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侯
上次陆沉赶来龙象剑宗,主要有三件事。
齐廷济先前从他那边购买了三张玉枢城洗剑符,让陆芝以大符洗飞剑“北斗”。
陆掌教怕齐老剑仙假公济私,偷用了洗剑符。
再就是想要多看几眼剑盒,没了剑盒,那座观千剑斋就像缺了镇馆之宝,失色不少。
至于剑盒本身就是仙兵品秩的重宝,陆沉倒是不甚在意。
除了穷的叮当响的南华城不提,白玉京四城十二楼,那么多的库藏秘宝,数都数不过来,偶尔有那古物生出灵性来,自己长脚跑了两三四五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是小事。
真正的大事,是陆沉需要为白玉京当一回说客,代为邀请陆芝去玉枢城炼剑。
吩咐下此事的,正是道祖。
齐廷济很希望陆芝能够去白玉京修道,劝过她两次,甚至不惜说了一番“大可以脱离谱牒、更换门庭”的敞亮话、到底话。
诚然有一定的私心,白玉京神霄城那边,已经有了一拨剑气长城出身的剑修,再有刑官豪素也去了那边修道。齐廷济也想让陆芝进入白玉京,帮助他和宗门与青冥天下结下一桩香火缘。
道人的境界一高,天下人间就小了。
志在合道的齐廷济对那青冥天下,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齐廷济更多还是真真切切,希望陆芝能够开辟出独属于她的一条剑道。
可以比齐廷济的大道成就更高。
修道之人心心念念的“功德圆满”,传言唯有跻身了十四境,才知道这四个字的真正意义。
陆芝的资质,机缘,性情,履历,清清爽爽,历历分明,她当得起这份期待。
齐廷济绝不是那种乐意与人随便交心的人物,在剑气长城,他跟董三更的性格截然不同,跟陈熙也不一样,至多是与纳兰烧苇还算有份交情。齐廷济心知肚明,老大剑仙并不好看自己。但是无所谓,一样米百样人,各有各的道路可走。
齐廷济对待陆芝,自然不涉男女情爱,纯粹是欣赏,是羡慕,甚至偶尔还会有几分嫉妒。
天地间竟有这等人作那般事。
道祖都亲自发话了,你陆芝为何不去?
剑气长城的本土剑修,对那青冥天下和白玉京,从来没有什么成见,对其观感远远好过浩然。
青冥天下,万年以来,有几个道士,能够被道祖邀请去往白玉京修行?
连那余斗和陆沉,都只是大掌教寇名的代师收徒,至于关门弟子,道号山青的年轻人,也是陆沉学那大师兄的代师收徒。
陆芝的两把本命飞剑,一显一隐,“抱朴”,在战场上从未祭出杀敌的“北斗”。
前者拥有两种本命神通,都与道家渊源很深,至于那把杀力巨大、堪称超乎想象的飞剑“北斗”,只需知道一句“北斗注死”,便足够让与她为敌者背脊发寒了。
陆芝所求,只是城头刻字。
遥想当年,剑气长城跟蛮荒天下的那场十三之争。
陆芝就曾找到老大剑仙,给她安排一头飞升境大妖。
老大剑仙却说对阵名单,得看中土阴阳家陆氏和蛮荒的“猜拳”结果。
妖族那边,最终与陆芝对峙的,是一头仙人境剑修。
陆芝找老大剑仙聊此事的时候,齐廷济恰好就在一旁。
年轻隐官觉得陆芝的未来剑道成就,可能比齐廷济更高,陆沉觉得并非可能,而是一定。
当世仙人当中,开辟洞府数量最少的,就是陆芝,没有之一。
一些个洞府境,都有可能比陆芝开府更多。
匣内八把道门法剑,各有一条剑脉可以传承。
陆芝若能将一把把法剑全部炼化,搁放在一座座新开辟的本命气府之内,岂不是天作之合?
将来她再去白玉京修道,就是一件再自然而然不过的事情。
从一开始交出剑匣,就打了小算盘的陆掌教当然不会收回。
听过了一些看似清汤寡水的事情,老舟子沉默许久,“师父总是老样子。”
陆芝也不知如何安慰别人。
程三彩却是知道,老舟子吃饭的时候时常这样,劝也没用。
仙槎回过神,脸色恢复如常,提了提竹蒿,说道:“我就不在这边继续碍眼了。”
老话说了所有的道理。常言道了人间的悲欢。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管是过错和错过,就像一壶酒,饮时总觉滋味一般,不曾想后劲真大。
那些弯着腰、扣嗓子也吐不出的酒水,大概就是无法与他人言说的遗憾。
怕就怕,我辈有限人生无限愁,不过是几句题外话。
仙槎对那少女说道:“既然认了师父,就好好作徒弟,有个善始善终,莫要学我……”
少女看着皱着脸的老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顾,走了啊,记得以后照顾好自己,嘴别那么欠,天下不平事多了去,也不是骂几句就能摆平的。”
仙槎神色舒缓几分,笑骂一句臭丫头。
程三彩小声说道:“那件事,预祝顺利。”
仙槎点头道:“借你吉言。”
“老顾,真走了啊。”原本笑容灿烂的少女霎时间就哭鼻子了。
仙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姑娘,山中修道,尤其是进了规矩森严的宗字头仙府,不比无拘无束的野修生涯。”
“学道,心中要有个‘敬’字。做事,得有个‘怕’字。为人,需有个‘诚’字。”
“这些个道理,有些大了,靠我自己的悟性,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今日一别,照理说你拜了师父,当然值得道贺,我没什么可送的,便将三个字送你了。”
“有今天这开场白打底子,他们那些一贯眼高于顶的剑修,便不敢太过轻看你了。但是要想让那些剑修高看你,仍需你自己努力,珍惜福缘,勤勉修道。”
“晓得了!”
“把锅碗瓢盆留下!”
————
山中院落,四下无人,朱敛罕见摘了那张老者面皮,露出真容,躺在藤椅上边摇着蒲扇,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162章 (1)第四把飞剑
陈平安跟姜赦那场演武,导致天地间拳罡、剑气、武运交织一起,等到吴霜降下场,又有变化,百余件法宝跟不要钱似的,一一崩碎,打得一座原本灵气贫瘠的古战场遗址,灵气浓稠如水银,竟然肉眼可见。
崔东山的古蜀大泽遗址,姜尚真的柳荫地道场,还有数座与之衔接的隐蔽小天地,都受到了这种混沌一片的剧烈冲击,一一显形,使得整座叠阵开始晃荡起来,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飘摇不定,似一只鸟雀在天上大风中振翅。
必须住持阵法不断砸钱的姜尚真笑骂一句,“仅仅是观战而已,也要开销一笔,见了鬼了!”
崔东山神色认真,难得没有附和半句,一摔袖子,双袖便各有一道金光掠出,还有一条雪白的符箓长河飞向叠阵与天地接壤的边缘地界,一金一白,缝补那些出现龟裂迹象的阵法漏洞,光彩流溢如以金银锔瓷碗。
收拾了那三份武运,姜赦恢复武道十一境巅峰,虽说阴神尚未归位,让十四境无法趋于圆满,但是对上术法神通层出不穷的吴霜降,姜赦还是犹有余力,细致勘验这幅沙场“地图”,天时地利都不在己,这位兵家初祖非但不见丝毫疲态,气势反而一涨再涨,一副金甲,无比灿烂,一座古战场遗址,被照耀得恍若一处金色境界。
不得不承认,有那读书种子,而姜赦就是天生为战场而生。
吴霜降明摆着就是不计代价,不惜折损大道根本,也要拖姜赦一起下水。
这场厮杀,两军对峙,排兵布阵,以精锐对精锐,各自战损一清二楚,相互消磨兵家道力。
反正战场是在郑居中腹中,打碎了任何法宝,消耗了多少灵气,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像一张赌桌,玩法极为简单,就是赌谁比谁多出一颗铜钱。赌到最后,一方满盘皆输,一方赢者通吃。
显而易见,吴霜降彩甲法相道力衰减更快,法相背后的那轮满月宝相,已经黯淡无光。
姜赦法相,那副金甲虽然已经布满锈迹,好似无数泪痕。
但是姜赦每次递出长枪破阵,金甲铮铮作响,那些锈迹随之簌簌飘散,薄了些许的金甲,可见里边的金色依旧无瑕无垢。
姜尚真忧心忡忡,以心声问道:“如果阴神归位,姜赦十四境也成圆满境地,还怎么打?”
崔东山说道:“三份武运就是前车之鉴,就算阴神归位?姜赦敢收吗?不怕再次被动了手脚,牵引那三份刚刚被镇压的武运,继续来个反客为主?”
那位女子大宗师,止境神到一层的阴神“谢石矶”,她还在蛮荒。
落魄山那边,郑居中跟刘飨分别,提醒了周乎几句,便离开宝瓶洲地界,径直找到谢石矶。
姜尚真疑惑问道:“阴神出窍久了,有了自己的完整人生和记忆,还能心甘情愿归位?”
崔东山也吃不准此事,说道:“照理说阴神跟真身见了面,前者就会身不由己,毫无悬念,自动认主,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但姜赦的那副阴神不可以常理揣度,毕竟是一位神到武夫。”
姜尚真苦笑道:“我们不会落个从头到尾都是看戏的下场吧?”
来之前,陈平安曾以心声提醒他们一句,如果置身战场,就要做好沦为鬼物的心理准备。
因为他们双方的大道性命,都有可能被道化为一份天地生机。
姜尚真依旧来了。
崔东山道:“要么老郑都靠不住,我们全无用处,就成了姜赦所谓的上了桌吃饭的阿猫阿狗,到头来被姜赦当做一份凑合能吃的大道资粮。要么就是老郑扛住姜赦的拼死一搏,我们俩废物在关键时刻,就有用,有大用,说不定我们才是结束战局的胜负手。”
姜尚真手持那把长剑,“崔东山,怎么听上去我们兄弟二人,既可怜又悲壮。”
崔东山眼神坚毅道:“所以侥幸活着离开此地,你要多多赚钱,我也要好好修行。”
不要再遇到类似事情,还是只能当看客,作壁上观,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吴霜降背后那轮象征大道根本的满月宝相开始碎裂,渐渐已成一轮勾月。
姜赦一枪戳中吴霜降法相的脖颈,骤然加重力道,将其高高挑起,枪尖穿透头颅些许。
月相宝轮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消散,吴霜降法相披挂彩甲瞬间变成灰色。
惨不忍睹,姜尚真道心一震,十四境之间的厮杀,何等惊心动魄。
姜赦拧转手腕,抖了抖长枪,将那具“尸体”甩飞出去。
姜赦转头望向别处,却不是看那郑居中,而是吴霜降一尊凭空出现的崭新法相。
若说先前戎装彩甲法相,一看就与兵家大道有关,那么眼前这尊法相便略显……秀气了。
“吴霜降”面容俊美,披头散发,白衣大袖,赤足悬空,环绕手臂的一条条彩带在空中飘晃。
姜赦微微皱眉,这厮如此难缠,莫非吴霜降的十四境,当真同时走了两条合道路径?
缠缚在法相手臂上两条黑白虹光,分别是姜赦阴神和阳神的大道显化。
姜赦眼神炙热,如此才好,对手若是弱了,无甚意思,这般强敌,手段迭出,法宝万千,尽碎之,多出几条大道性命,都做掉便是。
姜尚真轻声问道:“吴宫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迫使姜赦折损多少道行?”
崔东山说道:“估计不到三成,保底两成还是有的。”
姜尚真闻言无语,拿剑身一拍额头。
何况在那“山巅”受罚万年,姜赦也没有闲着,已经将一颗荧惑炼化为本命物。
崔东山猛然抬头,好个姜赦,竟是半点不给吴霜降互换道行的机会了?!
姜赦是要夺回地利,彻底打破这座被他说成是“道上道雏形”的遗址天地?
先是浩然各国武庙出现异象,九洲朝廷震动不已,如雪片般飞向中土文庙、兵家祖庭询问缘由。接下来就轮到人间所有钦天监炼气士道心快要崩溃了。这等天象异变,荧惑开始偏移轨迹,难道是人间又有一场大劫将至?
一个郑居中,施展袖里乾坤,带着谢石矶去往天外的那颗荧惑,鸠占鹊巢,延缓这颗古星的下坠速度。
一个将整艘夜航船都强行拖拽至蛮荒金翠城遗址的郑居中,朝那天幕夜空,指点了七下。
位于“自己”腹内的郑居中,抬起手臂,浮现出七彩光亮,白云升腾,隐约有一座袖珍城池。
一片孤城彩云间。
郑居中终于出手了。
他手上是被一座被炼化、被拆解、被重塑的白帝城。
郑居中将此物随手朝姜赦轻轻抛去。
姜赦似乎破天荒出现了一丝犹豫神色,可最终仍然没有说什么。
郑居中看了眼陈平安,陈平安面无表情。
郑居中笑了笑,点点头。上次在剑气长城放弃围杀陆沉,可以。
可这次若是再放过姜赦,那我可就当真考虑考虑姜赦的建议了。
上一篇:我有一套诸天怪兽体验卡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