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
狐国境内,不许御风远游,也不许乘坐渡船,只能徒步,所幸狐国入口有三处,魏本源拣选了一处距离桃芽丫头最近的大门,所以雇了一辆马车,然后给瓶妮子租借了一匹骏马,一个自己当马夫驾车,一个挎刀骑马,一路上顺便赏景,走走停停,也不显得行程枯燥。
到了半山腰瀑布那边,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的桃芽,当她见着了如今的李宝瓶,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结果三人饮茶之后,李宝瓶就叙旧完毕,起身告辞离去,说要北归,去一趟大骊京城找个朋友,至于先前留在山坳溪畔的那匹马,放养便是,陪她一路走过千山万水,也该歇歇了。
魏本源哭笑不得,桃芽也措手不及。
魏本源问道:“换乘山脚那匹马?”
李宝瓶一拍脑袋,笑道:“忘了与魏爷爷说,我如今也是练气士了,境界不高,但是可以御风。”
李宝瓶又补了一句道:“御剑也可,一般情况不太喜欢,天上风大,一说话就腮帮疼。”
老人与桃芽面面相觑。
李宝瓶想了想,不愿藏掖,“我有些纸张,上边的文字与我亲近,可以勉强变作一艘符舟。只是茅先生希望我不要轻易拿出来。”
魏本源无奈问道:“还有吗?”
李宝瓶摇头道:“没了,只是跟朋友学了些拳脚把式,又不是御风境的纯粹武夫,无法单凭体魄,提气远游。”
魏本源起身道:“那就让桃芽送你离开狐国,不然魏爷爷实在不放心。”
桃芽的境界,兴许暂时还不如老人,但是桃芽两件本命物,太过玄妙,攻守兼备,已经完全可以视为一位金丹修士的修为了。
李宝瓶笑道:“算了,不耽误桃芽姐姐修行。”
她朝桃芽姐姐眨了眨眼睛。
桃芽心领神会,俏脸微红,更是疑惑,小宝瓶是怎么看出自己有了心仪男子?
若是没那心仪男子,一个结茅修行的独居女子,淡抹胭脂做什么?
至于老人,要是桃芽的修行事,自会无比上心,至于这类细节,哪里会在意。
李宝瓶道别离去。
从南到北,跋山涉水,穿过狐国,半路上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穿着红棉袄的年轻女子站在一条山崖栈道旁,伸手呵气。
女子腰间狭刀与养剑葫,与大雪相宜。
所以在那一刻,仿佛整座天地间就只有两种颜色,皎皎雪色,女子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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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藕福地南苑国京城。
一位少女站起身,去往院子,拉开拳架,然后对那个托腮帮蹲栏杆上的小姑娘说道:“小米粒,我要出拳了,你去状元巷那边逛荡,顺便买些瓜子。”
黑衣小姑娘有些不情愿,“我就瞅瞅,不吭声嘞,兜里瓜子还有些的。”
其实还是职责所在,落魄山右护法,还兼任分舵副舵主,这种时候怎么可以不帮着裴钱护阵?
少女瞪眼道:“我这一拳递出,没轻没重的,还了得?!武运可不长眼睛,哗啦啦就凑过来,跟天上下刀子似的,今晚吃多大一盆酸菜鱼?”
周米粒赶紧起身跳下栏杆,拿了小扁担和行山杖,跑出去老远,突然停步转头问道:“买几斤瓜子?!听暖树姐姐说,买多就便宜,买少不打折。”
裴钱无奈道:“随你了。”
周米粒皱着眉头,高高举起小扁担,“那就小扁担一头挑一麻袋?”
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机灵得无法无天了。
裴钱点点头,事实上她已经无法言语。
周米粒看了眼裴钱,晓得轻重,立即脚尖一点,直接跃出院墙。
在小米粒离开之后。
裴钱一步踏出,重重一跺地,几乎整座南苑国京城都随之一震,能有此异象,自然不是一位五境武夫,能够一脚踩出的动静,更多是拳意,牵动山根水运,连那南苑国的龙脉都没放过。
裴钱双臂一个绞拧姿势,拳招极怪,略作停顿,一拳轻轻递出神人擂鼓式。
片刻之后,裴钱整个人既像是人随拳走,被拳意牵扯,又像是拳出由心,就是要去最高处递最后一拳才罢休,少女竟是身形瞬间拔高,一步凌空踩踏,随后步步往天幕飞奔而去,身形快若奔雷,最后来莲藕福地天幕处,好像是那大日悬空之所,裴钱终于递出最后一拳。
一拳过后。
少女脚下一处大日照耀下的广袤金色云海,轰然四散。
莲藕福地几乎所有踏上修行之路、并且率先跻身中五境的那一小撮练气士,都下意识抬头望向天幕某处。
再有那些这座新福地应运而生的英灵、鬼魅精怪,也都不约而同,茫然望天。
与此同时,大骊武庙,宝瓶一洲武庙,浩然天下其余八洲的一些大武庙,皆有感应。
八道武运疯狂涌向宝瓶洲,最终与宝瓶洲那股武运聚拢合一,撞入落魄山那把被山君魏檗握着的桐叶伞。
大骊各大武庙,尤其是距离落魄山最近的神仙坟那座武庙,金身神灵主动现身,朝落魄山那边弯腰抱拳。
魏檗一身雪白长袍猎猎作响,竭力稳住身形,双脚扎根大地,竟是直接运转了山河神通,将自己与整个披云山牵连在一起,先前还想着帮着遮掩气象,这会儿还遮掩个屁,光是站稳身形握住桐叶伞,就已经让魏檗十分吃力,这位一洲大山君先前还不明白为何朱敛要自己手持桐叶伞,这会儿魏檗又气又笑道:“朱敛!我干你大爷!”
不管连开数场夜游宴的魏山君,名声如何,只说神仙风度,那真是绝佳,不知多少女子神祇、仙子,见之便倾心。
至于那个落魄山的老管事,还是算了吧,容貌见过就忘,至多记得个身份。
朱敛站在竹楼那边的崖畔,笑眯眯双手负后,天地间武运汹涌,浩浩荡荡直扑落魄山,朱敛哪怕有拳意护身,一袭长衫依旧被细密如无数飞剑的浩然武运,给搅得破碎不堪,久而久之,朱敛脸上那张遮覆多年的面皮也随之点点剥落,最终露出真容。
朱敛伸出双指,捻住鬓角一缕发丝,眯眼而笑。
年轻朱敛,这般容颜,可醉美人心。
第655章 高处无人
裴钱打开院门,周米粒手持行山杖,肩挑小扁担,扁担上一头挑一麻袋瓜子,黑衣小姑娘在跟门口石狮子聊天呢,一个叽叽喳喳,一个沉默无言,很投缘。
周米粒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赶紧转头望向裴钱,刚要询问,裴钱却示意周米粒先别说话,然后转头望向远处一处屋脊。
那位正值壮年的武学宗师,站在一座歇山顶华美建筑的正脊之上,既然当下已经被发现踪迹,他便想要离开此地,返回皇宫与年轻皇帝禀报此地情况,事实上他也所知不多,皇帝陛下无非是忌惮那位登天出拳、震散云海的少女,匆忙下令,让他赶来一探究竟,他来得晚了,只见那女子如箭矢钉入大地一般返回,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京城震颤、龙脉大动,少女落地之时,截然相反,无声无息,如羽毛落地,这又让武夫宗师感到悚然,登峰造极,可谓化境。
在大魔头丁婴毙命后,先是转去修习仙法的俞真意不知所踪,传闻已经秘密飞升天外,春潮宫周肥、国师种秋都已经先后远游,鸟瞰峰陆舫等众多顶尖高手,尤其是那个横空出世,不到十年就一统魔教势力、最终约战俞真意的陆台,也都销声匿迹,在那之后,天下江湖,已无绝顶高手现身多年矣。
眼前“少女”,莫不是一位传说中驻颜有术的得道之人?
是那从天而降、来此游历的谪仙人?
如今江湖气短,但是山上仙气却越来越浓郁,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不曾想那位少女几步而已,先跃墙头,再掠屋脊,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这位中年宗师的对面屋顶一处垂脊,两两对峙,裴钱所站位置稍矮几分,少女收了拳架,抱拳行礼,以醇正的南苑国官话言语道:“南苑国人氏,落魄山弟子,裴钱,不知有何指教?”
那位腰间悬刀的中年武夫,收敛尴尬神色,抱拳还礼,“在下董仲夏,如今忝为魏氏供奉,御林军武刀法教头。”
董仲夏笑道:“不敢指教,只是奉命来此巡查,既然是裴姑娘在此修行,那我就可以安心返回复命了。”
皇帝陛下有过一道密令,无论在何处,只要遇上落魄山修士,南苑国一律礼敬。
魏氏先帝魏良正值壮年,却出人意料地退位给长子,新帝魏衍登基之后,大兴科举,将三姓渔户、西陕乐户、渝州丐户等大赦,取消“贱籍”,准许其子弟参加科举。再设武举,边关、军营子弟,祖上三代身份清白的江湖子弟,皆可参加选拔,诏书上明言,武举之立,在于提拔干将心腹之士,以为国用。第三事则是兴建山水祠庙,让礼部着手翻阅各州县地方志,拣选生前忠臣贤良,为其塑造金身,希望死后化为英灵,继续庇护一方风土。此外,南苑国魏氏皇帝,开始秘密扶植、拉拢修道之人,帮助压胜各地涌现的鬼魅精怪,防止后者为害一方,不然各地江湖豪杰,即便拳脚高明,可是面对这些从未打过交道的古怪存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吃亏极多。
不过董仲夏却是江湖上最新一流宗师的佼佼者,不惑之年,前些年又破开了武道瓶颈,出门远游之后,一路上镇压了几头凶名赫赫的妖魔鬼祟,名声鹊起,才被新帝魏衍相中,担任南苑国武供奉之一。董仲夏如今却知道,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武学宗师,造诣极深。
裴钱笑问道:“董前辈不是南苑国人氏?”
不然她方才故意显露出来的顶峰拳架,源自南苑国旧国师种夫子,对方就该认得出来。
不过由此可见,这董仲夏未必是南苑国皇帝的真正心腹。
董仲夏点头道:“董某是松籁国人氏,才到南苑国没多久。”
裴钱转头望向别处,皱了皱眉头,这还藏藏掖掖的,有意思吗?先前出拳,动静是大了点,南苑国高人前来窥探,担着朝廷身份,是职责所在,裴钱也就以礼相待了,只是董仲夏之外的那个,在她现身之后,误以为她没有察觉,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得寸进尺,悄悄动用了一门术法,在裴钱和董仲夏四周凝聚出几粒极小水珠,似乎是以此偷听对话。
裴钱与董仲夏告辞一声。
董仲夏微微讶异,看来真不是那来自更大天地的谪仙人。
裴钱四周瓦片几乎纹丝不动,但是屋瓦之上的那层尘土砰然散开,下一刻那董仲夏已经不见裴钱身形。
裴钱已经蹲在董仲夏远处一座屋脊的翘檐旁边,盯着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正盘腿而坐,双手掐诀,身上穿了件莲藕福地暂时还不多见的法袍,头戴碧玉高冠,腰间别有一把白玉短剑。
年轻人笑着站起身,“亲王府客卿,王光景,见过裴姑娘。”
裴钱问道:“亲王府上的王仙师?你不是与其他两位得道高人,奉诏离京,重开龙潭水岩老坑吗?”
如今南苑国京城鱼龙混杂,沽名钓誉的仙师道长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踏足修行的仙家人,也有些,要么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到先得,赶紧抓住大势,“开宗立派”,要么纷纷依附三国之地的皇帝君主,白拿那人人都是头回见着的神仙钱。这些事情,落魄山那边都有详细记载,暖树隔三岔五就抄录一份,送往霁色峰祖师堂存档,原稿则存放在老厨子那边。落魄山在莲藕福地,秘密打造了两条收集消息的渠道,一条是种夫子亲自打造,老皇帝魏良、新帝魏衍都一清二楚,因为属于落魄山和南苑国签订契约的条款之一,另外一条远在松籁国境内,由朱敛经手经营。
裴钱虽然不太理解这些庙堂事,但是也知道新老皇帝的父子之间,并没有表面那么融洽,不然老皇帝就不会与次子魏蕴走得那么近,新帝魏衍更不会让皇弟魏蕴担任京城府尹,还要让早年就看好皇子魏蕴的一位权贵老臣,担任一国计相,如果不是以后会管着山水神祇的礼部尚书,是年轻皇帝的心腹,裴钱都要以为这南苑国还是老皇帝当家做主了。
王光景心中微微讶异,面有愧色道:“临行之前,着急破关,修行有误,出了不小的纰漏,不得不在京休养。”
董仲夏离去之时,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心情沉重。
那个亲王魏蕴,绝不是什么省油灯,这些年又有太上皇撑腰,吸纳了一大拨修道之人。
若是那裴姓女子武夫,此次被亲王府攀了关系,招徕为供奉,岂不是连累南苑国京城愈发暗流涌动?
董仲夏速速赶回毗邻皇宫的一处隐蔽宅邸,曾是国师种秋的修行之地,董仲夏见着了那位微服私访的男子,心中一惊,赶紧落下身形,抱拳轻声道:“陛下。”
皇帝魏衍仔细听过了董仲夏的言语,微笑道:“山野蛇鼠,也敢在蛟龙之属跟前,妄言招徕一事?”
亲王魏蕴府上那一座小小池塘,经得起一条见惯了江河的过江龙,几口汲水?那么更何谈待客之道?
魏衍身边还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婀娜女子,妹妹魏真。
魏真轻声问道:“那少女既然是来自落魄山,与那位陈剑仙是什么关系?皇兄,不如问一问?”
魏衍提醒道:“这等军国大事,你不许胡闹。”
魏真有些遗憾。
她如今亦是半个修道之人,对于落魄山所在的那座天下,十分向往。这些年翻检皇宫秘档,愈发憧憬。
裴钱那边,听了王光景一番弯弯肠子的言语,脸上神色如常,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裴钱虽然以前心智与身体被她自己刻意“压胜”,一直个儿不高,是个黑炭丫头,可如果只谈人心,即便是刚离开藕花福地那会儿,裴钱就真不算什么孩子了,不然大泉王朝边境小镇的两个捕快老江湖,也不至于被她的胡说八道耍得团团转,一路把她礼遇恭送回九娘的客栈,后来连李槐和两个书院朋友,至今都还觉得裴钱是那“落难民间的公主殿下”。
裴钱婉拒了那个王光景的邀请,想要返回宅子那边与小米粒碰头。
不料王光景依旧犹不死心,纠缠不休,搬出了亲王魏蕴,说自家亲王最为礼贤高人,尤其厚待武夫,即便裴钱不愿多走几步去那王府,无妨,亲王可以亲自登门拜访,只要裴钱点个头,亲王一定拨冗莅临。
裴钱听得脑阔儿疼,话也不好好说,不是搬靠山吓唬人,就是拽酸文,魏蕴怎么找了这么个傻了吧唧的客卿,到底是帮着亲王府招人还是赶人?
裴钱随即一想,这王光景虽然满嘴假话,闭关不是有误,而是大功告成,成功跻身了洞府境,算是莲藕福地最早一拨中五境练气士,确实算是半个神仙老爷了,当下福地,灵气越来越充沛,登山修道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可以跻身中五境的得道之士,还是为数不多,个个金贵,关键是一步快步步快,资质最好的练气士,下一次停步,就该是莲藕福地遇到中等福地瓶颈之时。
关于莲藕福地何时能够跻身上等福地,老厨子说过一句话,即便拿得出那笔谷雨钱,也不着急,何况落魄山真没这钱。
当时小院里边,所有视线,陈灵均尚未远游北俱芦洲,郑大风还在看大门,大伙儿齐刷刷望向大山君魏檗。
郑大风当时调侃道:“话要慢慢说,钱得快快挣。”
魏檗微笑道:“你们再这样,我要掀棋盘了啊。”
此时裴钱突然记起临行前老厨子的一句提醒,不要处处学师父为人,你有自己的江湖要走,太像师父了,你师父就会一直放心不下你,你在师父眼中,会永远是个需要他搀扶的孩子。
裴钱眉毛一挑,觉得有道理,再看那王光景,裴钱便摇身一变,再不像与董仲夏言语之时的气势,直截了当说道:“少在这里打我落魄山的主意,我不会掺和那魏氏的家事,你这王府客卿,速速离去,好好修你的道。记住了,我的道理,只说一遍,别人说好话,就好好听,以后心怀不轨,想要用鬼蜮伎俩试探我……”
裴钱扬起一拳,轻轻一晃,“我这一拳下去,怕你接不住。”
王光景故作无奈道:“听闻那位陈剑仙,生平最是讲理。裴小姐作为半个家乡人半个谪仙人……”
“师父说过,拿大义恶心好人,与那以势欺人,两者其实差不了多少。”
裴钱脚下一蹬,刹那之间就来到王光景身前,后者躲避不及,心中大骇,少女一拳已经贴近王光景额头,只差寸余距离。
裴钱说道:“还不走?喜欢躺着享福,被人抬走?”
王光景那把好似文案镇纸之物的白玉短剑,莹光流转。
裴钱看也不看,“真要问剑于拳?你知不知道我见过多少剑修,多少剑仙?!”
王光景后退一步,笑道:“既然裴小姐不愿接受王府好意,那就算了,山高水远,皆是修道之人,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成为朋友。”
裴钱收回拳头,瞥了眼王光景的心湖景象,气势又变,沉声道:“崔爷爷说过,武夫若是出拳,能够将坏人的一肚子坏水打浅了,将一颗恶人胆打小了,就该果断出拳。”
王光景苦笑道:“裴小姐何苦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要我磕头认错不成?从头到尾,可有半点不敬?”
裴钱有些纠结,怕自己想得没错,看得也没错,但是出拳没轻重,事情做错。
与那玉液江水神祠庙前,裴钱的为难,如出一辙。
反而不如陈灵均来得干脆利落。
骤然之间,裴钱仰头望去。
一袭灰色长衫御风而至,飘然而落,按住王光景的脑袋,手腕一个拧转,使得后者一路旋转去往大街之上。
朱敛背朝大街王光景,抬起一手,向后随便一挥,还没站稳身形的王光景,脑袋如遭重锤,倒飞出去,在大街上滑出去十数丈,两眼一翻,当场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