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众人举起酒杯,一起一饮而尽。杜中宵和富弼在河曲路多年,对军事务并不陌生。田况、张昇和曾公亮不同,他们哪怕是曾带过兵,也跟现在不同。军制改革,他们一样要学。
此次整训,最缺的就是人才。不只是军中缺军官和将领,朝中也缺官员。
放下酒杯,李璋叹道:“要我做机宜,唉,这几日我看一下,与以前的机宜文字完全不同,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若说学,我学的可是多了。”
杜中宵笑道:“太尉不必忧心。有外面的将领和官员回来,一切照章办事就好。几个司当中,就数机宜要新立的章程最少,而且人员也不缺,太尉安心。”
李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自己做这个职位,最重要的原因,是与皇帝的关系。作为赵祯的表弟,最受信任的人,主管机宜,可以让皇帝掌握军中最核心的机密。可是自己虽然统兵多年,却不是从基层做起来的,也没有出外为主帅,对这些实在不熟。要想去学,必然比其他人辛苦。可自己又不难推托,赵祯对此次军改,要一切都掌握住。
第151章 畏难的营田军队
四月初,以李参提举荆湖南北路营田务兼常平仓,以向综知澧州,以冯文显知鼎州,以王罕知潭州兼荆湖南路安抚使,正式开发两湖。第一批裁汰禁军,营田三州。一时之间,京城变得沸沸扬扬。
谢能与几个将领聚在一处小酒馆里,议论着此事。他们所部的十几个将领,因为不愿再入军校,朝廷已经决定派到荆湖营田。
陈超道:“听说荆湖那里,遍地沼泽,到处都是毒虫,哪里似京城这般繁华!更不要说,此次去的地方,就离着蛮山不远,时常有蛮人作乱。依我说,这不是发配边疆么?”
谢能道:“有什么办法?小的时候阿爹没有逼着多认几个字,现在没心情学了,只好去营田。”
楚南峰放下酒杯,对谢能道:“指使,你在党项时是立了军功的,现在官阶上去,当然不怕到荆湖去。到了那里,手下千百人,也不会干活,没人管着更加逍遥自在。”
谢能连连摇头:“你胡说什么!听说此次营田,可跟平时不一样。哪些人分到什么地方,一年要开多少田,要交多少粮食,都是有数目的。做的好的,自然有赏赐。如果做得不好,惩罚也轻不了。除非官职高到朝廷养起来,不然怎么好过?我们这些低级将领,正是要做事的人。”
陈超叹了口气:“说来说去,就是我们官阶太低,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到荆湖,终究要做事。真是上世命苦,就没有个舒舒服服的职位给我们做。”
几个人一起摇头,举杯饮酒。
此次营田,虽然朝廷说了许多好处,俸禄不变,钱粮照领,大部分人还是不愿去。只有一些在军中生活艰难的底层士卒,欢天喜地。甚至有的人呼朋引伴,相约一起去荆湖。特别是四五十岁的老卒,对此事最为热心。他们年龄到了,在军中没有一官半职,便就要受人排挤。去营田,靠着自己双手挣饭吃,就连子孙生计也有了着落,当然欢喜。
谢能随着崔宣征讨昌移元智,虽然让昌移元智逃脱,终究平息了叛乱,立了军功,升了官职。不过他自小大字不识,对于读书也没有兴趣,进军校便就如坐监一样。此次全军整训,不像上前,能够蒙混过去。没有办法,只能荆湖营田。
京城万般繁华,更不要说许多禁军的家就在这里,哪个愿意去荆湖?只是没有办法,此次营田是军在京城重新编制,成建制地前去。甚至除役都不可以,不能进军校学成了出来,就必须到荆湖去。
饮了几杯闷酒,楚南峰叹了口气:“怎么如此命苦!去年我有了儿子,今年就要去荆湖,这是什么日子!荆湖一带,自古就是大泽,瘴气遍布,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陈超道:“江陵繁华不下于中原,怎么就瘴气遍布了?我听人说,那里河湖众多,又多山,毒蛇猛兽多,却没有瘴气。不是不能住人,不过要开田出来,实在千难万难——”
谢能不屑地道:“无非是把荒地耕出来,种上庄稼,又难在哪里?京西路营田,开出来的一两年就都是好地,那些营田厢军不知多么快活!”
陈超连连摇头:“指使,荆湖与京西可不同。你道以前营田,为何只到襄州?因为再向南,就多河湖,沼泽遍地,营田就难了。可不是把荒地开出来就可以了,那里要先排水,重修河湖,才能够开出能种庄稼的耕地。京西路许多地方种麦,荆湖不同,那里只能够种稻。”
谢能听了不信:“天下间有什么地方,那么多水泽?便如开封府,向称水涝,也不过是夏天的时候雨水排不出去,过不几天自然就消了。荆湖两路,难道比开封府更加水涝?”
陈超连连摇头:“哥哥,不是一回事,怎么比较?你听没听过,古时有云梦大泽?云梦泽说的就是荆湖,那里的河道纵横交错,湖陂一座连着一座,开封府怎么比?”
谢能和楚南峰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信。他们自小长在开封府,出外作战,不是河北就是陕西,比开封府更加干旱。河湖遍地的地方什么样子,可想象不出来。
都堂,李参与向综、冯文显和王罕拜见宰执。见过之后,他们就要坐火车到江陵,向后南下。
王罕是王珪的叔父,年纪最大,须发尽白。行过礼后,与其余人一起落座。
文彦博道:“荆湖路产牛,已经命转运使司和所在的州县,从民间收买耕牛。你们南下,经过叶县的时候,下车去铁监走一走。与他们商量好,要哪些农具,多少数量,提前早早制造。地方营田,一少不了牲畜,再一个就是要有耕牛。种子由转运使司调拨,南方地暖,端午的时候可以种稻。”
李参拱手:“多谢中书想得周全。只是现在已经四月,到端午节,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今年能种多少,着实是难说得很。今年去营田的人,口粮还要仰仗朝廷。”
张方平道:“可以从江西路和两浙运粮过去,今年的口粮不必发愁。不过,今年大半年,你们可以及时平整田地。到了下年,口粮就要自足了。”
李参拱手称是。
王罕道:“澧州、鼎州、潭州,地近蛮山,多有蛮乱。大军前去,虽然只是营田,必然还是会引起蛮人猜忌。一有蛮乱,又要平乱,又要种田,口粮自给也不容易。”
韩琦道:“有了蛮乱当然是另外一回事,朝廷自会酌情给予钱粮。虽然不再属于禁军序列,平蛮时的军功依然会被计入,赏赐一切不少。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到荆湖营田,只是那些禁军将士不适合再在禁军待下去,钱粮不会少,该有的一切都有。”
杜中宵道:“因为营田,所以去荆湖的军队转为厢军,只是编制如此。圣上恩准,钱粮待遇一切不变,禁军出来的将士到死都不变。你们可以晓谕将士,去两湖营田,总比到前线打仗容易多了。”
王罕道:“两湖地区一下多了几十万人,不是小事。后续心起波澜,朝廷应该早早做好准备。前年还有蛮乱,此次大军去了,只怕蛮人还会生事。还有,三州营田,必然要与蛮人有冲突,该如何?”
杜中宵道:“凡是营田地域的蛮人,一律编户齐民。他们可以依然种田,也可以入营田务种田,悉听自愿。营田务和这些地方的蛮民,免三年赋税,不听者依律治罪。”
王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平蛮乱是安抚使的职责,他要问清楚朝廷政策。以前荆湖两路很少设安抚使,都是由转运使兼管。此次营田,必然与蛮人冲突,特设了安抚使。
第152章 诸事皆难
出了皇城,王罕道:“此次朝廷甚是坚决,只盼后边给钱粮的时候,不要小气。”
冯文显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好。说是到两湖营田,可最先去的地方,是澧、鼎、潭三州,正是蛮乱最多的几州。只怕我们到了那里,不等开田,就先与蛮人作战。”
李参道:“此事难免。为何要先到这三州?就是因为开发两湖,必然与蛮人冲突,去这三州给蛮人一个下马威。再者现在已经四月了,今年没有多少作物可种,正好可以平乱。”
看看天色,李参道:“明日乘火车离开京城,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寻个酒楼饮杯酒。”
此次去荆湖,四人同气连枝,没人有异议。出了皇城,就近到了铁屑楼。
也是巧合,这四个人都不是进士出身,以恩荫入仕。除了李参,其他几个都是武阶。当然,用他们到荆湖去,主要考虑的就是应对蛮人。进士出身的官员,除了少数,大多不适合带兵。
选了一个临窗的阁子,四个人坐了,叫了酒菜。
看着窗外的景色,李参道:“这个季节,桑椹上市,青杏还小,正是一年的好时候。此去荆湖,数万大军,排水泽,开荒田,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王罕道:“枢密院和政事堂说了,提举只管营田务和常平仓,凡有蛮乱,是安抚使司平定。只是营田倒还罢了,无非辛苦一些,平蛮乱可不是小事。”
向综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澧州辖四县,澧阳和安乡两县地处平原,人口不多,有地可耕。石门和慈利两县,本就是蛮地,群山连绵。大军进去垦田,蛮人会坐视?”
冯文显道:“怕些什么!蛮人敢作乱,调大军剿平就是。此次营田的军队,朝廷允带少许火枪,装备刀枪,还怕蛮人?平定了那些地方,才能安心种田。”
李参摇了摇头:“澧、鼎二州西接辰州,便如化外,去了必然有蛮乱。禁军现在整训,纵然两湖出了乱子,也只能我们自己平定。说是我只管营田,可兵都被抽去平乱了,还开什么田?”
正在这时,店里上了酒菜来。四个人一起饮了一杯,吃些菜,说些闲话。
王罕道:“现在鼎州和潭州,无非是梅山蛮。这蛮族分布得广,几乎年年有乱子。等到去了,不下重手惩治,必然不安生。此次到两湖的军队,朝廷没有安排,我们还是小心一些。攒得人多了,再分到各州去。而且当年杜太尉在京西路营田时,都是数州连片,营田务连在一起。纵然有些小乱子,营田务的人多,很快就平定了。如果分散,反倒易为蛮人所乘。”
李参道:“我预计围着洞庭湖垦田。初期去的人,分置于澧阳、安乡、武陵、辰阳、沅江诸县,以及潭州的益阳、湘阴等县。如此营田务连成片,人口居住集中,不怕周边蛮族。”
王罕点了点头,与众人饮了一杯,道:“划为营田的地方,原有的民户怎么办?”
李参道:“参照当年杜太尉营田的办法,把他们的土地买入营田务。如果营田务的地方,间杂着民户,对后来非常不利,必然有冲突。”
向综道:“买民户土地,可不容易,易起争执。”
“那就只有痛下手段,不卖的就迁到其他地方去,别行划地。营田务的土地不连成片,与民户杂在一起,必然多纷争。特别是田开好了,地方土豪必然争占,那时更加麻烦。”
此事李参显然想得清楚,说得斩钉截铁。两湖虽然闲地多,但土著也有不少。要开垦荒地,特别是营田务动辄数万人,想连在一起,就要处理一些土著。总的原则是赎买,凡是在营田务划定的地域内的人家,土地全部由营田务买入,人员入营田务。如果不愿意,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划空地交换,营田军给予一定的钱物。总而言之,李参设想的营田务,应该与地方区隔开来。
冯文显摇头叹道:“如此,地方必然多事。我们此去,还真是不太平。”
几个人一起点了点头,举起杯来,饮了酒各想心事。澧州和鼎州属于荆湖北路,潭州则是荆湖南路的首州,王罕作为荆湖南路安抚使,管不到两州。不过,两湖蛮乱,最主要的就是在南路,特别是潭州附近的梅山蛮。梅山以西以南,都是连绵大山,山中的蛮族数量众多,而是同气连枝。往往一州叛乱,迅速就扩展到数州,范围甚至覆盖周边的广南西路和夔州路,治理非常困难。
潭州长沙郡,就是后世的长沙,杜中宵前世这里是汉族的核心地区。这个年代可不是,周边的蛮族很多,潭州形同边郡。洞庭湖周边可开发的土地很多,但不太平,营田并不容易。
此次营田之所以从这几州下手,与几个人估计的差不多,着眼还是在先平蛮乱。没有大军进驻,蛮人的骚扰就不会减少。他们本身不服王化,分布在群山之中,不税不赋。而且本身有土王,一旦有机会就作乱,抢掠州县。军队进剿,蛮人便就躲到山林里,等到军队撤走又出来,过几年还是老样子。
没有周边地区的开发,那些地方不支持军队久驻,最后只能妥协。而因为蛮乱,澧、鼎、潭三州也少移民,许多土地没有开发,形成恶性循环。此次三州营田,就是为了形成外围开发据点,而后军队逐渐进入山中,把山中的蛮民变成编户,彻底开发出来。
山中蛮民,大多都还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生活相当困苦。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是山外的人过得好了,山中的蛮民就会主动归化。实际上他们大多都是归属于一些土王大户,类似于奴隶,对于山外的世界也不熟悉。朝廷不主动进攻,那些地方就很难改变,大山限制了山外人的脚步,也限制了山里的人的眼界。他们处于另一个世界,大军不进去,双方的沟通就很少。
杜中宵规划的两湖营田,主要是围绕洞庭湖,分为湖东湖西。权衡过后,首先开发湖西,本就是乘着军队新被裁汰,还有战力,平字蛮乱为主。
李参饮了酒,道:“想平蛮乱,要紧的还是要营田。只要营田务在那里扎下根来,周边能够足兵足粮,蛮乱也就起不来了。只是禁军的士卒,许多数代都不知稼穑,并不容易。”
王罕轻抚须髯,道:“提举此话说的是。禁军士卒许多是世代为兵,一两百年活在开封城里,哪里还知道种田的事情。耕牛、农具、种子,朝廷都可以供给,可种田的手艺没有办法。杜太尉在京西路营田的时候,编的有种田的册子,提举最好带一些。”
李参苦笑摇头:“知州,这些裁汰下来的士卒,本就是不愿进军校学习的,他们哪里看得进书?此事只能心中有数,找些人去教了。”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人一起苦笑。禁军虽然也有老弱,但与百姓比起来,身体并不差。百姓能做的农活,营田的军队当然可以。但是,他们有力气,却不知道怎么做。插秧耘田,这些禁军能行吗?
第153章 有人来,有人走
新曹门附近的军营,聚着新招来的士卒。有的人诚惶诚,站在一边想心事。有的人兴奋异常,东张西望,看着周围风景。几个将领带着效用,在那里查看名册,勾稽人数。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兴奋地看了看四周,对身边的人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家在何处?”
另一个人冷冷地看了看少年,道:“你自己怎么不说?”
少年拱手:“在下孙衍,齐州人氏,今一十八岁。看了榜文,军中招兵,竟然就过了。”
另外两人勉强道:“我是崔乐,这一位是丘海成,俱是汝州人。也是此次招兵,一起进来。”
孙衍道:“见过二位。听说现在从军只是五年时光,还月月有钱发,着实是不错。”
崔乐冷笑道:“你出去做活,一样有钱发。参军是要打仗的,是要死人的,你以为是替人做工吗!”
孙衍摇头:“替人做活,难道就是不会死人了?参军听说许多好处,退伍之后的徭役也免了。”
崔乐和丘海成摇摇头,也懒得理孙衍。这就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汝州紧挨着叶州,其实叶州本就是汝州划出去的,那里不难打活做。替人做工,一个月可比从军赚得多。他们两人是没有办法,地方上得罪了人,只好参军避祸。
孙衍却兴奋得很,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他们那里,如果被选进禁军,就可以免了自己徭役。即使以后除了役,依然减免徭役,仅这一条就让不少人动心。更加不要说,当兵还有钱拿呢。
过不多久,轮到孙衍。一听到叫名,他便快速跑到桌前。
将领看了看孙衍,对一边的另一位将领道:“这就是齐州来的孙衍?齐州章丘县人,世代务农,俱是白身,身家清白。这张保状,可是有当地的知县画押。”
一边的将领道:“委实如此。这些人是我到齐州、淄州、青州、潍州招来,俱都查得明白。”
将领点点头,在桌面上的纸上写下孙衍的姓名,道:“编入甲家第八营,那边领号牌。你们这些新招来的兵员,俱要在新兵营里半年,学得过了,才会真正编入军中。”
孙衍连连道谢。他们家世代务农,没有出过官身,自己这次参军,算是第一次。
宋朝的军队是沿袭五代,军人主要是从沿边三路河北、河东和陕西路招募,再加上开封府的世代从军的人口,以及闲散子弟。京东路不是人员招募地区,当兵的不多。
将领又道:“参军之后,一应吃住都在军营里面,没有将令不得出营。除了衣物,每月三贯钱。其中一贯发给你们零用,两贯等除役时,一起发给,算作遣散回乡的费用。”
孙衍行个礼:“又管吃住,又要发钱,这可比做工强多了。”
将领不理会他,道:“到那边取了号牌,自有人带你到所属的军营里去。新兵营里半年,可是辛苦得很,不要喊累。过了这半年,五年的钱粮才领得到,不然就退回乡去。”
孙衍连声答应,到了下一张桌子,取了自己的号牌,办了各种手续,与其余甲营的士卒在一起。
不合适的禁军裁汰下来,到两湖营田,缺的员额另招兵员补上。为了选新的人员,这次招的新兵多是来自京东路和京西路,派召兵官到各地召募而来。这些地方受禁军的影响小,参军比较踊跃。
自晚唐起,军队便就受到民间鄙视。特别是两京地区和沿边三路,禁军的地位不高。说起来禁军待遇不错,可经过基层军官盘剥压榨,除了一些主力军队,很多军队的士卒过得并不好。沿边三路,不拿出真金白银还真不招不来人。
此时做零工,一天约有百文,开封府这些地方高一些。如果管饭,就只有五六十文。禁军兵员一月三贯,实际上是高薪了。新军制下只需服役五年,不再是一辈子从军,不用管家里,待遇非常丰厚。现在军中花费的大头,是枪炮等装备,军人薪资花费并不重。
一个兵员一年三十六贯,八十万大军,一年也不足三千万贯。加上将领的俸禄,也不过六七千万贯而已。这个数目,在现在财政收入大量增加的情况,并不离谱。以前岁入一亿贯石匹两的时候,大约七万用来养军,也有六七千万贯。当然,那是包括大量实物的,现在只是货币。
整训后的宋军军费,大约是一年一亿五千万贯,包括全部花销。这个数字,对于现在的朝廷财政收入来说,并不离谱,中书还有余力做各种大工程。
孙衍领了号牌,与甲字第八营的新兵站在一起,仍然极是兴奋。一个月三贯钱,自己一辈子还没有赚过这么多钱。没有人和他说话,自己心中算着,一个月发一贯,可以买什么。五年之后除役,还可以再发一二十贯,好大一笔钱。在自己家乡,一百二贯可以买近百亩地,足以成为殷实人家。
开封府的西门外,火车站旁,确定到两湖营田的士卒正在排队上车。此次先行的只有士卒,家眷要等两三个月后,才一起前去。家人分离,一片愁云惨雾。
李参站在高处,看着凄凄惨惨的离别景象,对身边的向综道:“下一次,不要让家眷送行了。营田本是要鼓足干劲,结果上车的时候,却是这么一副样子。”
向综道:“提举,这是第一批,人人都不知道两湖的样子,难免如此。若是做得好,消息传回京城里,大家自然就是一样了。这些人到澧阳、安乡营田,那里都是平地,只要肯吃苦,自然有好日子过。”
李参点了点头:“最开始,也不好让他们到艰苦的地方去。先在平地扎下脚跟,有了好名声,去营田的人才不会惧怕。若是一去就吃苦,只怕会出乱子。”
说完,目光锐利。这些禁军老卒,可是难管得很,真出乱子,不是小事。禁军军纪堪忧,若不强力弹压,难说会出现什么情况。朝廷为了安抚人心,营田的老兵待遇不变,没出产粮食前,一样是一个月三贯足钱。而且营田初期,都是统一吃饭,还要安排他们的住处。对于营田务来说,负担沉重。
今年禁军整训,加上两湖的营田,军费开支大增。两者相加,花的钱不下两亿贯,中书对此腹诽不已。为了支付军费,全国很多铁路等项目都暂缓,全力支持。对于李参这些人,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如果做不出个样子来,可是不好交待。
第154章 快进快出
看过了新兵营,赵祯在后苑设宴,与枢密院和三衙官员饮宴游玩,同时商量军政。
此时四月,天气正暖,后苑里百花盛开,芬芳扑鼻。
赵祯在凉亭中坐下,道:“自禁军整训以来,每日里不知多少事情,活活闷杀。今日后苑饮宴,不必拘君臣之,诸位尽可以放松些。”
杜中宵等人一起谢恩。与崇政殿、天章阁等地方比起来,后苑是皇帝的私人空间,比较随便,不像那些地方那么约束。君臣饮酒同乐,玩得兴起,什么样子的都有。
上了酒来,赵祯举杯道:“今日看新兵营里,士卒精神抖搂,教练得法,着实不错。且饮一杯!”
众人饮了酒,各自用些蔬果。
现在枢密院和三衙的官员将领已经配齐。枢密院是杜中宵、田况两位枢密使,张昇、富弼、曾公亮三位副使,赵滋、李复圭、李璋、陈旭四位衙门主管官员。三衙则是由杨文广管军政,李昭亮管动员,余靖则管军法。他们三人有了不能决定的事务,直接请示赵祯,名义上赵祯才是三衙的主管。
李昭亮是李继隆的儿子,赵祯的长辈,算是典型的将门。由于家世显赫,李昭亮不是从基层一级一级提拔起来的,四岁就做了东头供奉官,历任重要职务。其妻早亡,三个妾插手家事,混乱非常,谁也管不了,在京城中传为笑谈。不过李昭亮为人和善,熟知军中吏事,又善于委任佐僚,现管动员。
余靖则在平定侬智高一役中立有大功,久任谏官,为人严肃,被赵祯特意改为武职,现管军法。
饮了一会酒,赵祯对李昭亮道:“阿舅分派官员招兵,今日看了,新人甚是勇竣,最近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