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
对于致力于开宗立派的仙家洞府而言,风雪庙魏晋这般惊才绝艳的大天才,当然人人艳羡,可陶紫这种修道胚子,也很重要,甚至某种程度上说,一位不急不缓走到山顶的元婴,比起那些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其实要更加稳妥,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贺礼当中,有一件最为瞩目。
哪怕送礼之人没有露面,但是整座正阳山陶家老祖之外的山峰,都觉得与有荣焉。
因为那份贺礼,来自老龙城藩王府邸,送礼之人,正是大骊宋氏的一字并肩王,宋睦。
在这之前,有些小道消息,说陶紫年少时分走过一趟骊珠洞天,在那个时候就结识了当时身份还未显露的皇子宋睦。
新山头之上,北岳祠庙破败不堪,还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去修缮。
宴席渐渐散去。
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祠庙大门外,腰间系挂着一只光泽晶莹的翠绿小葫芦,正是她的搬柴哥哥,当年赠送给她的小礼物。事实上,当初谁都没有意识到这枚翠绿葫芦,竟然会是一件价值连城的极好法宝,还是陶家老祖亲自找高人鉴定,才确定了它的珍稀之处。
少女陶紫身边站着那位身材魁梧的老猿,正阳山护法。
陶紫从恢弘祠庙那边收回视线,转头笑问道:“白猿爷爷,苏姐姐就真的没机会返回正阳山了吗?”
老猿摇头道:“已是个废物,留在正阳山,徒惹笑话。”
陶紫哀怨道:“风雷园那个年轻园主也真是的,早不闭关玩不闭关,偏偏拣选在这个关头躲起来不见人,真是鸡贼。”
老猿咧咧嘴,“李抟景一死,风雷园就垮了大半,新任园主黄河天资再好,亦是独木难支,至于那个刘灞桥,为情所困的孬种,别看现在还算风光,破境不慢,事实上越到后期,越是大道渺茫,黄河出关之时,届时我们正阳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前去问剑,到时候就是风雷园除名之日。”
老猿望向那座祖师堂所在的祖脉本山,正阳山。
老猿笑道:“我们正阳山不同,条条剑道登顶,一旦再在人间多聚拢些大势,不但可以一举跻身宗字头仙家,说不定还不止一位上五境剑仙!那会儿,一洲剑修,都要对我们顶礼膜拜,强者强运,此后百年千年,正阳山只会更加蒸蒸日上。比那趋于腐朽的风雪庙真武山,注定大道更高。”
陶紫叹了口气,“白猿爷爷,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感兴趣。”
老猿突然说道:“清风城许氏的人来了。”
陶紫翻了个白眼,“那个烦人精。”
老猿笑了笑。
清风城许氏家主,在得了那件瘊子甲后,大肆清洗许家内部的旁支势力,很快就清理干净了内部隐患,除了当年搬出那座朱砂山之外,在大骊朝廷那边落了下乘,印象不佳,此外再无昏招。加上后来清风城许氏将嫡女嫁给袁氏庶子,亡羊补牢,攀附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上柱国姓氏,如今也算山上扶龙脉的一股中坚势力,不过仍是要比正阳山逊色一筹。近几年来,清风城那位心机深沉的狐媚妇人,就一直旁敲侧击,希望她的嫡子,能够与陶紫结为神仙道侣,只是陶家老祖至今还没有松口。事实上,一旦陶家与清风城联姻,对于整座正阳山来说,都是一桩不小的好事,两家可以相互锦上添花。
一位气态雍容的宫装妇人,与一位身穿朱红大袍子的俊美少年联袂御风而来。
陶紫笑容灿烂,行礼道:“见过夫人。”
那少年则对搬山老猿行礼道:“拜见猿爷爷。”
老猿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复了少年。
妇人则动作轻柔,伸手抓起少女的手,神色亲昵,微笑道:“这才几年没见,我家陶丫头便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
妇人与老猿很有默契,让少年少女独处。
两位长辈则走向那座旧山岳祠庙。
祠庙外那边,陶紫一瞪眼,伸手道:“烦人精,你的那份礼物呢?”
一袭朱红袍子的俊美少年伸手握拳,然后骤然松开,空无一物,轻轻拍在少女手心,“收好。”
陶紫皱眉。
少年举起双手,嬉皮笑脸道:“别急,我们清风城那边的狐国,近期会有惊喜,我只能等着,晚一些再补上礼物。”
陶紫冷哼一声。
两人走在这座别国旧山岳的山巅白玉广场上,沿着栏杆缓缓散步,正阳山的群峰风貌,想来是宝瓶洲一处久负盛名的形胜美景。
少年瞥了眼陶紫腰间那枚翠绿葫芦,“你那搬柴哥哥,怎的也不来道贺?”
陶紫冷笑道:“以为是你这种游手好闲的?他如今可是大骊藩王,半洲江山之主。”
少年笑道:“这种话可别乱说。”
陶紫嗤笑道:“我站在这里乱说的后果,跟你听到了之后去乱说的后果,哪个更大?”
少年无可奈何,这臭屁丫头说得是大实话。
他趴在栏杆上,“马苦玄真厉害,那支海潮铁骑已经彻底没了。听说当年惹恼马苦玄的那个女子,与她爷爷一起跪地磕头求饶,都没能让马苦玄改变主意。”
陶紫哦了一声,“就是骊珠洞天杏花巷那个?去了真武山之后,破境就跟疯了一样。这种人,别搭理他就行了。”
少年沉默片刻,脸色阴沉。
因为想起了某个他当年第一眼看到,就最不喜欢的人。
不过让他心情略好的是,他不喜欢那个泥腿子贱种,只是个人私仇,而身边的少女和整个正阳山,与那个家伙,是神仙难解的死结,板上钉钉的死仇。更好玩的,还是那个家伙不知道怎的,几年一个花样,长生桥都断了的废物,竟然转去学武,喜欢往外跑,常年不在自家享福,如今不但有了家业,还极大,落魄山在内那么多座山头,其中自家的朱砂山,就为此人作嫁衣裳,白白搭上了现成的山上府邸。一想到这个,他的心情就又变得极差。
可惜龙泉郡那边,消息封禁得厉害,又有圣人阮邛坐镇,清风城许氏不敢擅自打探消息,许多云遮雾绕的碎片内幕,还是通过他姐姐所嫁的袁氏家族,一点一点传回她的娘家,用处不大。
只要那个人不死,就是清风城未来城主少年心头的一根刺。
当然更是正阳山的一颗眼中钉,很扎眼睛的。
相信如今最让正阳山忌惮的事情,还不是那个年轻人自身家底如何,而是害怕那个贱种当真攀附上龙泉剑宗,尤其是一旦与那位青衣马尾辫的女子,真有了拎不清的关系,就会很麻烦。毕竟她是阮邛独女。
龙泉郡是大骊朝廷与山上山下心照不宣的一处禁地,无人胆敢擅自探究。
就因为圣人阮邛是大骊当之无愧的首席供奉。
大骊宋氏两代皇帝,对这位风雪庙出身的铸剑师,都诚心诚意奉为座上宾。
少年回望一眼。
旧山岳祠庙遗址当中。
妇人与老猿聊过了一些宝瓶洲形势,然后转入正题,轻声道:“那个刘羡阳,一旦从醇儒陈氏返回龙泉剑宗,就会是天大的麻烦。”
老猿讥笑道:“比起我们正阳山,你们许家这点未来的小麻烦算什么。”
妇人愁眉不展,“山上修行,二三十年光阴,弹指功夫,我们清风城与你们正阳山,都志在宗字头,无远虑便有近忧。尤其是那个姓陈的,必须要死。”
老猿淡然道:“别给我找到机会,不然一拳下去,就天地清明了。”
妇人恼火道:“有这么简单?!”
老猿反问道:“我不去找他的麻烦,那小子就该烧高香了,难不成他还敢来正阳山寻仇?”
妇人哀叹一声,她其实也清楚,哪怕是刘羡阳进了龙泉剑宗,成为阮邛的嫡传弟子,也折腾不起太大的浪花,至于那个泥瓶巷泥腿子,哪怕如今积攒下了一份深浅暂时不知的不俗家业,可面对靠山是大骊朝廷的正阳山,依旧是蚍蜉撼树,哪怕撇开大骊不说,也不提正阳山那几位剑修老祖,只说身边这头搬山猿,又岂是一座落魄山一个年轻武夫可以抗衡?
可不知为何,妇人这些年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老猿扯了扯嘴角,满脸讥讽,“夫人,你觉得风雪庙剑仙魏晋,如何?”
妇人虽然不知这头老畜生为何有此问,仍是回答道:“是李抟景之后、马苦玄之前的一洲天才第一人。”
老猿说道:“那么魏晋若是问剑我们正阳山,敢不敢?能不能一剑下去让我们正阳山俯首低头?”
妇人笑了,“自然是敢的,却也不能。”
老猿最后说道:“一个泥瓶巷出身的贱种,长生桥都断了的蝼蚁,我就算借给他胆子,他敢来正阳山吗?!”
“这么说可能不太中听。”
妇人停顿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那个人,敢来。”
这头搬山猿爽朗大笑,点点头,“倒也是,当年就敢与我捉对厮杀,胆子是真不小。不过如今可没有谁会护着他了,离开了龙泉郡,只要他敢来正阳山,我保管让他抬头看一眼正阳山祖师堂,就要死在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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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宝瓶洲不知几万里之遥的那座北俱芦洲,被齐景龙画出一座符箓雷池的山头之上。
穿着一袭黑色法袍的年轻人,就在山上逛荡了足足两天,要么走桩练拳,要么闲来无事,就跑去山脚边缘那蹲着,欣赏齐景龙画符手法的精妙。
陈平安是彻底打消了练习天地桩的念头。
不是姿势太过丢人,实在是强行四桩合一,只会拳意相错,失去那点意思。
这段时日还是修行多于练拳,毕竟当下身子骨太过虚弱,太多走桩反而会伤及根本,实打实的山巅境三拳砸在身上,换成寻常金身境武夫,死了三次,换成一般的远游境武夫,应该也死了。至于他陈平安,当然不是说就比八境武夫更加强势了,事实上他就等于死了一次。
这天暮色里,陈平安蹲在竹箱旁边,又画了一些寻常的黄纸符箓。
陆陆续续的,已经画了七八百张符箓了,当初隋景澄从第一拨割鹿山刺客尸体搜寻来的阵法秘籍,其中就有三种威力不错的杀伐符箓,陈平安可以现学现用,一种天部霆司符,脱胎于万法之祖的旁门雷法符箓,当然不算正宗雷符,但是架不住陈平安符箓数量多啊,还有一种大江横流符,是水符,最后一种撮壤符,属于土符。
黄纸材质,并不昂贵,世俗可买的金粉丹泥,相较于需要消耗神仙钱的仙家丹砂,其实也不算什么,何况陈平安在春露圃老槐街那边,还买了一堆瓶瓶罐罐的山上朱砂,别说一千张乱七八糟的符箓,就是再来一千张都足够了。
陈平安将那一摞摞符箓分门别类,一一放在竹箱上边。
都可以下一场符箓大雨了。
陈平安欣赏片刻,心满意足,重新收起,藏在袖中,沉甸甸的,大概这就是钱多压手的感觉了。
陈平安最后背靠竹箱,坐在地上,抓起一根草,掸去泥土,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然后双手抱住后脑勺。
天底下最快的,不是飞剑,而是念头。
比如一下子就到了龙泉郡的泥瓶巷和落魄山,又一下子到了倒悬山的那座台阶上。
陈平安闭上眼睛,心神沉浸,渐渐酣眠。
不知过了多久,再一睁眼,便见光明。
第534章 顾璨还是那个顾璨
今年书简湖的云楼城,池水城,先后举办了水陆大会和周天大醮,耗钱无数,因为邀请了许多佛道两家的山上神仙,不是沽名钓誉的那种。
这还是因为两位举办人身份不一般的缘故,分别是从宫柳岛阶下囚转为真境宗供奉的截江真君刘志茂,和书简湖驻守将军关翳然,不然估计最少价格还要翻一番,能够请动这些山上修士下山,需要消耗的香火情,更是一笔不小的付出。当然,既可以积攒自身功德,又能够结识刘志茂与关翳然,亦是幸事,所以一位位道门神仙和高德大僧,对于两场法事都极为用心。
在这其中,有三个始终藏在幕后的身影并不显眼。但是关翳然这边的随军官吏,对于三人的算账本事,还是有些佩服。
那三人,分别名为顾璨,曾掖,马笃宜。
两场盛会顺利落幕,人人称颂刘供奉和关将军的功德无量。
这天夜幕中,与关将军手下官吏喝过了一场庆功酒,一位身穿青衫的高瘦少年,独自走回住处,是池水城一条僻静巷弄,他在这边租赁了一座小宅子,一位高大少年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着了那青衫少年的身影,松了口气,高大少年正是曾掖,一个被青峡岛老修士章靥从火坑里拎出来的幸运儿,后来在青峡岛山门那边当差,那段时日,帮着一位账房先生打扫房间,后来一起游历多国山水,以类似鬼上身的旁门左道,精进修行。
马笃宜也没睡,她本就是鬼物,夜间修行,事半功倍,此刻桌上点燃一盏灯火,在打算盘记账,两场水陆大会和周天大醮,花钱如流水,好在那个叫朱敛的佝偻老人,先后送了两笔谷雨钱过来,一次是朱敛亲自赶来,见了他们一趟,笑眯眯的,面色和善,极好说话,第二次是托付一个叫董水井的年轻人,送来云楼城,交给他们三人。
马笃宜身穿清风城许氏的那张符箓狐皮,姿容动人。
顾璨站在门外,拍了拍衣衫,散去一些酒气,轻轻敲门,走入屋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在马笃宜对面,曾掖坐在两人之间的条凳上。
马笃宜头也不抬,“将军府那边的官吏,可比我们当年那些州郡官员不贪钱财,除了些许银耗,几乎没有任何中饱私囊。”
顾璨淡然道:“不贪钱财?一是没胆子,在关将军眼皮子底下办事,不敢不用心。二来注定前程远大,为了银子丢了仕途,不划算,自然需要先当大官再赚大钱,没这点脑子,怎么能够成为关将军的辅佐官吏。不过其中确实有些文官,不为求财,以后也是如此。”
马笃宜伸了个懒腰,顾璨已经递过去一杯茶。
自然而然,朝夕相处,就算是马笃宜都不会再觉得有丝毫别扭,至于曾掖,早就拿到了顾璨递去的茶杯。
顾璨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马笃宜一口饮尽茶水,揉着手腕,神采飞扬,“总算有闲暇光阴去捡漏了!我接下来要逛遍书简湖周边诸国!石毫国,梅釉国,都要去!”
顾璨提醒道:“回头我将那块太平无事牌给你,游览这些大骊藩属国,你的大致路线,尽量往有大骊驻军的大城关隘靠拢,万一有了麻烦,可以寻求帮助。但是平时的时候,最好不要显露无事牌,以免遭来许多亡国修士的仇视。”
马笃宜白眼道:“婆婆妈妈,烦也不烦?需要你教我这些粗浅道理?我可比你更早与陈先生行走江湖!”
顾璨不以为意,微笑道:“那我先去休息了,酒场应酬最累人。”
顾璨离开宅子这间厢房,去了正屋那边的一侧书房,桌上摆放着当年账房先生从青峡岛密库房赊账而来的鬼道重器,“下狱”阎罗殿,还有当年青峡岛供奉俞桧卖于账房先生的仿造琉璃阁,相较于那座下狱,这座琉璃阁仅有十二间房间,其中十一头阴物,生前皆是中五境修士,转为厉鬼,执念极深。这么多年过去,如今住客还有约莫半数。
顾璨端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那座下狱阎罗殿,心神沉浸其中,心神小如芥子,如青峡岛之于整座书简湖,“顾璨”神魂置身其中,愿意借助水陆法会和周天大醮离去的鬼魂阴物,有两百余,这些存在,多是已经陆陆续续、心愿已了的阴物,也有一些不再惦念此生,希望托生来世,换一种活法。
但是犹有鬼物阴魂选择留在这座下狱当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他这个罪魁祸首谩骂诅咒,其中不少,连带着那个账房先生也一并恶毒咒骂。
可哪怕如此,顾璨依旧按照与那人的约定,非但没有随手将任何一位鬼物打得灰飞烟灭,反而还需要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往下狱阎罗殿和仿造琉璃阁,丢入神仙钱,让它们保持一点灵光,不至于沦为厉鬼。
顾璨退出下狱,心神转入琉璃阁,一件件屋舍依次走过,屋内之内漆黑一片,不见任何景象,唯有凶戾鬼物站在门口之时,顾璨才可以与它们对视。
此刻,一头雪白衣裳的女子鬼物,神色木然站在门口,哪怕双方只有一尺之隔,她依旧没有任何动手的意图。
因为在琉璃阁转手交由顾璨之前,它们与那位形销骨立的账房先生有过一桩约定,将来顾璨进入琉璃阁之内,杀人报仇,没问题,后果自负,机会只有一次。
当年十一头阴物,没有一个选择出手,如今其中两位,已经各有所求,选择彻底离开人间。一位要求顾璨答应照顾他的家族最少百年,而且必须大富大贵,且无大灾殃。顾璨答应了。另外一位要求顾璨赠送给她一位嫡传弟子,一件法宝,保证那位弟子跻身中五境,并且不许约束弟子的修行,顾璨不可以有任何险恶用心。顾璨也答应下来,只不过说法宝必须先欠着,但是她那位弟子的修行之路,他顾璨可以暗中帮忙。
还有三位,选择依附顾璨,担任鬼将,相当于未来顾璨山头的末等供奉,将来的修道所需钱财和身份升迁之路,按照以后功劳大小来定。其中一位,正是最早离开仿造琉璃阁,帮着马笃宜掌眼捡漏的老鬼物,如今已经不常来琉璃阁修行,只是安心当起了三人财库的管事。
顾璨心神退出琉璃阁,闭目养神,似睡非睡。
厢房那边,马笃宜和曾掖依旧坐在一张桌上。
马笃宜还在憧憬着此后的山下游历,盘算着如今自己的家当和小金库。
曾掖欲言又止,又不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