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烽火戏诸侯
修士手持此符,入水即可如同乘龙,走江泛海,速度之快,等于一位仙人倾力赶路。
曹晴朗双手接住“符箓”,收入袖中后,起身致谢。
王朱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这个略显书生迂腐气的年轻修士,她笑了笑。
那个曹晴朗的规矩礼数,看得宫艳几人愈发出奇,稀奇稀奇,竟然还真是个脑子正常的修道之人!
崔东山感慨不已。
身边这位曹师弟,不愧是先生的两大得意学生之一,跟师兄一样讨喜,走哪儿人缘都好。
王朱再丢给崔东山一件螭龙盘踞青瓷的笔洗状咫尺物,说道:“里边有一万五千颗谷雨钱,就当凑个整数好了,多出来的一千颗谷雨钱,可以在这道观附近建造一座府邸,以后作为我们水府在桐叶洲岸上的避暑别院之一。除了黄幔和溪蛮听凭你们差遣,那座鱼龙混杂的临时祖师堂,只需要给李拔预留一把座椅即可,大小事项,水府这边都由李拔跟你们聊,他的态度,就是水府的意思。”
崔东山连忙放下筷子,接过那件咫尺物,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也学曹晴朗站起身,作揖致谢。
和气生财,吃过一顿并不豪侈的清淡斋饭,崔东山就要重返燐河,继续怂恿那个叫庞超的洛阳木客选址燐河畔,建议王朱一行人到了虞氏王朝的洛京,一定要去积翠观坐一坐,喝个茶,再去灯谜馆吃顿饭,账可以记在青篆派的戴塬头上,绝对不要客气。
从头到尾,掌律崔嵬都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在饭桌上,崔东山介绍起这位崔掌律,家乡是那剑气长城,黄幔他们都误以为这个哑巴是桐叶洲隐藏极深某位的本土剑修,或是崔东山的家族供奉。
得知崔嵬来自剑气长城,除了王朱,宫艳几个既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有陈平安这个末代隐官在,带回浩然几位剑仙,确实不算什么,先有在老龙城战场大放光彩的米裕,后有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崔嵬,就是不知道这位崔掌律境界高低,剑术如何,难道要比米裕更高?
崔嵬依旧没说什么。
崔东山的戳心窝,外人要戳,自家人也不放过。
一起走出斋堂,崔东山在廊下停步,双手插袖,笑呵呵道:“稚圭姐姐,如今青萍剑宗拥有两条渡船,以后属于我们的仙家渡口会越来越多,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伙做点小买卖?”
王朱说道:“不缺钱,没兴趣。”
崔东山抬起胳膊,拿袖子抹了抹脸,憋屈,这话说得伤感情了,就不该多这一嘴,自讨没趣。
崔东山轻声说道:“至高至明日月,至大至深江湖,潜居抱道养真灵,不妨静观天变,以待其时。”
既是真龙,云雨当兴。
王朱默不作声。
崔东山蓦然笑容灿烂道:“运到盛时须儆省,境至逆处要从容。当然了,这句话,既可以这么说,也可以颠倒顺序说,反正听着都是好话,相信只要境至逆处有从容,自然就会时来运转,好事连连,稳稳当当。”
王朱说道:“崔宗主这么喜欢聊天,是想要饭后喝茶再饮酒?”
崔东山哈哈笑道:“不用不用,以后机会多多,不如先余着。”
王朱一行人御风而走。
宫艳笑道:“顺逆一说,有点嚼头。这个崔东山难得不说怪话。”
王朱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因为原话就不是他说的。”
道观那边檐下,崔东山并不着急赶路,笑着提醒道:“以后你们跟李拔相处,可以小事客气,大事就别迁就了,不用怕自己盛气凌人,更不用与李拔刻意示好,这老家伙就是个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所以不骂白不骂,不打白不打。此外,我怀疑完颜老景曾经拉拢过李拔,李拔虽然拒绝了,但是他至少没有给文庙那边主动通风报信,只是这种猜测,完颜老景已经死翘翘了,死无对证,又不能把李拔抓起来拷打一顿,说不得李拔早就用上了某种锁心关闭门户的神魂秘术,或者干脆就将这段记忆给全部抹掉了。”
“曹晴朗,假设真有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李拔?”
“他虽然的的确确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如果他将这个消息通报文庙,金甲洲会不会少死很多人?那么可不可以这么说,正是李拔的隐瞒此事,他的不作为,间接害死了那些人?完颜老景滥杀的罪过,假定是十,李拔能占几成?”
“再假定你可以有有五成把握,搜检李拔神魂,问出真相。会不会动手?五成有犹豫的话,八成,十成把握呢?”
崔嵬顿时神色紧张起来。
而他还只是个不被询问的局外人。
曹晴朗说道:“如果我是完颜老景,当时与李拔暗中提及此事,只要被拒绝,或者觉得李拔只是嘴上答应,选择虚与委蛇,就当场清除李拔的记忆,抹掉所有痕迹,完颜老景是飞升境,李拔只是玉璞,所以就算后者想要告知文庙也做不到。”
“曹师弟,你当然不是完颜老景。”
崔东山笑道:“我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
好像真正的读书人,最喜欢为难自己。
曹晴朗突然侧过身,后退数步,面朝崔东山,低头作揖不起。
不光是崔嵬一头雾水,崔东山也觉得奇了怪哉,“嘛呢嘛呢?”
曹晴朗始终没有直腰起身,低头闷声道:“某些师兄为师弟设置的问心局,先生能熬,我不能熬,所以还请崔师兄手下留情!”
崔东山跺脚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好似心口挨了一记闷锤,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小师兄是那种脑子拎不清的人嘛?!”
曹晴朗起身,微笑道:“我不管这些,反正会赶紧与先生说此事,就当是未雨绸缪了,真有那天,我不好受,师兄也别想跑!”
崔东山气得牙痒痒,伸手指了指这个师弟,“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小师兄根本就没这想法,你倒好,非要无中生有,再跟先生那么一告状,有想过小师兄的处境吗?啊?!天底下有你这么当师弟的?你袖子里那张还没捂热的跨海符,怎么得来的?王朱要是假装听不懂暗示,我这个当小师兄,都要去帮你抢来的,你就这么报答师兄?做人得将心比心!”
曹晴朗一本正经道:“崔师兄自己说的,行走逆境要从容啊。”
崔东山呆了一呆,抖了抖袖子,嚷嚷道:“崔掌律,赶紧拦住我,不然我就要代师传艺了!”
崔嵬又不傻,笑道:“你们师兄弟之间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免得里外不是人。”
崔东山眼珠子急转,踮起脚尖,搂住曹晴朗的肩膀,“曹师弟,别告状,真心的,算小师兄求你了,如今先生看我正是百般不顺眼的时候,你又是先生最器重的得意学生,都没啥之一,要是再来这么一出,不合适,真不合适。”
“曹晴朗,别忘了啊,如今我可是一宗之主,你只是景星峰峰主,哪怕不谈师兄弟的情谊,千万别以下犯上啊,我可是得了先生的真传,行走江湖最不记仇!”
“曹大哥!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被先生得知此事,真会把我打成猪头的,问题是我冤枉啊。曹大爷,小祖宗唉,难道真要我给你跪地上磕几个响头吗?崔嵬,别看戏,赶紧的,闪到一边去,等我磕完头再回来……”
曹晴朗当然不会真让崔师兄这么干,双手扶住他的胳膊,笑着保证道:“肯定不告状。”
崔东山将信将疑,说道:“我不信,得发个誓。”
曹晴朗微笑道:“那就算了。”
崔东山连忙反手拽住曹晴朗的手臂,“小师兄开玩笑呢,信不过谁,都不能信不过曹师弟嘛。”
“这会儿先生也该到家乡了吧。”
曹晴朗走出道观后,看着山外远方初春时节的青山绿水,突然说道:“崔师兄,好像我们落魄山每逢下雪,总比别处先白,化雪的时候,又比别处化得慢。”
崔东山如释重负,嗯了一声。
知道曹晴朗这个师弟的言外之意,是说他们先生的某种心境呢。
外人看来,大雪满山是美景,只是美景之下藏着的辛苦,可能像他崔东山和曹晴朗都知道,可到底有多少辛苦,肯定无人得知。
人生多无奈,白吃苦头之苦,苦不堪言之苦,都难熬。一辈子好像喝酒不醉,饮茶无需回甘就不觉苦,又该怎么说呢。
曹晴朗轻声道:“夜路难行,低头赶路不难,就怕一抬头,四周疑目如盏盏鬼火,流言蜚语如汹汹洪水。”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笑道:“共勉。”
不管是诉苦,还是自勉,曹晴朗都是有资格说这些话的。
多少少年离乡不回头。
有些是志存高远,不肯回头。
却也有些人,才是少年,就已经不敢回头看童年。
崔东山沉默片刻,转过头,满脸委屈说道:“曹师弟,你还是发个誓吧,不然小师兄睡不着觉。”
不是信不过曹晴朗,而是崔东山信不过自家文脉的某些风气啊。
曹晴朗微笑道:“崔师兄这么聊天就没劲了啊。”
崔东山抬起一只手,朝天边勾了勾手指,嘴上念叨着咚咚咚,轰隆隆。晴空万里果真响起了阵阵雷鸣声。
崔东山眯眼看着那轮骄阳。
日悬中天,教人不敢长久直视。
据说因为太阳是无数人心的聚拢。
第978章 今日无事
陈平安与小陌渐次登高。
思乡之情,无非是来自故乡的人事物。那么老厨子一桌子总能让人大饱口福的家常菜,总能让外乡游子的牵肠挂肚,落在实处。
山路台阶上边,坐着朱敛,站着粉裙女童,老厨子挥了挥手,陈暖树与回家的老爷和返山的小陌先生,遥遥施了个万福。
身后山门那边,仙尉帮忙朱衣童子画押点卯,香火小人儿双手叉腰,站在道士肩头,看着山主大人的背影,默默念叨,山主大人的风采,真是高山仰止,山主大人的待人接物,如沐春风……朱衣童子感慨万分,抬脚使劲踩了踩仙尉道长的肩膀,羡慕不已,嘴上说着仙尉仙尉,你时来运转了,不曾想世间真有这般豪杰圣贤兼备的人物,裴总舵主果然以诚待人,仙尉,你要发啊。
陈平安以心声问道:“像你和白景这样的道行,看得到朱敛覆盖脸皮之下的真面容吗?”
早先陈平安误以为朱敛亲手制作的“脸皮”,只是藕花福地的一门江湖技艺,后来陈平安仔细研究朱敛赠送的几张易容面皮,才知道朱敛是用上了某种类似山上符箓的手段,再辅以武夫真气流转不谢,如云雾盘桓在面门之上凝聚不散,竟然能够一定程度上“遮蔽天机”,比起浩然山上的仙家障眼法,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不能说手法更高明,但是更为隐蔽,比如陈平安在之前的玉璞境,就依旧不能勘破朱敛覆有两层面皮下的“真相”,所以这次要好好跟朱敛请教请教。
这就意味着昔年那座藕花福地,只说纯粹武夫涉足修仙一事,松籁国湖山派的俞真意,可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比丁婴、俞真意都要高出一个江湖辈分的朱敛才是。
小陌答道:“若是用心观察,想来是可以的,只是朱先生不欲人见真实面容,想必是有些难言之隐的苦衷,小陌自然不好擅自窥探。至于白景有无擅自看相望气,因此冒犯到朱先生,小陌暂时不知。”
陈平安神色古怪,说道:“估计白景难得忍住心中好奇,没有一探究竟。”
小陌疑惑道:“公子为何有此说?”
陈平安心情复杂道:“不聊这个,没啥意思。”
说句不夸张的,放眼两座天下,能够让陈平安“与之对敌”不由自主就要后退几步的人,好像就只有当初揭了面皮以真相示人的朱敛。
要知道,在剑气长城那边,连同托月山大祖和文海周密在内的蛮荒十四王座,都不曾让陈平安后退半步,反而得寸进尺,持剑抬臂,剑指大妖。
等到陈平安和小陌走近了,朱敛站起身,笑道:“忙着准备晚饭,公子就回了。”
粉裙女童小声问道:“老爷,米粒没有一起回家么?”
陈平安笑道:“她跟掌律长命他们一同乘坐风鸢渡船回家,我是因为和梳水国宋前辈在老龙城就下船了,一起走了段山水路程,之后我就与宋前辈分别,抓紧赶路,反而先到这边。稍等片刻,小陌,劳烦你去接一下右护法?”
如此让陈平安孜孜不倦专精一事的,之前有撼山拳的六步走桩,如今就是这门宁姚一看就会、且能精通的剑光遁法了。
剑光绚烂,好似余霞散成绮,夜幕中,明月是聚拢雪,月色是雪花散,每当陈平安身形偶尔停歇在云海中,十数道剑光重新凝为一处,总觉得有个极为恰当的比喻,笨鸟先飞。
小陌笑着点头,“好的。”
一聊到小米粒,本就温柔的小陌就愈发温柔了。
陈平安玩笑道:“晚饭晚饭,晚点吃饭,我们可以等小陌和右护法一起回来,对了,再与仙尉和那个骑龙巷右护法打声招呼,晚饭一起吃。”
小陌着急赶路,先掠向山门口,邀请仙尉和朱衣童子一起去朱先生宅子吃饭,约莫半个时辰再上山。之后小陌便身形化虹一闪而逝,转瞬之间远去千百里,若有云海可以作为渡口,剑光更是迅捷无匹,这种御风速度,恐怕那种著称于世的流霞舟估计都要远远不如。一想到这个,陈平安就难免觊觎起这种号称天下速度最快的仙家渡船,不知何时,落魄山才能拥有一条流霞舟?不过流霞舟好像不适宜当作长途商贸渡船,太过消耗神仙钱,多是顶尖宗门用来充当门面的,比如举办庆典,专门接送某些德高望重、身份尊贵的山巅修士。
在朱敛的宅子里边,陈平安闲来无事,就坐在檐下竹椅上,编织一只未完成的竹编箩筐,旁边是条藤条躺椅,想来没有客人的时候,老厨子就会躺在藤椅这边,夏天纳凉冬赏雪。
朱敛去了灶房,系上围裙,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难得公子一起吃饭,得做顿丰盛的。当年跟小黑炭一起离开家乡福地,裴钱要跟画卷四人“问拳”,朱敛就曾说过自己是厨子里边最能打的,是武夫里边最会烧饭做菜的,把裴钱给乐呵得不行,将朱敛给放过一马了,赢了没劲,胜之不武。后来听说朱敛在江湖上有那“朱郎谪仙人”的美誉,还有个“贵公子”的绰号,裴钱差点笑得满地打滚,那些江湖上的仙子女侠得是多眼瞎,得是多大没见过世面,再加上多大的心,才能与年轻时候的歪瓜裂枣老厨子,面对面喊一声“朱郎”啊,还是老魏厚道实诚些,私底下聊此事,陪着裴钱一起思来想去,老魏说估摸着是朱敛那会儿很有钱,年少多金,又是读过几本书的官宦子弟,行走江湖喜欢拽酸文和一路撒钱,男人兜里一有钱,又是才子,在女子眼中的模样就跟着俊俏起来,裴钱觉得极有道理,老魏读书不多,见识不低。
陈暖树坐在一旁,嗓音软糯,与自家老爷说着些山上山下的近况。
其实落魄山上的耳报神,大名鼎鼎的右护法只能排第二啊。
闲适无事的光阴总是走得快些,不知不觉,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小陌就从风鸢渡船那边带回了周米粒,落在山门口那边,喊上仙尉道长和朱衣童子一起登山吃饭去,周米粒蹦跳着跨上台阶,满脸喜悦,两条疏淡微黄的眉毛上边,就像两条小长凳,并排坐满了出门晒太阳的的小人儿,不是亲戚就是街坊邻居,开心,高兴,欢喜,愉快,雀跃……
“回家喽。”
朱衣童子在一旁翻山越岭,小心翼翼说道:“周副舵主,小的前边与山主大人见过面,说上话了,山主大人见我点卯勤勉,苦劳多多,便答应我一事,新设骑龙巷总护法一事总算有眉目了,愿意举荐我来担任这个职务,周副舵主意下如何,若是你跟裴总舵主,都觉得我还需要继续在目前骑龙巷右护法的位置上边深造几年,多攒些人脉和资历,那我就借着今儿与好人山主有幸同桌吃饭的机会,硬着头皮婉拒此事了,即便被山主大人误会我是不知好歹,也好过我赴任之后,德不配位,做事情不够老道周全,最后害得山主大人落个识人不明的嫌疑,到时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官场复杂得很呐,可不是上边一发话,下边就能坐稳位置的,有了靠山不假,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仙尉闻言翻了个白眼。
怎么感觉自己闯荡江湖多年,都混到骑龙巷左护法身上去了。
周米粒放缓脚步,扯了扯棉布挎包的绳子,皱着眉头,认真思量一番,点头说道:“我们好人山主,极少极少亲自举荐谁担任要职,你自己有没有信心?”
朱衣童子听得满脸放光,“有啊,怎么没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说只管着一头左护法的骑龙巷总护法,当个新设分舵小舵主的信心都有哩!
比如州城那边,一些个人品过硬、能力突出的亲信和心腹,都是处州山水官场里边的属下,认识多年,知根知底,朱衣童子早就开始悉心栽培起来了,只等分舵一起,就跟沙场上边竖起一杆名正言顺的将帅大旗,他就可以立即搭建出一整套的仿六部衙门,可以拍胸脯摸着良心保证,麾下那七八号喽啰,全是一等一的精兵强将,能臣干吏,个个消息灵通,办事爽利,只说为总舵收集各路谍报一事,绝对没话说。
只是此举,终究有几分僭越嫌疑,被裴总舵主和周副舵主提前知道了,容易没事找事横生枝节,被误会是不是嫌弃官帽子太小了,主上猜忌,可是庙堂大忌,朱衣童子哪敢早早搬到台面上,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嘛。
就像朱衣童子被秘密纳入竹楼一脉的山水谱牒,记录在册了,可事实上连那位贵为落魄山从龙之臣的灵均老祖,至今都未能跻身其中。
这种事,能往外说?不得被那位能够在北俱芦洲走渎化蛟的灵均老祖打个半死?
据说灵均老祖能否在谱牒上边记名,始终处于考察阶段,关键是周副舵主曾经举荐过一次,还是被打回了,说是将来再议。
一张饭桌,陈平安当然是坐在主位,朱敛和小陌相对而坐。
仙尉主动邀请小暖树坐一条长凳,周米粒坐在老厨子身边,朱衣童子最特殊,总不能坐凳上去,就得以坐在桌边,小家伙随身携带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酒缸”,喝点糯米酒酿即可。
在落魄山上,仙尉道长对谁印象都不错,不过还是最喜欢小暖树,没有之一。
先前之所以在陈平安这边告状,也还是因为那个脑子拎不清的谢姑娘,招惹到了小暖树的缘故。
不然仙尉这种自认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精,何必做这种很容易被人记恨的多余事。
陈平安落座后,从暖树手中接过一碗米饭,看着所有人都没动筷子,笑道:“都别愣着啊,动筷子,在这里还用客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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