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69章

作者:安化军

  都头好歹是军官,不是齐孔目管得了的,听梁都头如此说,只好暗暗叹气。其实从杜中宵吩咐自己的话推测,调这一百厢军来是做事的,并不是监督工匠,应该是他们听从柳进指挥才是。可梁都头带了自己的一百人来,可不是这样想,做事懒懒散散,对来服役的工匠倒是盯得紧。

  柳进更加搞不清楚自己跟厢军的关系,还得处处陪着小心,指挥工匠做事。

  杜中宵料理了衙门的公务,到了下午无事,带了陶十七和十三郎,到了寿宁坊。

  一到工地,便就见到一个厢军小军官,手里拿条鞭子,打一个挖池的工匠,口中骂道:“天杀的贱坯,一时不打,你们便就偷奸耍滑!似你们这般做事,官人的差事怎么完得成!”

  看到这一幕,杜中宵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带着陶十七和十三郎快步到了棚子下现。

  齐孔目一眼见到杜中宵过来,急忙起身行礼。一边的梁都头正在喝酒,却没看到杜中宵来。

  杜中宵扫了一眼梁都头,指着那边举着鞭子的小军官,对齐孔目道:“孔目,那是怎么回事?匠户前来当差,说得的发钱管饭,好生招待,哪个让你又打又骂?”

  齐孔目有些尴尬,叉手道:“回官人,小的也是如此说来着,只是梁都头——”

  到了这个时候,梁都头才注意到了来的杜中宵,却不认识,只是看他穿了官服。站起身来,大喇喇地道:“洒家是这一百厢军的都头,不知来的何人?”

  杜中宵沉着脸,冷声道:“本州签判!”

  听了这话,梁都头才清醒了些,却不十分在意。并州是河东路首州,衙门众多,签判也不是什么大官。而且签判是幕职官,并不管军,管不到自己头上。

  看梁都头吊儿郎当的样子,杜中宵沉声道:“都头,你知不知道我调厢军来做什么?”

  梁都头道:“这些差来的匠人,惯会偷奸躲懒,自要有人看着。”

  杜中宵气得脑壳发疼,厉声道:“看着匠人,州衙里面没有公吏么?要你们来看!我禀过了知州相公,调这一百厢军来,是帮着匠人做事的!那些匠人都是手艺人,让他们挖坑填土岂不是可惜?所以才要厢军来做活。这本来是给你们的好处,在这里做活,你们的钱粮照发,货场建起来了,还会给你们另发工钱。你们却不知好歹,看那边的兵士,懒懒散散,哪里有人动手?这且不说,还敢鞭打工匠!”

第14章 恶人还须恶人磨

  听了杜中宵的话,梁都头发了一会怔。

  并州是军事重地,禁军厢军都不少。厢军诸番号中,壮城专管修缮城墙,作院工匠则隶属于州作院等工坊,梁都头的宣勇军是用于作战的。当然,这个年代使用厢军做杂役是常见的事情,并不局限于哪些番号。但在梁都头看来,匠人是社会地位很低的人群,没有道理让自己给他们打下手。现在听杜中宵的意思,却是让他们这些厢军来做杂活,让他诧异不已。

  杜中宵不理梁都头,对齐孔目道:“此事我已禀过知州相公,是因货场这里欠缺人手,调些厢军来补充人力。这样吧,今天你把各级军官遣散回军,只留军士就好。如何做活,听工匠吩咐。”

  齐孔目叉手称诺。听了这话,梁都头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洒家的兵,我不在这里看着,哪个能用!官人既是如此说话,我便带了本都兵马回去,你能如何?”

  杜中宵淡淡地道:“知州相公吩咐下来的事,哪个敢把兵带走!都头若是不听,我自去找本城张都监。都头若是非要都监军令,倒也不难。”

  梁都头冷哼一声:“我们军人,当然以军令为准。官人先去取军令来,不然,这里就我说了算!”

  杜中宵摇了摇头,心中烦躁。从自己要在并州做毛皮生意,便事事不顺。从毛皮商人,到城里的鞣皮匠人,处处作对。现在就连调来帮忙的厢军,也吆三喝四,不听吩咐。

  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杜中宵对齐孔目道:“既如此,只好去找张都监了。孔目,你看住这里,不要出了乱子。时间紧争,吩咐工匠们拖延不得。”

  齐孔目唱诺,杜中宵带着陶十七和十三郎,大步去了。

  看着杜中宵离去的背影,梁都头啐了一口:“一个签判,又不管军的,也来指手划脚。若是惹得爷爷性起,手起刀落,哼,哼——”

  齐孔目不敢说话。与党项作战八年,边境地区兵骄将悍之风复兴,军中多桀骜不驯之辈。特别是战事一停,军费降低,军人的收入比以前低了不少,兵变可不是稀罕事。

  见齐孔目不敢吭声,梁都头冷哼一声,依然坐下饮酒。近几年多次发生军队作乱,各地方官府对驻军多行安抚态度,梁都头有恃无恐。

  到了晚上,梁都头唤了几个小军官,把今日的事情说了,惹得众人哄笑。并州城里高官众多,大家躲着也就罢了,一个签判也敢说三说四,哪个受得了。几人喝得大醉,浑不把杜中宵当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梁都头在帐里沉睡未醒,不想张都监带了亲兵到了货场。

  看着无精打采歪七扭八的厢军兵士,张都监心中怒火升腾。昨天晚上杜中宵去找夏竦,夏竦立即把张都监召来,让他严加管束手下兵士。而且依杜中宵建议,撤回所有军官,只留兵士以供役使。

  看了看梁都头的军帐,张都监道:“来呀,把那厮给我拎出来!”

  两个亲兵应诺,大步到了梁都头帐里,劈头拖了出来,掼在张都监马下。

  梁都头睡得正香,发觉被人如此对待,破口大骂:“哪个杀才,敢来撩拨爷爷!”

  张都监扬起手中鞭子,劈头乱打,口中骂道:“我抬举你,来帮着衙门做些事情,没想到你如此不晓事,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今日不剥了你的皮,难消我心头之恨!”

  梁都头抱着头,看是张都监来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张都监可是西北战场上厮杀过,立过战功,不是自己小小厢军都头可比。看他带的亲兵如狼似虎,哪里敢与他作对。

  打了几鞭,出了口气,张都监才道:“把这厮押到牢城营里使唤!这里队正以上,全部回到本军中去。兵士留下,一切听齐孔目吩咐。这是知州相公钧旨,哪个犯,军法无情!”

  说完,让手下亲兵去把现场的军官全部集结起来,一起带回。

  梁都头瑟缩在一边,见张都监杀气腾腾,不敢吭声。按照以前习惯,自己做的并不过分,都监不应该发这么大火才是,这次不知中了什么邪。却不知夏竦以前就是陕西路经略使,张都监等人本就在他的手下,杜中宵有夏竦撑腰,不比其他官员。夏竦统军极为严酷,一向奉行严刑酷法,别说梁都头,就是张都监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夏竦,推出去斩了也没处喊冤。

  看着张都监带着亲兵,押了一众军官离开,齐孔目长出了口气。他的地位,张都监正眼都不会瞧一眼,只管转述了夏竦的话,让军士听从齐孔目,便就自顾离去。至于后边齐孔目怎么管,还有兵士不听话怎么办,就不是张都监操心的了。

  待张都监离去,齐孔目见所有的工匠和兵士,全都看着自己,一时手足无措。想了又想,只好把工匠们招集过来,依着人数,每人配给数名士卒打下手。并再三叮嘱,凡事要商量着来,万不可再发生争吵打闹之事。慑于张都监之威,一众厢军唯唯诺诺,齐孔目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前边还威风八面,一转眼就成了工匠的下手,大多数人转不过弯来,只是消极怠工而已。

  直到中午,杜中宵才带了陶十七和十三郎来,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到了齐孔目的棚子里。

  齐孔目急忙上前行礼唱诺,把早上张都监到来,如何处置梁都头等人,说了一遍。

  杜中宵听完,淡淡地道:“那个梁都头自己作死,怪得谁来?孔目,这处货场,可是知州相公极在意的事情,半点马虎不得。十天之后,必须一切准备完毕。如若不然,商人从北地贩了毛皮来,却无法硝制,事情便就办砸了!那个时候,孔目的下场,只怕也比梁都头好不了哪去!”

  齐孔目吓得一激灵,急忙拱手道:“一切遵签判吩咐,小的定不辱使命!——不过,签判看那些留在这里的厢军,多出工不出力。他们都是军汉,打骂不得,小的有心无力啊。”

  杜中宵道:“昨夜我禀明相公,从军资库里借了些钱粮来,供你使用。你把人员编排整齐,每日里按着出力多少,分为三六九等。做得好的,有肉吃,有酒喝。做得不好的,只能吃饭。孔目,管人不一定非要打骂,只要奖惩分明,一百多人还管不好吗?”

  齐孔目称是,谢过杜中宵。这一百厢军,杜中宵是当作货场的普通工人用的,并不是杂役。在这里做活,管吃管住,还会发工钱,以奖励为主,只是被梁都头那个蠢才搞坏了。

第15章 初具规模

  在使院都厅处理完了公务,杜中宵走出门来,迎面撞上知录沈士龙。沈士龙与杜中宵差不多,本身是京官,官称便就成了知录事参军事,其实职责与录事参军并无二致。便如杜中宵,因为是京官,官称是签书判官厅公事,实际做的还是判官的事。

  行礼毕,沈士龙道:“签判料理完公事了么?不如一起出去饮杯酒。”

  杜中宵道:“我要到寿宁坊去看一看,还是改日。——知录有何事,尽管直说。”

  沈士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正是收缴秋税的时候,数目报上去,转运使司便要调粮。永利监那里存了几十万斤盐,实际无用,却在账上。签判若不帮着销了这笔账,只怕本州的粮调出去,到时钱粮不足,许多麻烦。这是我们州院和使院共同的麻烦,还望签判关注一下。”

  杜中宵道:“我在寿宁坊建了一处毛皮货场,若是顺利,永利监的盐都可以用起来,知录不必为此事操心。几十万斤盐听起来不少,其实不足万贯,并州大州,不致伤筋动骨。”

  沈士龙连连摇头:“话不是这么说,万贯可不是小钱,几千石粮呢。州里军兵众多,一旦缺粮,不知就闹出什么事来。签判,等到闲了,我们一起细说。”

  杜中宵答应了,告辞沈士龙,带了陶十七等随从,出了衙门,向寿宁坊而去。

  并州有禁军近两万人,厢军数千人,养军的压力极大。最近沈士龙主管收秋税,怎么算着都有些不足,不得不在永利监的那几十万斤上动脑筋。这些盐是在账上的,转运使司便以此为由,不肯从其他州军调钱粮过来。沈士龙倒没有想让杜中宵把盐换成钱,只是想两人商量,想办法把那笔账销了。杜中宵在建毛皮货场,还指望着用土盐制硝呢,只能先把事情拖过去。

  经过了十几天建设,寿宁坊的毛皮货场已经粗具规模。硝制毛皮的水池、场地等已经建好,就连鞣皮的各种工具都已经备齐,单等开工。只是来不及盖房,现在都是搭的棚子。并州冬天极冷,这种半露天的棚子是做不了活的,工匠们不自身着想,正督促厢军盖房。

  把所有的军官赶走,再加上金钱的刺激,厢军终于正经做起活来。

  见到杜中宵到来,早有人报了齐孔目,齐孔目急忙迎出不。

  行礼毕,杜中宵问道:“孔目,十日期限已过,现今这里建得如何?”

  齐孔目拱手:“回官人,鞣制毛皮的地方已经建好,现今只是欠缺店铺还有人住的地方。这几日正督促他们日夜赶工,建些房屋宅舍,供人居住。”

  杜中宵道:“现在只怕来不及了,等到房屋建好,要到明年。不过无妨,只要做工的地方建造起来了,商人贩来毛皮能够鞣制便可。匠人都有自己住处,每日里做罢了事,各回各家就是。

  至于做事的厢军当别想办法,为他们搭建些临时住宅。”

  齐孔目有些为难:“官人,便如那边做工的棚子一样,建临时住的地方倒是不难。只是并州冬天严寒,那些地方只怕住不得人。就是做工,棚子里也是待不得的。”

  杜中宵笑了笑道:“这些都是小节,只要安排妥当,并不是大事。并州附近多产石炭,价钱极是便宜,这些日子可以多买些来,以备冬日取暖。”

  齐孔目摇头:“石炭烧起来有异味,难做烤火之用。再者说了,棚子四处透风,就是有石炭,又济得了什么用?官人不知,并州这里房屋与中原不同,必须厚土夯实,才挡得了冬寒风。”

  “我知,我知,你不必着急,只要买来石炭,我总有办法。”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齐孔目和随从,查看鞣皮的地方建得如何。

  此时的煤一般称石炭,价钱极为便宜,一称十五斤不过一二十文钱,用来烧火比柴便宜太多。不过现在石炭虽然用得多,技术并不成熟,效果并不好。烧煤也是个技术活,从炉子的构造,到火道的布置都有大学问,可不是点着就行。杜中宵前世好歹见过煤炉,也见过烤制烟草的火炕,只要有足够的煤炭,解决取暖并没有大的难处。

  看着一应设施齐全,杜中宵对齐孔目道:“既然已建好,可曾弄些毛皮试过么?”

  齐孔目道:“不瞒官人,毛皮价钱不菲,哪里弄去?再者也缺芒硝等物,并不曾试过。”

  “不用担心芒硝,我已经命永利监知监这几日送来,足够用的了。至于毛皮——”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人高喊:“是杜官人么?真是好巧,我们昨日回并州,今天就见到了!”

  杜中宵转身一看,原来是冯原三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站在远处。

  急忙让陶十七把几个人请到了棚子里,寒喧两句,杜中宵便道:“冯员外,你们到雁门寨去收买毛皮,一去这许多日子。事情还顺利么?”

  冯原道:“托官人的福,一切顺利。这几位都是同行的商人,听说官人在这里建了货场,特意跟着我们一起来看。我们这次带来的毛皮,可是上次的数十倍不止!”

  杜中宵笑道:“越多越好!你们看,这处货场如此广大,多少毛皮都存得下。还有,那边鞣制的地方已经建好,只要你们落定,便就可以招集工匠,进行鞣制了。”

  一边说着,杜中宵一边带了冯原等人,到鞣皮的地方观看。这些人常年贩运毛皮,对于鞣皮的工艺都不陌生,见这里井井有条,都对此处有了信心。

  以前并州鞣制毛皮的加工能力不足,拖后腿的其实不是工艺,而是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由于规模过小,纯手工作业,每一家的加工能力都不大,又形不成合力。杜中宵搞了这一处大作坊,除了关键的几种工艺,大量的制造过程被合并到了一起,仅此一项,就不知道节省了多少人力。又使用厢军,做那些不需要技术的工作,不多的工匠便就形成了巨大的生产能力。

  这就是观念的差别。杜中宵千年的见识,知道规模效应有多少好处,怎么可以快速提升效率。先是把小生产者聚集到一起,形成工场,使生产场地和工具共用,效率叠加。等到成了规模,再在工场中设计使用机械,进一步提高效率,从而形成良性互动。生产规模起来了,市场也就形成了。等到这里成了毛皮加工中心,并州城的鞣皮匠人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搬来这里,慢慢不必轮差。

第16章 生意兴隆

  程二郎向炉膛里加了一铲石炭,看火慢慢烧得旺了起来,便就走到一边,靠在柱子上,看棚子里面鞣皮的匠人。他是个年迈厢军,货场建好了,得了这个烧火的活计。

  热气从炉子里出来,沿着棚子底下铺好的火道,从另一边的烟囱透出去。反正煤便宜,几个炉子烧得极旺,棚子里虽然四面透风,却温暖如春。甚至还有好事的匠人,在棚中摆了十几盆菊花,此时开得正艳。各色匠人,便就在这温暖的工棚里,忙忙碌碌。

  看着钟阿大带了几个人刮皮,一边忙着,嘴里嘟囔个不停,程二郎不由笑。这个程阿大是从永利监征来的匠人,怪话最多,活从来不停,口中的话也不停。

  齐孔目坐在棚子的尽头,耐心查看着账目。棚子那头太热,他觉得口干舌燥,便就只在离炉子远的这一边待着。随着毛皮货场慢慢走上正轨,齐孔目的生活也平静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吏从外面进来,到齐孔目身边低声道:“孔目,杜官人到了。”

  齐孔目急忙起身,随着小吏迎了出去。

  杜中宵走过在货场的小道上,看着货场里拥挤的人流,有些出了一口气的感觉。随着冯原等从雁门寨回来的外地客商的到来,货场这里鞣制毛皮的产能充分利用了起来。从北地贩来的毛皮,可以直接在这里鞣制成熟皮,不但是大大方便了客商,也方便了并州百姓。以前并州人穿毛皮并不多,随着熟皮价格的飞快下降,很多人都到这里买件皮衣穿。

  看见站在自己店铺门口的毛皮行首冷员外,杜中宵不由冷笑。货场建起来之前,自己想让这些人帮帮忙,却没一个信自己。等到这里的生意做起来,这些人一下就忘掉了自己说过什么。

  冷员外站在店铺门口,指挥着小厮向路过的百姓叫卖毛皮,眼睛瞪得溜圆,生怕漏过一个客人。都怪当初自己棋差一着,没有先在这里开处铺子,失去了大客户,只能这样沿街叫卖。最早到货场这里进驻的是外地客商,他们把持了最大的货源,又跟从这里向中原贩卖的大客商熟识,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货进出。冯原那几个人,现在都是大员外,货场里等闲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倒是并州本地的客商,由于进驻货场的时间太晚,只能沿街摆摊,做本城百姓的生意。

  一眼看见那边走过的杜中宵,冷员外急忙吩咐身边主管几句,快步跑了上去。

  到了杜中宵面前行个礼,冷员外道:“官人如何今日得闲,到货场来巡查。”

  杜中宵看冷员外满脸堆笑,淡淡地道:“今日无事,过来看一看。”

  冷员外道:“若官人无事,小的与几个行商在旁边酒楼摆个东道,还望赏光。”

  杜中宵道:“我要到那边鞣皮的场务看一看,再说吧。”

  说完,带了陶十七等人离去。

  冷员外看着杜中宵的背影,高声道:“官人忙完了,小的去请官人!”

  说完,冷员外看旁边摊子的宫员外看自己,过去道:“难得杜官人来一次,切不可错过了机会。你去找其他行商,一会等杜官人忙完,我们一起去请。”

  宫员外道:“现今生意如此忙碌,哪里有时间去请官人喝酒。”

  冷员外急得跺脚:“你何其痴也!我们才是并州城里的行商,可你看这处货场,我们这些人却都在路边叫卖,反倒是那些外地货商,不必受这风吹日晒!若是有官人帮忙,我们也去雁门寨进生皮,在这里鞣制成熟皮,大把地卖与中原来的客人。”

  宫员外摇了摇头:“员外,货场初建的时候,杜官人要我们把铺子搬过来,可是员外不愿意。现在这里仅有的几处铺子都被外地商人占了,谁有办法?货场最初的生意,可是他们带来的。而且在鞣皮场务开工的时候,也是这些商人预付了匠人工钱,才有今日。现在去求官人,只怕晚了。”

  “哪怕晚了,也比不做的好。外地商人终究是外地人,官人是我们并州的官,总会向着我们。纵然以前我们有万般错处,到了今日也该算了。——宫员外,你只管喊人就是!”

  冷员外是行首,宫员外只好答应。

  杜中宵走到卖毛皮的地方,又是一排临时搭起来的草屋,专门替人缝制皮衣。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处货场周围便就聚集了大量跟毛皮有关的行业,生意极为兴隆。

  穿过各种店铺,早有齐孔目迎在鞣皮工场的外面,迎杜中宵到了里面。

  一进工棚,便觉温暖如春,杜中宵对齐孔目道:“孔目,这里并不寒冷,工匠们还做得惯么?”

  齐孔目连连点头:“做得惯,做得惯。哪里能够想到,棚子里搭了火道,竟会如此温暖。只是棚里太势,匠人易口干舌燥,每日里都要出去放风数次。”

  杜中宵道:“若如此,不如在火道上面多摆几盆水,棚里便不那么干燥了。还有,四周挡风的帘子不必如此严实,留些缝隙进风才好。”

  齐孔目满口答应,吩咐人去做。

  热气沿着火道进入棚子,会造成空气干燥,对身体不好。不过这个年代的人没有那么娇贵,这么冷的天,只觉得棚子里温暖便就心满意足。棚子里待得久了难受,他们便隔一两个时辰出去放风。依杜中宵前世的知识,这样一冷一热最容易感冒,到现在这里的工匠竟然没人生病,也是奇怪。

  到了齐孔目的案几前,杜中宵坐了。看了看那边忙碌的匠人,杜中宵对齐孔目道:“最近这里的生意好生兴旺,孔目,鞣皮这里的账目如何?”

  齐孔目拱手:“现在北地贩来的毛皮堆积如山,我们这里根本就做不过来。到这里鞣皮的商人,都要预付三成的货款,我们才接他生意。是以这里账上,现在现钱已过千贯。”

  杜中宵道:“每月有五百贯进项,非常不错了。若再加上外面收的税,这处货场每年收千贯以上不是难事。以后生意做得大了,说不定可以收几千贯。不枉了我费一番心血。”

  齐孔目笑道:“官人算得少了。鞣皮这里开始做,诸般不熟,以后做得熟了,还会更多呢。现在只是我们做不过来,不愁没有生意,后面加人就是。”

  杜中宵看了看工棚内热火朝天的景象,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刚开始,说是货物积压,其实并州的名声还没有传开。等到真成了毛皮集散中心,有数倍增长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