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七阿哥一直是个孤臣,和谁都不近,皇上也不猜忌他,放心的给了他一定的兵权。
在这四九城里,有一定的兵权,就注定不可能缺少拉拢之人。
八阿哥早早的就来了,他的死党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都一起跟着来捧场。
兄弟几个坐在西花厅里,一边吃茶,一边闲聊,七阿哥打横坐着相陪。
“七哥,我听说,你今天请了玉柱过来?”十阿哥接了八阿哥的眼色,冷不丁的把话题引到了玉柱的身上。
第29章 孤是胤礽
七阿哥心里明白,府里的奴才之中,既有皇上的眼线,也有各个兄弟安插进来的钉子。
他的贝勒府里,就像是筛子一般,四面透风,根本就藏不住事儿。
不过,七阿哥无心皇位。明知道府里耳目众多,他也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听之任之。
让皇上不放心了,七阿哥手里的实权,马上就会被拿掉。叫兄弟们惦记上了,将来,他们中的某一个登上了皇位,不怕秋后算帐么?
“弘曙性子跳脱,硬逼着才能读书。玉柱的书读得很好,又是院试的案首,我就托了他,帮着我教导弘曙读书。”七阿哥不动声色的推到了儿子的身上,并不想叫玉柱出来露面。
十阿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玉柱,搭上隆科多的线,七阿哥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佟国维,是公开的八阿哥党,支持八阿哥可谓是不遗余力,劳苦功高。
隆科多却始终保持中立,除了和大阿哥略有交往之外,表面上和任何一个皇子阿哥都不亲近。
明眼人都知道,这显然是佟家玩的两手策略。佟国维或是隆科多,不论谁站错了队,都仅仅是罪及个人,不至于拖垮整个佟家。
在八爷党中,莽撞的十阿哥一向是开路先锋。他叫七阿哥不动声色的给噎住了,九阿哥便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七嫂的生辰,即使是用功读书,也不急在一时吧?我有些日子没见弘曙了,怪想他的。”
不愧是毒蛇老九,一下子就打到了七寸上,弘曙都来了,玉柱敢不露面?
更何况,哥几个又不是要阴了玉柱,而是和他亲近,大家交个好朋友嘛。
七阿哥淡然一笑,扬声道:“来人,去叫弘曙过来拜见几位叔父。”
老九提及弘曙,七阿哥就只叫弘曙过来。毕竟,叔父想侄儿,天经地义,无可非议。
但是,七阿哥不想让玉柱被狼崽子们缠上了,故意忽略了他。
见七阿哥油盐不进,死活不肯就范,八阿哥也没啥好办法。总不能,公然去抢人吧?
过了一会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先后来了。七阿哥把他们迎进来后,八阿哥他们再也无机会提及玉柱了。
不过,毒蛇老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琢磨着,玉柱总要离开这座贝勒府吧?
今儿个,七阿哥的福晋过小生辰,皇太子胤礽可来可不来,但最终还是来了。
“臣弟胤佑,恭请皇太子殿下大安。”
七阿哥其实不希望太子来。但是,既然太子已经来了,又是君臣有别,他这个主人只得率先跪下请安。
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磨磨蹭蹭的跪得很远,胤礽看了他们,心里就来气。
索额图被饿死在牢中,老八他们在私下里,可没少出力。
搬倒了索额图,就等于是剪除了太子党最重要的羽翼,胤礽岂能不痛?
对于索额图垮台的内幕,别人不清楚,胤礽还能不知道么?
索额图态度嚣张,大肆收受贿赂,并广织党羽,这些都是有的。唯独,他没有谋反之心。
所谓的欲图谋反,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皇上为了打压太子一党,故意扣了个谋反的大帽子,不仅饿死了索额图,还一口气杀了他的六个儿子。
更可恨的是,前任步军统领托合齐,不过是在私下里替胤礽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就被下旨挫骨扬灰。而且,皇帝竟然不许托合齐的家属收敛骨灰下葬。
父子相疑,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
太子今天来七阿哥这里,其实是身边人的建议。索额图等人死后,毓庆宫的实力大减,不可能斗得过皇上,必须要主动示弱。
善待天生残疾的弟弟,这是友爱宽仁的表现。非常时期,胤礽迫于压力,必须来做个样子。
太子来了,所有的皇子阿哥们都觉得很尴尬。面对太子,他们既不能失了君臣之礼,又担心太过于接近,惹来皇上的猜疑,一个个的心里憋得发闷。
胤礽当了三十一年的太子,这些人情世故,岂能不懂?
他稍坐片刻,便站起身,淡淡的说:“你们自便,孤出去透个气。”
太子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七阿哥是主人家,推脱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太子的身后往外走。
胤礽和胤佑,虽是异母兄弟,往日里却没啥交往。胤佑完全不知道太子二哥的喜好,自然不敢随意说话。
此行不过是做个面子而已,胤礽的心情很不好,也没有闲聊的兴致。
结果,兄弟二人,闷着头走了很久,居然来到了外书房的门外。
七阿哥意识到不对,赶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提醒一下屋里的玉柱他们,不要说出犯忌讳的私房话。
实际上,玉柱和孙承运,都知道厉害,怎么敢在外头乱说话呢?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胤佑,他这个弟弟,天生性格孤僻,从未听说过和谁交好,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闹出了通风报信的戏码。
七阿哥的画蛇添足之举,反而惹出了胤礽的兴致,他抬腿就往外书房里走。
玉柱的一笔字,始终不如人意,他得闲的时候,就喜欢练练字。
胤礽进门的时候,玉柱正在练董其昌的字帖,孙承运则抱着一本彩绘的房中图,舍不得撒手。
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玉柱也没当回事儿,以为是秦顺回来了,依然下笔如飞。
七阿哥方才露了相,现在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了,免得当面得罪了太子,反而惹了祸。
“你的字,只有其形却无其神,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练了很久的字,只是一直不得法罢了。”
胤礽也非常喜欢董其昌的书法,见猎心喜之下,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指点出声。
玉柱练字的时候,向来专心,尽管听见了胤礽的声音,却依然笔下不停,直到写满了整张纸,才撂下笔。
胤礽穿的是便服,玉柱没认出他来,只当是七阿哥的好朋友,便笑着拱手说:“学生的字,练了很久,却始终无法见人,实在是苦恼至极。还请兄台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太子胤礽六岁进学,董其昌的字,也练了快二十年,已经到了左右都可以开弓的程度。
玉柱的话,正好挠到了太子的痒处,他笑眯眯的说:“董其昌的字帖,光是静心苦练,却是很难学会的。我当初练习的时候,专门在手腕上,悬了两个香囊,囊中装着两只硕大的玉球。”
第30章 骨头极硬
“兄台的意思,可是,腕力必须足够?”玉柱猛然惊醒,他的年纪尚小,腕力确实不足。难怪练了这么久的字,始终没有很大的长进。
“是的。董草飘逸出尘,出神入化,若是没有足够的腕力,婉转之处,岂能随心所欲?”这是康熙的原话。
只可惜,父子如一人的亲密无间,再也不可能了,胤礽暗暗叹息不止。
玉柱是个好学之人,既然偶遇了高手,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下意识的频频发问。
胤礽从小就没有朋友。他的身边,除了唯命是从的奴才,就是别有心思的臣子,压根就没有平等相交的朋友。
玉柱没有认出太子,把太子当作是七阿哥的朋友,不卑不亢的相待,这极大的引起了太子的兴趣。
“你的字一般,可曾读过书?”胤礽从小叫康熙养出了满身的贵气,发问的态度也是顺理成章的居高临下。
偏偏,玉柱是个十分内敛低调的性子,他只在乎里子,不怎么在意面子。
“学生刚考过顺天府的院试,有幸成为禀生。”玉柱背靠着佟家和隆科多,又刻苦读书科举,他的前途不需要靠任何人的施舍,自然底气十足。
不短的三十多年里,胤礽可谓是阅人无数。此前,他还从未见过,类似玉柱这种骨头极硬的小家伙。
“今年贵庚?”胤礽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居然用上了敬语。
一旁的七阿哥,暗自纳闷。此前的太子爷高傲无比,不管是谁,都是直接问,几岁了?
“学生犬马齿十有四岁。”玉柱抬眼看见七阿哥的挤眉弄眼,他略微一想,就知道眼前之人,只怕是胤礽了。
能让七阿哥如此忌惮之人,除了太子之外,还能有谁?
14岁的禀生,又是如此的俊美,还能待在七阿哥的私人书房里。
太子还听说过南书房诸儒臣重新阅卷排名次的事儿,随即知道他是谁了,不由笑了,说:“顺天府旗人院试案首,乡试时照例不黜落。今秋的顺天府乡试乙酉科乙榜,尔必中矣!”
晚年的康熙,猜忌之心,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很可能已经憋出了精神病。
惟恐太子暗中起事,闹出弑父夺位的惨剧,康熙对太子的防范甚严。玉柱曾经听隆科多说过,皇帝的耳目遍布于整个毓庆宫里,就连太子在殿内放了几个响屁,都很可能是了如指掌。
父子相疑到了这种程度,不客气的说,被逐步剪除羽翼的太子,已经没几天蹦头了。
玉柱又不傻,他可以和七阿哥相交,但绝不能和太子以及八阿哥他们扯上任何的关系。
“臣孙承运叩见皇太子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孙承运这一拜下去,玉柱当即松了口气,也跟着跪下请安。
孙承运起初没发现太子来了。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太子和玉柱聊得正欢,他也就没敢插话进去,以免惹了祸事。
可是,玉柱一旦和太子扯上关系,那就要大祸临头了。
孙承运看准时机,赶紧凑过去行礼,不仅替玉柱解了围,还把太子很可能的拉拢之语,全都噎了回去。
太子深深的看了眼孙承运,冷冷的说:“你倒是不笨。”语气颇为不善。
七阿哥赶紧打圆场,陪着笑脸说:“眼看要开席了,贱内还等着接您的赏,沾沾喜气呢。”
好不容易把太子哄走了,孙承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十分后怕的嘟囔道:“可真的是吓死我了。”
玉柱抬手,重重的拍在了孙承运的肩上,笑道:“好哥哥,你是真的疼弟弟我。”
明白人之间,不需要多说废话。孙承运不怕惹祸烧身,也要替玉柱挡灾的惊人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可以肝胆相照的兄弟,往往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提督江南学政,有两个常驻地,一为句容县,一为江阴县。
江南学政要亲自主持各府县的各种考试,一年里的大半时间,都花在了往来省内各地的路上。
玉柱要去找江南学政何子昌,不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只能事先派人联络上何学政,以便提前知道他的具体行程。
从京城到江南各地,最方便,也是最舒服的一条路,就是在通州登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南行。
目前,虽然不是漕粮北上之时,坐民船南下,依然会有遇阻的可能性。
还是孙承运想得周到,他让亲弟弟孙承思,打着采买大婚物件的名义,利用孙家的官船,送玉柱南下。
照道理说,玉柱应该入顺天府官学读书。可是,隆科多是什么人?
隆科多私下里给顺天府尹打个招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玉柱便不须每天去官学里读书了。
只是,顺天府尹也留了后路,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乡试前的岁考,玉柱必须凭真本事过关,不然的话,就交待不过去了。
汤炳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学问还是很深的。既然汤炳敢让玉柱南下求学,隆科多还是信得过的。
出发这日,李四儿抱着玉柱哭了很久,死活舍不得撒手。
最后,隆科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强行扯住了李四儿,玉柱这才得以顺利的脱身。
隆科多拿出厚厚的一叠书信,硬塞到玉柱的手里,叮嘱说:“这些是你玛法和我的亲笔信,收信人不是咱们佟家的门生,就是亲朋好友。你此去江南,路上若是遇上了难办的麻烦事儿,就只管拿着对应的信,去找这些人。嘿嘿,再大的事儿,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帮你平喽。”
“我儿,你记住了,咱们佟佳氏一门,宫里有皇上和贵主儿撑腰,宫外有你玛法和阿玛我掌着大实权。不客气的说,就算是太子胤礽,也不敢让你太过难堪了。”隆科多抬起手腕,在玉柱的肩上,重重的拍了拍。
这普天之下,敢直呼胤礽其名的臣子,除了佟国维,也就是隆科多了。
顶级外戚豪门的霸气,彻底展露无遗!
第31章 下江南
胡同里,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已经摆开了架式。
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李四儿是万万舍不得的。她执意要送儿子,隆科多实在是拦不住,只得陪着一起送玉柱到了大门外。
李四儿红着眼圈,一边掉眼泪,一边拉住玉柱的手,可怜巴巴的说:“我的儿啊,出门在外,千万要当心安全。在外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是谁惹你了,都暂时别张扬。直接写信回来,让你阿玛狠狠的收拾那些坏东西。”
玉柱知道,李四儿是真心为了他好,才会这么说。
“额涅,您就放心吧,儿子此次南下是去求学,又不是去抢地盘的,轻易不会惹什么事的。再说了,咱们佟家的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只要阿玛好好的,谁敢不给我面子?”玉柱的一番话,逗笑了隆科多。
隆科多心里很是舒坦,便拈须微微一笑,得意的说:“嘿嘿,谁敢欺负我隆科多的儿子,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亲人之间,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玉柱正准备登车之时,忽然听见李四儿喊他,“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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