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
孙嘉树是否喜欢金粟,当然是喜欢的,只是妇人不愿道破天机,因为她并不觉得金粟和孙嘉树,能够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作为金粟的夫君人选,在妇人心中,才华横溢、已经走到台前的孙嘉树最次,苻南华稍好,最好还是范二。
只可惜世间男女情爱,从来不以男子好坏、双方合不合适而论。
这要怪谁呢?
桂姨有些自嘲,她还真知道最早应该怪谁,只是如今,就不好说了。
她微微讶异出声,忍不住转头望向圭脉小院那边。
金粟疑惑道:“师父,怎么了?”
桂姨笑道:“你好像看低了那位姓陈的少年郎。”
金粟又拿起一片甘冽去暑的甜瓜,无所谓道:“就算他比天还高,跟我也没关系。”
桂姨好似听到了一些心声,点了点头,然后对金粟说道:“你有事情做了,先去山脚铺子拿回药材,你马爷爷留了口信在那边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妥当了。你回来后,等到马爷爷开口,再给圭脉小院准备一只大水桶。”
金粟茫然道:“怎么,那个少年客人要浸泡药水、打熬体魄?这不是炼体境武夫才需要经常做的事情吗?”
女子有些不情愿,“给一个少年做这些事情,师父,我有些别扭。这可真不是我是什么小姐身子丫鬟命,平时给客人煮茶抚琴、清扫院落,与他们对弈、诗词唱和,我也勤快的,但是给人准备洗浴之事,我……”
妇人笑道:“那么师父亲自去做?”
金粟叹了口气,仔细擦拭手指之后,“我去还不行嘛。”
在金粟离开小院没多久,很快就返回,带了一拨气势惊人的别洲客人,她原本还有些忐忑,不知为何这些人执意要拜访“桂姨”,但是当她看到师父已经站在小院门口,便有些定下心来,在金粟内心深处,师父无所不能,绝非寻常的范家客卿。虽然师父对于自身师承、以及修道历程,从来讳莫如深,但是金粟可以确定一件事,以师父的眼光和口气,哪怕不是一位元婴地仙,最少也该是一位金丹境练气士。
不单是桂花岛这艘跨洲渡船,六艘渡船每次往返老龙城和倒悬山,都必须最少有一位金丹境修士坐镇,桂姨对外示人只是桂花岛管事之一,观海境练气士而已,如今再加上马爷爷,其实桂花岛现在拥有三位金丹境。
金粟还真不信天能塌下来。
那一行人,总计六人,老小男女皆有,全部来自东南桐叶洲,是此次范家桂花岛航程最大的合作伙伴,桂花岛将近半数秘库地窖,都给他们大包大揽拿下,至于那些货物是桐叶洲哪些独有物产,金粟一个桂花小娘,当然无法知道,她只听说是桐叶洲一个宗字头仙家的大人物。
不管如何,既然师父亲自出面了,金粟也就安心去往桂花岛山脚取药材。
她离开之后,忍不住回望一眼,一位身材极其高瘦的老人,比起老龙城男子要高出大半个头,鹤发童颜,最为瞩目,一袭浓黑如墨的长袍,纤尘不染,必然是一件上乘法袍。
老人贴身护卫着一位年轻男子,相貌普通,眉毛很淡,但是有一双极为狭长的眼眸,眯起眼看人的时候,哪怕是洞府境的金粟,都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不敢与其对视。
桂姨微笑问道:“不知诸位点名找我,是有何事?”
年轻男人眯起眼眸,凝视着眼前妇人,言语不算客气,“你就是桂夫人?”
桂姨神色淡然,“正是。”
男人眼神炙热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北海,来自玉圭宗,如今我们宗门刚好欠缺一艘跨洲渡船,不知道桂夫人有没有兴趣,加入玉圭宗?”
桂姨默不作声。
男人哈哈笑道:“范家一切损失,桂花岛所有收入,以百年计算,我自会一颗铜钱不少,全部补偿给范家!相信范家不敢、不愿也不会拒绝我的提议,桂夫人,你觉得呢?”
东宝瓶洲是九大洲中最小的一个,相邻东南方的桐叶洲,却是不小,比起那座扶摇洲都要大上不少,而且桐叶洲的洞天福地,在九大洲当中数量算是多的,尤其是其中有两座福地的品秩,极高。好到许多婆娑洲、俱芦洲的修士,都会万里迢迢赶往桐叶洲,各有所求,最终这些以“谪仙人”身份降落福地的修士,收益之高,要远远超过许多福地。
而桐叶洲版图上,桐叶宗和玉圭宗,一北一南,双峰并峙。
帮助丁家逃过一劫的那位桐叶洲年轻人,正是出自桐叶宗,一座宗门,能够一洲称号命名,屹立数千年不倒,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最佳展露。这一点,与东北方的俱芦洲,却敢从皑皑洲抢走那个北字,以北俱芦洲自居,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位宫装妇人笑道:“姜少爷,你在宗门一向深居简出,咱们玉圭宗又不像那喜欢显摆的桐叶宗,一向与人为善,想必是桂夫人听说得少了。”
桂姨摇头道:“玉圭宗,我如雷贯耳,玉圭宗内掌握云窟福地的姜家,以及姜氏最近十数代,皆是一脉单传,我都有所耳闻。”
姜氏男子笑了笑,“既然桂夫人都知道,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想必是觉得玉圭宗与老龙城范家,不在一洲,又隔着一个桐叶宗,所以鞭长莫及?”
说到最后,姜氏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弯腰赔罪,脸上却是笑容阴冷,道:“失礼了失礼了,措辞不当,桂夫人莫要怪罪。”
桂姨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度,轻声道:“有关大道誓约,涉及修道本心,不可轻易违背。姜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
男子直起身,“哦?”
桂姨突然笑道:“那桩誓约,还有甲子期限,姜公子如果真有诚意,不妨等等?”
年轻男子蓦然大笑,“邀请桂夫人加入玉圭宗,算不得我姜北海的诚意,只要桂夫人愿意,嫁入都可以。”
然后他自顾自摆摆手,哈哈笑道:“玩笑话,当不得真。桂夫人且放心,咱们玉圭宗宗主和我姜氏家主,都对夫人仰慕已久,由不得我姜北海随心所欲,冒犯夫人。”
桂姨还是笑脸以对,挑不出半点毛病。
女子姿色的高低,面容是否长得倾国倾城,未必决定一切。
那位瘦高老者目露激赏之意,只是天生语气淡然,缓缓道:“桂夫人好气度,如我家公子所言,玉圭宗确实极有诚意相邀,恳请夫人认真考虑,希望六十年后,能够在玉圭宗山门内,喝上一杯桂夫人亲手酿造的桂子酒。”
桂姨轻轻点头。
双方就此别过。
她缓缓走回小院,抬头看了眼老龙城方向,有些无奈,不知是否错觉,这位妇人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委屈。
老龙城云海之上,一位绿袍女子向后倒去,躺在云海之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找死之人,何其多也。无趣无趣,喝酒喝酒……”
她拿起那只普通的酒壶,抬臂举起,结果发现滴酒不剩了,这让女子没来由想起那条地下河走龙道,自己取笑那个手握养剑葫仰头喝酒的小酒鬼,怎的,这么快就遭了报应?女子一想到这个,便有愤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随手从云海拈起一把蕴含雨水真意的小云朵,丢进嘴里,将就着当做酒水咽下,狠狠嚼着寡淡无味的“云酒”,她心情糟糕至极。
她眼神阴冷地望向大海上的桂花岛,倒退着蹦蹦跳跳,从最南端的云海,就这么好似市井巷弄的稚童,跳着方格子,一直跳到了云海最北段,站定后,然后开始迅猛前冲,高高扬起脑袋,摆出一个手持枪矛即将丢掷而出的姿势,骤然停下身形,暴喝道:“去!”
云海翻涌如沸水。
随着女子做出这个抛掷动作后,一道被她从云海中撕扯而出的雪白长剑,长达十数丈,在老龙城上空一闪而逝。
大海上,距离老龙城已经十分遥远的桂花岛渡船。
那名玉圭宗的高瘦老人,突然一掌拍飞身边的姜氏嫡子。
代替姜北海站在原地后,双臂格挡在头顶,那件法袍剧烈鼓荡,双袖之中有电闪雷鸣。
整座桃花岛轰然剧震,晃动不已,溅起巨大海浪。
姜北海转头怔怔望去,元婴老人那件法袍已经销毁大半,幸好还有修复的可能性,但是双臂血肉皆无,白骨裸露。
老人呕出一口鲜血,死死盯住老龙城上空,伸出一只惨不忍睹的手臂,沉声道:“少爷,待在原地别动,不要靠近我,但也不要随意走动。”
陈平安悬挂腰间的养剑葫内,飞剑初一嗡嗡作响,如遇故友,雀跃不已。
那个原本已经打算收手的女子,看到老人那个伸出一臂的动作后,“呦呵,这是再讨要一剑的意思喽?”
这位名叫范峻茂的绿袍女子,身体后仰,脚尖一点,向后暴掠而去,然后她再重复了先前的动作一遍,丢出一剑之前,大笑道:“走你!”
然后她双臂环胸,笑望向桂花岛,啧啧道:“哪怕再过一千年,我还是最喜欢这种硬气的英雄好汉,好像成天伸长脖子嚷嚷着来砍死我啊来砍死我啊……”
桂花岛上,陈平安悄然按住养剑葫,先前那次根本来不及,这次总算抬头及时,抓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在一位金丹境老剑修都只有心神摇曳的时候。
陈平安已经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那一剑的精彩。
第262章 一叶扁舟,翩翩少年
(11000字章节。)
汹汹一剑从陆地来到大海中央的桂花岛,再有一剑紧随其后,仍是从老龙城云海之巅破空而至。
两剑之威,惊天动地。
在老龙城和桂花岛之间的海面上,先后两次被天上剑气斩出沟壑。
在陈平安闭眼体悟剑意的同时,金丹老剑修已经回过神,之所以没有像陈平安这样去抓住一闪而逝的剑意,试图以他山之石攻玉,不是老剑修的阅历还不如一个四境武夫,而是老人深知,当自己的剑意塑造成型后,其它剑仙一剑之中蕴含的意气精神,若是旁观者胡乱借鉴和汲取,反而容易自相矛盾,使得自身纯粹剑意变得驳杂。
不过如果两者剑意大致相近,当然是好事。
马致那把本命飞剑荫凉的剑意根柢,为树荫乘凉,故而剑意近春寒、大雪、清泉等等,而远大火、酷暑、熔炉等,与那云海两剑类似取自沙场真意的“绞杀、攻伐”,大不相同,因此老剑修不会去循着蛛丝马迹,去采撷两剑剑意,化为己用。反倒是一些初入中五境的晚辈剑修,剑意尚未稳固,哪怕两种剑意截然相反,一样会有所裨益。
陈平安站在原地,下意识摆出了剑炉立桩。
马致何等老辣,当然不会去打搅少年的这份小机缘,甚至刻意抬手一拂袖,不但打散了一些祖宗树凉荫的遮蔽,还主动抓取了一些稍纵即逝的丝丝缕缕剑气,让其渗入圭脉小院,让陈平安感受剑意更深。
马致在这个过程中,对那名老龙城剑修的敬畏更浓,地仙一剑,威力大到摧山倒海,是一种震慑,算不得如何出奇,真正决定地仙剑修距离上五境到底有多远,其实已经不在表面威势,而是考验剑意的凝聚程度,若是剑气涣散,精神絮乱,一剑递出,威力大,剑意却是四处流溢,说明剑修对剑意的掌控,还称不上尽善尽美。
而那位从老龙城悍然出手的剑修,哪怕一剑递出,跨海如此遥远,剑意之凝聚,几乎等同于马致的百丈出剑,这让马致如何不惊叹佩服?
被誉为地仙境的十境剑修,只差一步就可以破开瓶颈,跻身上五境,由于剑修杀力太大,在此之前的整个中五境生涯,往往锋芒毕露,所以比起寻常十境元婴的陆地神仙,反而要更加“出世”,就像风雪庙魏晋,成为玉璞境剑仙之前,就彻底离开江湖,一直在闭生死关。
看来这位老龙城的老剑修,一定是被范家桂花岛上某人惹恼得厉害,否则绝不会冒着惹来天劫的风险,如此凌厉出剑。
马致以心声相问于那位桂姨,“桂夫人,是何方神圣出手了?是针对我们范家的手段,还是跟外乡客人起了纠纷?”
桂姨犹豫了一下,含糊回答:“应该是一位老龙城的世外高人,跟桐叶洲玉圭宗的姜氏子弟,出现了一些冲突,咱们范家和桂花岛不用理会,保持中立即可。”
马致感慨道:“既然是山顶两拨神仙打架,咱们看戏就成。”
桂姨微微一笑,“理该如此。”
马致突然惊讶道:“玉圭宗姜氏?可是那个手握云窟福地的姜氏?”
桂姨却已经早早关闭心扉,掐断心声,不再理睬老剑修的询问。
马致对此不以为意,只当是那位身份特殊的桂夫人,担心桂花岛本体会被殃及池鱼,需要她分心应对。
马致眼见着少年还在立桩,便干脆收起了荫凉飞剑,坐在石桌旁,世间的洞天福地,总计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为几座天下所共有,分三六九等,品秩高低有别,宝瓶洲神诰宗掌握的那块清潭福地,品秩就很低,而桐叶洲姜氏手中那块云窟福地,就极其不俗。
在陈平安睁眼后,老人笑问道:“如何?”
陈平安笑道:“只知道这一剑很厉害,到底怎么个厉害,说不上来。琢磨了半天,只模模糊糊抓到丁点儿意思,太可惜了,若是这一剑能够再慢一点,就好了。”
马致打趣道:“一位元婴境地仙剑修,出剑的快慢,事先还要跟你陈平安打声招呼?”
陈平安挠挠头,“这哪里敢。”
陈平安突然忧心忡忡问道:“难道是有剑修想对桂花岛不利?”
马致摆摆手,神态闲适,笑着解释道:“不是,只是跟岛上的桐叶洲客人有过节,便出了两剑示威,两剑很有讲究,不曾伤及桂花岛半点根本,这其实无异于在对桂花岛表达善意,否则地仙之间的过招,除非是在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带,否则一个收不住手,多多少少会有些气机流散,很正常。”
马致说得比较浅淡,老人想得更加深远。
这位不知名的地仙剑修,要么是一个极其讲规矩的存在,要么就是跟老龙城范家有旧,后者可能性显然更大。
在桂花岛别处,可就没有圭脉小院这么融洽和气的氛围了。
姜北海脸色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家族十境元婴供奉老人,倒在血泊之中,那件价值连城的法袍“墨竹林”,已经算是销毁殆尽,想要完全修复的开销之巨,恐怕还不如直接买一件新的上乘法袍。老人受伤不重,很快就摇摇晃晃站起身,只是瞧着凄凉渗人,因为第二剑的威势,大多被身上这件姜氏老祖赐下的珍贵法袍所抵消。
高瘦老人死死盯住陆地上的那座老龙城,咬牙切齿道:“贼子先后两剑暗算偷袭,欺人太甚!”
“苏老,到底怎么回事?”姜北海轻声询问,身体则一动不动,双脚扎根站在原地,不但是他这位姜氏嫡子,其余家族扈从和玉圭宗嫡系,如出一辙,个个纹丝不动,大气都不敢喘。
老供奉气急败坏,语气却颇为无奈,道:“只知道那两剑,出自同一人之手,出剑之地,在老龙城上空的那座云海。难道是某位苻家老祖,手持一件半仙兵,向我们示威?”
姜北海思量片刻,“苻家向来不喜欢丁家,而丁家跟桐叶宗关系不错,丁家之前正是靠着那个家伙才能在老龙城屹立不倒,我们玉圭宗跟桐叶宗那是千年之久的死对头了,照理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我们这次选择范家的桂花岛去往倒悬山,没有选择苻家的吞宝鲸
也不该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怨气,苻家不蠢,不会不知道玉圭宗的实力,也不会不清楚我们姜氏在玉圭宗的地位。而且苻家一向跟范家关系很好……”
那位宫装妇人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桂夫人的缘故?有可能是某位苻家老祖,心仪于她?”
姜北海压低嗓音,气笑道:“咱们又不是明着抢夺桂夫人?只是开诚布公谈买卖而已,若说桂花岛是苻畦的产业,桂夫人是那苻畦的姘头,那么有此风波,还勉强算过得去,这座桂花岛,是范家先祖当年凭借运气得来的,苻家为此出头?真当我们玉圭宗是吃素的?你信不信,我只要稍稍添油加醋一番,咱们玉圭宗那两位脾气火爆的老祖,马上就会杀到老龙城兴师问罪?”
女子总爱在情爱一事上动脑筋,男子喜好在江山一事上花心思。
高瘦老人目露厉色,以心声告诫姜北海:“少爷,我们此次去往倒悬山,不可禀告宗门!”
姜北海在心中点头苦笑道:“苏老,我知道轻重利害。”
老人深呼吸一口气,“我马上去趟老龙城,亲自去见一见那位剑仙,总得把这件事情了解和了结,咱们才能安心去往倒悬山。我尽量早点返回桂花岛。”
姜北海轻声道:“苏老小心行事。”
“放心,绝不会辱没玉圭宗和云窟姜氏的名头。”
老人撂下这句话后,拔地而起,御风去往老龙城。在此之前,老人已经收起那件价值连城的法袍“墨竹林”,血肉模糊的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真正是白骨生肉的神仙手段,不愧是桐叶洲成名已久的元婴境大佬。
风云跌宕的两剑过后,桂花岛上,无论是范家人还是乘客,都议论纷纷,好在几乎人人都是走南闯北的山上人氏,见多识广,既然有资格亲自去往倒悬山,不管是去做生意还是游历,都不会简单,虽然震惊,却也谈不上惊吓恐慌,加上桂花岛很快就出面安抚,风波很快就平息下去。
金粟给圭脉小院送去了山脚取回的药材,飞快返回师父桂姨身边,看到云淡风轻的妇人,难得有好心情煮了一壶茶水,见到弟子归来,递给金粟一杯热茶,金粟落座后,尚未喝茶品尝师父的手艺,就已经跟着心境沉静下来。
妇人知道金粟一肚子疑问,却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道:“对于那位姜氏大少爷,无疑是飞来横祸,对于你我师徒二人,则是喜从天降,金粟,你不用多问,此次出海,从倒悬山返回后,我会尽量争取让你与出剑之人,见一次面。”
桂姨轻声笑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可不是什么废话,以后你独自行走四方,还是收敛一点为妙。”
最后一句老成之见的金玉良言,金粟并未如何上心,早已转头眺望老龙城方向,充满了期待。
一座与世无争的圭脉小院,根本无需计较这些山顶风云。
陈平安之后每天就是与金丹老剑修练剑,后者做三件事,一是祭出本命飞剑,化虚入体,帮助陈平安淬炼三魂,夯实胎光、爽灵和幽精三条魂路的路基,再就是马致会压境,以剑修手段驾驭飞剑凉荫,跟陈平安对敌,最后则是旁观陈平安练习《剑术正经》的剑招,指点一二,矫正陈平安出剑姿势上的瑕疵。
但是陈平安练剑,很有意思,并没有抽出背后木匣里任何一把剑,每次只是做握剑式,假想自己单手持剑。对此马致有所疑问,结果陈平安给出的答案,比较荒诞不经,说是背后双剑,被他取名为“降妖”的那一把,是别人的剑,不能使用,名为“除魔”的槐木剑,曾经在沙场战阵上拔出剑鞘一次,但是事后发现木剑实在太轻了,他觉得自己开始练剑用的剑,最好去找一把分量足够的铁剑之流,否则手上轻飘飘的,拿剑跟没拿差不多,总觉得不对劲。
只有手握重剑,做到出剑犹然极快,那么才有可能在将来某一天,遇上重剑不敌的强敌,他陈平安才会换上一把木剑,以出剑最快的一剑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