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下) 第974章

作者:烽火戏诸侯

  曹焽就从大端曹氏的皇孙,顺势成为大端王朝的太子殿下了。当了太子,开心有一点,伤心却是伤透了心。曹焽很想念爷爷。

  就在前不久,大绶王朝殷氏的一位皇室女子,与大端王朝的某个顶尖豪阀联姻。皇帝殷绩亲自出席了,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殷绩是想要借机跟大端曹氏皇帝见个面,聊些两国在蛮荒天下那边战场的布置,看看能不能求个同气连枝。

  没有外人的酒席上,他父亲也就看似微醺,顺势劝说殷绩不如跟大骊王朝缓和一下关系,没必要闹得那么僵,真正的大仗硬仗就快要来了,你们两家的精骑都是极负盛名的,难道还要在战场上相互提防对方,会不会一方死战不退,一方故意迟迟不去驰援?

  曹焽当然在场,只是他年纪轻,没有说话的份。

  至少大绶皇帝殷绩表面上是听进去了的,坦言可以借助大骊国师庆典的机会,亲自来跟大骊宋氏皇帝密谈,争取双方摒弃前嫌,缔结盟约。

  是大绶殷绩早有此心,还是临时起意,曹焽不好确定。帝心难测,曹略自己就是出身于帝王人家,再清楚不过。

  只说大端王朝皇帝,也就是曹略的父亲,那顿酒局的尾声,可不是什么偶然提及此事,拉家常的。

  你来大端做客,我就客客气气请你喝顿好酒,那我跟你殷绩喝过酒交过心了,你总要当场给我个答案。

  曹焽靠着墙壁,显得无所事事。

  高弑密语问道:“太子殿下,接下来咋个办?”

  曹焽笑道:“你好办,我难办了。”

  高弑问道:“可你看着一点不着急上火啊。”

  曹焽说道:“高宗师也说了是‘看着’啊。”

  今天的老莺湖园子里边,除了大绶皇帝,大骊新任国师,大端王朝的太子曹焽,还有大骊藩王宋睦,还有身形落在墙头上边的年轻剑修,他不会是大皇子宋赓,那就是宋续了。好像还可以加上先前那个急匆匆往返……少女?大骊宋氏的三公主殿下,黄连?

  高弑试探性问道:“你们大端曹氏也想要跟大骊宋氏结盟?”

  曹焽说道:“这里边比较复杂,几句话说不太清楚。”

  高弑乐呵道:“太子殿下,你看咱们俩现在像个忙人吗?”

  曹焽忍俊不禁,“也对,那就陪你多聊几句闲天?”

  高弑说道:“聊啊,干嘛不聊,不聊天就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后怕,我能够忍住趁着陈隐官外出杀敌的空当,不翻墙跑路都算极有定力了。”

  曹焽说道:“除了陈隐官跟曹慈的那场‘青白之争’,你有没有听说过其它的内幕?”

  高弑点头道:“有次从殷邈跟蔡玉缮搁那儿指点江山的时候,听说过一件事,好像陈国师在跟曹慈问拳之前,是他先去找了马癯仙几个,狠狠干了一架,打得马癯仙跌了境,彻底害他断了武道登顶的念想?”

  高弑使劲甩了甩手,摔掉手上的鲜血,揉了揉下巴,“所以大端王朝是绝不会主动跟大骊宋氏结盟的,面子上过不去嘛,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面子不值钱,皇帝和朝廷的颜面却是国体,大将军马癯仙刚刚被人家的新任国师打了个半死,你爹新帝登基还没几天呢,如果一穿上龙袍,就让你这个太子公开身份,主动跑来宝瓶洲,确实不像话了,总要考虑一下朝野上下的议论纷纷。”

  曹焽笑道:“有理有据,刮目相看。就是高宗师的‘咱们平头百姓’这句话,好像说得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高弑重新密语道:“曹焽,你能不能让我去大端王朝投军,当个领兵的将军之类的?”

  曹焽点头说道:“当不当得上武将,我只是太子,不敢保证。带你离开大骊京城和宝瓶洲,却是可以的。”

  高弑说道:“这就足够了!”

  “在我带着高弑的尸体,一起离开大骊京城之前。”

  曹焽笑道:“高宗师你不妨先说说看,有没有挑好一块坟地?丧葬费用我可以帮忙出。”

  高弑愣在当场,骂了一句娘,你们这些个与国同姓的天潢贵胄,全都不是啥好鸟!

  曹焽问道:“还聊不聊了?”

  高弑双臂环胸,开始闭目养神。曹焽自顾自笑道:“我虽然不聪明,却也不算缺心眼,高弑你既然明明是借我的势,言语中与我耍心机,那我自然要让你长点记性。高弑,看在你底子还算干净的身份,这一路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就听我一句劝,跟那些比你聪明十倍一百倍的人打交道,还是笨点好。”

  高弑叹了口气,使劲揉搓着脸颊,“真是怕了你们。”

  曹焽笑问道:“把我们加在一块,都不如怕陈国师一个人吧?”

  高弑想了想,以密语说道:“对你们,我是先怕再敬你们几分。对陈隐官,我是先敬他再有畏惧。不一样的。”

  曹焽笑了笑,“确是真心话,确实不一样。”

  只要生在帝王家,别人说话,我们都是用来看的。别人做事,我们都是用来猜的。

  只不过这种“家学”,也未必是所有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都能听得见,想得明白了。

  三个正值国力鼎盛的王朝,都是浩然十大王朝里边名次极为靠前的。

  三个强国,如果真的能够在文庙没有说什么的前提下,主动缔结盟约,还是比较能够提升士气的。

  相信中土文庙那边,肯定乐见其成。

  曹焽来宝瓶洲之前,父皇让他多看少说,最好是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讲,跑去喝花酒都可以,但是在外边别有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真要有了,他可是一定会认的。

  聊着聊着就逐渐跑题了,大端皇帝还说你爷爷太狠了,我总不能学他,给你将来同样也说句“你爷爷太狠了”的机会。我是说,你小子,估计到时候是用骂的。

  其实在国师陈平安现身之前,曹焽就已经有了决断,看来大端王朝没有必要跟大骊宋氏结盟了。曹氏没必要既丢面子更没里子。

  本来身为大端皇帝的父亲,在那个酒局上,是给了大绶王朝一个机会,你大绶殷氏只要跟能够与大骊宋氏结盟,那么我们大端曹氏就会考虑跟你殷氏结盟。至于殷邈是怎么想的,殷绩又是怎么盘算的,曹焽这个外人都不在意,他只看结果,结果就是跟这样的大骊宋氏结盟,还不如直接跟大绶王朝合作,后者好歹做事直来直往,前者却是个花里花哨的空架子。一旦结盟对象错了,在蛮荒战场那边是要死人的,而且会白白死很多人。

  但是现在,靠墙站着的曹焽,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看看。要不要直接跳过大绶殷氏不说,两国直接结盟之外,同时对大绶宣战?!

  高弑毕竟是位只差半步就是止境的武夫,瞬间察觉到身边的大端太子殿下,好像心中杀气也不轻啊。

  ————

  道士杨后觉早就将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家太子殿下,给拉回到了甲字号院子的台阶上,大门没关,也能看到外边的景象。

  带着卢钧游历宝瓶洲之前,有过一场人数不超过一只手的密谈,杨后觉即将继任大源王朝国师,不过杨清恐依旧暂时保留崇玄署云霄宫的领袖真人头衔。

  皇帝卢涣,太子卢钧。杨清恐,杨后觉。两个姓氏,二对二。

  由此可见,大源王朝卢与杨共治天下,倒不是什么假话。

  杨后觉带着卢钧去大骊王朝京城,没什么可讨论的,无非是让卢钧收着点脾气,不要跟宝瓶洲,尤其是大骊王朝这个自家人伤了和气,万一遇到什么郁郁不平的事情,别着急,可以去找你师父商量商量,既然他马上就是大骊王朝新任国师了,你这个不记名弟子,只要占着理,没道理偏袒外人。

  卢钧问了个关键问题,如果我占理,那个师父还是偏袒大骊某人某事,怎么办?

  皇帝卢涣好像被问住了,便伸手指了指杨后觉,“这种屁大小事,你找国师商量去。”

  御书房真正的谈话重点,还是大源王朝的“位次”问题。

  卢涣问道:“杨老真人,杨国师,咱们大源王朝作为北俱芦洲的第一强国,短时间内争取前五,估计有难度,至少得要超过那个排在第六的邵元王朝吧?”

  老真人就跟睡着了似的,坐在椅子上边闭目养神,这种要了老命的军国大事,陛下你跟新任国师说去,他还年轻。

  杨后觉倍感无奈,“陛下,任何一个位次的差距,都是一种十分显著的国力差距,陛下要说争取坐十望九,我还敢说点大话。”

  卢涣说道:“抟泥,你看看他们邵元王朝的国师,林君璧才几岁,你杨后觉杨国师多大岁数了,着实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朕自己是无所谓的,只是要替你和崇玄署都觉得颜面无光啊。”

  老真人也没睁眼,只是呵呵笑着。

  大源王朝的崇玄署杨氏家族,一向是北俱芦洲公认的念恩极重,报恩极久,同样的,记仇极久,报仇极恨。

  喜欢问剑祖师堂,是北俱芦洲剑修的家常菜,没问过别家的祖师堂,你这剑修就当得没滋没味了,

  但是大源王朝境内的仙家府邸,大小道场,虽然也被问剑过,但是约莫半数,都会有一场崇玄署杨氏道士的还礼。

  剩余半数,云霄宫了解过事情经过,全不搭理,被拆了祖师堂就花钱修缮,反正经验丰富,熟门熟路。其中一座仙府,杨后觉甚至了解过内幕之后,又去亲自补了一场问剑,只拆了一半的祖师堂,这下好了,可以彻底重建了。

  卢涣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的郁闷啊,比如那几个平时关系不错、也是当皇帝国君的家伙,近期书信往来,总是拿话气我,还给我取了个绰号,你们猜是啥,‘卢垫底’!”

  “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我一开始还提笔回骂几句,说你们有本事也捞个浩然第十,少在那边阴阳怪气,你们再猜怎么着,他们不但腆着个脸说自己真没那本事,但是你卢涣也还是卢垫底,其中有个最王八蛋的,还说我窝里横个什么呢,浩然垫底!”

  “都说主辱臣死,算了算了,我没那么大本事,能决定你们两位志在飞升的神仙如何,可是我这个当皇帝当的,都快憋屈死了,你们不是国师便是云霄宫杨氏家主,总要帮我稍微挣点面子回来吧?反正我现在就两点要求,要么就是你们谁今年明年的,速速证道飞升,要么就帮助大源王朝挣来个第八!第七也行,第六不错,第五是最好了,第四我也不太敢想,第三就算了,咱们跟大骊宋氏都是自家人,不伤和气……”

  卢钧发现那位上了岁数的杨老真人竟然都打鼾了。

  年轻国师杨后觉微笑道:“那贫道就争取早点证道飞升。”

  卢涣一拍茶几震天响,“外人合起伙来气我也就算了,你们也这么气我,当着一国太子的面子,如此不给当今天子的面子?!”

  听得卢钧直翻白眼,卢涣让他先离开屋子,卢钧乐得跑出去,耍那套自认越来越纯属、几乎可算炉火纯青的绝世拳法。

  卢涣说道:“刚才卢钧在,有些事情不好多说,事实上,这次让卢钧去大骊京城,是要让后觉捎个口信给陈先生,我这边就仨字,没问题!”

  杨老真人终于不瞌睡了,睁眼开口问道:“当真想好了?”

  卢涣疑惑道:“都能算到是什么事情?”

  杨清恐摇摇头,“陛下不必跟我说什么事情,贫道只问陛下一个问题,确定想好了?”

  卢涣点点头。

  杨清恐闭上眼睛,“那就行了。让后觉陪着太子殿下走趟大骊京城便是。”

  卢涣说道:“是我连累真人不得飞升了。”

  杨清恐淡然道:“两家人不说三家话。”

  卢涣哑然。

  当年有一场决定国运的大仗,身为国师的杨清恐在战场上出手了,虽然只是断后,却依旧误了道心,至今无法证道飞升。

  需知皇帝卢涣是庶出的皇子,甚至都不是长子。但是老皇帝毫不掩饰自己最看好他,一心想要扶他作储君。

  老皇帝也是个狠人,当年跟一个极为难缠的邻居,起了一场各自赌上国运的两国交战,边境硝烟四起,战事胶着,谁输谁赢都有可能。

  他先是假装病重,一看就是活不了几天的那种。之后他喊来所有宗亲老人、一堆皇子和十余位庙堂重臣,老皇帝当时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他亲自披挂上阵,御驾亲征去边关战场,让卢涣留在京城监国。要么就让卢涣带着一支精锐大军去边关,主持大局,若是输了,他身为主帅理当受罚,赢了,另当别论,你们到时候就可以商量着来,自行定夺了。

  这他娘的也叫选择?就老皇帝当时躺在病榻上,那副出气多于吸气、已经病入膏肓的模样,真要披挂一副甲胄,别说走到边关,能不能活着走出京畿之地都不好说吧?到时候还不是谁监国谁说了算?是不是太子重要吗?监国之后,老皇帝只要在半道成了先帝,谁是皇帝都能说了算。

  当场就有个功勋卓著的国舅爷,他既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也是跟老皇帝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患难兄弟,他就发飙了。

  “姓卢的,你也别跟我们玩这套,直接让卢涣当太子监国,不就完事了。你大可以放心,我虽然是大皇子二皇子的亲舅舅,但我更是大源王朝的官,每个月拿俸禄吃皇粮,谁当了皇帝,我就替他卖命!好,一辈子的过命交情了,还信不过我,到头来跟我整这么一出,是吧?”

  大概他也确实是被老皇帝给恶心到了,一个没忍住,直接蹦出一句,“你咋个不直接禅让呢?!啊?”

  把病榻上的老皇帝气得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那个家伙,含糊念叨着混账东西,混账东西……看上去差点就要当场驾崩。

  在这种时刻,老国师杨清恐第一个开口说此事,其实可行,但是要把话事先说好,如果皇子卢涣吃败仗了,这辈子就别带兵了。

  国舅爷沉默片刻,看了眼那位回光返照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老皇帝,点头说就这么办,姓卢的,你要再叽叽歪歪,我就让他们都退出去,掐死你得了。

  老皇帝当场就给气晕过去了。老真人赶忙快步走去病榻那边,双指并拢在老皇帝鼻孔那边停留片刻,说放心,还有气。

  当时皇子卢涣整个人都跟酒蒙子似的,迷迷糊糊走出那间充满药味的屋子,披挂甲胄,代替皇帝去边关用兵。

  但是那场仗,打输了。害得大源边军伤筋动骨,折损颇多,朝野上下,口诛笔伐,义愤填膺,连无用的皇子卢涣和昏聩的老皇帝一起骂。偶有一些不同看法的议论,终究是被汹汹议论给掩盖得悄无声息。

  本来实力相当的两国,大源王朝从此稍稍落了下风。那天的御书房内,好像再不是父子,而只是君臣,老皇帝披衣朱批奏折,头也不抬,就是不去看一眼长久跪在御书房里边的卢涣。

  到最后,老皇帝终于记起屋内还有个败军之将,抬起头,缓缓说道:“这笔账,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哪天想明白了,再来跟朕解释清楚。卢涣,记住了,你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

  老皇帝当时没有说出一句,大概朕也是了。

  皇子卢涣就此心灰意冷,熬了三年,又熬了三年,再他娘的熬了三年,始终是朝堂最边缘的人物,既然这辈子都无法领兵,出京就藩去了,属于在地方当了个太平王爷。还好,老皇帝并没有一病不起,约莫是觉得他这个自己选定的储君人选都靠不住,其余几个,就更不行。事实上,到了最后几年,老皇帝当真是硬撑着的,卢涣被突然召回到京城的那晚,他眼中的那个老人,几乎油尽灯枯的大源皇帝,更老了,真的老了,那个确实忠心为国的国舅爷也已经死了。大皇子二皇子耐心太差,都被贬为庶民了。

  都说三皇子总算熬出头了。卢涣本人是却无所谓了。

  夜幕中,风烛残年的老皇帝最后一次踏入御书房,让卢涣进宫觐见。

  去接卢涣,陪着这位皇子一起走入御书房的,正是国师杨清恐。

  老皇帝咳嗽不已,气喘吁吁,但是眼神极为有神,说道:“卢涣,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就算下了那道军令,朕也会让所有人都闭嘴,让你顺顺利利继位的。因为朕再清楚不过了,既然让你去用兵边关,你就一定会挨骂,无非是当官的骂,或是换成被杨清恐他们这些个山上神仙骂,反正都无所谓,朕是大源王朝的皇帝,都可以帮你摆平!”

  卢涣只是沉默不语。

  老皇帝问道:“结果就是让你多熬了九年。是你自找的。后不后悔?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也算得偿所愿,高不高兴?”

  卢涣摇头道:“不后悔,如果后悔,我早就来跟陛下认错了。高兴,倒也谈不上,反正我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

  原来当年那场战事的关键一役,敌国的一大拨剑修,都毅然决然去了剑气长城,只留下极小部分剑修在战场。

  敌国那两拨数量悬殊的剑修,前者可能是去异乡送死,后者也可能是在家乡等死。

  反观大源王朝,大概是气运都被崇玄署给占据了大半,道门剑仙也有相当数量,由于修道志在长生不朽,所以极少赶赴战场。

  此消彼长,战场形势立即出现了变化,使得大源王朝边军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意料之外的优势,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冲杀敌军。

  卢涣却犹豫了,一而再再而三犹豫,最终就是贻误战机,敌国在私底下花了巨大代价,以最快速度从别国请来了一大拨修士和武夫宗师。其实对峙双方在战场依旧是均势,但是大源王朝却被皇子卢涣的决定,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导致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如果不是护国真人杨清恐负责断后,说不定大源王朝的撤退边军,十不存三。一场唾手可得的登基之战,硬生生被卢涣打成了一场几乎是灭国之战的败仗。

  老皇帝拍了拍椅把手,“那笔账,你继续算去,过不过得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把这把椅子,虽说晚点交给你来坐,寡人就算今晚就嗝屁,还是很放心了。很放心!”

  卢涣大概是一下子就腰杆硬了,回了一句,“早不跟我说这些肺腑之言,早点去当太上皇颐养天年不好吗?”

  老皇帝爆了句粗口,草你妈。

  尚未是新皇帝、至少当晚依旧是皇子的卢涣,黑着脸。

  老皇帝悻悻然道,也不是什么骂人的话,不这样,怎么会有你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卢涣脸色更黑了。

  不管如何,卢涣终究是当上了大源王朝的皇帝陛下,绝大部分事情,都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还是想不明白,算不清帐。

  所以卢涣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那位陈先生当面聊一聊,没有外人,就他跟他,与那位账房先生请教请教,好让自己心里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