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下官拜见天官老大人。”玉柱把姿态摆得很低,礼数十足的长揖到地。
“玔卿啊,你太过多礼了,罢了。”富宁安嘴上说的很客气,屁股却牢牢的钉在了椅子上,纹丝不动。
康熙朝的六部尚书为正二品,各部侍郎均是从二品。
富宁安和玉柱,都是吏部的堂官,也就是差了半级而已。
按照官场上的礼仪规矩,玉柱这种身份的高级下属,在长揖行礼之后,富宁安就应该起身拱手还礼。
对于富宁安的倨傲无礼,玉柱只当没看见似的。
庙堂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和顶头上司在所谓的礼仪问题上,公开闹翻了,玉柱再有理也没了理。
将来,打御前官司的时候,终究还是少了些底气。
富宁安很无礼,居然迟迟不让座并上茶,这显然是公开怠慢了。
要知道,玉柱可不是任由富宁安拿捏的司官,而是老皇帝才有资格动的吏部第三把手呢。
既然富宁安傲慢至此,玉柱还假客气个啥呀?
玉柱索性不管富宁安的脸色如何了,径直坐到了侧面的官帽椅上。
受气了还不敢声张,那是小媳妇所为!
玉柱是谁?
他可是老皇帝驾前的第一宠臣,响当当的大清第一外戚嫡孙,手握大半京城实权的北霸天。
区区富宁安而已,玉柱真不怕和他撕破了脸皮!
见玉柱径直坐下了,富宁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忍了。
真闹开了,肯定要打御状。
老皇帝一问,富宁安居然不给玉柱让座上茶,这就是极为失礼的小肚鸡肠了。
“玔卿老弟,你来吏部帮忙,老夫甚感欣慰。”富宁安毕竟是老江湖了,不仅没有当场发作,反而笑吟吟的和玉柱打招呼。
说句心里话,玉柱最喜欢富宁安这种假腥腥的作派,而特别反感老十那种提起鞭子就抽的莽夫。
“冢宰老大人,您太客气了,在下奉皇命来吏部任职,办的可是皇差。”
玉柱的意思是,老哥哥,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小弟我来吏部,那是皇上的恩典,办的也是朝廷的差事,与你何干?
富宁安只当没听懂的,他微微一笑,说:“玔卿老弟,我们吏部的人,必须忍得寂寞,受得住气,老夫其实并无恶意。”
这话里头的讲究就很多了。
玉柱心里有数,富宁安这话半真半假,不可尽信也。
上流社会里,大家没有死仇的情况下,即使看不顺眼了,彼此敷衍个面子,也就可以了,没必要较真!
女人、银子、田宅、面子和权柄,概括起来,也就是权财色气,只有这四样东西才值得玉柱出手去争夺。
别的嘛,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也就是了。
玉柱任职吏部,其实是来混资历的,并不是来抓权的。
通俗的说,玉柱仅仅是来镀金而已,并不想和富宁安争权夺利。
如今的京城里,顺天府尹汤炳是玉柱的老师,玉柱自己又是步军统领,再提拔一大批心腹占据朝堂里的要职。
玉柱这么个搞法,老皇帝还睡得着觉么?
这么多年下来,玉柱的圣眷日隆,让老皇帝渐渐的离不开他了。
归根到底,除了玉柱的忠诚和会捞钱之外,还和他不喜欢揽权,总是翘衙躲懒,回家抱着美人儿享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到富宁安这里,不过是上任之初的拜山门罢了,以后的话,见不见面,真没所谓了。
反正吧,有公文来往即可,私交就不必了。
此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从富宁安那里回来后,文德纳拿着一份待接见的官员名单,双手捧到了玉柱的手边。
玉柱接过名单,仔细的一看,原来是各地任满的道员和知府,回京后,到部里来等候玉柱的接见。
文选司的厉害之处,也就在于此了。
各地的督抚,基本上都是老皇帝拍的板,文选司的作用很小。
但是,各部院的司官及各省的布政使、按察使、道员、知府等官员,朝廷想提拔谁,文选司就有很大的影响力了。
只因,老皇帝的精力,其实非常有限。
除非是简在帝心的臣子,一般情况下,老皇帝只可能直接控制住朝里的大学士、尚书和侍郎,以及各地的总督、巡抚及驻防将军。
至于,各地手握兵权的副都统、总管、绿营提督和总兵们,来京城里觐见的时候,他们若是不报名,老皇帝即使有点印象,也绝不可能太深。
见玉柱抬眼看着他,文德纳把头一低,小声说:“爷,门下已经打听清楚了,回京述职的布政使以下,知府以上的官员,都必须由您亲自见一见,并给出评语。”
玉柱点点头,功夫从来都在诗外,文德纳的进步很快,是块好材料。
一个真正合格的大秘,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跟朝里朝外的形势,而且,每一份递到玉柱手边的公文,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老板问了,你却茫然不知道。时间一长,再深的情分,也会淡下去的。
不认真,不负责,不提前做好准备,都是心思没有彻底放在老板身上的明确表现。
这种半忠不忠的人,其实就是不忠,怎么可能被提拔重用呢?
很多人把老板当傻b,以为自己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老板还不知道。
不客气的说,不乐意在老板的身上多花心思的人,将来肯定是被淘汰掉的鲁瑟。
往往,老板只能二选一之时,这种大聪明人很自然的就成了弃子。
以前,就在大办公室里的大聪明们躺平了混日子之时,当时是个小科员,后来成为玉柱贴身秘书的小张,却处处留了心。
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就像是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让和中堂在乾隆的跟前脱颖而出一般。
一次巧合之后,小张获得了玉柱的赏识,从此跟着老板青云直上,实现了从竹门到朱门的阶级跃升。
现在的文德纳,也是提前做足了功课,就等着玉柱发问了。
如此得心应手的大秘,玉柱焉能不高看几眼呢?
“我上任第一天,见不见他们?”玉柱含笑问文德纳。
文德纳笑道:“爷,见见又何妨?再说了,他们已经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在衙门口的门房里,等了好多天了。”
这话就说得很有味道了,妥妥的看懂了吏部衙门里的局势,想帮着玉柱来个响亮的开门红。
玉柱当即就笑了,吩咐说:“那就照你所言,挨个引见吧?”
以前的吏部左侍郎,接见各省地方官的时候,大多有文选司的郎中在旁边作陪。
玉柱对虚礼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冒,所以,他单独接见了道员和知府。
会客厅里,玉柱接见地方官的时候,文德纳就按照以前的规矩,坐到了隔壁的花厅里,提笔在手,无声的做着会谈记录。
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玉柱就算是不想揽权,也可以借此大好时机,深入了解一下地方官们的水平。
候见的知府之中,玉柱就没有特别熟悉的,但是,道员里边却有个老熟人。
偏沅长宝道的道台杨森,运气很不好。
玉柱刚从偏沅调回京城,杨森就因为丁父忧的关系,开缺离职,回乡守制了三年。
这次,杨森进京到部领见,老上司玉柱恰好成了吏部左侍郎,运气明显转好。
“爵部大人吩咐了,有请山东东阿杨木林,杨老爷。”
杨森不由精神一振,他的表字正是木林,籍贯嘛,恰好是山东东阿人士。
第536章 掐住了年羹尧的喉咙
“卑职杨森,拜见抚尊老大人。”在文德纳引见下,杨森异常恭敬的大拜了下去。
文德纳深深的看了眼杨森,心说,这是个地道的明白人。
玉柱明明是现任的吏部左侍郎,杨森却偏偏唤他抚尊大人,这就很容易惹来念旧之情。
“杨老哥子,坐吧。到了我这里,勿须多礼。”玉柱的权势和地位,比杨森高太多了,也就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即可。
带着姓的老哥子,是熙朝的偏沅省,上司称呼下级的地方性特有称谓。
大清的官场上,除非是盛怒之下要出手整人了,一般情况下,上级称呼下级,都是称呼为某大哥。
比如说杨森,玉柱不怀旧的正式称呼,就是杨大哥,而不能侮辱性的直呼其名。
只要当面叫了杨森,就等同于指着鼻子骂杨森,造你老亩。
这就太侮辱人了。
杨森算是玉柱的老部下了。上次,玉柱调走之前,已经奏请朝廷,委任他为湖南按察使。
只可惜,廷寄还没发到杨森的手上,他就因为丁父忧,奏请开缺回原籍守制去了。
和玉柱这个满臣不同,杨森这种典型的汉臣,丁父忧之时,若是不守足三九二十七个月,肯定会被言官们的口水彻底的淹没进去。
这个时代的言官,最爱高举道德的大棒子,怒喷不忠不孝之徒了!
接见老部下,自有另一套章法。
等杨森欠身落座之后,上了茶,玉柱率先端起了茶盏,凑到嘴边,小饮了一口。
杨森见玉柱先喝了茶,心头不禁一暖,老抚尊毕竟还是念旧情之人。
学着玉柱的样儿,杨森也端起茶盏,陪着小饮了一口。
“杨老哥子,不知令尊老大人……”玉柱按照官场上的惯例,先亲切的问候了杨森的亡父。
杨森赶紧起身,垂首,红着眼圈说:“有劳抚尊老大人动问,家显考乃是寿终正寝,实是有福了。”
这年头,父亲超过了六十花甲之年,自然老死于床的,不叫办丧事,而是办白喜事。
白喜事,有福之人,方得居之。
问候过杨森的家人之后,玉柱才切入了正题,笑着说:“杨老哥子,我离开偏沅之时,曾经上奏朝廷,保举你为湖南按察使。”
湖南这地方挺有趣的,省名偏沅,协助巡抚的两个副手,却是湖南布政使和湖南按察使。
“多谢老抚尊提携之恩,门下感激不尽。”上司施过的恩,杨森必须记得,不然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见杨森改了称呼为老抚尊,自居于门下,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若是笨人,只怕是还在口口声声的叫唤着爵部大人吧?
当初,玉柱在偏沅剿匪成功,至少有一半是杨森的筹粮运粮之功。
玉柱不轻易动感情,却也是言出必行,有诺必践之人。
由于对杨森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玉柱也没多问近况,只是笑着说:“杨老哥子起复的事儿,本爵部必会单独奏于圣上。”
妥了,杨森心里一阵狂喜,赶紧起身,单膝跪地,红着眼圈说:“老抚尊不以森粗鄙,如此重用提携,森无以为报,唯有牵马拽镫尔。”
这话文诌诌的,艰涩难懂,骨子里却是彻底投靠于玉柱的门下之意。
玉柱丢了个眼色过去,文德纳赶紧上前,搀扶起了杨森。
在老皇帝的眼皮子掌着兵权,玉柱一直谨守人臣的本分,绝不公然广布党羽,免得给老皇帝留下结党谋权的坏印象。
但是,这并不影响玉柱提拔个别的老部下。
这年头,哪个当官的,手底下没有几个得力的自己人?
只要不是大范围的结党,老皇帝也都可以理解并包容。
当着杨森的面,玉柱公开给出了承诺,要把杨森起复的事直达天听,单独告诉给皇帝。
这个承诺的分量,杨森若是依旧懵懂无知,那么,他的官运也就到湖南按察使为止了。
只是,杨森却是眼明心亮的大明白人。
所以,他紧跟着跪了,拜服于玉柱的座前,主动投入了玉氏小集团之中。
文德纳对于杨森的表现,也甚觉惊艳,此人绝不糊涂!
上一篇:末世天灾,抢艘航母当基地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