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吃过一个鲜肉月饼,包拯道:“果然美味。这比寻常糕点又好,价钱必然不便宜,寻常百姓吃一次可不容易。中秋赏月,一家人买个月饼,每人分一小块,想起来也是心酸。”
陈旭道:“不过节日时,大家吃个意思,每人到嘴里一块,意思到了就好。”
杜中宵道:“龙图,这种吃食,包括糕点,本就是卖给富贵人家的。等到平定下来,市面上的钱花来花去,不都是到富人的手里。没有这些货物,怎么把他们手里的钱收回来?富人有钱花不掉,拿在手里必然会作妖,惹出无穷事端,不如让他们痛痛快快花钱。”
正常社会,市面的货币,必然会向少数富人手中集中。钱集中到少数人手中,就要想保值,想要以钱赚钱,各种各样的经济乱象挡也挡不住。土地兼并,不就是农业社会财富集中的表现形式。农业社会的土地,不是简单商品,而是可以保值的资产,越是乱世价格越高。
相对来说,每年收到的地租,对于大部分时期的土地价格,是不划算的。土地还是被追逐,一是其保值的特性,再一个,当然是附着在土地上的除地租之外的其他隐形剥削。租了地主的地,人也就成了地主的奴仆,社会越是不安定,人身依附性质越强,越是予取予求。地租成了附带,隐形的剥削成了地主收入的主要来源,到这个时候的社会,大多已经风烛残年。
宋朝对货币的管理,为称提之术,从有了交子就开始了管控。称提之术简单来说,就是一头控制纸币的发行,另一头注意对民间纸币的回收。市面缺货币,则可以放大本金和货币发行量的杠杆,一定程度上货币越发。通货膨胀严重,则回收市面的上纸币,最简单的就是用金银回收。
现在的钱引发行,是以铜钱为本金,度支司给出固定的比率,也就是定了各路的杠杆比例。各地情况不一,同样的杠杆比例,商业发达的地方货币紧缺,商业不发达的地方通货膨胀,各路自己调节。河曲路是个驻军众多,官营经济占主要地位的地方,依度支司的本金和发行比例,通货膨胀是必然。有了钱引度支司只给拨付本金,不再拨款,钱是一定要花的,杜中宵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回复货币。
糕点、砂糖、茶、丝绸等等民间相对高档的货物,常平司用尽办法,尽量垄断本路销售。赚取利润是其次的,最大程度地回收货币才是主要目的。包括所有的实物税,改为货币税,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对于帅司来说,自己能够印钱,收入多少还重要吗?缺钱印就是了。最重要的,变成了保证发行出去的货币的购买力。整个河曲路的经济,都是围绕着这一点安排。
税赋货币化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商品经济的发达,但是这个时候,货币不包括金银。赋税以收金银为主,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实物货币,朝廷和豪强多剥削一层的手段。
新拓之地,节庆时办得格外热闹,彰显太平气象,当然是杜中宵亲自指挥制月饼的目的之一。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增加商场回收货币的手段,尽最大努力从市面上回收货币回来。
这个道理说开,包拯也就明白。设了常平司,转运使钱粮方面的职权被大部分出,只剩下对朝廷的上贡,还有各州之间以盈补亏,这些经济控制的事宜都到常平司手里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市面上的物价,大致还算稳定。物定就是河曲路的财力,稳定表明河曲路的财力尚充裕。有了财力,可以继续组织地方做些工程。
最后,陈旭道:“明日,便就按着这些样子大量制月饼了。常平司已经招了人,办了场,置办了面粉、砂糖、油等诸般原料。只是节帅,一样是月饼,总要有样格外出色,定个高价才是,好引得人买。”
杜中宵看了看桌面上的几个盘子,指着最后一个道:“便以五仁月饼为尊,定个高价好了。这里面五种果仁,制作不易,而且有青红丝,寓意美好,不是其他可比。”
第91章 大胜惹大祸
临近中秋,胜州城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息。杜中宵特意命常平司从京城一带采购了大量猪肉和水果供应节日市场,一是保证市面物价,再一个彰显节日气氛。
这一日,杜中宵正在官厅里,与李复圭核对中秋节各部以的节日食物用品。河曲路十六万大军,加上营田厢军近二十万人,一人一个月饼都是大数字,丝毫马虎不得。从每人发什么,到节日里将领和士卒吃什么,喝什么酒,拨多少水果,一一权衡。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快步进来,叉手道:“节帅,车站来报,一个时辰之后安北军都指挥使张岊一行胜州车站。朝廷公文一并送了过来,请节帅过目。”
说完,把公文交给一边的卫士,卫士放到了杜中宵的案上。
杜中宵对李复圭道:“此事就这么办吧。不要怕花钱,要让将士吃好喝好,开开心心过一个中秋佳节。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离乡远行,在外地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办得热闹一些。”
李复圭应诺。拿了杜中宵首肯的公文,到一边的官厅去用印。
杜中宵随手拿起案上公文,拆开来,展开观看。粗粗看了一遍,不由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愁。喜的是张岊带了一千新兵入京,与京城禁军整训过的兵员和京城军校里的将领考较了一番,竟然能够大获全胜。与京城军校的将领文比的结果,张岊的成绩位于中等。这个结果很不容易了,京城军校里面有大量的落第举子,学书本上的知识,他们比张岊的优势太大。一般的禁军将领中,张岊的成绩名列前茅,没有辜负杨文广前一个月的用心教导。
士卒比试军姿阵列的结果,河曲路新兵并不下于京城禁军,枢密院定的结果是打平。这超出了杜中宵的意料,本来他觉得京城禁军都是精兵,在这上面应该是占优势的。
最重要的双方作战演练结果,张岊带军大获全胜。从指挥到兵员素质,到完成各种指标,全面性地压倒了京城禁军。双方对阵,京城禁军竟然被张岊完成了分割包围,连杜中宵都有些不相信。
最后,枢密院知会河曲路,鉴于此次演武京城禁军败得过于难看,决定两地交流。随同张岊一起来河曲路的朝中大臣,有枢密使狄青、副使孙沔、马军都指挥使王凯、新任捧日天武四厢都指使李璋、知三班院的刘兼济和翰林学士王拱辰。其余京城军校教官、在军校学习的中下级军官一百余人,一起随同前来河曲路,与河曲路军校的教官、学员互换,以半年为限。
本路得了好成绩,当然是喜事,但接下来枢密院的安排,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高官大臣,还要军校互换教官、学员,能是什么喜事?
杜中宵为人不跋扈,但以节度使为一路之帅,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一下了来了这么多人,日子可没那么舒服了。
现在有了铁路,千里之遥也不过一两天的功夫,京城的官员慢慢养成了到处跑的习惯。最开始的时候是三司为主的少数几个衙门这么做,很快其他衙门学会了。地方有大案疑案,审刑院和大理寺开始派人出去监审,不再只靠公文。御史台得了消息,有时会主动派官员下去查探,不再只是靠奏章吓人。枢密院更是跑得勤快,动为动派人到边路,说是了解边情。
朝廷的官员跑得勤快,地方主官的职权就或多或少地被剥夺,暗自腹诽,只是不敢说出来。宋朝是高度集权,几乎全部权力都集中于朝廷,地方官没有资本抗衡。州作为从藩镇变过来的完全行政层级,主官不过是知军州事,名义上是朝廷的派出官员。在地方上说一不二,但一面对朝中衙门,只能言听计从。
京城衙门的一个小吏,都能让一地主官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到地方频繁,不可避免的,就发生干涉地方事务,索贿受贿,诸多乱象不一而足。今年朝廷中争得厉害,要求限制京城衙门派人到地方,只是各方互斗,还没有结果出来。
到河曲路来的这些人更不得了,是得圣旨,拿着枢密宣命,由枢密使亲自带队来的,其中好几位官员的官职都比杜中宵高。来了这么一群人,杜中宵还怎么管理河曲路?
把公文随手丢在案上,杜中宵想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来这么多人,最可能的,是朝廷里的大臣们被这次演武结果刺激了。杜中宵不知道京城中的军校是怎么办的,也不会有人来向他报告,现在想来,跟自己当年在随州的时候只怕许多地方不一样。
想想也是,自己当年在随州训练营田厢军,没钱没装备,还没有编制,一切都土里土气的。军官大部分都是假、摄官,连个编制都没有,俸禄是营田务发的,并不按朝廷的标准。所谓教材,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武将,甚至是士兵,边学边练凑出来的。教材里用语粗俗,好听是简洁明白,不好听就是乡村俗语。编制是学习演练中一点一点试,最后摸索出来,也没个历史来历,没个上层顶层设计。
这些用来教学,在朝廷一众大官眼中,如何看得上?从翰林学士,到馆阁里的学士们,哪个不是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怎么能看上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学文的看不上,三衙的武将们却又觉得太难。这不稀奇,河曲路这里进军校的武将,大多觉得学的知识太难。有的懒得费这脑筋,宁可去营田厢军,或者改军职为兵职,到地方做个巡检都监都不愿进军校。文字看起来浅显,但教材里有大量数学知识,还有一些物理和化学知识,让那些甚至以不识字为荣的武将如何接受。
按着杜中宵旧例来的军校,文官们看不上,不受武将们待见,想来杨畋开起来不容易。最后必然是融合了各方意见的大杂烩,谁让杨畋官位不高,周围节度使一群呢。
朝廷的大臣们,自以为经过了那么多官员的完善,京城军校必然强过河曲路许多。结果第一次双方演练,被张岊扇了一个大耳光,输得连借口都没有。不做出激烈反应,他们只怕没法向皇帝交待。
想想张岊临行前,诚惶诚恐的样子,生怕堕了自己威名,杜中宵现在觉得哭笑不得。当时自己安慰他不要把成绩看得过于重要,心理不要有负担,现在看来安慰得还不够。还不如不找杨文广帮他,让他就那么进京,或许不会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第92章 郑重其事
杜中宵带着胜州文武官员,在车站静静等待。随着汽笛声,况且况且的声音传来,火车缓缓进站。
火车慢慢停稳,早有卫士上前,等在了最显眼的专用车厢前。车门打开,几个卫士从车厢出来,在车门左右站定,高声唱诺。
狄青走到车门前,看了看外面等待的杜中宵和包拯一众官员,抬腿下了火车。
杜中宵带着一胜州官员上前,拱手行礼:“河曲路经略安抚使杜中宵,与本路官员,拜见太尉!”
狄青点头示意:“经略不必多礼。”
狄青下车后,同来的一众官员才从车厢下来,与杜中宵和包拯、陈旭一一见礼。
最后,才是张岊与一众来的京城军校的各级军官下车,上前向杜中宵行礼。
张岊是方面大将,地位视之如管军,虽然他在河曲路的资历浅,权发遣安北军都指挥使,最后跟京城来的学校官员下车,还是让杜中宵有些不阅。来的这些名臣宿将,以军功来论,在河曲路诸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架子倒是摆得大。
叙礼毕,杜中宵见其他车厢进京的士卒也已经下车,在站台列队,对张岊道:“将军先带所部回军营,军中给酒肉,慰劳他们一趟辛苦。安排罢了,到帅府后衙来,为太尉和诸位大臣接风。”
张岊叉手唱诺,快步跑到士卒队列,带他们回营。
杜中宵对狄青道:“太尉辛苦。胜州新拓之地,一切草创,还没有设置驿馆,请担待些。”
狄青道:“经略官气了。我等奉朝命而来,观河曲军风,自该住于军营,不必费心思别处安置。”
杜中宵道:“如此谢过太尉。天色不早,请随我入城,今夜为太尉和众大臣接风。”
狄青点头,杜中宵和包拯一起,领着京城中来的大臣和军校学员,向不远处的胜州城走去。
一出了车站,就见到至城门的路两旁,每隔几步就立有一个持长枪的士卒,垂手肃立,一直延伸到城门那里。车站附近的百姓,三三两两,聚着远远观看。
狄青见了,对杜中宵道:“经略怎么如此兴师动众?搔扰百姓,只怕小民不满。”
杜中宵道:“太尉带众臣远来边地,不如此,何以显地方恭敬之情。一两个时辰而已,百姓又有什么不满的。只是封了道路,仪仗简陋了些,太尉和众臣恕罪则外。”
说完,当先带着胜州官员,陪着狄青和大臣们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来的这些人里,狄青是枢密使,出行仪仗浩繁,一切皆有常规。杜中宵把路封了,同时也把那一套仪仗省了,只是与官员同行,仪仗人员都远远跟在后面。
杜中宵为官,自己出行极少使用仪仗,除非有特殊意义的重要场合。仪仗人员,一直兼任亲兵,跑腿做事的时候多,做正职的时候少。自己平时都不用,哪里耐烦帮着别人排场。
仪仗是官员的脸面,出行时百姓回避,遇上了低级官员为高级高员行礼让道。路边的百姓,只能远远观看马上的官员,羡慕官员的盛大排场。
路上没了往常的旗帜招展,百姓跪迎,只有路边两排隐隐透着杀气的士卒,让有些官员心里感到不舒服。甚至有人想,这是不是杜中宵给自己这些人的下马威。
车站离着城门不远,走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外。狄青等人到了城门外,看巍峨的胜州城门,不由停住了脚步。带着军队连番大胜,拓地千里,而后牧守一方,是多少武将的终极理想。杜中宵年纪不大,便就轻松做到了,而且看起来,对他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见狄青停住脚,杜中宵道:“太尉,因何在这里驻足不前?”
狄青道:“好一座雄城!一年前这里还是契丹重镇,经略兵不血刃,逼契丹人让出来,实在是不敢想象。此次京城演武,河曲路兵马大胜,许多人的心里都不服气。其实有什么不服气的?经略手下没有这样的强军,又如何会有如此武功?这次朝臣来胜州,应当真正虚心,学一学经略是如何练兵的。”
杜中宵道:“太尉客气。些许军功是河曲路众将的功劳,也是他们适逢其会。这种难得机遇,不只是靠个人杰出,还要有机会才行。有了机会,抓住机会,才能成就不世之功。”
狄青点了点头,对杜中宵道:“经略前方带路!”说完,带着众臣随在杜中宵身后,进了胜州西门。
西城门正对的是州衙,帅府离着还有一段路。城中道路与外面一样,街边隔几步就是士卒肃立,百姓只能远远观看。这一路上安静无比,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从车站出来没有骑马,走到州衙前,有的官员就觉得有些累。孙沔低声道:“不想从车站到这里要几里路远,杜经略不安排马骑,就是要让我们看待边兵士吗?如此虽然隆重,暗暗也透着杀气。莫非杜经略牧守一方,生杀予夺,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来。”
王拱辰道:“随在后面的,还有百余军校里的将领。如果全部骑马,必然混乱,杜经略只怕丢不起脸面。如果只是我们骑马,那些人落在后面,又怕寒了将士之心,怕以只有委屈我们了。”
说到这里,王拱辰自嘲地摇头:“只怕杜经略眼里,也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不觉得我们受委屈呢。”
孙沔点了点头:“想来如此。只是苦了我们,莫名徒步走这几里路。”
王拱辰道:“其实也没什么苦的。想来到了胜州,不似京城里过得那么逍遥,先适应一下好。杜经略路边安排士卒肃立,我觉得挺好,让我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到了帅衙,杜中宵对身边的郑廉道:“你先带后边的军校将领到后衙,在安排好的位子就座。一切依军中规矩,不得喧哗!”
郑廉叉手应诺,快步走到队伍后边,传杜中宵军令,让来的军校领听自己号令。
与狄青等人进了帅衙,先到节堂拜过,才进了帅府官厅。杜中宵行礼如仪,与诸位大臣叙礼罢,才正式升帐。经略司文武官员两旁侍立,高声唱诺。
狄青示意,副枢密使孙沔取出朝旨。杜中宵命人摆了香案,听孙沔读罢,接了朝旨,祭拜过了,吩咐人收到笔架库中。这一切都有固定的程序,很多时候就是做个样子,关键是接了旨,妥善收好。杜中宵跟来的人,除了王凯之外一个不熟,严格按照程序行事。既显示郑重其事,也摆明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切安排妥当,杜中宵对狄青等人道:“太尉和众臣后面边。在下摆了一桌酒筵,为诸位远来接风洗尘。一切仓促,莫嫌寒酸。”
众人齐道不敢,随着杜中宵出了官厅,转到了后衙。
后衙院子里,已经摆开几桌筵席,先到的京城军校将领正襟危坐。见到杜中宵和狄青等人来了,一起起身,叉手高声唱诺。
杜中宵引着狄青等人到了主座,分宾主落座,吩咐那边的将领落座。
众人再唱一声诺,才在自己位子坐下来。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坐着一动不动。
狄青道:“今日经略接风,不必如此严肃。可命诸将不必依军礼,饮酒吃肉,不露丑态即可。”
杜中宵示意,一边的郑廉高声道:“枢密太尉钧旨,诸位将领可不必一切依军礼,吃酒喝肉。不过不可露丑态,若有违令者,依军法处分!”
一众将领再高唱一声诺,显得轻松了一些。
王拱辰低声对身边的孙沔道:“以前在京城,也到军中看过,不见如此整肃。”
孙沔道:“此次京城军校被河曲路的人打得一塌糊涂,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拱辰点了点头,深感赞同。
坐在旁边的李复圭听见,强行忍住笑,使劲绷着脸。其实河曲路各军除了正式场合,聚会时并不特别严肃,大多时候比较随意。今天这个样子不是杜中宵有意为之,他跟狄青和一众大臣不熟,也摸不清他们来到底什么意思,要求一切依条例行事而已。
从营田厢军传下来的风格,河曲路各军正式场合要求特别严,而且一旦违律,必受重惩。但私下里的场合,一般不允许使用军法,反而比较放松。今天杜中宵认为是个正式场合,下了严令,哪个敢违了军法,不管什么身份,都要受到严惩。
安排过了那边将令,杜中宵示意李复圭,吩咐士卒上菜。
李复圭起身,去吩咐了后边,便就站在狄青身后。高声道:“今太尉和众大臣远来,经略特设了薄筵,为诸位接风洗尘。边远之地,没有什么好招待,万望诸位海涵。这边主席,一共是八个凉菜,十二个热菜,四个汤。凉菜有肉有鱼,热菜鸡鸭鱼肉齐全,汤则有海味山珍。此是河曲路军中,最高一级,一切依军条例。那边次席,一共是四个凉菜,八个热菜,两个汤,一切皆减主席二等。席间酒用御酒。”
第93章 我想谦虚
话音未落,士卒便上了菜来。李复圭高声道:“炸鱼块!用的黄河鲤鱼,豆油——”
狄青猛地抬起手来,对杜中宵道:“经略,诸位用一餐便饭而已,这些礼节就省了罢。”
杜中宵点了点头,李复高声道:“枢密太尉钧旨,各位尽快上菜来,客人尽情用些酒饭。不必要的虚礼,就省了罢。”
正在上菜的士卒应一声诺,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王拱辰看着士卒把一盘酱牛肉摆在桌上,好奇对过来的李复圭道:“帅司平时用饭,都是如此?”
李复圭道:“回内翰,当然不是。我们多在食堂用餐,用饭后饮茶代替会餐,不然太过拘束。”
王拱辰听了,好奇地道:“你们自己知道用餐时拘束不好,今天怎么还这样做。好好一餐饭,被你在那里讲了一通,我都不敢举杯下筷子了。”
李复圭道:“诸位都是朝中大臣,枢密和枢副,翰林学士,管军大将,非寻常可比。为示郑重,经略吩咐今日一切依条例,胆敢犯了,必受重惩!”
王拱辰听了,脑袋一甩:“嗨,就是不让我们好好吃饭饮酒吗!”
李复圭道:“内翰误会,经略绝无此意。经略自登第以来,都是在外为官,不知京城规矩,为怕冷落诸位,才命一切依条例。内翰知道,一说依条例,那就一切军法从事,哪个敢乱来!”
王拱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孙沔道:“我听说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不让我们好好吃饭。”
看看凉菜上齐,狄青举杯道:“自京城到河曲路,数千里之遥,难免辛苦。谢杜经略备了酒筵为我等接风,极是感其盛情。且饮一杯,谢过经略!”
众人一起举起酒杯,谢过了杜中宵,各自一饮而尽。酒过三巡,气氛才有些放松下来。
王凯对杜中宵道:“经略,今夜怎么不见诸位方面大将?没有他们,这席面难免冷清了些。”
这是自己当年在火山军时认识的熟人,杜中宵板着的脸色略微放松下来,道:“宁朔军都指挥使杨文广驻沙州,最近契丹调动兵马,为防意外不敢擅离。定远军都指挥使赵滋带兵驻黑水城,那里新得自党项,而且距这里太远,就不来胜州了。张岊带士卒回军营,总要安顿好了,才能够来陪诸位饮酒。”
孙沔道:“经略副使张昇和经判田京,不知为何也不在胜州。”
杜中宵道:“张昇和田京在丰州,营建丰州城,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已近中秋,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该下雪了。他们要赶着把城建好,让大军有居住的地方,才能回胜州来。”
孙沔在西北的时候,与张昇是同僚,田京曾是他下属,本来想着见见这两个熟人,不想却是不巧。
狄青对杜中宵道:“经略,此次我们奉朝命来到河曲路,主要是看一看这里的军校是什么样子。此次京中演武,张都指挥使带军大获全胜,圣上对京城的军校极是不满。我们看了,若有必要,会派那里军校的人,到这里来,学一学河曲路军校的做法,听从经略教导。”
杜中宵道不敢,想了想,又道:“河曲路的士卒与京城禁军比试平手,兵员并无大的差别。演练的时候输了,看来京城里各级军官的学习,还没有开始。——对于演练,其实我不在乎胜负,以前在随州的时候就是如此,关键是参加的人从中学到什么。不过此次京城演武,京城的禁军败得过于夸张,我想谦虚一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军作战,胜负兵家常事,败象已露,实在无法取胜,当顺利撤出全军,以图后来才是。竟然被张岊分割包围,这是全军覆没!此战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