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68章

作者:安化军

  谢二姐皱了皱头:“殿直便殿真,为何要加个假字?”

  “营田厢军与禁军不同,只是农闲时教阅,我们这些军官都是教阅时才有职有权,故加个假字。”

  教阅厢军里的军官,一部分是从前拉纤厢军的军官,他们都是三衙在籍的军人,有官有职。大部分是教阅开始之后,根据表现提上来的。除了本是军官的,杜中宵有上报枢密院和三衙升官外,其他人都是临时任命。十三郎这种本身没有官身的,官称前带假字。本有官身而未被朝廷认可的,官称前带摄字。

  假官和摄官,都是在教阅时才有职有权,回到营田务,还是从前的身份地位。他们教阅时的军俸及其他待遇,都是以其他名义发放,营田务出的军费。

  假官和摄官,多是因事临时而设,除非特殊情况,不会转为正式官员。一些边远地区,如广南西路等地,因是瘴疠之地,官员奇缺,朝廷增补不及,便由本路起用士人为摄官。这种官员,一般会在数年之后给以正式官员身份,但对他们的任职地方和官阶有限制。

  杜中宵坚信自己只要抓住侬智高叛乱时南下平叛的机会,必能立下军功。这些假官摄官,只要有了军功,都可以转为正式军官,给他们正式出身。

  听十三郎讲着军中的事情,谢二姐面上带着笑意,静静听着。

  见两人已经熟络了,十三郎道:“姐姐,你实对我说,潘员外为何不放姚家嫂嫂走?”

  谢二姐一阵为难,有些害羞。十三郎一再追问,只好低声道:“我说给你听,可不要传出去。潘员外此人虽然吝啬成性,却好女色。他贪图郭姐姐有些姿色,占住了身子,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十三郎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明白谢二姐的意思。不是十三郎迟钝,他天生神力,自跟在杜中宵的身边,便一心想在沙场建功,从来没有向男女之事上想。潘员外不想放那人回家,十三郎想了无数理由,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个原因,觉得不可思议。有钱不要,占住个妇人是几个意思?

  柴火越烧越旺,映得谢二姐的脸蛋红扑扑的,如一朵含羞带怯的桃花。身后的偏房里,有微微的喘息声传来,十三郎不由一阵恍惚。

  见十三郎木木的样子,谢二姐叹一口气:“我卖在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女孩,只是依吩咐做些杂事。现在长大了,员外便起了别样心思,让我来伴着郭姐姐。这几个月,我求着家里凑钱,到了时限一定要把我赎回家去。如若不然,哎——”

  立契的时候,有保人,有押金。赎人回家,是要把押金退回来的。谢家本是贫户,当时的典身钱早已花光,掏押金出来,并不容易。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噪杂的声音传来。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高叫道:“是不是这座小庙?哪里来的贼人,敢勾引我家的使女!好妾婢,竟敢瞒着我来偷汉子!”

  听了这声音,谢二姐一阵慌乱:“哎呀不好,这是家主,带人找过来了!可如何是好?”

  十三郎道:“怕些什么!人家夫妻相会,别人多什么话!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说完,十三郎找身而起,招呼带的陈硕等人,大步出了庙门。

  一出门,就见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站在门前,指着里面大声咒骂。见到里面出来六位大汉,吃了一惊,不由退后几步。随着来的七八个汉子,急忙上前扶住。

  定下心神,看清了十三郎等人,潘员外不由怒火更盛,厉声道:“好个贱婢,什么胃口,竟勾引这么多汉子来!你出来,随我回去,必重重惩罚!”

  十三郎一时反应不过来潘员外在骂什么,身后的陈硕跳出来,指着潘员外骂道:“老狗,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是姚殿直的好友属下,因你家不放他嫂嫂回家,特来理论的!”

  听了这话,潘员外明白过来,上下打量陈硕,口中道:“姓郭的妇人是我明契雇回家的,不得主人吩咐,如何敢出来私会别人!不消说了,随我去见官,告你们一个拐卖人口之罪!”

  正在争吵的时候,里面姚二哥夫妻出来。那妇人上前,对潘员外行了个礼:“员外,来的是我的亲夫,多年不见,说些体己话。我虽卖在你家做事,亲夫终究不假,话都说不得了么?”

  潘员外见妇人看起来衣衫整齐,面色平静,心中醋意不由减轻许多。转头看姚二哥,却见他裤子草草拴住,脸现潮红,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由心头火起,对那妇人道:“你既拿了我的钱,到了我家里,便就与亲夫义断情绝!想要夫妻团聚,除非到了期限,拿了卖身契约回去!今日你在这里偷人,可谓是捉奸在床,打死无怨。小的们,上去拿了奸夫,解到县衙见官!”

  几个随从发一声喊,一起涌了上来,去拿姚二哥。

  十三郎听得稀里糊涂,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到众人涌上来,哪里管那么多,喝道:“好贼子,来得正好!十三郎在这里,若寻帮手,不是好汉!”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迎上前去,抡起斗大的拳头,把冲在前面的一个汉子打翻在地。而后张开臂膀向前一冲,又把两人放翻。顺手就把面前的人抓在手里,风车一样舞得转,把其他人全部打倒。

  到了潘员外面前,把手中的那个汉子随手一扔,指着潘员外道:“你这厮竟敢让人上来讨打,真是不知死活!若是要打,我来陪你!”

  说完,把潘员外按在地上,大拳在他背上来了一下。口中道:“说,你要怎么?!”

  潘员外养尊处优,哪里吃得了这样打?口中杀猪一样惨叫,喊道:“好汉住手!我打不过你,任你处置!留我一条性命,其他事都随你!”

  此时潘员外带的随从从地上爬起来,看踩着潘员外的十三郎如天神一般,再没人敢上前。

  十三郎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既然你讨饶,那便不打你了。姚二哥和他浑家,你如何说?”

  潘员外怕被打,急忙道:“随好汉的意思。若是想领走,便带回家好了,钱也不要了!”

  听了这话,十三郎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眼光扫到一边站着的谢二姐。见她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仰慕,又有些期盼。胸中涌上一阵热气,对地上的潘员外道:“你这厮不是好人,妇人在你家里必然要吃苦。那个谢二姐,在你家的期限快满了,是随在姚家嫂嫂身边的人,一起走了。你如何说?”

  潘员外一时不说话,心思急转。姚二的妻子虽有几色姿色,总是年纪大了,能占一天是一天。实在占不住了,让他回家也没什么。谢二姐却正当妙龄,自己垂涎了不只一日,如何舍得?

  家中的使女,哪怕是结了婚,外面有丈夫,家主占了身子也不算奸情。反倒是亲夫,在妻子卖掉后义断情绝,亲热按通!奸论处。未许人的小姑娘,就更是嘴边的肥肉。不过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用强不行的,那一样是强!奸罪,最多减一等。

  当然,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一切都是主人说了算,就是不用强,还有无数手段。威逼利诱,能够守住的有几人?谢二姐快到期限,自然能够守得住。但是如果家里人拿不出钱来,延长期限,自己都知道难说得很。她在潘家数年,还没有见过家里的使女婢妇,被潘员外看上没有得手的。

第188章 妙计

  到了大路上,十三郎对谢二姐道:“那狗员外说了,不要你钱,让你回家。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天时不早,我们还要赶路。”

  谢二姐道:“我如何敢回家?卖身契还在潘员外家里,你们走了,他必然到我家里找人。”

  十三郎道:“刚才他已经说了,放你回家,如何还会去拿人?”

  谢二姐笑笑,低声道:“哥哥好痴——他是被你打得怕了,才如此说。此事告到衙门,衙门也不会认的。只有离了本县,他找不到人,才能脱出魔掌。等到期限过了,就不再怕他了。”

  见十三郎沉思不语,一边的陈硕看不下去,道:“既如此,姐姐便随我们回去,在姚家嫂嫂那里住些日子。等到无事了,再加家岂不是好。”

  十三郎一拍手:“正是如此!我怎么刚才没有想到?”

  其余几人一起笑。看看天色不早,怕生枝节,急急一起上路。未到襄州已经天黑,便在鹿门山下歇了一宿,第二天直到日落时分,才回了营田务。

  到了家里,姚二哥让妻子暂歇一歇,让人去唤了弟弟姚守信来,自去镇上买酒菜。众人出力,帮他把妻子接了回来,自该设酒谢过十三郎几个人。

  在院中葡萄架下,点了盆炭火众人围着坐了,姚守信听着众人讲此去的情形。

  听完,姚守信不由皱起眉头:“哎呀不好,你们此番只怕惹了祸了!若是能够用强,我早就带人打上潘员外家门了!他手里有契约,你们领了人回来,岂不要吃上官司?”

  十三郎道:“哥哥,不妨事的。我打那老狗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他自己说把人各自放回家里,不要钱了。许多证人,他还能赖掉?”

  姚守信苦笑:“教头,你也知道,他是被人打了才说出这些话来,如何作得数?到了衙门,他只要说是被你逼迫,才不得不答应脱身,你说衙门会不会把那些话当真?”

  十三郎随在杜中宵身边,虽然一向觉着这些官司吏事不合自己心意,向来不用心,但终究是这几年见得多了。姚守信一说,他便觉得在理。自己动手打人,只怕官人也不会护着自己。

  沉默了一会,十三郎问姚守信:“如此,哥哥有什么主意?”

  姚守信想了想,道:“已经如此了,只好将错就错下去。要想不吃官司,只好麻烦提举官人。”

  这话正合十三郎心信,这么多年,自己还没见过杜中宵被什么事难住。急忙问道:“哥哥有什么主意?只要能避过官司,提举必定帮我!”

  姚守信道:“我若是有主意,又何必去劳烦提举官人?我是说,只能让提举出面,他必然会有办法让你们不去吃官司。什么办法,只有提举官人才知道。”

  十三郎听了不由为难:“此次按不住性子,不合打了人,若是告诉提举,只怕要责斥我。”

  姚守信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怕责骂么?真要瞒着官人,事发起来,其他衙门到营田务来拿人,提举就不只是责骂你了!此事我有个计较,你们看行与不行。教头,你明日一定要向提举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做了什么,要明明白白,不可有丝毫隐瞒。我让嫂嫂和那个谢二姐,寻个机会,去说与夫人知道。夫人心善,必然不许衙门把人抓回去,此事就十拿九稳了。”

  十三郎一拍手:“此计大妙!如果有夫人出面,天大难处,官人也必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商议停当,谢二郎买了酒菜回来,众人喝酒吃肉,为姚二哥夫妻团聚庆祝。天大的事,只要有夫人出面,杜中宵就无法推辞,总能够过去,自己何必担心。

  在教阅厢军中,炮兵和骑兵是两个贵重兵种,杜中宵眼中的重视程度,炮兵还在骑兵之上。姚守信在操炮和炮兵指挥上有天分,又本是厢军军官,作为炮兵的教官和指挥官,非常受杜中宵器重。十三郎同样是骑兵的教官和指挥官,随着杜中宵近十年了,完全是自己人。此次闯了祸,两人也不太担心。

  一个乡下员外,两个女使,算得了什么大事?十三郎是还手,打了人几拳怎么了?一路监司什么样的地位?还摆不平这种小事。

  此次去的,除了当事人姚二哥,全是骑兵和炮兵的小军官,在厢军里高人一等,不是寻常人可比。

  宋朝军中除了统兵官,以及普通军员之外,还有大量的中间阶级,一般分使臣和效用两种。使臣自不必说,有官职,但因为各种原因,不是军官,手下一个人都没有,只当普通士兵使用。效用则是自愿投充,到军中效力的,文武皆有。他们或者是勇武过人,或者是有特殊才能,与普通士兵不同。效用一般不刺字,钱粮俸禄远高于军员,有特殊作用,有些类似于后的士官。

  宋朝军法森严,但实际执行时重赏薄罚,犯了错不一定会被追究,但立了功就重赏。这种后果就是打几仗,军中会出现大量的小军官,无法给他们安排职位。跟党项数年战争,现在西北禁军中就大量存在这种不带兵的小官,通称使臣。泛滥到有的精兵队伍,全部都是军官,经常做尖刀或敢死队使用。

  教阅厢军当中,骑兵和炮兵作为贵重兵种,除少数非战斗人员之外,其余几乎全为使臣和效用。炮兵中使臣多,骑兵中效用多,作为没有上过战阵的军队,比例高得吓人。

  指挥炮兵和骑兵的姚守信和十三郎,平时在军中就高人一等,地位在其他步兵指挥官之上。日常形成的习惯,炮兵和骑兵中的小军官都自视甚高,一般军官不敢干的事情,他们就敢干。真出了事情,杜中宵也会回护。这两个兵种,在教阅厢军中是军中的贵族。有这种地位,十三郎一说,就有一群人跟着他去了。一般的教阅厢军,没有他们这个胆子。

  姚守信作为炮兵的教练和指挥官,地位仅在几位高级统兵官之下,平时除了杨文广和赵滋两位带兵都监,其他人都在他之下。他家出了这种事情,在军中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此次回来,除了姚守信觉得麻烦外,其他人都是兴高采烈,自觉做了该做的事,为厢军露了脸。

  在姚二的院子里,几人高呼酣饮,直到深夜才散去。

  宜城县,潘员外回到家里招呼了庄客,又请了几个乡里据传有武艺的人,到处寻找十三郎等人。找来找去找不到,打听到已经离了县境,一纸状子告到了县衙里。

第189章 行文有司

  十三郎说完事情经过,偷眼看杜中宵,心中忐忑。

  杜中宵想了一会,问道:“那两个妇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们的期限未到,你们走时有没有给潘员外留下些钱财,作为赎身之费?”

  十三郎道:“当时走得匆忙,不曾留钱。再者潘员外说了,不要我们钱了。”

  杜中宵听了骂道:“他吃不住你打,怎么敢开口?他说不要你就不给了,为从你手里逃出来,当时送你钱你要不要?你现在带着许多官兵,不比从前,做事怎么这么糊涂!”

  十三郎道:“我们去得匆忙,当时身上并没带多少钱——”

  “那你们去干什么了!就是去抢人!当时胡乱给那员外些钱,具了契约,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们只贪一时爽快,把事情做坏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十三郎心中忐忑,小声问道:“官人,是不是就没事了?”

  杜中宵道:“怎么可能没事?两个大活人不知去向,潘员外不贪钱,也要报官哪!不然被好事的到衙门递一张状子,他自己就说不清楚。回去之后,让姚守信速速凑些钱财,送到宜城县去,算作契约未到的赔偿。其他事情,都来报我!”

  十三郎唱诺,行个礼,出了杜中宵住处。急急来到姚守信房里,对他道:“哥哥,我适才把去宜城县的事情跟官人说过了。”

  姚守信忙道:“官人说了什么?有没有大事?”

  十三郎道:“看官人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怪我当时做得不谨细,领了嫂嫂和谢二姐回来,没有给潘员钱。官人让你速速凑些钱财,送到宜城县潘员外那里,算作未到期限的赔偿。”

  姚守信道:“我们现在正怕被宜城县知道,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去?一到那里,事不泄了?”

  十三郎想了想,摇摇头:“官人就是如此说的,我怎么知道?当才还说了,要是当时带些钱给潘员外,让他结个契我们再走,现在便没许多事了。”

  姚守信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此事不说清楚,不把余钱结清,你们便是拐带人口,罪过不小。赔了他们钱,那就只是平常纠纷,无论如何,没什么大罪。”

  当下拿了自己存起来的钱,约有七八贯,到镇子上换成个银锭。十三郎听了觉得有道理,也拿了个以前杜中宵赏下来的五两银锭,算作谢二姐的赎身钱。凑在一起,找个信得过的效用,送到宜城县去。

  杜中宵处理罢了事务,回到住处,韩月娘坐在那里烤火。见杜中宵回来,道:“昨日,十三郎带了几个人,到宜城县那里,接了一家乡下员外的两个女使回来。其中一个是军中教头姚守信的嫂嫂,还有一个是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很是伶俐。人我看见了,都是可怜人,让她们留了下来。”

  杜中宵道:“今日午后,十三郎到我那里把事情说了。此事他们办得不明不白,必有麻烦,你不要多管。不然等到宜地县找上门来,不好说话。”

  韩月娘听了,便就不乐意:“两个都是可怜人家,一时没有办法,卖在那家员外里做女使。后来姚教头发迹,找上门去,那员外不让赎人,不是坏人么!你莫不是怕那员外找上门来,不敢替他们作主,要把人送回去吧!大郎,我们都是从贫贱日子过来的,可做不得这种事!”

  杜中宵没好气地道:“做什么事?十三郎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当朝廷律法是儿戏吗!他带着人找上门去,不给赎身钱,不要旧契,不立新契,这是拐带人口,你知不知道?荆湖一带,多有拐卖良家妇人卖为奴婢的,朝廷正严打,他们不是找事么!”

  韩月娘道:“我听他们说了,当时那员外自己说不要钱了,给了又有什么用?那员外当时被十三郎打得怕了,给不给钱,立不立契,还不是一回事——”

  杜中宵摇着头,在桌边坐了下来:“那能是一回事吗?打官司讲证据的。交了钱,有契约在手,官司上门就有话可说。他们手里有契约,什么官司我都可以顶回去。现在只带走了人,宜城那里连人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个潘员外,必然会向县衙递状子,说十三郎等人强抢人口。两地离着一百多里,他带的人里又有宜城本地人,能够瞒得过去?襄州马知州熟律法,最重刑案,没几日就会到营田务来拿人。到时怎么办?”

  韩月娘听了道:“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一时困顿,典身在那员外家。现在兄弟发迹,去把人赎回来,一家团聚,多少是好!明明夫妻团聚,怎么就抢人了?”

  杜中宵道:“与你讲不清楚,徒费口舌。那两个妇人你看住便了,这几日不要到外面走动。一个不小心,被宜城做公的拿了去,就十分棘手。我自去跟马知州商议,解决此事,你们不要再乱来了!”

  韩月娘想再争辨几句,见杜中宵的脸色不太好,自己又确实刑律之类一无所知,只好忍下,小声问杜中宵:“大郎,你要为她们出头?两人可怜,帮一帮也是积福。”

  杜中宵无奈地道:“十三郎到宜城县人也打了,也带了人回来了,我能不管么?等到官司下来,说他强抢人口,就百口莫辨。纵然不重叛,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韩月娘还要再问,见杜中宵懒得说,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中去。

  第二日,杜中宵写了文书,移牒邓州提刑司,让提点刑狱张士安到襄州相会,有事相商。又写了一封贴子,送襄州知州马寻,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自己到州里商量。

  自京西路常平司设立以来,不但是各处常平仓和义仓的粮草全部补齐,还有大量余财。特别是南路数州开设了商场,有了控制物价的能力,地位比初设时提高了。本来转运、提刑、常平三监司,最晚设立的常平司地位最低,现在常平司已经位于提刑司之上。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但现在京城行移公文,交待事情,都是先转运司后常平司,提刑司在最后,非常明显。

  南路常驻的是转运副使,杜中宵正任提举常平,两人地位不相上下。在南路数州,杜中宵已经是地位最高的官员,如果不是马寻本人特殊,杜中宵只要一个贴子此事就解决了。

  为了十三郎几个人的事,杜中宵当然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最有心人记住,以后是个把柄。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搞得大一点,针对这一类事情想个解决办法。

第190章 重立规矩

  中午休息的时候,十三郎找到姚守信,道:“哥哥,钱有没有送到宜城县去?”

  姚守信道:“已经派人送去了,只是派的人还没有回转,不知结果如何。”

  十三郎道:“今日提举官人到襄州去了。我打听过了,官人此去,就是要办我们这件事。除了要去会马知州,就连张提刑也请到襄州,几个衙门一起商议。——此事,闹得有这么大吗?”

  姚守信苦笑:“你是官人身边的人,都说不清楚,我又如何知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们还是安坐等消息吧。此次闹得不小,我们各自约束手下,再不敢惹出乱子来了。”

  十三郎点头称是。又说了些闲话,十三郎才离去。

  杜中宵到了樊城,到商场看了一圈,带上徐克,一起过了汉水,到了襄阳城内。进了城门,先到了转运司官廨,拜会副使周沆。

  到了花厅坐定,上了茶来,叙礼毕,杜中宵道:“今日来见副使,有一事相商。前些日子,营田教阅厢军中有一使臣名为姚守信,极得上下倚重。他幼年时离家从军,到营田务后,访求家人,知其二兄之妻,因前些年家中困顿,典于宜城县一潘县员外家里为女使。姚守信便凑了些钱财,想赎回家里,让兄长夫妻团聚。无奈那员外不肯,极是烦恼。本部官兵得了这消息,前几日私自到了宜城县,不合与那员外厮打一番,带了姚守信的嫂嫂回来——”

  听到这里,周沆道:“提举,主人不许,带人走了不是拐带人口?”

  杜中宵点头:“正是,我也因此烦恼。这几个人都是军中极有用的,多立功劳,上下倚重。待要重重责罚,他们是为了让人一家团聚,没来由散了人心。若没个交待,官司起来,宜城县那里无法交待。”

  周沆想了想,问道:“提举欲要如何?既是军中有用的人,知会马知州让他不过问就是。”

  杜中宵道:“我已命那几人带了钱,送到宜城县去了,算作赔偿。只是如此了事,不合律法,终究不妥当。我之所以未惩处那几人,倒非是回护属下,而是此事他们办的虽于法不合,却合于情理。此事大有可议之处,是故前来襄州,邀约了张提刑,与副使和马知州一起,议议此事。”

  周沆道:“此种事情天下所在多有,不知有何可议之处?”

  杜中宵道:“人生世间,哪里能够一帆风顺,谁都有困顿之时。遇到难到,典卖妻子,到富贵人家为佣作仆,倒也无可非议。只是有那种卖断的身契,一为人女使,便与亲夫恩断义绝,太过不合人情。此是其一。再一个一时困顿典卖妻儿,一卖三年五年,其间或有不可测事,解了难处,未到期限,不能赎人出来一家团聚。于理不合,此其二。”

  周沆想了想,道:“提举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古来如此,一时如何改得?本朝相较前朝,已是极照顾穷人了。凡卖身为奴必有期限,到期放归,非前朝所有。再要改,民间只怕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