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一个士卒道:“小的适才出去看过,党项人把厢房的门堵了,点起火来。他们的军械我们不要,只是堆在院子里,被他们找到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喊杀声,已经非常近了。寨厅是寨子的核心,前门有防守功能,在里面的亲兵可以抵挡一阵。不过等党项人把厢房的军兵杀散,无论如何都是挡不住的。
卜胜面色孙沉,想了一下,道:“既是大势已去,守在这里没有任何益处。听声音,党项人都聚在前门,我们便乘其不备,开了后门先出去。等到了清远寨,借了军兵,回来找他们算账!”
几个人听了一起叫好,不管前边守门的人,到了后门,一声喊冲了出去。白天破寨的时候,寨墙被宋军轰塌了不少,党项人今夜临时起意,组织的不好,被卜胜等人抓住机会,逃出了寨去。
此时雪慢慢大了,出了寨子,卜胜带着几人,只管沿着青岗峡一路向北而去。党项人没有追出寨来,路虽不好走,胜在安全。
卜胜逃走之后,前面守寨厅的人见事不好,一声喊,各自散了。有的逃出寨子,有的被党项人抓住做了俘虏。一时间寨子里既有重新武装起来的党项人,也有没头苍蝇一样的党项人。
昌移元智带着人进了后厅,直冲进寨主的卧房里。里面炉火烧得正旺,床上躲着的,是已经气绝的自己妻子。大步上前,握住妻子的手,一时间悲从中来,蹲在地上。
也不知道乱了多久,寨子里终于平静下来。小头目浪讹达旺到了寨主卧房,见昌移元智正跪在妻子床前,面沉似水。叉手禀报道:“寨主,幸天所佑,我们夺回了寨子。俘虏了宋军十八人,厢房里不知道烧死了多少,其余的都逃走不见了。”
昌移元智点头,站起身来道:“这处寨子已经废了。北边韦州被宋军攻破,我们虽然夺回寨子,没有援军,宋军还会来攻,无论如何守不住的。速带人去看宋军遗留的枪炮,收拾了,我们出寨。”
浪讹达旺道:“寨主,出了寨子我们去哪里?向北去,全是宋军官兵,向南是宋朝环庆路,俱都是死地。惟有向东北方越过山岭,向盐州去,才是一条生路。”
昌移元智道:“现在冬天,瀚海哪里是那么容易去的地方?我们先到山里,抢些食物,与宋军拼杀一阵,再去盐州。宋军要北去攻灵州,这一带必然不会有大军,奈何不了我们!”
第67章 意外
鸣沙县是古丝绸之路的中转要冲,向北则是兴灵两州的平原地带,一路再无险阻。这里地理位置重要,宋军占领之后,大军可以展开,不再在山川中辗转腾挪。
由于县城太小,党项并没有设置大军,狄青前锋即顺利攻下。葫芦川中的近二十万大军,正在向这里集结,准备北上进攻灵州。
韩琦和刘几两人到了城外,看着城外密集的军帐,道:“听说占韦州后,东边已占溥乐、耀德,现在又占了鸣沙,狄太尉所部三十万大军,终于慢慢开始展开了。以前在葫芦川中,可是憋得坏了。”
刘几道:“岂止如此。以前在葫芦川中时,各军为了行军路线,驻扎营地,分的粮食,每日里不知要吵多少架。现在终于到了平地,地方大了,总不需要再争了。”
一边说着,两人到了鸣沙城外。狄青了带了将领早早等在这里,迎了两人进城。
到了县衙分宾主落座,狄青道:“两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鸣沙地方是小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几日还是要辛苦你们。”
韩琦道:“太尉客气。我自两千里外的西域而来,此地近中原,已经是难得了。”
说了几句客气话,狄青道:“得朝旨,刘几所部的五万兵马,划归韩太尉辖制,我带其余二十余万人,去攻灵州。这一战若是胜了,党项再无还手之力,是此次出兵的最重要目标。我们几人相聚,商议一下今后战事。两军配合,才能确保压制党项。”
韩琦道:“现在党项的兵马,大军分驻两城,一是灵州,一是兴庆府。其余的小城,所驻的兵马不多。不下灵州,无法去攻兴庆府。这一战,主要还是要靠太尉所部。”
狄青道:“自九月出兵,两个多月过去了。说实话,党项没有拼死抵抗,并没有大仗。现在前方再无险阻,党项又聚兵于一城,最关键的就是攻城了。天都山道路虽然平坦,却没整修,崎岖不平,重炮很难从镇戎军一路运来。没有重炮,要攻灵州就不容易。”
韩琦道:“现在已经是腊月下旬,看看就要过年了。虽然这里比中原寒冷,来年正月间,黄河的冰慢慢就开始化了。原来以为,这里地处西北,冬天黄河当可涉冰而过。却不想虽然冰封,冰却不厚,而且只是一段一段,大军无法从冰上渡河,灵州只能靠太尉。灵州城三面环水,来年冰化的时候,周边全是水泽,只有一条十几路通外面。等重炮运过来,只怕就不适合攻城了。”
狄青道:“又有什么办法么?我派人到灵州查过了,那里的城墙远不是其他城池可比,而且城上有火炮,没有重炮根本无法破城。如果时机不合适,就只好等来年再攻城。”
刘几道:“朝旨命我随韩太尉,在黄河西岸取顺州和静州,隔断兴灵两州的联系。那两州都在黄河以西,所驻兵马不多,当不难攻取。不过,党项可以怀州渡河来灵州,并不能完全隔断两州。”
狄青道:“我二十万大军,党项就是来救兵也不怕。你们破顺州和静州后,不需要驻扎,把城废弃之后,大军绕贺兰山以西,回河曲路即可。枢密院言,契丹两帝相争,耶律重元不敌,快出结果了。河曲路大军尽出,担心到时契丹路对河曲路起意。”
韩琦道:“党项还余二十万兵,太尉以所部当此劲敌,着实不易。我们带军回河曲路后,会自河州攻党项的山河关,让他们不敢分兵来灵州。”
狄青拱手:“如此最好。党项南北受敌,又失河西,败亡不远。”
党项剩余的兵马,除了横山一带,兴灵两州已经不足二十万。最重要的,韩琦一路打穿河西,让党项认识到,野战完全不是宋军对手。一般的小城小寨,也无法阻挡宋军火炮。只能够依托大城,与宋军拼死一战。现在周围的军队,都在向几个大城集中,放弃了很多地方。如果韩琦带兵从北边攻山河关,必然会吸引大量党项军,给狄青创造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宋军也没有攻破山河关,南北对进的心思了。韩琦所部最重要的任务,是驻守在河曲路,防备契丹。河曲路只有一两万人,难保契丹人生出什么想法来。
此时大局对党项非常不利,由于自知不敌,横山根本就没有派兵来援。哪怕党项严令,横山的守将也不理会。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宋军对手,北边有河曲路,南边有鄜延路,哪敢出兵。
此时已近年关,韩琦和刘几虽然对狄青一军进展缓慢不满,这个时候说了也没有用处,也就懒得开口了。占领河西的五州,打通了西域到中原的道路,已经是极大的成功。
聊过了最近的军事形势,狄青道:“我在后衙备了薄酒,为两位接风,万莫嫌弃。”
韩琦和刘几忙道不敢,随着狄青一起,到了后衙。
党项人不善于建筑,后衙显得非常杂乱,中间空荡荡地也没有种些花树。只有一个亭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的,狄青吩咐收拾了,围起大幔,里面摆了酒筵。
几人落座,狄青道:“这里产的有好羊肉,我吩咐烤了一只羊,今日下酒。”
说完,吩咐士卒,端了烤好的羊肉,摆在桌子上。旁边摆了些中原运来的梨枣柑桔,用来下酒。
吩咐满了酒,狄青举杯:“自九月出兵,韩太尉与我兵分两路,到今天终于见面。且饮一杯——”
话未说完,就见一个亲兵急急跑进来,叉手道:“太尉,清远军出事了!”
狄青放下酒杯,看着亲兵,面沉似水,厉声问道:“我这里正宴请两位太尉,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数十万大军兵临敌国,什么乱子,能让你擅闯!”
亲兵低头,沉声道:“属下无礼,太尉恕罪则个!青岗峡党项战俘叛乱,杀人无算。清远军派兵去进剿,不想却被党项叛军伏击,守将被斩杀阵前!”
听了这话,狄青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亲兵沉声道:“你说什么!事情到底如何,细细说来!”
那亲兵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仔细一一说来。原来昌移元智带着自己部下,重占了青岗峡后并没有在那里驻留,而是带着物资和战俘理了附近山里。那些宋军被俘,被党项逼迫,教会了他们用枪用炮,党项人用上了宋军的装备。卜胜逃回清远军后,立即请求派兵去再攻青岗峡。却不想,路上被党项人伏击,指挥使宁肃于乱军中被杀,宋军几乎全军覆灭。这一仗,成了开战以来宋军的第一场大败仗。
第68章 审明纪律
听了亲兵的禀报,狄青只觉得如五雷轰顶。自己帅军进兵,慢就慢了,只要没有差错,别人也就只是报怨。现在出了这种乱子,朝中的官员会怎么看?怎么说?
亲兵出去,韩琦道:“既然已占青岗峡,怎么战俘会突起反叛?此事并不简单,当要严查!”
狄青道:“此是应有之意。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即派兵剿灭他们。东路大军主要驻韦州和溥乐城,清远军正是其侧后,闹大了麻烦不小。”
韩琦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这是狄青所部的内部事务,反叛的党项人想来不多,由着他去了。大战打到现在,党项行将灭国,宋军不遇到点麻烦,实在说不过去。
枢密院,贾昌朝拿着前线战报,猛地摔到案上:“狄青太过无能!三十万大军,行动迟缓,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群臣如何说!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想破灵州,最少要大半年时间。每日里要支出多少钱粮,政事堂早就不满,偏偏又出乱子!”
田况道:“太尉,不过是党项战俘叛乱,并没有多少人马。只要及时出大军进剿,并不会闹出多大动静。此事可以先压一压,不使朝臣知道。等到狄太尉平定了乱军,再上奏即可。”
贾昌朝道:“青岗峡正在环庆路边上,离环州不远,怎么压下来?我们不报,环庆路也会报到政事堂。唉,真真是恼人!因为进展迟缓,朝臣议论,圣上担了多少责任!偏偏又出这种事情!”
田况看了一眼旁边的程戡,不再说话。程戡与文彦博是姻亲,即使枢密不报,也未必能压下来。
想了好一会,贾昌朝道:“着令狄青,立即派兵南下,扫清党项叛军。如果拖延时日,枢密院必予重惩!命环庆经略崔峄、环州知州张揆,立即派兵北上,配合狄青大军剿灭乱党!”
田况道:“太尉,就怕乱军受大军追剿,顺路南下,骚乱环庆路。”
贾昌朝道:“不过几百乱军,环庆路过万兵马,只要防守严密,哪里有他们作乱的机会。先就如此吧,我立即进宫,禀报圣上。此事重大,命前方立即处理,不可拖延成大祸!”
说完,匆匆出了枢密院,进宫去了。宰执入宫不必排班,向来有事直接禀报,不似其他官员。
御史台,主簿叶项匆匆进了官厅,拱手向杜中宵行礼:“中丞,刚刚从枢密院来的消息,青岗峡有党项战俘作乱,杀伤军兵数百。进占清远军的宁肃带兵前去平乱,结果中伏,丢了性命。”
杜中宵听了,放下手中公文,道:“到底如何?枢密院有没有行文过来?”
叶项道:“想来是文书刚刚送来,还没有送到御史台。”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在自己想来,这种乱子早该发生了,拖到现在,只能说党项上下早没了反抗之心。整训过的宋军,正面军阵对敌,党项人当然不是对手。如果利用地理和人力优势,这样小股滋扰,会对宋军造成很大的麻烦。当时占河曲路和西域,杜中宵一方面对普通百姓相当宽容,另一方面对反抗者严厉镇压,战俘全部编到一起,严加看管,就是怕发生这种事情。
想了一会,杜中宵道:“去把其余御史召到官厅来,我有话讲。”
叶项领令出去,不大一会,郭申锡等人进了官厅,各自行礼。
杜中宵道:“枢密院来的消息,青岗峡发生党项战俘叛乱,杀伤军兵。占清远军的指挥使宁肃带兵平乱,结果中了埋伏,丢了性命。此事必会引起朝野争论,先找你们来,自己商量一下。”
郭申锡吃了一惊:“自占韦州,大军分路南下,扫荡四周的党项城寨。算起来青岗峡应该是刚刚被本朝占住,便就出了此种大事。事情因何而起,应该严厉追究!”
吕景初道:“自去年九月发兵,这是第一场大乱,也是第一场大败,必要从严追查!”
杜中宵摆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当然要严查的。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消息,而是统一一下后边进谏的原则。”
郭申锡有些醒惕:“中丞欲要如何?”
杜中宵道:“我觉得要定几个原则才好。对于此次乱子,要就事论事,不要拉扯其他事务。上章针对此事,万不可拉扯到狄太尉一军作战如何,应该如何,甚至前方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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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宵道:“不错。我的意思是,凡是针对此事上的奏章,必须就事论事,不可东拉西扯。由于狄太尉一军进展缓慢,朝臣多有不满,包括御史台也是。不要乘着这个机会,从战俘叛乱,随便扩大到前方战略上。将领前线指挥,最忌后方胡乱猜测,乱做评论。没有定力的,手足无措也是稀松平常。指挥作战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最怕没有定力,不能清晰分析面临的局势,被其他人影响。”
郭申锡道:“中丞,狄太尉数年枢密使,对这些应该分得清楚。我等只是尽御史之职,凡觉得事有可疑,或是做得不对,上章就是了。”
杜中宵沉默一会,站起身来,沉声道:“你们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了吗?说到作战,朝中有多少官员明白?你们又有多少人明白?而论及前线的乱子,有多少人能忍住,仅针对乱子本身上奏章?什么是御史的本职?风闻奏事,也要有风闻,不可自己胡乱编造。针对此次乱子,你们挖多深我不管,说军有哪些缺陷引起的我也不去管,但不要涉及人事,更不要涉及前线军略!”
见杜中宵面色严肃,几个官员一时愣住。平日里杜中宵一向和善,倒不知道还有这一面。
见都不说话,杜中宵道:“作战时,前线将帅不知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每一项决定,都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如果让帅被后方质疑,在前线就容易举棋不定,产生预计不到的事情。此次乱子,说到底是中下层将领的问题,并不是全局性的毛病。督促军队,改掉这些最好,但不要牵扯别的。”
吕景初道:“中丞是担心,我们以此次事端,弹阂狄太尉?”
杜中宵道:“是有此担心。不过,更重要的是怕你们以此事件,弹阂前线部署。近三十万大军,已经慢慢展开,其复杂不是后方能够想象的。现在军中用枪炮,弹药的储存、分配、运输都是大事,可不是从前可比。对于前线将士来说,他们第一次遇到,慌乱是必然的。如果朝臣再交相攻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什么能论,什么不能论,后方的官员应该心中有数!”
不要说是御史官员,就是枢密院的官员,对于现在的战争也认识不深。甚至前线很多将领,也不知道现在的战争是怎么打。发生了事情,后方官员仅针对事情评论,切不可牵扯过多。
杜中宵把手下官员打来,把话说清楚,其实还是对前线的狄青不放心。有党项战俘反叛是意外,平叛的将领中俘战死,就不寻常了。说明现在狄青军中,实际存在很多问题。一是将领松懈,再一个是将领不合格。如果不出意外,还有违抗现在军制,劫掠民财等诸多毛病。怎么处理,就看狄青怎么做了。
后方官员如果牵扯过多,反而可能让狄青束手束脚,出现更多乱子。既然用了狄青,朝廷就应该相信他,不要过多猜测。觉得狄青不可用,就尽快换人,打仗最怕犹豫。
第69章 格外可恶
第二日没早朝,消息发酵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朝会上争论激烈,台谏官员纷纷指责前线将领,不遵朝旨,致惹出祸事来。有谏官指责狄青,约束手下不严,才会出现这种惨祸。
一直到午后,朝会才结束。杜中宵回到御史台,还没有坐下,便就有小黄门来传旨,让他立即进宫去,议论朝政。不用想,此次前方的乱子,让顺风顺水惯了,几年来连战连胜的朝廷有些急了。
略作收拾,杜中宵出了御史台,向大内走去。这就是包括御史中丞在内,朝中大臣的烦恼。正常的朝会,御史台有自己的固定轮班,不过除了特别重大的事情,都是其余御史论奏,杜中宵针对具体朝政发言的时间不多。更多的,是被召到后殿,御前议事。
此时是单日朝,双日不早朝,加上各种各样的假期,上朝的时间其实不多。凡国之大事,大多都是在朝会上众官议论,而一般朝政,多是在后殿议事。没有办法,早朝官员太多,虽然排得有上奏班次,依然是争论不休。大部分朝政,多是早朝提个头,下朝之后再由大臣讨论。
像现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哪怕不早朝的日子,皇帝也在大内从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不过大多时候议事的是宰执,轮到杜中宵来,那就真是朝中大事了。
入了崇政殿,行礼如仪。杜中宵看了看,宰执除了在前殿当值的,基本全到。其余如翰林学士则有欧阳修、王洙、胡宿,甚至就连知开封府王素都到了。
人员到齐,赵祯道:“前两日,青岗峡有党项战俘作乱,杀指挥使宁肃以下数百人。现在乱军躲在山林,四处骚扰,前线苦不堪言。狄青言,欲派两千兵马,入山剿乱。只是冬日山林中没有补给,行进又极为困难,一时犹豫不定。环庆路言,近一年来,本路兵马大多调往镇戎军,兵力空虚,生怕乱军进入环庆路,搅得地方不宁。到底该如何处置,如诸位来议一议。”
贾昌朝道:“这股叛军,原是党项在青岗峡的驻军。本朝兵马进剿,一股成擒。后来乘着夜晚守兵不备的时候,突然作乱,杀了不少军兵。守将卜胜趁乱逃脱,到清远军后请军出征,指挥使宁肃亲帅五百兵,去青岗峡进剿。不想叛军极是狡猾,在半路设伏,乘乱杀了宁肃。”
文彦博沉声道:“既然他们一战成擒,成了战俘,因何突然间作乱?”
贾昌朝道:“前线来的奏报,并没有提起此事。现在乱军夺了宁肃所部的枪炮,又拉拢了附的番人加入,人数着实不少。最重要的是剿灭乱军,因何起事作乱,不是大事。”
翰林学士胡宿道:“太尉,自去年九月发兵,战了多次,这是第一次战俘作乱,岂能说因何作乱不重要!不知道原因,不能做什对防范,平了这次,还有下次!”
贾昌朝道:“这也容易。枢府已经发令狄青,命他详查此事,以后报来。”
杜中宵道:“战俘作乱不算稀奇,各种各样原因,本也没有什么。不过为何他们作乱之后,还有附近的番部的人加入?以党项作为,治下的番部都受其压迫,特别是小的蕃部。本朝有名令,凡是所占党项地盘上的蕃部,俱都免三年的钱粮,许多好处,怎么会作乱呢?”
参政王尧臣道:“环庆路来的消息,狄青所部占领韦州之后,大索治下,劫掠钱财,奸**人,许多小蕃部愤怒不已。此次蕃部一起作乱,想来是因为此事。”
杜中宵听了,脸色不由黑下来:“前线作战,最重要的是军纪要严!此是朝廷明令不许的事情,怎么军中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一旦失了人心,纷乱必起!”
贾昌朝道:“此事枢府不知,若果真如此,必定要严惩!”
田况道:“想来前线的军兵两个月没有战事,将领们懈怠了,才会出现这种事情。枢府会别派官员过去,查清此事,严加惩处。现在最要紧的,是叛军怎么处置。”
杜中宵沉声道:“副使,治理地方第一在人心,人心不在朝廷,乱子是治不完的!几百党项战俘能闹出什么大事?现在怕的,是那里人心纷乱,百姓对朝廷怨恨,作乱的越来越多!狄太尉手握二十余万大军,这样的小乱子,自然不难平息,不必朝廷专门派人。但是若如刚才所说,军队不遵军纪,惹得治下百姓怨恨,才是应该马上查清的。”
文彦博道:“依中丞的意思,叛军让狄青自己平定即可?”
杜中宵道:“自然如此。南边环庆路调集军兵,严守自己的城寨、隘口,防止其南下。北边狄太尉派遣将领,领兵平乱即可。癣疥之疾,不必出动大军平乱。但是,前线军队军纪不整,惹起民乱,会造成很多乱子的。一是占领的地方不稳,不得不一直用大军看管。再一个,未占领的地方听说此事,必然会誓死抵抗,让战事更难。朝廷本来以王师平天下,失了民心,以后治理起来就难了。”
这是禁军的老毛病,作战时军纪远说不上好,有时会极为混乱。立国初期平蜀地,便就因为军纪不好,百姓怨恨,惹出了大规模的乱子。全军整训,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借助军制改革,严整军纪。现在看起来,狄青所部的军纪远远称不上一个好字。
见贾昌朝和田况不说话,赵祯道:“现在乱事已起,为前线军心稳定计,必须立即平叛。枢密院行文狄青,命他立即派人南下平乱。前线军纪的事情,可以别派官员,到那里严查其事。”
贾昌朝拱手:“臣谨听圣命。崔宣所部五万兵马,可命其派兵。”
杜中宵微微摇了摇头,知道前线的情况,应该跟皇帝的态度有很大关系。禁军的做法与习惯,是从建国时就传下来的,赵祯不会死心。至于惹起民愤,禁军本就如此,以前这种事情也没少做。
文彦博道:“所谓乱军不足千人,并不是心腹大患,只要派出大军,应该不能平定。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前方军纪不严,民心不稳,此是大患。依本朝惯例,这种事情应该有御史官员参与其中,到前线去严查。惟有严明了军纪,才能防这种事情以后发生。”
赵祯点了点头,对杜中宵道:“中丞以为,派何人去合适?”
杜中宵道:“侍御史吴中复,向有清名,不畏权贵,可以胜任此事。”
赵祯点头:“可。命吴中复与内侍押班王从善去韦州,查明此事,并约束军纪。枢密院再次行文狄青,命其严命部伍,不可扰乱军纪,荼毒百姓。若有不遵军纪者,可便宜行事!”
第70章 各有怨言
吴中复四十余岁年纪,宝元元年进士,已经为御史多年。为官清正,向不循私,是典型的杜中宵记忆中读到的那种古人文臣。他去前线,杜中宵担心的不是他查不出什么,而是查出太多问题。
临出行前,吴中复到了官厅,向杜中宵辞别。
吩咐吴中复落座,杜中宵道:“此去鸣沙巡查,并不容易。数十万大军在那里,一旦因为巡查而军心动摇,不是御史可以承担。你到了那里后,一切就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