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庆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玉柱:“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曹家?理由呢?”
玉柱微微一笑,解释说:“啥都瞒不过八叔您。其实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侄今秋乡试中举之后,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曹寅手握密折奏事之权,如果,他在皇上跟前,提几句的话,小侄中进士的名次,就很可能好看得多。”
“哈哈,小猴儿,就会哄我。哼,还不肯说实话?你只怕是冲着国朝第一个满洲状元去的吧?”庆泰拈须开怀大笑,深感庆幸,佟家后继有人矣。
“很好,曹家就算是给你钱,充其量也就是十几万两罢了。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阿玛这些年,可是没少往家里捞银子啊。”庆泰知道隆科多捞了不少黑心钱,家底厚得令人发指。
玉柱也笑了,说:“区区一点银子罢了,小侄还没有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
“嗯呐,满洲八旗的状元郎,国朝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呢。哈哈,你能想得这么远,老夫真的放心了。”庆泰笑了一阵子,又问玉柱,“在曹家,可曾遇见什么人?”
玉柱一听就懂,以庆泰是江宁地头蛇的实力,一定是已经知道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曹家的事儿。
于是,玉柱就详细的把和十三阿哥拼酒赌赢了十万两银子,又被四阿哥逼着做题的尴尬事儿,完整的说了一遍。
庆泰眼闪异彩,频频点头,凝神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你阿玛和大阿哥有来往,我呢,则比较亲近五阿哥。”
玉柱一点就透,庆泰是五爷党。隆科多是四爷党的事,隐藏得极好,连亲弟弟庆泰都瞒过去了。
以前,玉柱一直不太清楚庆泰的站队情况。现在,庆泰肯和他说出这种机密,显然也是信得过他了。
果然是大贵族之家,绝不把所有的苹果,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难怪,隆科多全家倒霉之后,佟国纲和佟国维的两个一等公爵位,并未受影响,也都被子孙们世袭了下来,直到大清亡了。
第55章 廉洁的学政
“我听说,七阿哥待你格外的亲近?”庆泰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过问一下。
玉柱就把和七阿哥交往的点点滴滴,巨细无遗的都说了。
庆泰听了后,眯起两眼,轻声笑道:“有趣的紧,你玛法是公开的八爷党,我只和五阿哥走得近,你阿玛和大阿哥关系不错,你得了七阿哥的青睐。嘿嘿,妙哉。”
玉柱笑着说:“八叔,小侄听说,五阿哥的蒙语说得很棒?”
庆泰了然的一笑,说:“五阿哥虽也是宜妃所生,却是皇太后从小抚养长大的。到了该进学的时候,他说的一口麻溜的蒙语,国语却一团糟,汉话更是一句都不会说,可把皇上急坏了。但是,皇上楞是一声没吭,由着他去了。另外,前些年皇上亲征准噶尔的时候,五阿哥随军出征却不慎落马,脸部被严重擦伤了。唉,实在是可惜了呀。”
玉柱眨了眨眼,说:“八叔有远见,这样的五阿哥,跟着混日子,正好合适。”
庆泰笑眯眯的说:“你八叔我,能力很有限,也没啥野心。只惦记着,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这话就说的颇有些玄机了,隐约暗示,隆科多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
子不言父过,玉柱故意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见玉柱没吱声,庆泰也就撇开了隆科多的事,笑道:“五阿哥脸上有伤,七阿哥天生腿残,你我叔侄倒是想到了一块儿。”
玉柱露出会心的笑容,却依旧没有吭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有些话何必说透呢?
四阿哥胤禛,能够笑到最后,不就是把野心隐藏得极深么?
在所有人都促不及防之下,四阿哥利用隆科多掌握的兵权,突出奇招,一剑封喉,迫使所有人都称了臣。
这一晚上,庆泰和玉柱聊了很久。庆泰借着酒意,说了很多豪门秘辛,玉柱听的津津有味。
聊的兴起,庆泰便命人取来酒菜,他和玉柱一边饮酒,一边说体己话。
第二日早上,玉柱陪着庆泰和瓜尔佳氏用过早膳后,便登车离开了将军府,去了江宁码头。
句容县,在江宁府的东南面,乘船沿着秦淮河,可以直达句容县城的码头。
孙承思打着采办大婚物资的旗号,直接去了杭州和苏州,等玉柱从句容县回程的时候,两人再一起回京。
为了方便玉柱行事,庆泰特意派了骁骑营的一名心腹骁骑校玛尔泰,让他带着几名戈什哈,拿着将军府的名帖,沿途替玉柱办事。
驻防骁骑营,直属于将军或副都统。骁骑校,又称分得拨什库,乃是佐领的副手,正六品。
船行三日,抵达了句容县码头。
玉柱心里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学官们都有臭脾气,江南学政何子昌肯定不喜欢他带着一大帮子人去吵扰。
所以,他安排大管事胡彪,带人提前赶到了句容县城,在城里包了一座客栈,以便安置他带来的这些人。
到了码头之后,玉柱只领着吴江和吴盛,步行去县衙旁边的学政衙。
提督江南学政衙门,常驻于江阴,江南的院试也是在江阴的文庙举行。
但是,除了要主持院试以外,提督学政还需要巡回江南省的各地,主持生员们的岁、科考试。
各省学政到任第一年为岁考,第二年为科考,凡府、州、县之附生、增生、廪生,皆须应考。
岁考为学政之主试,限十二月考完,科考为送乡试之考试。
江南省包含了安徽和江苏,实在是太大了。为了方便安徽等地的江南学子,就近参加岁科考试,朝廷就在句容县也设了巡回学政衙。
玉柱到了学政衙的门前,吴江上前递了汤炳的名帖进去。很快,里头便传下话来,老爷在内书房见客。
提督江南学政何子昌,和玉柱的老师汤炳,乃是同门师兄弟。
他们两人,都师从当世理学大儒,“关中三李”之一的眉县李柏。
眉县李柏、富平李因笃和“海内大儒”李颙,并称“关中三李”,为天下士林所景仰。
关中三李,都没有出仕于满清。但是,他们的弟子,大多成了大清的官员。
读书,不为做官,难道真的是为了陶冶情操么?
玉柱进门的时候,就见一位相貌清癯的中年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袍,正端坐于堂中。
“弟子玉柱,拜见师叔大人。”玉柱很知礼的长揖到地,行了师门之礼。
“嗯,起来吧。”何子昌的脸上并无喜色,淡淡的说,“我本无教你之意。只是,当年我欠了汝师一个人情,必须要还给他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何子昌说的是真心话,不容置疑。
不过,玉柱来求学,为的不是何子昌的喜欢,而是学到中进士的诀窍。
据汤炳所言,何子昌从县试开始,一直到会试,都是前两名之一。
只是,殿试的时候,因为何子昌的老师是顽固不化的李柏,硬是被大学士明珠和索额图联手挤下了三鼎甲的宝座,成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
这种超级学霸,必有独门的应试经验!
“弟子欠师叔的人情,他日必还。”玉柱也很直接,并没有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假话。
“不必了。”何子昌显然对汤炳怀有怨气,直接就堵住了玉柱的嘴。
玉柱早就修炼成了精,脸皮可比城墙厚得多,根本就不怕骂。
他拱手道:“受恩者不忘报,乃是做人的本分。”
“呐,这是老夫的荐书,你且拿去吧。”何子昌很不客气的说,“我这里事务异常繁忙,且地界狭窄,就不留你了。本地九华书院的山长,乃是老夫的故交,你且先去他那里寄读一段时日吧。”
玉柱一听就懂了,何子昌这是要让他先接受九华书院的考验,再视情况决定,是不是要教他?
文人嘛,最喜欢搞这种故意刁难人的把戏。此前,从汤炳的身上,玉柱已经领教得很多了。
“多谢师叔。”既然何子昌故意想刁难,玉柱也不想装孙子了,应战也就是了,谁怕谁呀?
何子昌端起茶盏,却没有喝,明摆着是要端茶送客了。
玉柱丝毫也不生气。有本事的文人嘛,难免有些臭脾气,完全可以容忍和接受。
想当官的人,脸皮不厚,受不了气,趁早别惦记做官了,不如回家种红薯去算了。
玉柱早就得了汤炳的指点,送钱送美人,何子昌肯定是不收的。
所以,玉柱拿出来的礼物,是一部宋版《后汉记》,书中有陆游、刘须溪、谢叠山等名家手笔批注,异常之珍稀。
何子昌看清楚礼物后,不由挑起眉头,说:“无功不受禄,你拿回去吧。”
玉柱恭敬的说:“这并非是弟子所赠,恩师汤公说,暂借给师叔您观赏三月。”
是借读,不是赠送,何子昌想了想,最终按捺不住珍本的诱惑,便没吱声了。
只要何子昌收下了,玉柱有的是办法让他留下来。
第56章 高昂的借读费
辞了何子昌,玉柱走出学政衙门,回到胡彪包下的客栈里。
这次南下,李四儿硬逼着玉柱带来了不少人,他日常用惯了的小物件,也都带着上了路。
很显然,九华书院不可能提供这么大的地方给玉柱安置身边的下人。
“胡管事,你亲自走一趟,去九华书院的山下,赁三所宅子,两大一小。大的安置好府里的下人们和八叔派来的戈什哈,小的单独留下来给我自己住。”
胡彪以前,一直视隆科多为真正的主人,暗中透露了玉柱的很多消息过去。
但是,随着玉柱顺利的考中了顺天府案首之后,胡彪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跟着这么有出息的主子,还总是吃里扒外,迟早要遭雷劈!
“嗻。”胡彪毕恭毕敬的领了命,但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哈着腰,小声说,“请二爷示下,小宅那边伺候的人,有哪些?”
玉柱满意的点了点头,胡彪乐意主动靠拢过来,肯定是好事儿。
“大丫头里边,就寒霜和燕儿了,顶多再配几个三等丫头和粗使婆子罢了。小厮里头,就吴江和吴盛了,管事的就你和刘武跟着吧。至于护院们,嗯,你就看着办了。”
玉柱的吩咐,胡彪格外慎重的默念了两遍,直到再不会忘记,这才扎千退下了。
钱得能解决的问题,在玉柱这里,都不算个事。
胡彪带人先走了,等玉柱领大部队,赶到九华山下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玉柱迈步走进小宅子,信步转了一圈,院子的后头居然还有一座小花园。
嗯,胡彪很会办事,倒是个人才。
南方的宅子,和北方的四合院,有着很大的不同。
最显著的区别是,南方的宅子,并不讲究对称之美,而侧重于山水、奇石、古树及亭阁,巧妙布局而成的美景。
玉柱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占住了正房和东耳房,其余的就交给寒霜和林燕儿商量着办了。
“姐姐,你看该怎么安置呢?”寒霜史无前例的主动和林燕儿商量。
林燕儿笑着说:“妹妹你最熟悉二爷的习惯,就由你看着办了。”
玉柱的身边事,一向都是寒霜打理的。林燕儿才不傻,她怎么可能胡乱插手呢?
毕竟,她陪伴在玉柱的身边,才几天?
寒霜心里却明白,这一路之上,林燕儿每晚都陪着玉柱就寝,得宠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
玉柱身边的二等和三等丫头们,一个个都机灵得很,没事的时候,她们就爱往林燕儿的跟前凑。
对于手下人的变化,寒霜也都是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寒霜笑嘻嘻的说:“姐姐说笑了,二爷身边的事儿,谁还能比你更清楚呢?”
林燕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寒霜的心里吃味儿了。
不过,玉柱喜欢每天搂着林燕儿安枕,寒霜只能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妹妹,我啥也不懂,万一捅了漏子,叫二爷赏了板子,那就倒霉透了。”林燕儿以退为进,压根就不与寒霜争权夺势。
林燕儿是林家花了重金培养出来的攀附工具,从小就接受的是系统性的争宠教育,她看得很长远。
很多时候,男人的宠爱,不争就是争。拼命的争了,还不如不争。
林燕儿看得很准,只要玉柱继续每天睡在她的旁边,家里的丫头们迟早都要靠拢过来的。
这是大势所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林燕儿压根就没打算和寒霜争权。有那个工夫,不如勾着玉柱动了心,提前生个佟家的庶长子呢。
人多就是力量大,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玉柱身边的下人们就都安置妥当了。
第二天,玉柱带着吴江和吴盛,轻车简从的来到了九华书院的门前。
吴江递上何子昌的名帖之后,里边很快传话出来,山长有请。
据胡彪所禀,这九华书院,是本地的几位士绅于顺治年间集资建成的一座书院,距今已经五十几年的历史了。
自建院之日起,在书院读过书的举人超过了一百人,进士也有十余人之多。
在江南省这种全国最残酷的科举竞争之地,九华书院能够培养出十余位进士,已经是殊为不易。
门童领着玉柱到了山长的居处,玉柱进屋一看,就见一位身穿灰色棉布夹袄的老者,正负手立于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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