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开封府十万户,其中有大量官吏,官府有大量人力,由于人口集中,依然案件积压。柏亭监治下已近十万户,有数十万人口,仅靠着监里和县里的官吏,怎么管得过来?实际上官办的场务基本自治,其余的地方能管多少是多少,私营场务基本不管。
这样的局面,是以前没有遇到过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办,朝廷同样不知道。对地方的要求就是一条,无事。只要无事,哪怕地方上很多案子私了,也是地方上的功绩。
几年下来,地方已经不知道积压了多少无人问津的案子。此次杜中宵来,便是收集这些资料,提出解决的办法,形成新的局面。
驿馆里,程来广从外面进来,对杜中宵道:“半天时间,便就接状三十余封,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少案子?榜文贴出去,看的人可是还不多。”
杜中宵让他坐下,道:“开封府一年有多少案子?柏亭监一年有多少?”
程来广道:“粗略一算,柏亭监和叶县一年受理的案子,没有开封府一厢的十分之一。”
杜中宵点了点头:“就是如此。你要知道,除了开封府的军队和官吏,柏亭监的人户可是与之相差不多。难道这里的人如此遵纪守法,就没有案子发生?不过是官府实在管不过来,一般百姓,知道报官也没有用处,民间自己处理罢了。我们这一次来,就是要收集这里情况,回去报告朝廷。风闻奏事,御史台风闻的不过是京城之事,地方上基本是一无所知。现在不一样了,柏亭监的人户,这里的工厂,说是现在天下第一繁华之地,也不算过分,可治理的官吏就实在太少。”
其实何止是官吏太少,更重要的问题,以前的治理方式不合适了。由于各方脱节,柏亭监官方与民间已经分离,官方实际管不到民间事务。白家的案子,如果不是白先坚持告状,也就是那样了。
工业的发展,会导致经济和人口建速集中,柏亭监就是如此。最早的工厂都是建在这里的,几年时间,随着铁路的建设,形成了庞大的内需市场。加上这几年杜中宵打了几次仗,军队整编,柏亭监的工业发展非常迅速,大量的人口被吸引到了附近。
现在是柏亭监的快速发展期,工厂开了就赚钱,虽然民间很乱,但经济运行有序。一旦工业发展停滞,就没有这么和谐了。如果朝廷只是贪图这里收的钱粮,而不考虑后面的隐忧,可能就会出乱子。
杜中宵拿着收到的状子观看,越看越是皱眉头。这些状子的两大主题,一个是偷、盗、骗、抢钱财的,再一个就是命案,许多案子还合在一起。有的是地方豪族压下来,有的是报到官府去,却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里面很多案子,都跟附近的工厂有关。
放下状子,杜中宵一时委决不下。如果这些案子全部穷治,这几年涌现出来的很多工厂主,可能都被牵连。用后世的话说,这些人是新生的资产阶级,应该是鼓励保护才是。而如果不处理,这种情况后边会越演越烈。他们手中有钱,用钱做事,官府也很难压制。
到底应该怎么做,找到既能促进工业化发展,又缓和阶级矛盾的办法,让人头痛。前世所学的这些知识,都是以欧洲的历史为蓝本,与现在的现实情况并不相符。欧洲的工业化,因为国家较小,是与对外殖民侵略混在一起,伴随着鲜血与压迫。中国不一样,首先面对的就是巨大的国内市场,工业化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国内资源的重整,以及市场的开拓。
叹了口气,杜中宵让程来广出去,自己一个人思索。
正在杜中宵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声音:“真是官人到了?怎么不早修一封书给我?”
杜中宵睁开眼睛,见来的是陶十七,笑道:“这次来的匆忙,便没有知会你。”
陶十七上前行了礼,在一边坐下,道:“我听监里的官员说官人来了,一时不信。直到昨天监里的官员都来相迎,才知道真的来了,今日赶紧过来相看。”
杜中宵吩咐上了茶来,问道:“这些年,你在柏亭监还好吗?”
陶十七道:“好,一切都好。这几年整军,需要大量枪炮,监里的活计做不完。只是枢密院整军要枪炮,却又不肯给钱,有些麻烦。监里赚钱,只能够多做些民品去卖,不然我们的俸禄都不知哪里要去。”
杜中宵道:“那倒不致于,你们都是官员,不是朝廷一起发俸禄吗?”
陶十七道:“那才有多少钱?我们伎术官员,本俸不高,全靠监里另发钱呢。”
“原来如此。”杜中宵点了点头,此事虽然知道,却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能发多少。“自从建铁监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看来你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这个地方,住着可还满意?”
陶十七道:“我们住在铁监,那里是官办的工厂,一切有自己的规矩,倒是还好。只是叶县这里不同,民间的小工厂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就比铁监复杂多了。一般没有事情,我们也少到这里来。”
杜中宵道:“七八年的时间,正在发展的势头上,当然一切都好。官办大厂,有自己的官吏在那里管着,当然秩序井然。叶县这里,什么都是民间自己发展起来,当然不同。”
陶十七连连点头:“是啊,可不就是如此。我们这些把铁监做起来的人,才赚多少钱?叶县这里的员外,许多家财万贯,日进斗金,可不是我们能比的。我们这些人,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
杜中宵笑了笑,官与民不同,本就如此。铁监的人虽然赚的钱少,也只是跟员外们相比,比员外们手下的人可是赚得多了。而且铁监的人,一生都有保障,只要不犯铁监的纪律,可以一辈子活在那里。
第17章 需要改革
看看到了中午,杜中宵吩咐上了几个菜来,与陶十七一起饮酒。这是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了解消息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面对自己,他也什么都会说,不会藏着。
饮了两杯酒,杜中宵道:“你在柏亭监许多年了,实话说,觉得这里怎么样?”
陶十七想了想,道:“怎么说呢,初时在这里做事的时候,可不敢想以后会有这种日子,有这样的规模。我现在一年到手的钱财,有几百贯,官员中也算是有钱的了。可是啊,总是觉得,这里一天一天变得太快,有时候有些心慌。很多东西,刚刚熟悉,就又变了,再不上从前的那种日子。”
杜中宵点头:“这是难免。天下变化最快的地方,就是柏亭监了。许多东西都是这里先出来,而后传遍天下。没有新东西出来,才是不对的。不过,对于百姓来说,变得太快,总觉得日子不安稳是不是?”
陶十七道:“是啊,特别是这几年成了家业,变得这么快有些害怕。不过,铁监一年赚许多钱,我们发到手的钱多了,又觉得挺好。”
杜中宵端起酒杯,与陶十七饮了一杯酒,道:“这是正常的。人哪,总想着手里有钱,出门去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变老。可实际哪能那样呢?总要不断地向前,才会有更好的生活。上一代的人成亲,生育子孙,人口一天一天变多,不能够不断发展,岂不是会越来越穷?以前种地,地里只能出产那么多粮食,就是越来越穷,最后无法支撑。开工厂不同,厂越开越大,越开越多,用的人自然也是越来越多,子孙未必就会变得更穷。”
陶十七笑道:“官人说的这些,我可是不懂。现在养育孩子,自己仔细算着,要攒下多少钱,才能他们衣食无忧。铁监里一起与我做事的人,大多都是如此。”
杜中宵笑道:“铁监建起来不过七八年,未来的一切都不知道,这样也是正常。说起来,铁监的人口集中,管理有力,铁监又有钱,倒是可以建学校之类,让后代有更好的出息。”
陶十七道:“说起此事,铁监那里的学校办得倒是好,可以免学费学三年识字。学得好了,可以去考各种学校。这几年来,那些学校里,还是我们铁监里的孩子去的多。”
杜中宵点头:“就是要这样,让下一代有更好的生活,才不辜负了这些年的发展。对了,下年是大比之年,前些日子发解,铁监有多少举人。”
陶十七道:“说起此事,大家都觉得不合适。现在的柏亭监只是同下州,发解三十多人,都觉得太少了。柏亭监近十万人户,应该比较大州,举人解额多一些才是。”
杜中宵道:“到铁监来的,大多都是工人和做生意的人,一时解额少也没有什么。此次我来,看过这里之后,了解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一起上奏,希望能很快改过来。新兴的东西,要让朝廷和民间的人接受,总有一个过程。其实铁监那里还没有什么,这两年叶县太过于乱了,不整治不行。”
陶十七道:“官人说的对,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叶县比不得铁监那里。特别是近些年,大量人户都住在城墙外,藏匿盗贼,谁能够找出来?到了晚上,除了热闹的集市,都少有人行。”
柏亭监现在到底的多少人户,其实没有人能说出来,大量人户都没有登记。官府征税,因为是针对各种场务,在场务里做活的人统计不到。一般估计,铁监那里有一两万户,叶县这里就说不清楚,三四万户到六七万户说不清楚。由于叶县城太小,大量人户住在城外,官府的治安力量无法管理,地方治安非常混乱。对于百姓来说,直观的感觉,就是一个乱字。其实对于官府来说,要管理的事情可就多了。
杜中宵问着陶十七,听他讲述附近的情况,心中思索。自己当初建铁监的时候,重点在官营铁监那里,叶县并不观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偏偏是叶县发展了起来。
铁监周围管理严格,而且官营工厂人数众多,私营工厂在那里会受到很多限制。叶县则紧邻铁路干线,交通方便,县衙无力管理周边,大量工厂在这里安家落户。人口众多,流动人口多,必然会出现社会混乱。这种状况,社会发展快,但也容易失控。
从今天收的状子,加上陶十七的讲述,杜中宵感觉,必须要重视叶县,解决好这里。其他地方的铁监都是学柏亭监,由于规模、人才和生产的产品不同,还没有出现叶县这种地方。叶县解决不好,等那些地方发展起来,很可能又会出现新的这种地方。
听着陶十七说着这一带新的变化,杜中宵道:“叶县如此混乱,你们本地人有没有想过办法?”
陶十七道:“不管这些,想了又有什么用?”
杜中宵道:“只是想想,又不干犯朝廷律法。就是平时闲话,有人提起过吗?”
听了这话,陶十七来了兴趣,道:“那当然是有。平时周围有案子发生,总有人说,如果怎样怎样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不过不管是怎么说,核心一条,就是要增加真正做事的官吏。地方上没有人,怎么能治理好呢?现在叶县这里,县衙才有多少官员?连治下有多少人都搞不清楚,谈何治理!”
杜中宵点了点头:“是啊,叶县这里的官吏太少了。此次回去,按照人口多少,柏亭监应该上升到大州。地方小,人口集中,收的钱粮多,官吏应该更多才是。除此之外,还要根本的管治理论。有了理论上的指导,才能把事情做好。不然,东来一下,西来一下,终究还是会出问题。”
陶十饶有兴致地道:“官人说的理论,是什么东西?说来听听,说不定对我们有用。”
杜中宵道:“现在想的还不全,没什么可说。等我在这里待上些日子,了解了地方的情况,才能总结出来。以前的治理方法,面对叶县这种地方,已经不行了,应该想别的办法才是。”
这不是社会制度的问题,以前的政治结构,对应的是农业社会,对工业社会并不适应。面对着工业突然暴发,必然力不从心。工业社会有自己的客观规律,社会治理应该符合客观规律。
杜中宵对叶县的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对工业社会对现在的社会制度冲击的警惕。如果不能够及时解决,只怕将来发作起来,更加严重。
欧洲在工业革命的初期,基本是放任自流,对资本家几乎没有限制。资本家发展起来,再利用实力参加政治,改变政治制度。这样的轨迹,与欧洲的政治传统相结合,出现新的社会形态。欧洲的工业革命随着生产力发展,伴随着的是血与火,对内镇压,地外侵略。作为大一统国家,中国的工业革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然就四分五裂了。
安排了陶十七在驿馆歇下,杜中宵坐在书房,想着以后的改革。
柏亭监开始的工业时代,一条基本原则,应该是朝廷要积极参与到过程中去。要有官办的银行,官办的工厂,官办的商业,做工业时代的引导,同时分享利润。关系国治民生的行业,应该官办为主,民营作为有益补充。这样做,可以保证整个工业化大局,在朝廷掌控之下,不致偏离了方向。
与百姓生活紧密相关的行业,如果不是特别重要,而管理又不方便,可以放手给民营。不致于影响整个行业发展,又能够活跃市场,有其必要性。官办与民营结合,才能健康发展。
政权需要金钱,所谓钱粮。农业时代,自然以农业税为主,就是现在沿袭自唐朝的两税法。到了工业时代,大量金钱向工业集中,农业的地位降低,必须要有从工业中收集资金的办法。税赋当然是最基本操作,向企业收税,向百姓收税,以维持政权的运转。工业时代的税赋如何设计,现在的官员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还是靠着以前的制度,造成税赋大量流失。
现在的朝廷,以为从柏亭监收的钱粮多,就处处放纵地方。却不知,多收的钱粮,跟柏亭监真正的能力,还差得很远。大量私营工厂,官府根本就掌握不了,只能按照固定次产交税,偷漏极多。应该大力加强柏亭监的官吏人数,把地方的工厂掌握起来,最理想的是掌握其生产和运营。
这就需要财税制度,符合政权治理的财税制度。这个年代,各种系统都不完善,如何从工厂中把税收上来,是个难题。连货币都不统一,何谈税收?
政权需要的金钱,一部分靠官办的工厂、商业等等,另一部分则靠税赋,相辅相成。官营和民办比例的变化,对应着工业前进的周期。
第18章 审案
等了整整一天,京西路提刑鲍轲才到。众官迎他入驿馆,前来拜见杜中宵。
见礼毕,两人分宾主落座,鲍轲道:“邓州不通铁路,要到新野坐车,甚是麻烦。得了消息后我立即出发,还是让中丞等了两日,莫怪。”
杜中宵道:“无妨,一两日的时间,我在这里查探消息,也是份内的事情。”
鲍轲道:“多谢中丞体谅。白家的案子,当时他告到转运使司,我便过来查过,并未发现不妥。听说中丞派人来叶县,查到了关键证人?”
杜中宵道:“是书铺的主管,当年替换借据的人。御史台推直官程来广负责此案,知之甚详。提刑稍后找他,详细询问即可。审讯的时候,也要程来广带吏人在旁。”
鲍轲拱手称。
提刑司除了负责刑狱,还有监察职能,虽然不像转运使司那样明确,带的其他职务不少。名义上来说御史台也是他的上级,鲍轲非常恭敬。
饮了一会茶,说了些闲话,杜中宵道:“提刑,叶县这里案子极多,县衙查不过来,不知每年巡视如何?如果疑案太多,提刑司应该想办法才是。”
鲍轲道:“回中丞,提刑司只是查缉案件,并不收受民间状纸。每年来叶县查,虽然许多案子他们办得慢了些,案卷上并无大错。便如白家一案,也是证据清楚,当时并无问题。”
杜中宵摇了摇头:“衙门管不过来,吏人与地方豪强串通一气,只查案卷怎么查得出来?地方上一直这样下去,时间长了哪里还知道朝廷!提刑此次来了,恰好我也在这里,便多收状子,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大案!叶县这几年人口聚集,钱粮多收,可治安着实是不好。”
鲍轲有些为难:“中丞,京西路地方广大,事情太多,在叶县待得久了,只怕耽误其他地方。”
杜中宵道:“连一县都管不好,何谈一路!你从提刑司多调些人来,再从周边州县抽些官员来,用上一二十天的时间,仔细查一查这里。御史台在外面许百姓自投状,里面有案子,会交给你。”
见杜中宵面色不好,鲍轲急忙称是。作为御史中丞,杜中宵一道奏章,告自己不称职,可不是小事情。一个不好,就被革职他任实在是稀松平常。
提刑司本身没有多少人,鲍轲来这里带了几个吏人。杜中宵要查案,只好从其他州县调。当下请示了杜中宵,发自己手令,从邻近且通铁路的汝州、许州和唐州,调了几个通判知县来。
御史台是风闻奏事,不会泄露风声,杜中宵到了之后,一两天时间,便收了近百件百姓投状。里面有许多说的是闲话,很多是本地读书人对叶县的看法,但最多的还是案件。程来广带着吏人,把这些状纸分门别类,需要重新审理或者是本就没人管的案子,别作一册,准备给提刑司。
一切安排妥当,杜中宵有面色平静下来,道:“提刑远来,今夜为你接风洗尘。接下来的日子在叶县多住些日子,把这里的案子理一理。待在这里两天时间,收到许多状子,这里只怕不简单。”
鲍轲道:“下官平时也听说,叶县人口众多,而且多是客户,只怕藏匿妖邪。只是叶县的官员实在不多,无力严查地方,许多案子根本就不上报。”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朝廷不好,对百姓也不好。”
鲍轲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京西路的官员,哪个不知道叶县这里的复杂性,只是大家不说罢了。几年时间,突然增加这么多人口,没有人组织,当然难管。又加上工业发展,出现了很多大员外,在地方上的势力很大,治安怎么可能好得了。鲍轲任京西路提刑,也有意不来捅这里的篓子。白家一案不是御史台插手,其实就那样过去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杜中宵和鲍轲带人到了县衙,正式重审白家一案。
一应案犯和证人被带到堂上,李杞看着白先,道:“白家的后人,记得只剩了一个女儿,莫不就是你?怎么做男子打扮?”
白先落落大方,拱手道:“回知县,小女子做男人打扮,路上方便。”
李杞点了点头,不在这上面纠缠,对鲍轲拱手:“提刑,一应案犯俱已带到。当时章家书铺的主管偷换借据,旧的借据就在案头,俱已查问无误。”
鲍轲点了点头,查看案头的证物,一时没有说话。
杜中宵坐在一边,监督审案。自己是御史台的官员,这不是诏狱,不好直接插手。审还是由提刑司来审,御史台的官员在一边监督而已。程来广带了两个吏人,坐在一边记录。
自从御史台收了状纸,已经过了好些日子,白先不似以前憔悴。她本是女儿身,十七岁年纪,长得端庄,算不上绝色美女。以女儿身告了半年状,一直告到御史台,杜中宵也有些佩服她的执着。
看罢了状纸,鲍轲抬头,对堂下的简员外道:“你为了谋夺白家土地,偷换借据,逼死人命,实在罪大恶极!事情到底如何,仔细召来,少吃些苦头!如若不多,大刑伺候!”
简员外喊冤:“相公,小的是一等良民,如何会做那种事情?白正然来借我家的钱,当时念在同是乡亲,便借给了他,哪里想到后来的事?一切与我无关!”
鲍轲冷笑一声:“证据和口供就在这里,易理供述换过了证据,你还敢抵赖!”
说完,不理简员外,对一边的章员外道:“书铺是你家的,为何偷换借据,从实召来!”
章员外道:“回禀相公,半年前简员外和白正然到了书铺里,商定了写一张借据。过了一个月,简员外来找我,说是给三十两白银赠我,把借据换过。小的一时贪他的银子,便就换了。”
易理已经招供,章员外再抵赖没有意义,一问就说。他只是这件案子的从犯,再怎么样,应该判不了死刑。简员外可不一样,是本案主犯,当然抵死不认。
鲍轲道:“偷换借据,用的是县衙发的契纸。契纸从哪里来的?”
章员外道:“是简员外送来,说是托了县衙的简押司,从衙门里拿出来的,必然不会错。”
鲍轲点了点头,问一边的李杞:“简押司可曾收押?带上堂来!”
李杞道:“回提刑,本县押司简中明,擅带契纸出县衙,做下这不法的事,已经收押。”
过不多时,简中明被带了上来,摁在堂下。
鲍轲在那里仔细审问,让几个案犯详细说明当时经过,杜中宵冷眼旁观。章家书铺的人,包括章员外和易理都算配合,一问就说,并没有隐瞒。简家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不管什么事,只要没有确定的证人,就一推三不知。很显然他们是商量过的了,就是不招供。实在没有办法,认些小罪,杀人的人事抵死不认。只要不牵涉到杀人,最重不过判上几年,也没有什么事情。
再三审问,简员外只好认了自己送钱给章员外,让他偷换借据的罪责。但对于其他事情,则是一概否认。只说自己用新借据催白正然还钱,绝没有杀人的事情。
问不出结果,鲍轲命把几个罪人收监,择日再审。几个官员坐在一起,商量着刚才审案的结果。
鲍轲道:“简员外这几个人,看起来极是难缠。只要没有人证物证,便就不认罪。白正然之死连白家的人都说不清楚,当时前去验尸的人,写的明白是自缢,现在难办。”
李杞道:“本县人少事多,当时带人去验尸的,正是在押的简中明。现在想来,其中必然是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时过境迁,尸首早已下葬,只怕难再找到证据了。”
鲍轲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去把尸首起出来,重新验过。不管能不能找到证据,事情总是要做,不然如何跟白家的人交待?”
几个人在那里商量,都觉得一筹莫展。
杜中宵没有参与,他不是审案的人,只是来监督的。几个官员怎么办案他不管,只要案子清楚,审理明白即可。这样的案子不是自己擅长的,当然是要由专业的官员来审。
鲍轲和李杞在那里商量了一会,没有什么结果,只好一起约定明天问明白先,去起棺验尸。
杜中宵道:“简员外已经抓了起来,他从白家抢来的地上开的工厂,现在如何了?”
李杞怔了一下,道:“回中丞,下官当日只是把案犯抓来,其余事情未问。”
杜中宵道:“工厂已经开了,岂能不问?简家犯案,这工厂如何,应当小心仔细。”
简员外犯案,他家里总有不犯案的人,原则上,不应该动他的家财。但那处工厂牵涉进案子里,应该怎么处置,牵涉到许多事情。
第19章 走访民间
回到驿馆,陶十七正一个人独坐。见到杜中宵回来,急忙起身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