明早炼化朝霞两事,就都要大打折扣。
那女子一脚踹开那刚刚在礼部谱牒入流的山神,后者立即遁地而逃,绝对不掺和这种神仙打架的山上风波。
真正让老妪不愿退让的,是那女子随军修士的一句言语,你们这些长春宫的娘们,沙场之上,瞧不见一个半个,如今倒是一股脑冒出来了,是那雨后春笋吗?
不但如此,女子还抬起头,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更加火上加油的言语,也没下雨啊。
米裕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只觉得很顺耳了,听听,很像隐官大人的口气嘛。亲切,很亲切。
最后这场风波没有酿成祸事的原因,很简单,那女子修士见那老妪脸色铁青,也不废话,说双方切磋一番,她撇开大骊随军修士的身份,也不谈什么文清峰弟子,不分生死,没必要,伤和气,只需要任何一方倒地不起即可,只是记得谁都别哭着喊着回师门告状,那就没劲了。
老妪一听说对方出自风雪庙文清峰,立即没了火气,主动赔礼道歉。
那女子大概是觉得更没劲了,直接御风离开凉亭。
米裕一眼望去,这般女子,有那么点家乡酒水的滋味了。
之后老妪带着终南在内的女子,在凉亭之内修行吐纳。
米裕再次独自远去。
在别处山头山林间,躺在古树枝干之上,独自饮酒。
取出一张山水敕令之属的黄纸符箓,以些许剑气点燃符箓再丢出。
很快那位小山神就现身,在树底下,口呼仙师。
米裕问了缘由,哑然失笑,原来是邻近一处河伯水府,一贯喜欢强纳女鬼为妾,有女鬼投牒土地庙无果,反被土地泄密给河伯,差点被当场鞭杀,女鬼继续投牒县城隍庙,那河伯也是跋扈惯了的,竟然直接扯住那女鬼头发,一路拖拽到城隍庙之内,要当着城隍爷好友的面,鞭杀女鬼,刚好被那女子修士路过撞见,兴许是受限于大骊制定的山水律法,只能将此事通报礼部,她却很难亲手打杀河伯、土地和城隍,所以她今夜才来此山头散心,将可怜山神一并迁怒了,理由是渎职。
米裕想起一事,问道:“若是有军功傍身,按照大骊边军律例,不是可以拿来换取头颅吗?看那女子,积攒战功,好像不会少。”
那山神小心措辞道:“那位女子仙师,战功确实多,在沙场上攒下了一份偌大名声,好像连某位大骊巡狩使都曾对她亲口嘉奖,此事连小神都有所耳闻,不过听说她都让给朋友了。”
米裕坐在树枝上,挥手笑道:“山神老爷只管自己压压惊去。”
米裕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位好姑娘啊。”
米裕悚然状,猛然转头望去。
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位佩刀女子,亭亭玉立。
米裕沉默片刻,笑问道:“那女鬼?”
那女子一言不发。
米裕只得自己喝酒。
她冷笑道:“与那长春宫女修同行之人,也好意思背剑在身,假扮剑客游侠?”
米裕笑道:“实不相瞒,我与魏大剑仙见过,还一起喝过酒。”
女子愣了愣,按住刀柄,怒道:“信口开河,胆敢侮辱魏师叔,找砍?!”
米裕无奈,那魏晋是睁眼瞎吗?这般女子,都瞧不见?
米裕只得摆手求饶道:“当我鬼迷心窍了,姐姐莫要生气,我哪能认识魏大剑仙,我一个喝市井米酒酿的山泽野修……”
那女子冷声道:“魏师叔绝不会以修为高低、家世好坏来分朋友,请你慎言,再慎言!”
女子显然不愿再与此人言语,一闪而逝,如飞鸟掠过处处枝头。
米裕躺回树枝,心情好转几分。
最后长春宫女修一行人,到了风雪庙山门,只是那个余米却说有事离开一段时日,双方相约于一座仙家渡口。
米裕还真有事,去彩衣国胭脂郡找到了那位渔翁先生,表明身份,当然是落魄山记名供奉余米,还带了一封魏大山君的亲笔手书,以及几件能够让师徒三人相信他米裕身份的陈年往事。
因为年轻隐官让韦文龙捎给魏檗的那封信上,提及一事,如果他米裕最终选择留在落魄山,就让米裕去胭脂郡找到师徒三人,先回落魄山,到时候米裕再陪同三人一起去往北俱芦洲,让赵树下去狮子峰,找李二前辈练拳,让赵鸾去彩雀府修行,吴老先生可以去云上城做客。在这期间,米裕可以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帮忙指点赵树下已经获得口诀的剑气十八停。
做这些事情,米裕十分乐意,就像回到了避暑行宫,或是春幡斋。
不然只是在落魄山,每天舒心惬意是不假,可终究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将师徒三人送到了那条翻墨渡船之上,米裕找到刘重润后,这才去往风雪庙附近的那座仙家渡口。
不曾想相约时辰,长春宫修士还未露面,米裕等了半天,只得以一位观海境修士的修为,御风去往风雪庙山门那边。
结果遇到了她们刚刚离开山门,老妪神色郁郁。
她们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向风雪庙神仙台购置一小段万年松,是长春宫一位大香客的女眷,急需此物治病,那位香客,权势煊赫,如今已经贵为大骊巡狩使,这个武职,是大骊铁骑南下之后新设立的,被视为武将专属的上柱国,连同曹枰、苏高山在内,如今整个大骊才四位。而这位巡狩使的女眷,那个疑难病症,山上仙师坦言,唯有以一片神仙台万年松入药,才能治愈,否则就只能去请一位药家的上五境神仙了。
但是很不凑巧,那位大将军与真武山关系极好,与风雪庙却极其不对付,所以就托付长春宫此事,做成了,重谢之外,就是一桩细水流长的香火情,做不成,长春宫自己看着办。
大骊王朝,或者说如今的整座宝瓶洲。
山上已经半点不像山上。
而风雪庙那棵名为“长情”的万年松,生长在神仙台崖畔,枝叶高出山脊,根却一路蔓延至涧底,依附山根,浸染水运,所以入药有奇效,皮厚寸余,剥开之后,色如琥珀,入药有奇效。尤其是女子,无论是消息灵通的山下权贵女眷,还是山上斩赤龙之前的女子仙师,人人需要,可惜人人求不得。道理很简单,万年松在神仙台,而神仙台之事,得问剑仙魏晋才行,哪怕是风雪庙老祖师,相信都没脸为了一片万年松,与魏晋开口讨要。
长春宫太上长老与大鲵沟秦氏老祖有旧,不然休想做成此事,根本不是多少神仙钱可以解决的事情,老妪本以为事情为难,最少还有回旋余地,不曾想到了风雪庙大鲵沟,那秦氏老祖一听说是此事,立即变脸了,态度极为坚决,斩钉截铁说此事绝对不成,奉劝那位老妪,别痴心妄想了。
米裕与那些长春宫女修碰头后,只说自己去风雪庙试试看,碰碰运气。
当然不是为了长春宫,而是觉得既然那万年松如此值钱,自己身为落魄山一份子,不砍他娘个一大截,好意思回家?
反正当时与魏晋一起路过那棵万年松,魏晋提了一嘴,说此树若是生长在文清峰、绿水潭,倒是可以省去自己不少麻烦。
当米裕熟门熟路到了神仙台之后,就开始掰树枝,掰断了一根树枝,说好事成双,掰下了两根,又说三才兼备,在米裕念叨着四象齐聚之时,有女子急匆匆御风而至,双方可算熟人,刚刚返回师门没多久的女子,一记刀罡劈砍在米裕身侧,只是不曾想那个自称山泽野修是不是做贼心虚,竟然一头撞在刀光之上,然后直不隆冬坠入悬崖,等到女子要御风去救人,已经寻不见任何踪迹。
女子往返山崖、山谷数次,仍是找不见那个莫名其妙就消失的家伙,等她一头雾水返回那棵万年松畔,风雪庙老祖,大鲵沟一脉的秦氏老祖,以及她所在文清峰一脉的祖师,三人都已经齐聚山巅,恩师与她笑言,不用理会此事此人了。女子忍不住问道,那人果真认识魏师叔?
大鲵沟秦氏老祖笑眯眯道:“有搞头啊。”
文清峰的女子祖师冷哼一声。
貌若稚童、御剑悬停的风雪庙祖师,以心声与两位祖师堂老祖说道:“此人当是剑仙无疑了。”
米裕偷偷溜出风雪庙之后,只说自己面子不够,但是乘坐渡船在牛角山靠岸之前,却将一片万年松偷偷交给了那个韩璧鸦,说路上捡来的,不花钱,说不定就是那万年松了。
小姑娘说你骗人吧?
不过她手中那片古松,入手极沉。
米裕笑眯眯说是不花钱骗人呢,还是万年松骗人啊?
少女喜欢说话,却不太爱笑,因为生了一对小虎牙,她总觉得自己笑起来不太好看唉。
与余米前辈分别之时,看着那个潇洒远去的背影,她才偷偷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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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瓶洲中部那条尚未彻底开凿完毕的渎水之畔,白衣少年骑在一个孩子身上,身边跟着一个从书简湖急匆匆赶来的林守一。
崔东山跳落在地,从林守一手中接过那二十四枚竹简,环顾四周,喃喃低语道:“辛苦了。”
在这之前,几个“齐”字,已经到手。
而一封解契书,也从剑气长城来到了宝瓶洲。
崔东山扯开嗓子嚷嚷道:“辛苦了!”
他曾经调侃一句柳清风与李宝箴的重逢,见面道辛苦,毕竟是江湖。
如今哪怕整座浩然天下,都算一座江湖,可先生何在?
第689章 一个年轻人的小故事
大泉王朝的京城,蜃景城下了大雪后,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蜃景城多华美建筑,道观寺庙星罗棋布,故而美景不在下雪时,而在化雪时,必须登高赏雪,俯瞰此城,宛如一处五彩琉璃仙境,流云漓彩,莹澈无瑕。
姜尚真和浣纱夫人就在化雪之时,进入了这处人间仙境。只是世间美景如美人,仿佛经不起长久细看。姜尚真刚刚入城,就已经没了兴致,妇人则是心有牵挂,也对景色无甚观感。
姜尚真弄了一份关牒,名字当然是用周肥。这可是一个大有福运的好名字,姜尚真恨不得在玉圭宗谱牒上都换成周肥,可惜当了宗主,还有个俨如太上宗主的荀老儿,都容不得姜宗主如此儿戏,老头子真是半点不晓得老马恋栈不去惹人厌的道理。
浣纱夫人依附九娘,则不用如此麻烦,她本就有边军姚家子弟的身份,父亲姚镇,老将军当年下马卸甲,转为入京为官,成为大泉王朝的兵部尚书,只是听说近两年身体抱恙,已经极少参与早朝、夜值,年轻皇帝专程请数位神仙去往中岳山君府、埋河碧游宫帮忙祈福。老尚书之所以有此殊荣待遇,除了姚镇本身就是大泉军伍的主心骨,还因为孙女姚近之,如今已是大泉皇后。
入城后,一身儒衫背书箱的姜尚真,用手中那根青竹行山杖,咄咄咄戳着地面,如同刚刚入京见世面的外乡土包子,微笑道:“九娘,你是直接去宫中探望皇后娘娘,还是先回姚府问候父亲,见见女儿?若是后者,这一路还请小心街巷游荡子。”
浣纱夫人是九娘,九娘却不是浣纱夫人。
她被荀渊感叹一声“异哉”的自断一尾,其实便在姚近之身上,早已与这位大泉皇后魂魄相融,用以庇护姚近之这个身负气运的晚辈身上。除此之外,也是浣纱夫人有心做给大伏书院看的一种决然姿态,断去自身大道的最根本一尾,从仙人跌境为玉璞,若是以后世道大乱,她一样会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妇人头戴幂篱,遮掩面容,轻声问道:“姜宗主最多可以在京城待几天?”
姜尚真说道:“叙旧,喝酒,去那寺庙,领略一下墙壁上的牛山四十屁。逛那道观,找机会偶遇那位被百花福地贬谪出境的曹州夫人,顺便看看荀老儿在忙什么,事情茫茫多的样子,给九娘一旬光阴够不够?”
妇人施了个万福,道:“谢过姜宗主。”
两人就此分道,看样子九娘是要先去姚府探亲,姚老尚书其实身体健朗,只是姚家这些年太过蒸蒸日上,加上众多边军出身的门生弟子,在官场上相互抱团,枝叶蔓延,晚辈们的文武两途,在大泉庙堂都颇有建树,加上姚镇的小女儿,所嫁之人李锡龄,李锡龄父亲,也就是姚镇的亲家,昔年是吏部尚书,虽然老人主动避嫌,已经辞官多年,可毕竟是桃李满朝野的斯文宗主,更是吏部继任尚书的座师,所以随着姚镇入京主政兵部,吏、兵两部之间,相互便极有眼缘了,姚镇哪怕有心改变这种颇犯忌讳的格局,亦是无力。
只说老尚书的孙子姚仙之,如今已经是大泉边军历史上最年轻的斥候都尉,因为历次吏部考评、兵部武选,对姚仙之都是溢美之词,加上姚仙之确实战功卓著,皇帝陛下更是对这个小舅子极为喜欢,故而姚镇便是想要让这个心爱孙子在官场走得慢些,也做不到了。
倒是孙女姚岭之,也就是九娘的独女,自幼习武,资质极好,她比较例外,入京之后,经常出京游历江湖,动辄两三年,对于婚嫁一事,极不上心,京城那拨鲜衣怒马的权贵子弟,都很忌惮这个出手狠辣、靠山又大的老姑娘,见着了她都会主动绕道。
姜尚真看着那个姗姗远去的婀娜身影,微笑道:“这就很像男子送妻子归宁省亲了嘛。”
随后姜尚真问路辛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名声不显的小武馆,十几年前开设的武馆,馆主刘宗,在武馆林立的大泉京城,属于二三流的身手,一有同行聚会,共同商议某位外乡拳师能否开馆,如何安排三位馆主去问拳试探斤两,刘宗都只能敬陪末座,事后每次问拳,刘宗也多是打头阵,因为刘宗肯定输,属于先卖给外乡人一个面子。
久而久之,京城武林,就有了“逢拳必输刘宗师”的说法,如果不是靠着这份名声,让刘宗小有名气,姜尚真估计靠问路还真找不到武馆地址。
两个替武馆看门的男子,一个青壮汉子,一个干瘦少年,正在清扫门前积雪,那汉子见了姜尚真,没搭理。
少年到底还为武馆营生考虑几分,打量着眼前这个游学书生装扮的男子,好奇问道:“这位先生,是要来我们武馆学拳不成?”
姜尚真笑道:“我在城内无亲无故的,所幸与你们刘馆主是江湖旧识,就来这边讨口热茶喝。”
少年笑了起来,倒是个实诚人,便要将这个书生领进门,小武馆有小武馆的好,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江湖恩怨,外乡来京城混口饭吃的的武林好汉,都不稀罕拿自家武馆热手,毕竟赢了也不是什么夸耀事,而且就老馆主那好脾气,更不会有仇家登门。
一旁大雪天也没穿棉袄的精壮汉子,先前扫雪无精打采的,突然瞧见了两位邻近女子路过武馆门前街道,便轻喝一声,肌肉鼓胀,一个气沉丹田,双膝微蹲,不断旋转起来,一时间武馆门口雪屑无数,两位女子羞恼不已,低声骂了几句,快步跑开。
那书生一个蹦跳,躲过扫帚,结果路滑,落地后没站稳,摔在地上。那汉子大笑不已,也懒得道歉,反而笑话这读书人下盘不稳腿无力,这可不行啊,莫不是媳妇给野汉子拐了,气又气不过,打又打不过那厮,便要来学拳吃苦?
少年有些着急,听说读书人最好面子,而且还是馆主的客人,不能这么随便羞辱。万一是个有功名的,或是来这边参加春闱会试的举人老爷,到时候闹到衙门那边去,武馆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在那书生像是任人拿捏惯了的软柿子,笑道:“不是学拳,吃不住苦。”
这番动静,惹来那两位女子频频回眸,掩嘴娇笑,哪来的书呆子,学什么拳脚功夫,都长得那么好看了,女子也舍得偷别家汉子去?
姜尚真被少年领着去了武馆后院。
磨刀人刘宗,正在走桩,缓缓出拳。
老人实在是天生就输了“卖相”一事,头发稀疏,长得歪瓜裂枣不说,还总给人一种猥琐粗鄙的感觉。拳法再高,也没什么宗师风范。
只是当年在那藕花福地,刘宗却曾经与南苑国国师种秋,谪仙人陈平安,三位纯粹武夫,从敌为友,并肩作战。
刘宗还与当时已经修成仙家术法的俞真意对敌。
打不过是真打不过。
姜尚真笑道:“刘老哥,还认得同乡人周肥吗?”
老人立即停下拳桩,让那少年弟子离开,坐在台阶上,“这些年我多方打听,桐叶洲好像不曾有什么周肥、陈平安,倒是剑仙陆舫,有所耳闻。当然,我至多是通过一些坊间传闻,借阅几座仙家客栈的山水邸报,来了解山上事。”
姜尚真环顾四周,道:“既然都是金身境瓶颈了,为何还要蜷缩此地,昔年藕花福地磨刀人的英雄意气,都给浩然天下的仙气给消磨殆尽了?”
刘宗嗤笑道:“不然?在你这家乡,那些个山上神仙,动辄搬山倒海,翻云覆雨,尤其是那些剑仙,我一个金身境武夫,随便遇到一个就要卵朝天,如何消受得起?拿性命去换些虚名,不值当吧。”
姜尚真摘了书箱当凳子坐下,“大泉王朝历来尚武,在边境上与南齐、北晋两国厮杀不断,你要是依附大泉刘氏,投身行伍,砥砺武道,岂不是两全其美,只要成功跻身了远游境,便是大泉皇帝都要对你以礼相待,到时候离开边关,成为守宫槐李礼之流的幕后供奉,日子也清净的。李礼当年‘因病而死’,大泉京城很缺高手坐镇。”
刘宗摇头道:“做人总不能做了个死法都没得选的可怜人。按照你的说法,我当初在藕花福地,就可以随便找个皇帝投靠了。如今日子是清苦了点,不过很自在。反正习武一事,从未落下,该是刘宗的远游境,慢些来,终究会来。”
姜尚真点头道:“难怪会被陈平安敬重几分。”
刘宗笑问道:“那位小剑仙,是别洲人氏吧?不然那么年轻,在这桐叶洲肯定名气不会小,他如今混得如何了?”
姜尚真想了想,“不好说啊。”
至于这个磨刀人,当然没说真话,甚至可以说几乎全是在瞎扯,不然姜尚真也不会从玉圭宗的繁杂谍报当中,看到“刘宗”这个名字。事实上,刘宗离开藕花福地之后,没少出风头,与练气士多次厮杀,如今不但是金顶观的不记名供奉,还是大泉先帝刘臻亲自挑选出来的扶龙人之一,为了保证新帝能够顺利登基,不惜软禁了手握北边军权的大皇子刘琮在京“养病”,刘宗正是藩王府的看守人,可谓当今天子的心腹。
一个老江湖的自保之术,姜尚真可以理解,毕竟春潮宫周肥,在藕花福地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算好。
之前闲聊,也就是姜尚真实在无聊,故意逗弄刘宗而已。
比如陈平安在狐儿镇九娘的客栈,曾经与三皇子刘茂起了冲突,不但打杀了申国公高适真的儿子,还亲手宰了御马监掌印魏礼,与大泉昔年两位皇子都是死敌,陈平安又与姚家关系极好,甚至可以说申国公府失去世袭罔替,刘琮被软禁,三皇子刘茂,书院君子王颀的事情败露,当今天子最终能够顺利脱颖而出,都与陈平安大有渊源,以刘宗的身份,自然对这些宫闱秘闻,不说一清二楚,肯定早就有所耳闻。
刘宗在那边胡说八道,姜尚真听着就是了。
刘宗输只输在了不知道眼前周肥,竟然会是整个桐叶洲山上的执牛耳者。
哪怕曾经确实听说剑仙陆舫好友之一,有那玉圭宗姜尚真,但是刘宗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一位云窟福地的家主,一个上五境的山巅神仙,会愿意在那藕花福地虚耗甲子光阴,当那什劳子的春潮宫宫主,一个轻举远游、餐霞饮露的神仙,偏去泥泞里打滚好玩吗。早年从福地“飞升”到了浩然天下,刘宗对于这座天下的山上光景,已经不算陌生,这里的修道之人,与那俞真意都是一般断情绝欲的德行,甚至见识过不少地仙,还远远不如俞真意那般真心问道。
刘宗感慨道:“这方天地,确实千奇百怪,记得刚到这里,亲眼见那水神借舟,城隍夜审,狐魅魇人等事,在家乡,如何想象?难怪会被那些谪仙人当做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