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下) 第900章

作者:烽火戏诸侯

  佟文畅不以为意。山上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计较不过来。何况他自己不就是?

  谢狗伸手挡在嘴边,拆台道:“五言,你男人闷了这么些年,攒下好多脸皮,这里给一点,那里给一点的,够不够分发啊,真当是咱们落魄山右护法的瓜子么。”

  五言打趣道:“脸皮不够,早年给某人拎着甩,脸上不就早开花了?”

  谢狗恍然道:“难怪难怪。倒是跟咱们山主在某地,有那异曲同工之妙。”

  姜赦眼皮子微颤。

  陈平安一笑置之。

  ————

  北俱芦洲骸骨滩,鬼蜮谷的羊肠宫,地处偏远,是捉妖大仙的道场,以前稍显寒酸的三进院落,去年好不容易扩建为五进,当时一贯老道模样示人的宫主,翻了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使唤几个小的,在门口放了几串爆竹。与那些山上道友,发了好些烫金请帖,都没人来道贺,本想靠这个挣回点本钱的盘算,还是落了空。以前鬼蜮谷,乱归乱,却也不全是钻钱眼里的。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日上三竿的时分,蓄山羊胡的捉妖大仙双手负后,他化名卓成仙,至于妖族本命真名,前些年在披麻宗录了档的,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喜欢尊称他一声老仙。

  缓缓踱步到羊肠宫门口,门外俩傻子一个杵着不动,怀抱一杆木枪,跟钉子似的,一个躺地上享福,双手作枕头,翘起二郎腿,用荤话唱着小曲儿。这位自号捉妖大仙的老宫主,瞧见这份年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蠢,一个油,就没一个是有出息的!羊肠宫如今拢共十来个所谓的常驻道士,尽是些出工不出力的惫懒货色,不过话说回来,它们若有大好前程,就不必来羊肠宫混日子了。

  名义上的弟子,就门口这俩废物,以前莫名其妙死了个,后来补了一个,对当年的鬼蜮谷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一身道袍两撇胡须的老仙站在门槛里边,没有出声,压了压火气,幽居道士,这点修养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自家羊肠宫的境遇,比起积霄山和铜官山,还有那位避暑娘娘的剥落山,以及那些一个个遇劫而灭、身死道消的道友们,到底还是要好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己好歹还有个稳当的地盘。

  那个躺地上晒太阳的高大精怪,懒洋洋道:“师兄,咱们羊肠宫是一窝的精怪,师父偏要取个捉妖大仙的道号,咋想的,贼喊捉贼么?要我看啊,羊肠宫香火这么差,估计就是师父的道号取岔了。”

  一旁瘦竹竿似的师兄,始终腰杆笔直站在原地,慌慌张张说道:“师弟,别这么说师尊他老人家。”

  以前自己是师弟,如今成了师兄,不过躺地上那位也从不把他当师兄就是了。

  那师弟悠哉悠哉晃着腿,嗤笑道:“咱们这羊肠宫啊,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老仙轻轻咳嗽一声,迈步跨过门槛,眯着眼睛,双指捻动胡须,文绉绉一句,“有无发现可疑人物,鬼祟窥探吾家道场?”

  那个当师弟的高大精怪,一个鲤鱼打挺,脚尖一挑地上木枪,攥在手中,脸不红心不跳,“师尊,是师兄的主意,他说咱们羊肠宫是清净修道的好地方,反正客人不多,不如师兄弟轮着休息,不会耽误事。”

  比一根木枪好不到哪里去的瘦小鼠精欲言又止,仍然没说什么。只是想起师尊的问话,老老实实回答一句,“启禀师尊,弟子看门不敢懈怠,今日门口这边并无任何可疑人事。”

  老仙都懒得正眼瞧那两根杆子,冷笑道:“就他有这脑子想出偷懒的法子?真有倒好,为师就该去大殿那边烧高香了。”

  高大精怪点头哈腰道:“师尊法眼。”

  瘦小鼠精默不作声。

  老仙站在台阶上,愁眉不展,喃喃自语,“风雨欲来啊。”

  思量片刻,老仙叹了口气,“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原来前些年,财大气粗的肤腻城,便相中了羊肠宫这块风水宝地,想要开辟为别院,再开山建造一座仙家渡口。捉妖大仙其实嘴上说此事休提,绝无可能售出这处祖业,可不过是抬价的手段罢了,并非没有动心,归根结底,还是价格没谈拢,对方开的价,距离老宫主的预期,毕竟差了七八颗谷雨钱,那可是谷雨钱!

  没了高承坐镇,当那与披麻宗掰手腕的主心骨,披麻宗便完全没有了对手,鬼蜮谷就彻底变了天。

  所幸披麻宗没有对它们斩尽杀绝,除了一些生性嗜杀的穷凶极恶之辈,其余的,都能活。至于怎么活,就各凭本事了。

  竺泉那凶悍婆姨,她总算不当宗主了,据说前不久远游别洲去了,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大大小小的城池山头、门派道场,如今鬼蜮谷地界,还有四五十个,不过寄人篱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再不能由着性子快活了。倒是有一些个生财有道的,反而比以前油水更多,比如范云萝的那座肤腻城,如今就蒸蒸日上,愈发阔气了。遥想当年,各类酒宴,范云萝瞧见自己,都要毕恭毕敬称呼一声捉妖仙长或是老宫主,现在肤腻城随便一个打杂货色,都敢咋咋呼呼,指名道姓称呼自己了。

  老宫主一手捻着山羊胡须,一手拍了拍肚子,神色惆怅道:“在这温吞吞的太平世道,一肚子兵法韬略,悉数派不上用场,惜哉悲哉,英雄无用武之地。”

  小鼠精难得识趣,赶忙重重叹了口气。

  老宫主没好气道:“戏过了。”

  小鼠精赧颜而笑。

  老仙如今每每想起一事便揪心不已,他有一间密室,密道的入口,就在羊肠宫正殿香案之下。只不过压箱底的宝贝,却不是什么仙家法宝,而是一些兵书。当年不比如今,鬼蜮谷想要搜集外边随处可见的书籍,其实并不容易,多是一些遗迹遗物。别家炼气士弃若敝屣,却被捉妖大仙珍如至宝。

  连书都偷,连书都偷啊,一个外乡人,猪油蒙心,丧心病狂,真是个挨千刀的家伙啊。不当个人!

  本来就不富裕,被那贼子这么打了一次秋风,就更雪上加霜了,这让捉妖大仙彻底心灰意冷,什么什么招兵买马,积攒甲胄兵械,有朝一日定会麾下猛将如云,如臂指使……全都没戏了。

  斜瞥了眼小鼠精,老仙习惯性骂了几句,后者也只是挠头笑着,不敢还嘴。

  捉妖大仙早就晓得这个不成材的徒弟,常去奈何关集市那边晃荡。

  在羊肠宫地界之外的无主之地,搜集一些山货药材、玉石,忙活三五个月不等,才能装满一箩筐,就动身去集市卖了换钱。起先每次往返,约莫能挣两三颗雪花钱,它从不敢私藏,挣了点钱回来,就算添补羊肠宫的香油钱,说是孝敬师父。

  那会儿鬼蜮谷里边乱哄哄的,各方势力却都不敢造次,生怕哪里犯了条例,就被披麻宗修士给斩妖除魔了去。所以谁都行事规矩得很,羊肠宫附近地界,确实还是很清静的,可等到形势渐渐稳定下来,纷纷花心思走门路,争抢和圈定地盘,总之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只不过不在台面上打打杀杀罢了,暗地里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像羊肠宫这种只能吃泥巴的,就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那么它的那桩小买卖,跟着行情就差了,半年光景才能去趟集市。羊肠宫再穷得揭不开锅,作为师父的捉妖大仙,也还是瞧不上那仨瓜俩枣的……碎银子,本大仙是修行中人,要那几钱碎银子作甚,臊得慌!笨徒弟不私藏雪花钱就行了。

  它做梦都想有一天,兜里揣好些偷偷攒下来的银子,一路沿着摇曳河往北走,在那书坊林立的郡县城市,买书!再回家看书!

  它晒着和煦的日头,偷偷憧憬着与那位陈剑仙的下次重逢。

  ————

  一行人到了落魄山门口。

  万年之前一直漂泊不定的小陌,此刻只是一个感觉,到家了。

  记得在那灵犀城庭院内,自己接住那条剑光之后。

  当小陌回首望去。

  屋门口那边的台阶,从左到右,剑修们并排而坐。

  崔东山身体后仰倒去,双肘撑地,笑容灿烂。姜尚真轻轻点头。

  坐在最中间的谢狗咧嘴笑着。

  刘羡阳高高竖起大拇指。陈平安轻轻抚掌而笑,神色温柔。

第1169章 此山无敌手

  宁姚下了船就直接返回五彩天下,陈平安说自己近期就会走一趟飞升城。当时宁姚点点头没说什么,陈平安说这次肯定多待几天。宁姚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刘羡阳靠近西岳地界,归心似箭,不等夜航船靠岸,便独自御剑去北岳,刘剑仙故意贴着海面御剑,剑光劈波斩浪,等到大日照海,波光粼粼,金黄一片,刘羡阳抬头看了眼,轻轻叹息一声,没来由想起了早年他说的、她好像只是跟着念了一遍的言语……收起些许思绪,刘羡阳加速御剑,离开金灿灿的海面,冲入入丛丛的青山。

  先前遥遥可见山脚牌坊的时候,太阳底下,有个头别木簪的年轻道士,坐在竹椅那边,高高举起一本版刻粗劣的道书,艳阳高照,光线刺眼,直接看书,容易伤眼睛,便找了这么个法子。

  当然不是落魄山刻薄苛待他这个始终没有纳入谱牒的看门人,不愿给他借阅真正的仙家道书。

  仙尉觉得是自己不争气,那些真正的灵书秘笈,他是真看不懂啊。却也没有归还落魄山,都在桌上搁着,偶尔夜深人静,修道关隘重重难以过关,在书房读书读得心烦意乱了,便瞅它们几眼,贫道这是看书吗,这是看钱呐。

  反而是这些颠沛流离的游历路上,从脑门上明明白白刻“骗傻子”三字的家伙们那边,花低价买来的几本“道书”,能看出些不值一提的门道,可以有些心得。

  等到成了林飞经的师父,仙尉当然不会藏私,要想藏私,也得有私可藏不是?与林飞经随便说了些自己悟出的心得,修行门径之类的,林飞经竟然还就当真了,当下不懂,回去小镇那边便通宵达旦,百般思索,总觉一知半解,未能领会师尊的深意,隔三岔五,偶有所获,便兴奋不已,找到坐在山脚看门的师父,其实比师父年纪更大、境界更高的道士激动万分,说到自己道心与师父教诲最为相契得意处,便有些失态,手舞足蹈的,说些不着调的马屁话。

  仙尉一边摆谱说再接再厉,实则心中明了,我这弟子,资质堪忧。

  靠徒弟是靠不牢了,以后还得靠自己。

  陈灵均还曾笑话过他一句,你这就叫喝惯了假酒,便喝不得仙酿醇酒了,没有享福的命。

  年轻道士也乐呵得不行,其实很知足,自己够享福得了。

  毕竟有了徒弟,喝过了拜师茶,仙尉却没有给出拜师礼,就想要攒钱,凑出一件像样的拜师礼,既然老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仙尉就想要赚点外快,于是便硬着头皮询问魏檗能不能下次再开夜游宴,他可以去披云山的山门那边……搭把手,例如端茶送水,或是帮着唱名什么的。

  玉树临风的魏神君,估计当时给他这个不靠谱的说法说蒙了,几次欲言又止,所幸都没骂人。

  仙尉便赶忙说开玩笑,魏神君别当真。

  却不知当时魏檗额头都渗出细密汗水了。

  怕就怕下次真有夜游宴,年轻道士“好心”偷摸过去搭把手“唱名”……吓得魏檗立即返回披云山,直奔礼制司,还不止,魏檗再让几个司署衙门的一把手都过来参与议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若是下次夜游宴,一定要留心,见着了落魄山的道士仙尉,就立即将其礼送出境,“礼”是不能缺的,必须“立即”……当时在座的,都是北岳一等一的实权高官,一洲山水官场的大红人,听见了自家神君的反复叮嘱,一个个儿的,也是面面相觑。

  临近山门的时候,姜赦突然说道:“五言,我们不走集灵峰的神道主路,绕路从后山上去。”

  谢狗幸灾乐祸道:“怂了?”

  姜赦没好气道:“脖子酸,低头费劲,这个理由行不行?”

  谢狗哈哈笑道:“与道士打个稽首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也没有外人瞧见。”

  姜赦摇摇头。

  他不觉得三教祖师如何,更有极大的恩怨。见了面,也就是平起平坐。但是对待这位人间第一位道士,姜赦内心却是实打实敬佩的,做不出放下筷子骂娘的事情,可要说满脸堆笑,与之热络言语,姜赦亦是别扭万分,干脆不见。何况看样子,那道士还未真正醒来,更没什么可聊的。

  五言满脸笑容说道:“我得瞅瞅他去,面对面看看如今模样如何,你拉不下脸就别去,大不了我与那道士稽首两回,多大事,就当补上了你的。”

  谢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心声劝说一番:“五言,你们真不留下?就在这边落脚好了嘛,我也有个伴儿。要那脸皮作甚,等你们真住下了,就晓得境界啊身份啊什么的,都是个屁。这一路我故意与姜赦说些怪话,就是帮你们打头阵呢,兵法,这就叫用上了兵法。我骂的多了,山主跟裴钱便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说不定也就稍微消了气,只要上了山,就学我们小米粒,或是更早的裴钱,不肯去小镇学塾那边念书,每天总有不下山的新鲜理由。”

  五言伸手挽住貂帽少女的胳膊,有感而发,“真好,哪怕万年不见,还是我认识的白景,而且好像变得更好了。”

  裴钱,就是在这边长大的。

  姜赦私底下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说当师父的,把她带上山了,也没怎么教拳,总是喜欢出门,聚少离多,所以裴钱在他那边,算不得是什么他看着长大的。五言也不惯着他就是了。

  谢狗抬头瞧着牌坊,神色认真道:“这里一方兵强马壮、势如破竹,另一方节节败退、势单力薄,前者却不对后者赶尽杀绝,反而主动握手言和,你知道对战双方是什么吗?”

  五言笑道:“这让我怎么猜。还是直接与我说谜底吧。”

  谢狗嘿了一声,说道:“自己猜谜。”

  一宗之主,到了自家山门口,也没有什么排场。

  只有年轻道士站起身收书入袖。

  姜赦瞧见有个年轻女子在练拳,瞧见了山脚一行人,她并不加快走桩。姜赦点点头,虽说习武资质一般,却能够完全不把陈平安、白景小陌几个放在眼里,胆识不俗,好胚子。

  不过很快不知从旮旯蹦出个白发童子,缩地法还是好学的,编谱官手拿纸笔,抖了抖法袍,尘土飞扬,使劲晃了晃脑袋,尘土更多。如今境界低了,再想要偷听墙角、搜集那些独一份的山水邸报,就难了。无妨,修道破境一事,不用慌!

  白发童子跑到隐官老祖身边,小声问道:“谁啊,需要记录在册吗?如今小的,算是废了,完全看不出访客们的境界修为。”

  陈平安一时间也有些犯难,不知如何介绍姜赦跟五言这双道侣的身份。

  他只是以心声说道:“不用记录了,回头我找你聊点私事,先去竹楼那边等我片刻。”

  白发童子哦了一声,“隐官老祖先忙你的,小的这就去沐浴更衣熏香一番,再去老厨子那边吃顿斋饭。”

  陈平安懒得跟她废话,问道:“小米粒呢。”

  白发童子禀报道:“回隐官老祖话,跟郭盟主一起都穿着披风假扮女侠巡山呢,如今右护法担子重,管得宽了些,连那灰蒙山都要去看几眼的,骑龙巷左护法也是个马屁精,总跟着。”

  姜赦啧啧称奇,境界没了,眼力还在,一眼看出她的大道根脚,一头化外天魔都能回转人身?!

  白发童子将那纸笔收起,双手叉腰,“狗子,我如今是二把手,你座位得往后挪挪。”

  谢狗愣了愣,叱问一句,“箜篌你傻了吧,如今你连谱牒都没了,有个屁的座椅,自封的?”

  白发童子瞪眼道:“放肆,三把手怎么跟二把手说话呢。”

  谢狗将信将疑,咋的,没当上落魄山首席供奉,连那座祖师堂都被这厮偷家了?

  仙尉刚想要与那两位陌生面孔的男女,稽首客套几句。

  陈平安摇头说道:“不用客气。”

  仙尉犹豫了一下,仍要稽首。

  赶巧,那位神色温婉的妇人已经先客气上了,却是个看不懂的古礼。

  她身边的魁梧男子也是抱拳,眼神熠熠,说了句怪话,“久别无恙。”

  仙尉如坠云雾,便只是稽首还礼。

  一个青衣小童一路飞快飘下神道,一下子就看见那对陌生男女,摔着袖子跑到了山门口,陈灵均以心声询问大白鹅,“何方神圣?境界如何?”

  崔东山笑眯眯道:“裴钱的亲戚,串门来了。至于境界嘛……”

  陈灵均唉了一声,抖了抖袖子,瞬间便支棱起来了,教训道:“一家人,聊啥境界。”

  崔东山贱兮兮笑道:“男的,姓姜,道龄不小了。”

  “大白鹅恁多废话,我心里有数。”

  青衣小童屁颠屁颠凑近过去,看着这位裴钱亲戚的魁梧身量,仰头赞叹不已,以心声言语道:“姜老哥,我便不称呼你道友了,老当益壮啊,瞧着半点不显老,这腱子肉,硬是要得,胳膊上边能跑马。”

  “别看我个子小,境界也不高,裴钱那丫头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关系老好了。”

  “姜老哥,上了山就当自己家,不如直接去我那边住下,宅子空得很,或是让某位小管家帮你们夫妇挑一处雅静洁净的宅子?喝得酒么?好不好这一口?若也是桌上豪杰,那就巧了,明儿清晨我就约你喝顿早酒。若是嫂子管得严,你只管找借口溜出来,回头出了任何纰漏,我担着,只管往我头上推,就说是景清道友那个酒蒙子,非要拽你上桌的,如何?”

  “就是到了酒桌,姜老哥划拳的时候悠着点,啧啧,这钵大的拳头,喝高了,可别误伤了谁……哈哈,看把姜老哥吓的,玩笑话,实不相瞒,如今我修道勤勉,莫说是误伤,便是姜老哥倾力几拳,扛得住!”

  陈灵均一边言语,一边朝裴钱使眼色,你家亲戚里边姓姜的这位,只管交给我,保证他喝到位,待客一事,落魄山上我称第三就没谁敢称第二。

  裴钱翻了个白眼。

  姜赦一直不搭话,斜眼陈山主,不管管?

  陈平安视而不见,不管。

  姜赦被聒噪得不行,只好开口言语一句,“你喝得酒?”

  青衣小童如临大敌,先声夺人,高手过招!姜老哥酒品如何,暂时不好说,酒量,估计保底得有十几个魏海量!

  陈灵均再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道:“姜老哥,那咱们就桌上见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