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74章

作者:安化军

  监当官此时是被彼视的,进士出身的不是贬谪,极少出任。这倒不是文人不屑理财官,三司的官职一向许多人争抢,而是与监当官的制度与官员升迁制度有关。监当官最主要的职责是收税,此时人的眼里是掠民财,被人瞧不起。再一个监当官不是亲民官,而官员升迁资序中,要求的资历往往是几任亲民官。

  要改变这一切,需要大的改革,从观念到制度都要改,现在杜中宵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够给在场务的技术官更多的钱,政治待遇是解决不了的。只能随着社会发展,慢慢来。

  吴育道:“官员管人,于事务不熟其实无碍。现在难的是铁监里做事的官吏,多是从本路各州县招来,学校里学出来的。他们只会做这一样,无法调到其他地方去。等到年深日久,这些人盘根错节,把持实务,难免会架空官员。那个时候,就棘手了。所谓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铁监做事的人,有的有官身而其实是吏职,一个地方做上几十年,子孙俱在此处,换官也无法撼动。”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一个地方的事务一旦被几个特定的家族把持,再利用联姻勾连在一起,就容易架空朝廷。到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什么事情只要跟损害他们的利益,都不能推行下去。官员为什么要游宦?就是不让权力生根。只要权力不生根,其他势力都可以摧毁。

  陈宗古道:“此事没别的办法,只能不住从其他州县招人进学校,新人代旧人。凡是在铁监内管人主事的,不用子弟,不用本地人,一律从学校里出来。”

  吴育道:“可在里面做事的人,他们做的时间长了要有出路,子弟要有出路。不给出路,只用新人代旧人,新人也难做得安稳。必须要吐旧纳新,才能长久。”

  杜中宵道:“那就只能整顿条例,里面做事的人,到了一定年纪,便就转为不管人不管事,而做技术顾问之类,优给钱粮而不给权。其他地方开铁监,可以互相调动。做得好的,不擅权的,可以给予一定的地位,为监中父老。做得不好的,钱粮照给,却不得沾权。考之史册,历朝名臣勇将辈出的时候,往往是天下不太平,或对外征战不休的时候。不是那个时候人才多,而是损耗多,诸多事迹堆起来,便就显得杰出者格外不同。而且这种时候,能者可以快速上位,担当重任。便如吃饭一样,吃得多,排出得多,吃得不好,依然能够体格强壮。铁监的官吏也要如此,初期要让学校出来的年轻人多做事,担重担,表现得好了破格提拔。做得久的人,如果没有特异表现,到了年限就闲置。做实事不掌权,优给钱粮,让他们生活无忧,也不算亏待他们。”

  说到这里,杜中宵笑道:“常听人说,培养一个官员不容易,要注意爱护。爱护什么?只要还让他们做事,还发着钱粮,就已经足够,权轻易不可再放。培养一个官员不容易,那就多培养一些好了。学校开在那里,铁监里的每一个职位,都有不弱于在任官吏的,甚至优于他们的,不怕没人做官。”

  吴育和陈宗古听了一起笑。这确实是简单粗暴的办法,只听说官员太多,还没听说官不够的。别说是铁监中的官吏,就是知州知县也到任就换,一旦犯错,连贬几级,怎么下面的就不行了。朝中的宰执还频繁更换呢,吴育从枢密使,做几年为防专权,还不是放下来做知州,待遇不变就足够了。

  杜中宵辛辛苦苦建起铁监,可不想多年以后,技术上被学阀把持,管理上被地方大族把持,成了他们发家的工具。必须保证流官对铁监所有权力的完全控制,防止权力封建化。

  几人又聊了一会闲天,看看天色不早,一起回到铁监衙门。

  一进衙门,就见到一个公吏急匆匆地拿着邸报,要送到郭谘的案上。

  杜中宵叫住,道:“不急送进去,拿来看看这几日朝中有何大事。”

  那公吏把邸报递过来,口中道:“朝中并无大事,不过广南西路出了乱子,一个蛮酋做乱,攻破了横山寨。寨主和几位巡检猝不及防,死于国事。”

  “什么?拿来我看!”杜中宵听完,心中猛地一震,自己等的终于来了。

  接过邸报在手,杜中宵粗粗看一遍,果然找到广西侬智高做乱的条目。里面说的非常粗略,只言其求内附被拒,又与交趾为仇,故起而做乱,入寇横山寨。寨主张日新和邕州都巡检高士安以下数将战死。

  把邸报交给身边的陈宗古,杜中宵道:“广源州蛮酋侬智高起事,攻破了横山寨,此事非小。广南西路本就兵马稀少,又多在北部几州,以防周边蛮族。邕州兵少,几近于空城,恐被贼所乘。”

  陈宗古看了看,道:“不过小股蛮贼作乱,广南多有,不是什么大事。”

  吴育看了邸报,沉吟一会,道:“侬智高此人不可小视,前些年交趾曾派兵围剿他,被他击败。如果邕州不预做准备,他有可能行险,攻此大城。”

  杜中宵的记忆中,侬智高开始作乱,就没有犹豫过。他不是可能行险攻邕州,而是必定攻邕州。不过现在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周边蛮族作乱年年有,绝大多都数都限于一州范围,牵连数州就是大乱。

  现在是四月下旬,正是岭南瘴气初起的时候,看来此次侬智高起事是蓄谋已久。广南西路的兵马不多,禁军更是绝少,大部分在桂州周围,防备那里的蛮族。这十几年来,都是荆湖南路的中南部和广南西路的北部蛮乱不断,杨畋就曾经剿灭过几次,邕州一带军力非常空虚。

  选在这个时间起事,侬智高为自己争取了到了大半年的时间,朝廷无法兴兵南下平乱。岭南的瘴气不闹着玩的,北方大军这个季节南下,不等与敌人作战,水土不服就会死掉大半。

  杜中宵到京西路营田几年了,不会再天真地认为这个年代的瘴气是古人知识不足记载的错误。不说岭南,就是不远的荆湖路都非常危险。瘴气是特殊的地理和气候,形成的特殊环境,北方人处于这种环境中会水土不服,得各种各样的疾病,而且多是传染病,短时间内就会造成大量人员死亡。

  若以后世的话来说,类似于热带疾病,而且更加厉害,且缺乏有效药物。正是因为如此,岭南那些已开发地区,人对环境经过改造之后,消除了瘴气的地方才显得更加可贵。

  这个季节,侬智高做乱,别说朝廷不重视,重视也没用,无法大规模调兵。只能等到秋后,才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军事行动,进行围剿。不管是调北方禁军,还是周边几路的兵,必须等时机。

  陈宗古和吴育看着邸报,说着什么杜中宵根本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侬智高作乱的事。自己训练营田厢军多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去建功立业吗?这个机会,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的。

第207章 刘淮的生日

  刘淮和何三郎进了贺大的门,见狗头坐在葡萄架下看书,上前把一包樱桃递给他,道:“这孩子如此用功,将来必然有出息。这里一包樱桃,拿去洗洗吃了,一边玩去吧。”

  贺大听见声音,忙从屋里出来,道:“提辖来了啊,怎么还带东西。”

  刘淮道:“我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有人替自己过生日,自然要早些来。军中还有几个同僚,走过这里不远一条河的时候,见旁边小池里鱼不小,要捕几鱼过来。”

  贺大道:“何必费那些力气?旁边村子有日日卖鱼的,价钱极便宜。”

  何三郎道:“贺大哥莫管他们,最近军中日日操练,有些气闷,那几个寻些乐子罢了。”

  一边说着话,贺大一边让刘淮和何三郎在葡萄架下面坐了,口中道:“天气炎热,还是在外面坐好了。前两个月,我得闲把这里都铺子石板,极是洁净。一会从井里打桶水出来泼了,也凉爽些。”

  正说着,狗头在一边把樱桃洗了,拿过来对几人道:“已经洗过了,吃一些。我尝过,极甜的。”

  刘淮笑道:“你自拿到一边去吃。这果子甜是甜,只是小小一个,里面偌大硬核,我可没耐心。”

  贺大的妻子从里面出来,手中拿了个茶壶放在小桌上,道:“里面是上好的茶叶,我听人说,什么明前茶,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好就是了。”

  说完,又回房里拿了几个茶杯,还有一个罐,放在桌上。又道:“这罐子里是砂糖,喝时加些在茶里面。又甜,砂糖还补身体。”

  何三郎笑道:“嫂嫂,明前茶是清明前采的茶叶,最是细嫩,喝了口中生甘,本来就是甜的。如此好茶,如果加了糖进去,反而没有味道,暴殄天物。茶水里加糖,是那种顶不好的茶才加,这样好茶不用的。把糖收了去,我们喝茶便好。”

  贺大妻子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道:“放在这里好了,你们看着加不加。”

  狗头提了热水过来,何三郎倒水把茶壶和茶杯洗了,赞道:“嫂嫂家里好讲究,这都是汝窖出的瓷器,价钱不菲。村中许多人家,有这茶具的可是不多。”

  贺大妻子站在一边不说话,心中美美的。买这些茶器,就是为了来客人体面,今日终于用上。

  自过年的时候在樊城商场遇到,贺大进镇里存钱卖货的时候,时常去看刘淮,慢慢走得近了。刘淮年近三十,沿未婚娶,孤身一人,有时也跟何三郎一起到村里,来看看贺大夫妻。前些日子,贺大妻子动了心思,要给刘淮找个媳妇,只是还没有头绪。

  何三郎洗过茶具,又倒水进壶,把茶洗了,才倒水进壶。泡得开了,给众人倒茶。

  贺大妻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哎呀,这茶果然有些甜。三哥你泡茶怎么如此多的讲究?我都没有见过。是不是只有如此泡茶,才会这样好喝?”

  何三郎道:“那也未必如此,关键还是嫂嫂的茶好。这泡茶的规矩,是从营田务衙门学来,听说是提举官人传下来的。现在军中喝茶,不如此做,便就不妥当。”

  几年时间,信阳军的茶终于稳定出产,质量上乘。特别是明前绿茶,制作精良,打出了名气,今年甚至成了贡茶。有了宫中加持,绿茶的地位立即与从前不同了,京西路开始流行。还有一点,绿茶本是散茶,运输不方便,时间久了风味会变。物以稀为贵,越是如此越是得到了富贵人家的喜爱。

  制发酵茶的方法传到了荆南,洞庭湖周边的茶山大量制做,沿着铁路运到北方,通过茶马贸易卖到北方游牧民族手里,得到了他们的喜爱。本地喝绿茶,向外卖茶砖,襄州成了重要的茶叶集散中心。

  看看天色不早,贺大妻子系上围裙,到另一边的棚子下面准备做饭。贺大家里收拾得极是整洁,就连做饭的地方都一尘不染,肉菜都洗得干干净净,贺大妻子有条紊,细细切成各种形状。

  贺大家在村里算是上等户,仅何三郎等寥寥几家比他家富裕。营田务与其他地方不同,百姓的贫富差距不大,不按户等摊派差役,贺大的生活过得极是惬意。不过税还是按户等收的,除了田赋相同,居住的房屋、家里的大型固定资产如农具等,上等户交的税还是要比中下等户高。

  过不了多少时间,几个刘淮军中的同僚进来,手中用柳条串了几条大鱼。

  贺大急忙起身,迎上去道:“家中的菜早已预备齐了,几位何必费这力气?”

  周肃笑道:“左右无事,见水中几条大鱼,只当玩闹了。”

  贺大把鱼接了,他妻子急急过来,对周肃几人道:“那边有铜盆,旁边有肥皂,你们快洗一洗。”

  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打水,准备肥皂,准备擦手的毛巾。洗脸的盆子,富贵人家用铜的,搪瓷脸盆出来之后,许多人便称为铜盆。一是沿袭习惯,再一个有点虚荣心,自己也能用起类似的器物了。

  几个人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周肃道:“前些日子,提举命各军征召兵士,准备操练。还按各人在军中表现差异,分为一二三等兵员。眼看着过几天就要收麦子了,怎么如此大弄?”

  刘淮道:“我得来的消息,因南边邕州有个蛮人首领侬智高,起兵作乱,攻掠州县。听说这个月攻破了邕州城,屠杀百姓,知州以下尽皆遇难。南方几路没大股军队,最近的就是我们。如果朝廷要从别路调兵剿贼,不定就会让我们去,是以早早准备。”

  周肃道:“几个蛮子,还要千里之外调兵?蛮人作乱多有,怎么这次提举如此重视?”

  刘淮道:“蛮人作乱不少,但攻破大州州城,屠城劫掠的极少见。侬智高这厮,不知什么人物,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真要闹得大了,我们很可能被调去剿贼,早做准备总是对的。”

  周肃道:“营田务教阅厢军数万人,操练几年,整军起来杀过去就是。可看军中的意思,只是编练部伍,移防训练,并不会像打仗的意思。”

  刘淮道:“兄弟,蛮人作乱的地方在广南!那里遍地瘴气,非同小可,现在正是瘴气开始蒸腾的时候,去不得!要进兵平乱,只能等到秋后,我们早作准备罢了。”

  提起瘴气,几个人热烈讨论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厢军大多都是北方人,听说南方多瘴毒,可来襄州几年了,这里也是南方,并没有见到瘴毒怎样。

  贺大妻子见人到齐了,端了几个凉菜上来,道:“你们先吃着,饮几杯酒。其他的菜都是炒的,下锅就好,极快的。那边还煮了一锅肉,一会给你们端上来。”

  指着一盘鸡道:“这是我跟城里人学的,鸡做熟了之后放凉,剁成大块,加了酱料调成,你们尝一尝怎么样?”

  刘淮夹了一块鸡肉在嘴里,连连点头:“好,好,嫂嫂去忙!”

  贺大烫了酒,给众人倒满了,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说着最近的新奇事情。

  刘淮是个孤儿,这种家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亲切,吃得分外顺口。

  说了会闲话,话题慢慢转到岭南的乱子上来。做了军人,当然就想着建功立业。特别是营田务厢军中的军官,大多都是假摄官,更加渴望有了军功,能够转成正式军人。

  荆湖、广南和川峡交界的地区,此时还是蛮族为主,汉人极少见。每隔几年就有蛮乱,大家早已见怪不怪。特别是本地厢军的统兵官杨畋,就是在荆湖路剿蛮乱立功的,几人根本就不把侬智高不当一回事。

  这些厢军没有上过战场,就连禁军也很少接触,从开始教阅,用的就是枪炮。自己的战力如何,他们没有概念。从心理上,觉得不如禁军,但对作乱的蛮族,却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第208章 骑兵第一营

  离了贺大家里,刘淮等人哼着歌子,摇摇摆摆走在乡间的路上。太阳已经西斜,凉风吹来在身上格外舒爽。旁边田地里的麦子发黄,有的已经收割,地里不时跳出来一只野兔。

  傍晚时分,回到镇里,刚到营房门口,守在门口的卫士叉手唱诺,小声道:“指使,今日不知有什么急事,军主来到营房,等你不到,正在里面生气呢!”

  刘淮吓得一激灵,酒立刻醒了,忙吩咐几个属下速回营房,自己与何三郎到了帅帐。

  十三郎坐在帐中一张桌旁,一个人倒茶喝茶。见刘淮进来,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刘淮心中忐忑,忙上前叉手唱诺,小心问道:“怎么军主今日有闲,到我营里?”

  十三郎上下打量了刘淮一番,冷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敢带人出去饮酒?我派了人去,满镇里找不到你,实话说,哪里去了?!”

  刘淮道:“回军主,今日是末将生日,一个相熟的邀到他家里喝两杯酒。”

  听说是他生日,十三郎面色才缓和下来,道:“南方的一个厮鸟,叫什么侬智高的反了,提举有意上章,带我们前去灭了他,立些军功。从今天起,各军招属下回营,拣选兵员,补齐编制。人全部都到齐了之后,日夜整训,要做到一切如战时。我今日到你营里来,就是看看马匹、铠甲等。有缺的命粮草官速去衙门领取,损坏的及时修补。过些日子,提举会派人下来查验,有了差错,饶不了你!”

  刘淮道:“军主,铠甲、弓弩、枪炮军中都不缺,就是马匹不够,这你知道的——”

  十三郎摆了摆手:“军中缺马,这我也没有办法!士卒拣选完毕之后,把马匹分到各队去,定好几人一马。每人必须练得精熟,有了马匹,就立即能上阵作战!”

  刘淮肃立,叉手唱诺。

  十三郎又问了一些军中情况,最后道:“我就是到各营来看一看,不致出了岔子。这些日子提举对军中看得很严,我告诉你,给我谨慎些!被抓到把柄,必然重惩!——对了,这两日军中集议,提举要所有的指挥使以上官员,全部到齐。军中的事务,你先交给文副指挥使,随我到衙门去。下面的军使,轮番参加集议,你安排一下。”

  见十三郎的面色缓和下来,刘淮小声问道:“军主,什么大事,要全体将领集议?”

  十三郎道:“营田厢军虽然编成数年了,但编制一直不整齐。提举就是让议一议,军中编成。”

  刘淮有些不明白:“怎么不整齐?现在从军到营,将官齐备,人员整齐,很完备啊。”

  十三郎不耐烦地摆手:“你懂些什么?现在编成能打仗吗?说起此事,我也头痛,骑兵战时到底要有哪些军种,如何编成,如何作战,里面学问大着呢!去,速把营中事务安排妥当,随我回衙门!”

  刘淮不敢怠慢,与何三郎一起,出帐安排。刘淮是营指挥使,属下兵马分为五都。按照此时禁军的编制,步兵一都五百人,骑兵一都四百人。营田厢军略有差别,骑兵一都也是五百人,其中一百人是各种辅助人员,如马夫、后勤、伙夫、卫士、传令兵等兵员。

  都的统兵官,步兵称都头、副都头,骑兵称军使、副军使,都是沿袭前朝惯例。

  刘淮叫过各都的军官,向他们转达了十三郎的话,安排了军中事务,重回了帅帐中。

  看太阳还没有落山,十三郎吩咐刘淮坐,一起喝茶说些闲话。说起此次集议,十三郎道:“这几天我见提举,看得出来他下了决心,要在南方平乱时建功立业。我们练了几年,兵和将都算是练出来了,但真正作战诸多不足。我原以为自己随着提举多年,在火山军时仗也打过了,贝州城下炮也放过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现在带兵打仗,不在话下。可被提举一问,才知道见识十分浅薄,还差得远。”

  刘淮喝杯茶,小声道:“军主,其实提举也没怎么打过仗——”

  十三郎一瞪眼睛:“那一样吗!提举进士出身,火山军练过兵,唐龙镇一战打得契丹全灭,老于军伍的有几人做到?说得难听一点,就唐龙镇的战绩,天下将领几个人比得过?”

  说到这里,十三郎叹了口气:“在提举身边的时候,提举一再跟我说,行军打仗方方面面,不是两军相遇,整列军阵对杀的事。诸如战前情报、行军运动、扎营拔营,处处都是学问。只要稍微不谨慎,就会战败身死。以前我不放在心上,现在提举要动真格的了,心中也是没底。”

  刘淮道:“军主心中没底,我们又该怎么办?”

  十三郎道:“你现在是营指挥使,只要想好一营如何做战就好。我管的是整个骑兵,要想的事情就太多了。不只是要想军中如何管,如何与敌作战,还要想如何跟步兵、炮兵配合,方方面面。”

  说到这里,十三郎对刘淮正色道:“临去之前,我先提点你几句,免得到时出乖露丑。你手下这一营兵马,到底平时如何管,战时如何使用。从扎营、行军、布阵,兵员怎么编成,需要哪些军官,各自做什么事情,你心中要有想法。两军对阵时如何,与敌争战不利时该当如何,占上风又该如何。作战不利时如何退,胜利时如何追,一切都要有章法。此次表现得好,会有奖赏。你是我骑兵第一营,是我们骑兵的脸面,做得好了,我脸上也有面子。”

  刘淮连连摇头:“军主,罢了,此次都说我是骑兵第一营,可着实寒碜哪!看其他骑兵营,最厉害的三营全是铁甲,其他各营也都有一都铁甲兵,只有我们营里一副铁甲都没有!”

  十三郎道:“此事我问过提举,倒是可以给你讲一讲。依提举的意思,各军凡是第一营,都必然是最标准的军队,从军官到兵员,全是标准配置。铁甲现在并不是军中的标准配置,真正作战的时候,他们很可能被临机抽调使用。而你军不同,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分散使用的。第一营是军中的定海神针,非到关键时刻不使用。使用的时候,若有必要,会从其他营抽调铁甲骑兵给你,明不明白?”

  刘淮似懂非懂,摇了摇头。

  十三郎笑着摇摇头:“把话说明白了,第一营是你上级统兵官的最后一支力量,统兵官有不测,是由你接替他的位置。所以你军中没有铁甲,但铁甲骑兵的训练、使用,你都全部参加过。铁甲骑兵作战时是尖刀箭头,当然不会配到你军中来,明白没有?”

  第一营既是上一级的预备队,也是主将的防护力量,这也是十三郎特意到这里来的原因。不但是对军官和士兵的训练要求高,阵容和士气尤为重要,一旦出动,要能决定战局。

  如果是战场上打出来的军队,一般不会由番号决定战场上的角色。营田厢军是新编成,直接用番号固定各军角色,同时也让将领明白战场上不是人人相同,每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定位。

第209章 编制

  教阅厢军衙门里,杜中宵、刘几和杨畋及几位都监坐着喝茶。信阳军是自己的茶场,营田务管着产茶,常平司卖,那里大规模产茶之后,很快就成了两个衙门的官方用茶。绿茶的特色,就是冲泡之后有淡淡回甘,越喝越有味道,不似团茶的茶汤,都是各种跟茶味道关系不大的表面功夫。坐着久谈,还是绿茶方便一些,众人很快就习惯了。

  杜中宵道:“前些日子,广南作乱的侬智高攻破了邕州,杀害官员,屠戮百姓,作恶多端。占了邕州之后,他有几条路走。一是割据邕州自立,自成一国。此獠曾经与交趾作战,交趾恨之极深。占据邕州不走,则南有交趾,本朝北边调集兵马,是死路一条。要么北上攻桂州,如破桂州,则就全据广西。邕州前去桂州有天险昆仑关,蛮人没有攻城器具,怕难以攻破此险关。最近一条路,就是沿郁水而去,去攻广州。如果破广州,则南靠海,仿南汉故事而自立。依我估计,十之八九他们会沿郁水东来。”

  刘几道:“提举说的是。郁水向东,横州、贵州都是小城,无驻军,又无城墙,难以防守。贼人沿途招集流亡,一旦再破梧州,就难制了。”

  杜中宵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如此,却没有办法。现在正是五六月间,广南瘴气正盛的时候,北方兵马难以南下。而广南除广州和桂州周围又无重兵,只怕难以防住。在我看来,侬智高围广州只怕很难阻止。现在朝中对此事看得不重,只是让荆南集结兵马防贼北上,准备与桂州兵马一起剿贼。等到贼人兵临广州城下,就万不会如此了。那时候朝野震动,必然会让北方兵马南下。我们营田厢军在的地方,刚好有铁路可以集结,除了京城禁军,没人比我们便利。到了襄阳上火车,可以去江陵府。而后就一路都能够坐船,经灵渠而入广南。几万蛮人作乱,只是乘朝廷兵力空虚攻城掠地,大军一动,剿灭不难。”

  侬智高占领邕州之后,势入破竹,两广南部几成白地。很重要的原因,是那一带本就地广人稀,各州县没有什么驻军,很多连城都没有。除了郁林州和梧州几个重要节点,其他地方做官都没有人去,条件比流放官员的儋州和雷州都恶劣。天气热的时候,不是本地人,北方的军队根本不跟踏足。不要说黄河以北的军队,就连荆南的军队都水土不服。

  也正是因为如此,少数的南下汉人都是聚集在州县城附近,侬智高一路屠城,几乎全灭。因为侬智高之乱,岭南的开发倒退很多年。

  杨畋在荆南多年,不知多少次平定蛮乱,有些心累,对南下平叛并不热衷。倒是刘几以文换武,急切想上阵立功,热烈地与杜中宵讨论侬智高的行动,规划着秋后南下平叛立功。

  历史上侬智高之乱是由狄青平定的,第二功臣就是刘几,为广南东西路捉杀使。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道:“此次招几位前来,就是要议一议,如果朝廷让我们南下平乱,要做哪些准备。先从军中编制、条例议起,议完之后,其他事务一并讨论清楚。就当做是一次演习,以战兵来重整营田厢军。有哪些不足的地方,趁着天气热的时候,整改补足。”

  杨畋道:“编制有何可议?禁军都有成例,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