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间月
刹那间，尤桓目光一动，像是有一只虚幻的眼眸，自他额心处浮现出来，将在场所有黑羊的生机密码，都映入眼帘。
看到即为接触，接触即为掌控。
他先是对所有“看到”的生机密码，进行了某种细微调整。
调整一做出，这些黑羊齐齐一顿，惊恐地发现，自身的能量流动不再受到自己控制。
像是有一只强硬的大手，强行拨动、改换了他们体内的生理运转。
那些施放到一半的法术、秘术，在这一控制下，全部于中途消散！
看到有关【秘术·编码】的那一部分功能运作流畅，尤桓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试验，而启用了有关【秘术·解码】的功能。
只见额心眼眸所见的一切生机密码，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变得面目全非。
与之对应的，周遭这些黑羊，包括与他有点矛盾的那一只，站在原地愣愣看了自己一眼后，就从头顶开始，一寸寸融化塌陷下来，直至落在地上，在“嗤嗤”声中消散不见。
飞船的更深处，孕育之眼派主埃弗拉站在中枢控制室中，他在一只眼眸状的镜面前，完完整整地看到了下属们融化消散的这一幕。
他微微睁大眼睛，横向瞳孔一眨不眨，仔细观察着场上的每一丝细节。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低声喃喃道，语气中有些许焦灼，但还没有到焦虑惶恐的境地。
突然间，那硕大眼睛的监控画面里，站在原地的白羊转过头，鲜红的目光似是穿越了空间的界限，朝埃弗拉看了过来！
埃弗拉没有回避视线，就这么回视过去。
用于展现监控画面的眼眸震颤起来，画面也逐渐出现大片的噪点，似是无法承受这种注视。
片刻后，大片风雪在飞船的廊桥上卷起，遮蔽了画面。
等雪片离开后，监控中已然没有了那纯白的身影。
埃弗拉没有立即转挪观察的视角，毕竟这整艘飞船里，遍布他的“视线”，并不急于一时。
他的头顶浮现出数只小巧的灰黑色眼眸，这些眼睛往前一冲，撞入那监控飞船的画面当中，就来到了画面所呈现的地方。
几只眼睛绕着下属死去的地方飞了几圈。
通过这一办法，埃弗拉得以看清更多细节。
他的这些精锐下属，可以说死得非常干脆，也非常彻底，现场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连一缕残存的生机气息都没有。
但这种干净，本身传达出了一种信息。
“生命根本层面的抹除手段吗……”他低语了一句，眼中的焦灼神色渐渐消退。
只要知道敌人针对的是哪个方面，那就好办了。
他本就是依靠对生命的研究起家的，论对生命本质、根本的理解，他自认不输于任何羊。
当即查看了一番对于自身生机的防守，是否存在漏洞，而后他又在自己的每一颗细胞上，布置了新的一重防护法术。
最后又转过身，在宽敞的中枢内走了一圈，从一个秘密仓库里拿出了几件道具，当场用掉。
这样一来，他对于自身的守御，可谓到了极致的层次。
这一守御并非针对寻常的破坏，而是针对那些可以绕过生物肉体的表象，直指生命最根本的手段。
只要他的生机本源能够牢牢固守在内，不向外泄露一丝气息，敌人这种即死的能力，就没有任何作用！
做完这一切，埃弗拉对接下来必将面对的战斗，也有了更多信心。
他再度走到监控眼眸前，传出一个指令，要其寻找飞船内目标的方位。
眼眸接收指令后，闪动了一下，就显露出了一副……他很熟悉的场景。
一条血肉质地的廊桥，左右两边整齐排布着散发光源的卵状物体，那头白羊就站在廊桥上，面前是一扇紧紧闭合的大门。
这不就是……
埃弗拉猛地扭过头，与此同时，中枢的大门发出轰然一声，直接从外面被破开！
这不就是中枢外面的场景！
敌人竟然来得那么快？
埃弗拉脑海里一瞬闪过很多想法，一个个念头以多线程的形式在脑海里不断延伸，最终汇聚在了同个点上。
那份废弃的草案，这艘飞船的前身……
纵然飞船在修建时，相比废弃草案有很多修改之处，但终归还是基于这份草案的，如果能够充分地理解草案里的设计思路，想要找到飞船的中枢，就不是难事。
废弃草案这一点，不是他有意疏忽，而是因为他日理万机，极为忙碌，又怎会想到，一份已经标注废弃，而且被放置在最角落的地方的档案，还能被找到并重视呢？
概率太微小了。
看来档案馆那里有叛徒……
埃弗拉的脑海里闪过老羊谢伦的脸。
但眼下已经不是考虑学派叛徒的时候了。
而且早来一点，晚来一点，也并无太大区别。
他故意藏身于此，哪怕学派舰队危急之时也没有露面，正是为了将目标吸引过来……
然后将其一举杀死。
只要凛冽学会没了最强大的主心骨，剩余的散兵游勇根本不足为惧。
而一旦看到学会不成气候，他相信巡护队那边也会重新回到中立状态的。
他转过身，与破门而入的尤桓无声对视了一眼。
短暂的对峙间，一道仿佛阴影本身一般的东西，悄然出现，从身后接近了尤桓。
第980章 公平的一对一
在埃弗拉的注视下，尤桓往前走了一步，踏入了中枢控制室中。
就是这个时刻！
埃弗拉头顶睁开一只硕大的灰黑色眼眸。
眼眸一张一合之间，整个中枢控制室似也随之明灭了一瞬。
控制室从飞船之中分割了出去，落入了一个孤立的空间中。
一种封闭感油然而生。
从此刻开始，此地无进无出！
与此同时，悄然跟随于尤桓身后的那道阴影猛然扭曲了一下，从黑暗里探出一条枯瘦细长的手臂，向前方的目标探了过去——
从探出去的指尖起始，它的手臂一寸寸快速结满了冰霜。
僵硬一瞬后，整条手臂像是被敲碎的冰块，砰然破碎！
冻僵碎裂了一地的手臂化作一缕缕阴影，没入地下。
那阴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看向已经转过身的目标。
与那双鲜红如宝石的眼眸对视的刹那，它的一切仿佛已然被看穿。
尤桓转身，平静地打量着这道大略呈人形的阴影。
这赫然是一只【反影】！
果然，反影势力，也渗透进了黑森林。
从在蒙戈斯星的表面世界，看到有关反影的描述时，他就已经有所猜测。
或许，黑森林的学派发展能够如此迅速，与反影在暗中的支持，逃不开关系。
但是如果说，这些家伙出现在雾原，是想要侵吞雾原的势力，占据自己的地盘。
那么出现在黑森林，又是为了什么呢？
黑森林与【母亲】的联系，远比雾原与【万象蛛母】的联系要更为紧密。
可以说，这里就是【母亲】的自留地。
此外，无论在制度上有什么立场，这里所有的黑羊都虔诚地信仰着【母亲】，无论给予他们多少好处，他们都不可能违背【母亲】的意志，也是违背自身的意志，将黑森林拱手让出。
所以它们出现在这里，目标绝对不是为了占领黑森林，而是为了别的什么……
尤桓短暂思索之际，埃弗拉与这只反影对视一眼，身形齐齐一动，准备向尤桓发起前后夹攻。
尤桓面对此，却只是转身，向埃弗拉的方向踏出一步。
而在他身后，一个泡泡从尾尖蓬松的毛发里飞了出来，落在反影面前。
下一刻，泡泡陡然撕裂成一道深渊巨口，约书亚从容地从中走出。
看到他的一瞬间，埃弗拉瞳孔微缩，显然十分惊愕。
中枢控制室已经被他提前设立的手段关闭了，为何这个搜查官还能进来？
约书亚显然不会回答埃弗拉的疑问。
实际上，只要在近期与他有过气息上的牵连，他就能在其他生命身上生成一个空间泡泡，从而瞬移过来。
而只要有这一牵连，他就相当于“已经”存在于这里，存在的时间与尤桓是同步的，要早于埃弗拉封闭中枢控制室的时间。
某种意义上说，他同时存在于焚宇的许多地方。
他打量了下前方警惕后退的反影，笑道：“这位就是‘反影’先生吧？我还没有跟你族打过交道呢，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讨教你的高明——”
话音还在空中回荡，他的身影再度消失无影。
那人形反影立即扩散出身上的阴影，属于反影的力量与空气触碰，立即产生了独特的湮灭反应，以侵蚀的方式，对周围展开探查的同时，也进行无差别的防御。
但是……等等！
反影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的力量与外界接触后，应当会在湮灭物质以后产生“空无”，也就是世界最原初的、什么也没有的状态。
但眼下却没有出现空无空洞。
这周遭的空间，有问题！
当它意识到这一点时，猛然再看，却见中枢控制室好像还是那个控制室……
可无论是与它合作的派主埃弗拉，还是此次合击的目标尤桓，都仿佛凭空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空荡荡的控制室里，如陷铅汞般陷入了死寂，只有它单独一人，站在中央……
——尤桓看到约书亚释放出了他那可以自定规则的空间，将那只反影瞬间吞没。
而后约书亚也落入进去，准备好好研究一下反影的手段。
他于是看向略显愕然的埃弗拉。
有了约书亚去解决反影，他就可以从容应对这位派主了。
如果是埃弗拉与反影，两者联手进攻，因为反影那麻烦的特性，以及埃弗拉特殊的能力，或许还真能给他造成些许麻烦，能够杀死他一两次也说不定。
这也正是埃弗拉与反影原定的计划。
可惜他们没有料到约书亚会出现。
尤桓看向埃弗拉，说道：“你们的计划注定是要失败的，就此收手，宣布归并入学会，我能留下你还有你学派里剩余成员的性命。”
埃弗拉收敛了惊愕的表情，平静回答道：“我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我的‘正确’而已，废话就不用说了。”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投降不投降的事情了。
他要证明，自己的学派要强于学会，也就是证明，他的能力要高于尤桓这位学会创立者。
他应当，也必须成为“对的”那一个！
尤桓看出来他对自身道路的执着，也不再劝说，身形一旋，就化作了大片雪花，向埃弗拉席卷而去！
埃弗拉不闪不避，在雪片罩住自己的瞬间，睁开了胸膛处的那颗硕大眼眸。
一瞬间，“注视感”从四面八方出现，每一个角落，每一丝空气里，仿佛都密密麻麻，挤满了观察的眼球！
无数颗眼球，在一瞬间发生了无法计量的眨动。
每一次眨动，尤桓所化作的雪片上，就会有生机被夺去一点。
直到这无限短又无限深远的一瞬过去，所有的雪花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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