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05章

作者:安化军

  药乜友直站在城头,看着黄河对面,大队宋军向山间谷口行进,大惊道:“宋军北上,莫非是要攻黑山监军司?这还了得!速速招人马,我们过河去邀截宋军!”

  旁边的亲兵道:“大人,现在这个时节,黄河已经开始解冻,过不了兵马。”

  药乜友直道:“冰上过不得,那就用渡船过河!我在这里守山口,岂容宋军来去!”

  亲兵道:“冰未解,自然也行不了渡船。这个时候,大人,我们实在无法过河。”

  药乜友直转过身来,看着亲兵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就在这里看着宋军北去?事后追究起来,我不出兵,如何交待?”

  亲兵道:“恰巧是这个季节,委实过不了河,如何能怪大人?——大人,你看对面,宋军不知几千几万人,我们只有三百兵,能济什么事?不如等宋军过去,有机会邀截粮队,才是正途。”

  药乜友直看着亲兵好一会没有说话,又转过身去,看着对岸的宋军队伍绵延数里之远,道:“吩咐游骑探查四周,如果有宋军来攻,及时禀报!”

  亲兵应诺,快步下了城墙,传令去了。

  这座城堡在狼山和黑山间谷道的谷口处,位于黄河北流的南岸,一是监视谷口,二是管理黄河南北流之间的牧民。黄河分流之后,南北流之间围出好大一片土地,水草丰美,是优良牧场。药乜友直本是小部族首领,立了军功,来做这里的城主,管理周边部族,手下三百兵马。

  这一带二月份尚未入春,黄河冰层渐消,不能通行大队人马,但也过不了渡船。宋军因为过河太过麻烦,放着身后的这座小城堡不打,只派了少数人监视,全军直接北上。这种城堡里兵马不多,离了城堡的防御,一小队宋军就可以将其击败,不是太大威胁。

  杨文广站在黄河对岸,看着对岸的城堡没有丝毫动静,提缰勒马,转身北行。

  十三郎的大队骑兵在前,凡遇到的游牧部族,全部收缴健壮马匹和军器,剃一边头。杨文广的兵马紧随其后,沿大路直向兀刺海城而去。前方得来的消息,宋军骑兵入谷,黑山监军司才开始点集兵马。

  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军令根本就送不到属下部族去,怎么点得起人来?

  兀刺海城和附近的据点驻军约五千,杨文广本部步军五千余,配属大半火炮,加上十三郎亲率的数千骑兵,兵力过万。以火器对冷兵器,兵力已占绝对优势了。

  黄河北流紧依阴山下,行不多远就进入山谷。谷中地势平坦,中间一条河流,此时正是枯水季,仅底部小溪流水潺潺。谷中气候较暖,牧草返青,比山外明显多了些青色。

  这一带的游牧部族早已被骑兵驱赶,路上看不见人影,只是偶尔有黄羊在山间跳跃。周边大片的树林中,不时传出不知名鸟儿的歌唱。

  杨文广纵马前行,拐过一个山脚,突然发现谷底溪水中十几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着行进的宋军。

  突然发现百姓,让杨文广大吃一惊,莫不是骑兵搜索不仔细?急忙叫过亲兵,问他缘故。

  亲兵叉手道:“将军,小的已经问过搜索的骑兵,他们说这些人是山间的淘金客,附近党项首领的奴隶。离天德军时,对这些人没有交待,他们又没有军器,态度又恭顺,是以让他们在原地。”

  “这里产金么?”以前没有人提起过,杨文广也觉得奇怪。“他们是汉人还是番人?”

  亲兵道:“多数是汉人,还有一些不是党项人的番人,多是被掳掠而来。”

  杨文广想了想道:“现在溪水冰凉刺骨,让他们在河里不是办法。你派一小队人,让他们先在谷中干爽地方扎营,不得四处走动。还有,不管他们身上有什么,一律不得收缴!”

  亲兵应诺,快步去了。

  这一带大山中矿藏丰富,金矿、铜矿、铁矿之类不少。对于游牧部族来说,一般矿藏难以开采,河中淘金不需要技术,有人力就可以。占住这里的,一直在河中淘金。现在天气太凉,只有这十几个主人不用管其死活的奴隶在这里,天气暖起来,这一带会非常热闹。

  处置了那十几个淘金的人,一路再不见百姓,也不见牧民,大军急行,天黑之前到达了兀刺海城下。

  这是一大片山间谷地,牧草枯黄,其间散布着大树。山中的降水比山下更多,草场丰美,是游牧民族喜欢的地方。山下降水稀少,黄河水流到的地方,形成星罗棋布的湖泊,与黄沙相伴。

  游牧的番人喜欢住在山上,农耕的汉人则喜欢山下的土地,引黄河水灌溉,便成良田。数千年的农牧争夺,山前黄河岸边到处都是秦汉遗迹,山中则遍布游牧的行踪。

  杨文广策马立在兀刺海城下,周边的各军依战前计划,各自设置营区,布置炮位,忙碌而又紧张有序。城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转过身来,杨文广带着亲兵,在兀刺海城前走了一遍,看这里地理地形,与地图上的作比对。

  营田厢军的地图作业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不过还是粗糙,并不十分精确,只是个大概。对于杨文广这一级来说,依图布置已经足够,到了营一级就要按照实际进行调整。

  兀刺海城紧守隘口,截断这条南来北往的大路。城位于东西两山之间,并不容易攻取。

第31章 两手准备

  庄浪埋保坐在官厅,面前一个火堆,架子上烤着羊腿。旁边是酒,斟满了一滴未动。

  吴屈粟进了官厅,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刺史大人。”

  庄浪埋保抬起头来,沉声道:“外面宋军已经围城,点集兵马的军令发到各部去了吗?”

  吴屈粟道:“回大人,人已经派了出去,不过发到各部的军令不多。在此之前,大批宋军骑兵入狼山和黑山,扫荡诸部。他们抢走了各部的马匹和军器,被点集的人,失了军器马匹不敢应召。还有,大批宋军骑在山间游荡,许多传令的士卒被其俘获,到不了部族。”

  庄浪埋保道:“传令下去,此次是出其不意,失了军器马匹的人不怪罪,让他们速到监司来!”

  吴屈粟叹了口气:“大人,我们城里并没有武库,那些兵士来了何用?宋军骑兵遮蔽城外,没有军器战马,不能集结,他们怎么敢向监司来?宋军围城,还是赶紧向兴庆府求援,紧守城池才是。”

  庄浪埋保不耐烦地道:“前些日子,宋军攻了屈野河一带,国相点集大军,去了那里。此时向兴庆府求援有什么用!国相不在,没有兵马,谁会来救我们!宋人是声东击西之计,引国相大军去屈野河,集中兵来攻黑山监军司。已经中其计,只能点起本部兵马,坚守才有希望!”

  吴屈粟道:“宋军在天德军的兵马,算起来其实也不多。就算赵滋前来——”

  庄浪埋保猛地站起来,厉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以为一个云内州的守将,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军已经围城,连来的宋军是哪部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依我估计,此次只怕杜中宵亲来,最少也已经到了天德军!唐龙镇下毙契丹皇帝,现在北方诸部,听到待制老子都两腿发颤!靠我们城中现有的兵马,能够抵挡城外宋军几时?他们有炮,你不知道炮的厉害吗?契丹人来的时候,我们兀刺海侥幸保住没有被攻破,周边多少城池抵挡不住契丹的炮火!宋军的炮比契丹不知强了多少,怎么守城?!”

  吴屈粟沉默不语。想到的办法,都已经做了,奈何外面到处都是宋军的骑兵,连求救的人都难突破封锁,还有什么办法?骑兵游弋,隔断敌方各部相互之间的联系,本是游牧民族和战法,不想现在宋军用得炉火纯青。连骑兵都比不过对方了,还能指望什么?

  发了一会脾气,庄浪埋保重又坐下,看着火堆沉默一会,道:“现在惟有指望白马监军司和贺兰山守军还救我们了。派到那里求援的人,不知有没有避开守军,前去求救。你选一组人,换了装束,让他们到城外去打听消息。宋军来的到底是哪几部,有多少兵力,意欲如何,能打听到多少是多少。还有要留意白马监军司和贺兰山的消息,他们到底有没有出兵。我这里再另外派求援的人,让他北去,绕过宋军,到白马监军司求援。——就先这样,你退下去吧。”

  吴屈粟拱手行礼,退出了官厅。

  庄浪埋保看着火堆,拿起旁边倒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屏风后边转出一个三络黑髯的中原年人,对庄浪埋保行礼:“首领辛苦。”

  庄浪埋保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坐吧。你是部族里的自己人,我这里不必客气。”

  中年人是庄浪部族负责对外贸易和应酬的人,算是长老,名为庄浪师道。此次前来,本是商议春天到来之后,与北边鞑靼部族发生冲突,庄浪埋保如何利用手中职权支持。不想正遇到宋军围城,只好留了下来。党项除了城镇和农业区,都是以部族为基本单位,部族利益还要大于朝廷利益。

  庄浪师道坐下,庄浪埋保给他倒了一杯酒,取了烤熟的羊腿下来,放到两人间的盘子里。

  取出手刀,庄浪埋保道:“先生用些酒肉。”

  庄浪师道道:“这个时候,如何吃得下?首领,此次宋军围城,一个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庄浪埋保道:“我如何不知道?朝廷的事,自有我处置,你不需劳心,只管用酒肉就是。”

  庄浪师道谢过,取出手马,切了肉吃,饮了酒。

  两人默默无声地喝了几杯酒,庄浪师道试着问道:“看首领神情,莫非另有打算?”

  庄浪埋保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打算?宋军已经围城,明日我带城中精兵,出城与他们一战。如果战事不利,这城只怕就难守了。我是黑山监军司刺史,自该竭力守城。不过我们部族,却不能被我的身份连累。如果明日战事不利,先生就出城去,与宋军谈一谈。”

  庄浪师道一惊:“与宋军谈,怎么谈?谈什么?”

  庄浪埋保道:“还能够谈什么呢?兀刺海城如果破了,周边各部族如何保得住?要么迁徙别处,要么只能投靠大宋,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小部族无所谓,他们迁往别处,无非是投靠其他部族而已。我们是附近大部,迁到哪里去?到别处寄人篱下,一个不小心就被吞并了。”

  庄浪师道吓得手中酒杯从手中掉落,颤抖着问道:“首领的意思,是要投宋?”

  庄浪埋保把酒杯重新立起,倒满了酒,淡淡地道:“为朝廷计,我须死守。为部族计,如果战事不利,只有投宋一条路。我们不能西去,要迁只能迁往北方,北方的白鞑靼是我们的死敌。到了那里,后边的宋军打我们,前方的白鞑靼也打我们,还有活路吗?”

  庄浪师道不语,沉默一会,道:“首领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听人说,宋人占住的地方,对番族极是苛刻。河曲路许多蕃部,就是因为宋人杀戳过重,才逃到夏国来,引起此次战事。”

  庄浪埋保淡淡地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军对蕃部痛下杀手,是因为他们贩卖宋人为奴婢。宋军已经进驻,揭了榜文,各部依然不知收手。没有参与此事的蕃部,并没有被苛待,反倒受了不少好处。宋国给他们重新划了好的牧地,还给粮食,给新房子住。我们部中也有汉人奴隶,如果宋军答应我们投靠,无非是把他们交出去罢了。先生,现在是此战如果宋军获胜,我们面临生死存亡!”

  庆浪师道拱手:“首领既然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我便不再罗嗦。要如何做,还请示下!”

  庄浪埋保道:“明日一早,我们带军出城,与宋军战一场。如果战事顺利,则一切休提。如果此战不利,你就立即出城,去面见宋军首领。依我估计,此战当是宋国河曲路经略使杜相公指挥,你不要与其他将领多说,只说去见杜经略就好。”

  庄浪师道点头:“明白。”

  庄浪埋保又道:“见了杜经略,与他说明我们部族难处。位于黑山以北,与白鞑靼为邻,多年来积怨太深,难以调和。如果宋军占了黑山,我们部北有白鞑靼,两相夹击,难以存活。你说明白了,杜经略才会相信我们说的不是虚词。”

  庄浪师道道:“我记下了。不知要宋军许我们什么好处?”

  庄浪埋保苦笑:“还能要什么好处?让部族活下去。只要杜经略让我们部族活下去,愿为宋国北拒白鞑靼,西通河西。但有差遣,无不从命。”

  庄浪师道道:“首领,真到这一步了?我们是大部,族众过万帐——”

  庄浪埋保摆了摆手:“族众过万帐,可有多少归我们管的?先生,庄浪部过万帐,可我们管下的只有三千余帐而已。只要一失黑山,这三千余帐要不了多久,就被别的部族吞掉了。此事我意已决,先生不需多说。见了杜经略之后,能要来多少好处,就看先生的了。”

  庄浪师道一时反应不过来,坐在那里思索。

  庄浪部三千余帐,游牧部族里面已经是大部,庄浪师道根本没想到一下就面临生存危机。仔细想来庄浪埋保说的没错,三千余帐才能出多少兵?游牧部族是大部,面对宋军根本不值一提。关键是被宋军赶出黑山之后,面对北方的宿敌白鞑靼,生存实在成问题。如果白鞑靼率先投诚,南北夹击,庄浪部的生存就非常坚难了。白鞑靼现在在契丹辖下,契丹被击败,他们投的可能比谁都快。

  除了黑山以北,庄浪部还大量分布在贺兰山西侧,分布范围一直到南边的卓罗和南监军司,也就是兰州一带。不过除了兰州附近,再没有大的庄浪部族,大多依附于其他大部族之下。

  庄浪埋保虽然口中说不要好处,其实那句愿意西通河西,透露出希望借宋军支持,整合庄浪各部的意思。整合庄浪各部,就成了这一带举足轻重的力量。

  把这些想通,庄浪师道起身,拱手道:“既然首领信得过,此次必不辱使命!只要杜经略不是过于苛刻的人,在下相信能争取来不错的结果!”

第32章 首战溃败

  杨文广坐在帅帐里,就着煤油灯光,看各部报上来的文书,检查扎营和阵地布置情况。一个亲兵急急进来,叉手道:“将军,城中正在点集兵马,看来要出城作战!”

  杨文广把文书推到一边,起身道:“招集本部第二营,准备应备。吩咐炮手就位!”

  亲兵迎诺,转身快步出了帅帐。

  杨文广张开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好,打上一仗,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兀刺海城两边是山,宋军在高处设了瞭望哨,用望远镜把城中看得一清二楚。那边一开始整军,这边就报到了杨文广这里,双方一起列阵。

  杨文广所部,第三营围城,第二营当正面,第一营是预备队。以这城的宽度,两军对战,出一营人马足够,再多人马就摆不开了。

  第二营在城前不足一里处摆开阵势,杨文广骑马在阵中,静静看着前面的城池。营田厢军成立时就放弃了主将冲锋,指挥官在便于观察的地方,依战情进行前线指挥。按说杨文广不必亲上战场,今日是第一战,他特地到营指挥使那里,一起观看战况。

  太阳刚刚升起,兀刺海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党项兵马依次出城。

  这是大城,庄浪埋保在瓮城里,看着各军缓缓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前锋出城立住阵形,主力出城之后,主将才会出去。主将先出,难保后面阵形不乱。

  今日庄浪埋保带出城作战的兵马有一千余人,是黑山监军司精锐,与宋军硬碰一仗,看看双方各自兵势如何,心中有数。如果宋军战力不济,那就积极进攻,打破他们的围观。如果战力强盛,那就只能死守,等其他地方的军队前来救援了。

  看着对方出城的兵马,开始是刀牌手,盔甲鲜明,阵形整齐。杨文广对营指挥使道:“今日出城作战的敌军,看来是党项的精锐。不只阵形整齐,而且久经战阵。”

  指挥使道:“将军说的对。出来的党项军气质沉稳,从容不乱中透着杀气,不是易与的。”

  杨文广笑道:“可惜我们不是从前战法了,这些精兵又有何用?命令炮兵准备!”

  指挥使重述一遍命令,取出自己随身的印信,让传令亲兵到炮兵那里传令。

  这就是没有火炮的坏处,城头党项的弓弩和旋风砲射程和威力不足,无法在城前保证足够大的安全地带。宋军的火炮可以打到城上,城上却没有反制手段,宋军可以让党项兵马出不来城。姚守信攻浊轮寨时已经做过一次,没有火炮防守的寨堡,只能被围城军队围殴。

  前面刀牌手约有三四百人,出城之后迅速在在宋军面前列阵。接着后面出来的是弓弩手,同样盔甲鲜明,带着腰刀。党项兵善于弓弩,历史上的神臂弓,便是投宋的党项首领所献。而且党项的弓弩手与宋军不同,

  擅长格斗。弓弩威力不如宋军,近战格斗却强于宋军,相对全面。

  见弓弩手出来二百余人,在刀牌手后面列阵,杨文广断然喝道:“命令炮兵开炮!目标城门!”

  指挥使复述一遍,重新取出刚刚缴回的印信,命传令亲兵再次传令。

  不一刻,随着一声号角,各炮位冒起浓浓的硝烟。随着响声,各种炮弹向城门砸去。

  实弹把已经列阵的党项兵砸出一道道血路,直射进瓮城里面去。开花弹落到人群里炸开,一时间鬼哭狼嚎,党项军队混乱不堪。刚刚列好的阵势,立刻乱了。

  还在瓮城里的庄浪埋保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这个时候开炮?怎么用炮打人?宋军这是什么打法?这样作战,跟宋军怎么打?这仗怎么打!”

  一边的亲兵道:“大人,军阵已经乱了,快快收兵关城门吧!若宋军乘乱冲进来,如何是好?”

  庄浪埋保恨恨地道:“鸣金,收兵,关城门!直娘贼,炮如此厉害,这仗还怎么打!”

  看着乱成一团的党项军队向城中撤退,营指挥使道:“大人,要不要上去杀一番?”

  杨文广摇头:“不必了。我们这次是围城打援,现在先不逼他们太紧。先用炮把城墙上的所有望楼和砲位打掉,让城头上面立不得人,听经略命令再全力攻城。”

  营指挥使听令。宋军一千余步兵,一枪未放,就看着放了几炮,把近千党项兵打回了城里,连留在外面的尸首都不敢收回去。

  两军交战,经常说最开始是射住阵脚,才能列成阵势。党项军现在,就是射不住阵脚,自然也就无法列阵。对阵双方的阵地布置,是以远程武器为核心的。冷兵器时代就是弓弩,热兵器时代换成火炮。双方火炮不在对方射程内,阵地才能安全,才能放心布置阵地。一方进攻,一般是从火炮阵地出发,进攻到对方的火炮阵地,或者占据更有利的火炮阵地。

  一方有火炮,一方没有火炮,除非让有火炮的一方无法布置阵地,不然就处于绝对劣势,连有组织的进攻都做不到,谈何胜利。宋军从容围城,兀刺海城实际已经成了死地,根本就已经失去还手之力。

  看着对面城门缓缓关起,杨文广从容道:“各军回营,吩咐各哨位警醒,防城内党项人偷偷出城。”

  营指挥使称是,命传令兵吩咐各部,有序撤回各自的军营,今日战事已经结束了。

  杨文广骑在马上,看着有序撤退的军队,再看看对面的城池,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戎马半生,到了最后,战争却成了这个样子。从前纵马疆场,浴血奋战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这样一座地形险要的坚城,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攻下来,现在却如探囊取物一般。甚至一时有种错觉,如果自己有充足的补给,能带着这几千兵马,一路杀到兴庆府去,党项用什么来抵挡?

  火器带来的战力碾压,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对抗的范围,只要自己不犯错,对方就是任自己宰割。

  庄浪埋保在官厅里,面色阴沉,把所有的官吏全部赶了出去,一个人来回踱步。以前与有火炮的契丹交过手,知道火炮厉害,却不知道这么厉害。契丹人只是用炮轰城墙,宋军却用来打人,他们军到底有多少炮?火炮之下,军阵无法成阵,这仗还怎么打?散兵战法,这个时代不会,也没有用啊。

  冒着炮火前进,自火炮成了战场的主宰,这就不是一句形容,而是血淋淋的现实。进攻的一方,必须冒着敌人的炮火,以血肉之躯攻到敌方阵地,夺取敌人的炮兵阵地。只要大炮还在怒吼,对方就组织不起有序进攻。双方的炮兵阵地之间,是无情的血肉磨坊,不能脱离火炮射程,就是无力的炮灰。

  庄浪埋保无力地坐地位子上,看着屋顶出神。以前纵然不敌,也能凭着胸中一股血气,与敌军拼个痛快。现在面对城外火炮,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内能任人宰割。

  不知过了多久,庄浪师道到了门外,亲兵高声禀报。

  庄浪埋保无力地道:“先生请进。”

  庄浪师道进来,庄浪埋保指着身边的位子道:“先生请坐。”

  庄浪师道落座,低声道:“首领,听说今日初战不利?”

  庄浪埋保摇了摇头:“岂只是不利,简直就是败得一派涂地!阵形未成,还没看清对方样子,就被人用炮打回来,白白折了许多人马!先生,我们自己人,我向你说心里话,这仗打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