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刘永年笑道:“我知道你这里是铁监的铺子,店里不够,去铁监里拿来就是。就说是刘都监和邓都监采买,让铁监把其他的货压上一二日,先给我们。”
主管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才道:“太尉采买,小的自然不敢怠慢。不过,这几日——”
刘永年听了,有些不快:“怎么,几个脸盆,不卖给我们吗?”
主管忙道:“太尉莫急,小的不是那样意思。只因昨日来了一个海商,买的数量太多,铺子里的存货都买光了。不只如此,他们还定了式样,让监里烧造。现在监里烧出来的,都是他们式样,要卖到海外去的,只怕太尉不中意。”
第104章 海商
看着面前的脸盆,刘永年的脸色有些怪异。过了好一会,才道:“瓷器最重纯净,或青或白,净而无芒者为上。你们做的这些,花色繁复,实在过于俗气。”
管着烧瓷的谭主管道:“太尉,海外的人就喜欢这种样式。这些花色,是那个定货的海商拿了自己的瓷器,让我们照着做的。他定了一万余贯钱的货,这样大手笔的客人,自然人家要什么我们做什么。”
刘永年道:“罢了,你们开场,总是要赚钱的。这样吧,除了给他烧造,你们挪些人出来,专门给我和邓都监制一批。不必太多,百十外就可以了。至于用釉,当以青瓷为主,再加上些釉变的均瓷,我拿来送人。无非是我们多等几天,不让你们难做。”
谭主管叉手称是。不同的釉工艺流程不同,烧的时候温度不同,刘永年的要求实际很高,影响了这里的正常生产。不过他身份非常,谭主管只能咬着牙答应。
这一带的瓷器,西北边是汝窑,正北边是钧窑,都离着不远。铁监烧造搪瓷,以这两个窑口的风格为主。汝窑的青白瓷,钧窑的窑变彩瓷,在后世都是极品,出来一件都是国宝。不过中原的风格,跟外销的瓷器大不相同,讲求简约。外销的瓷器花纹繁复,看在刘永年的眼里,就一个俗字。他是此时的丹青国手,对此要求极高,就是有图案,也不可能是这种花样。
其实杜中宵对现在搪瓷盆也不满意。杯子和碗倒也罢了,可以用纯色,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脸盆也是纯色,再是天青雪白,许多讲究,他也看着不顺眼。记忆中的搪瓷脸盆,是用白底,上面绘着鲜艳的花鸟,非常好看。素素的一个盆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出了铁监,刘永年对邓保吉道:“都监,现在已是初春,花草萌动,阳光明媚。反正还要在这里等上几日,不如我们去清凉寺上炷香,游览一番如何?”
邓保吉道:“如此最好。清凉寺离此不远,我们跟杜运判说一声,住上两日,回来正好。”
清凉寺位于铁监不远的山中,是一座大寺,此时香火鼎盛,名气不小。这寺位于深山之中,附近有石墨矿,铁监安排了人开采。本来那一带属于舞阳县,铁监成立的时候,划了过来。
铁监成立,冶的铁堆成山,卖不出去。前些日子,清凉寺派了知客僧来,拿出几千贯钱,采购了些铁,要在寺中铸座铁佛。现在还没铸好,铁监依然有人在那里。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千贯钱,让杜中宵感叹,寺庙是真有钱。那寺还是在深山中,朝香不便,如果在繁华之地,那还了得。
朝廷组织的叶县到襄城的铁路修完,铁监自己组织的向南铁路却依然在施工。此时已过方城县,很快就要延伸到青台镇,铁监即将跟营田务由铁路连接起来。杜中宵依然忙碌,陪着刘永年和邓保节两人游玩两日,便就让他们自己随意游玩。昨日,两人到铺子里采买货物,不想搪瓷脸盆告罄,杜中宵出面,让了一部分产能出来,专门给他们烧造。
搪瓷脸盆铁监向外卖八贯钱一个,两人一人买了五十,就是四百贯钱。这些富贵人家,出手就是大气。杜中宵自己,一次花四百贯,都要犹豫一下。虽然现在产业不少,一年的收入比这两人多很多,但杜家发迹没有几年,家底就远远不如了。暴富人家,没有积蓄,跟这些几世富贵的人家还是无法比。
杜中宵进了花厅,两个四十多岁的商人站在那里,急忙见礼。
这就是采买搪瓷器的海商,兄弟二人,大事齐伯林,二弟齐仲麻。他们是从明州出海,常年贩运瓷器。年前收了一批海外来的宝货,到京城出手,听说叶监这里最近好生繁华,便转过来看一看。看见新出的搪瓷器,一眼就相中了。拿出近两万贯本钱,定了货物,准备卖到海外去。
分宾主落座,杜中宵道:“贤昆仲一出手就是动辄万贯,这样阔绰的客商,铁监这里可是少见。只听说你们做海上生意,不知货物都是卖到哪里?”
齐伯林拱手道:“回官人,小的兄弟家在明州,货物最多的是卖往日本国,还有高丽。我们家里有船队,经常去这两个地方贸易。除此之外,也卖货物到南洋去,就要搭别人的船了。”
明州虽然在长江以南,但由于信风的关系,到日本特别方便。方向对了,四五日就到日本,异常便捷。对于他们来说,到中原反而是长途跋涉,不如那些地方方便。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道:“听说海外日本是大国,多产金银,不知是也不是?”
齐伯林道:“我们到日本,只是到港口卖货,地方不大。听当地土著说,其国岛屿众多,各蕃国林立,地方不小,只是没有去过。至于金银,那里的价钱确实低于中原。不过,外洋很多地方,金银都比中原便宜,也不知道是不是产得多。那里倒是多产硫磺,又多又便宜。”
硫磺可是火药的原料,杜中宵听了很感兴趣:“哦,若是贩硫磺回中原,岂不是能赚大笔钱财?”
齐伯林道:“此物用的不多,虽然利大,奈何量少。”
杜中宵听了不由微笑:“量怎么会小了?你们若是能贩到这里,有多少我要多少!”
两兄弟听了,对视一眼道:“官人的话可当真?此物贩来不难,不过除了做药,并无多少用处。我们做海商的,都是大批贩货,最怕卖不出去,耽误数年,压了本钱。”
杜中宵道:“我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诓你们!硫磺此物,用处极多,只要贩来,有多少要多少!”
兄弟两人大喜,低声商议一会,道:“此事不难!过些日子,信风起了,到日本国去一月间就可来回。到时我们贩些硫磺来,依然来换搪瓷器。这些瓷器我们准备卖到南洋,若是生意好,必然会有更多海商前来采买,对铁监也是如事!”
说完,弟弟齐仲麻道:“不过此地到南洋,甚是不便。若是沿水路而行,要从汉水到长江,进了长江之后,反要折返,才能进入湘江,才好南下。”
杜中宵道:“现在铁监修的铁路,你们见了没有?等到路通了,便可乘车,直下长江。”
齐仲林道:“小的听说了,现在能到方城县。我们本是向东到汴河,沿河而下,再转长江,迂回路远。都说这车更加便捷,此次便就分两路而行。一路依旧走汴河,另一路走汉水,看能不能走通。以后若是这路通了,倒是便捷许多。不过,如果这路真好,能修到江陵府,可以过湖到湘水,就更加好了。”
第105章 加工难题
聂茂出了门,正看见旁边连阿爹的妻子背了个大筐,急匆匆地出来。急忙敛手行礼:“嫂嫂今日好早。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哪里?”
连大嫂道:“我到那边去赶车。带了些我们这里产的糕点、糖果和新奇物件,卖到襄城县,好歹赚些钱花。等到夜晚回来,还不耽误晚饭。现在我们这里,好多人到襄城卖货呢。”
聂茂愣了一会,才道:“原来如此。天时不早,不耽误嫂嫂了。”
火车开通,从铁监到襄城,早一班晚一班是雷打不动的。最先发展起来的,就是连大嫂这种小商小贩。大商铺不灵敏,虽然火车开通了一些日子,还没有人利用交通便利,在襄城开铺子。倒是铁监的家眷偶尔发现这是一条赚钱路子,一时蔚然成风,不少人跟连大嫂一样,早起带货到襄城,晚上再坐晚班车回来。除了路费,一天还能赚几百文。
聂茂走在路上,看营房明显比前些日子热闹了许多。有出去走亲访友的,有家里来客人的,再不是前几个月那样的冷清日子。甚至还有人,每到休沐日,沿线坐着火车去逛。不过几十文的票钱,对铁监的工人来说,家庭负担轻一点都不算什么。
最终在春耕之前,铁路线铺完的是唐州到襄城线,连接泌阳、方城、叶县和襄城四县,南北绵延数百里。现在火车不快,一个时辰一百里,到三百里外的唐州驻地泌阳县,要半天时间。很多喜欢到处闲逛的人都深以为憾,他们休沐一日,没有办法到那里游玩。百里之外的襄城县,一来一回只要两个时辰,是很多人的目的地。那里地处汝河码头,离着许州不远,火车一通,商贸迅速发展起来。
聂茂对到处游玩没有兴趣,他们这些人,跟普通的工人不一样,工作时间比较灵活。今天虽然是休沐的日子,还是有人在厂里继续做工。到了那里有钱拿,聂茂要趁年轻攒钱,跟平时一样到了厂里。
随着规模扩大,造机械的厂区已经跟钢铁分开,别成格局。各区之间有轨道连结,不管是矿石还是燃料,以及钢铁之类的原料,都是通过轨道运输。不过厂区内不通行火车,全部是人力推动,路上显得静悄悄的。走不多远,聂茂看见几个工人推着一辆车,上面装满钢锭和棒材,知道是送到自己厂区去的,便打声招呼,跳上小车,扒着车边。
轨道是铁和铁接触,摩擦阻力小了很多,几个人就可以推运几千斤。而且车一旦动起来,并不太费力。几个推车的人跟聂茂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自己厂区里。
蒸汽机成熟之后,除了一些手工锻造之类的作坊,制造机器的都换了蒸汽动力。一进场区,轰鸣声传来,格外热闹。聂茂下了车,进了厂房里。
现在最重要的产品,当然是蒸汽机。这里开足了马力,除非机器检修,几乎昼夜不停。每个工人最少带着两个徒弟,一边生产,一边向徒弟们讲解。
这些徒弟,有迁到这里的厢军,但多数还是从早到的屯田里厢军招来的。陆续到铁监的厢军有近两万人,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如赌钱、不服从管理、据不学习等等理由,已经有十分之一被开革,到地方种田去了。每开革一人,就从地方补充一人。补充来的要求高,年轻伶俐,还要愿意且能学习,大多都到了技术岗位上。
这种小社会,最怕自我封闭,成死水一潭。铁监有高的待遇,当然有高的要求,制定的规例最重的就是开革。开革出铁监之后,编入其他厢军,到地方营田。
走过一大片机器,聂茂到了尽头的一间大房子里。
这房子里只有十几台机器,都非常巨大。一台上面夹着八角形的棒材,正在慢慢切削。另一台上面则装着切成圆形的钢柱,正在缓缓钻孔。
见到聂茂进来,已经到了的几人纷纷打招呼。
聂茂看了看机床上正在钻孔的钢棒,对一边站着的年轻人道:“七哥,可还顺利么?”
尤七郎道:“还好,从昨日到现在,钻着这条钢棒,还没有坏过刀。只是现在钢棒烫手,里面也不好喷水进去,只能够钻钻停停。”
聂茂点了点头,到自己的柜子那里,换了外衣,又戴了幅手套,开始检查几台机器。
这样粗的钢棒,聂茂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里面钻孔出来。此事是杜中宵交待下来,铁监特意挑了聂茂来做。这几台机器都是特制的,只为了这一种尺寸的钢棒钻孔,成本不菲。
炼钢的那里的加工能力限制,只能锻成八角形的钢棒,保证材质均匀。棒材车成外圆不难,几台机器连续作业,一点一点切削即可。里面钻孔可就难了,这钢棒太长,开头一切正常,钻得稍微深一点,里面就发热厉害。用来散热的水管伸不到里面,只能从开口处喷,不起多大作用。
杜中宵最开始是要求一端钻孔,试了几次,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能钻通孔。现在两端作业,相当于减少了一半长度,但依然困难重重。
聂茂想了无数办法,现在惟一可行的,是把刀杆做成中空,里面通水管,能够时时保持足够的散热水量。但中空的刀管,又是个难题,解决还遥遥无期。
最理想的办法,还是铸钢的时候,能直接铸出钢管来。里面的孔要求不高,只要能散热就好。但炼钢的那里,试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做到铸成钢管之后锻造顺利。
杜中宵要做的,自然是炮管。铁监有了这样的规模,有了这样的技术实力,再继续用铜来造炮就划不来了。铜实在太贵,而且沉重,远不如钢炮轻便。现在这样,加上加工费用,做出来的钢炮实际会比铜炮贵得多。但胜在钢的强度好,可以大大减轻重量,同样口径,运输方便许多。
但杜中宵还是小看了钢棒钻孔的难道,做一堆机器,依然不能解决钻深孔的难题。如果直接铸出钢管,由于炼钢技术限制,里面的气孔夹杂过多,看着就不敢使用。只能狠下一条心,堆人力物力,总有解决的办法。铁监最大的长处,就是可以批量生产,一旦解决技术难题,大炮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至于数量更大的枪管,短期内是不敢想用这种办法了。粗大的炮管都加工不来,枪管又细又长,钻小深孔,更加不可能。枪管制造,只能用铁皮卷制。
第106章 自来火
聂茂出了厂区,看着西天上挂着的那个红彤彤的太阳,出了一口气。他很享受这种生活,一切都井井有条,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按部就班。自己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安心做好工作就行。
加工钢管他最终还是想出了办法,不在刀杆里面打孔,而是在外部开几道分布均匀的沟槽,里面装水管,用来给钻头降温。钻孔的钻头非常粗,前面的刃部也很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刀杆的刚度。钻的速度并不快,钻一个孔的时间往往以天计。
刀杆上开槽并不容易,要保证均匀一致,刀杆平衡,加工的精度要求非常高。不过到底是在外部加工,用铣的办法即可,没有散热的问题。
看着西边的太阳,聂茂伸了个懒腰,向厂外走去。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伍德在前面,不由呼道:“伍家哥哥,若是得闲,出去饮一杯酒如何?”
伍德转身看是聂茂,道:“好,好,左右无事,我们便去饮一杯。”
聂茂听了,快走几步,与伍德并肩出了工厂。
走在路上,伍德对聂茂道:“哥哥满面春风,不知有什么喜事,要去饮酒?”
聂茂道:“没有什么。最近上头吩咐做件事情,许多日子都不知道怎么做,今天终于想出办法,不免轻松。我们这些人,日日尽心竭力,一有所得,自然就得意。”
伍德笑道:“确实如此。今日我也解决了一个难题,正要跟人分享。”
伍德是另一支厢军,最早分去挖煤,因为学得好,被招到了铁监来炼焦。他们这些技术人员,经常在一起学习,与聂茂结识。两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孤身一人,在铁监无亲无故,走得近一些。
走了一会,聂茂忍不住问道:“哥哥不知解决什么难题?你那里炼焦,日日煤火烧灼,着实不易。”
伍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东西,献宝一样地给聂茂看了一眼,道:“就是此物。”
聂茂看这方方正正的东西是用铜打造而成,金光闪闪,自己从未见过,不由问道:“哥哥,这东西做什么用?手掌大一块铜,可是不便宜。”
伍德微笑,把一个盖子打开,放在聂茂的面前。手指钩住旁边的一个机关,猛地用力,只听一连串脆响,发出一阵火花。那火边如连环闪电一般,把前边的一个灯芯点着,火燃起来。
聂茂看得目瞪口呆,看着火苗跳跃,问道:“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好生神奇!不用火镰火石,竟然就能生起火来!这种东西,岂不是宝物!”
伍德得意地把上面的盖子啪地一声扣住,火便灭了。重新打开盖子,再一次扣动机关,火星四射之中,又点着了那灯芯。显摆了一会,伍德才道:“这叫做自来火,名字是运判官人起的。看着神奇,其实还是要用火石。这里有一个钢轮,你看见没有?我这里扳动机关,钢轮就打着火石,出来火星。最要紧的是那灯芯,里面连着下面一个棉球,泡了炼出来的火油,才能一下点着。”
聂茂看着神奇不已,把自来火要过来,不住地打着又灭,灭了又打着。
这就是打火机。炼焦的时候出来很多副产物,杜中宵安排了人,不断地用各种办法分馏,一步一步越来越精细。从最初利用风道自然降温,到后面利用利用各种熔液控制温度,分成区段。前些日子,除了煤气,已经能够分馏出好多种油来。
杜中宵并不知道分馏出的各种油中,哪种是汽油,哪种是煤油,甚至说不定还有柴油。反正这个时候没有其他用处,轻一些易燃烧的,就当灯油。最轻的一种,就起了个火油的名字,因为极易燃烧,就想办法让手下的人制打火机出来。
这个年代的火石是燧石,跟后世的合金火石无法相比,必须大力。直接用手扳动钢轮,不说很容易手指劳累,对于四体不勤的人来说,皮肤娇嫩,也受不了那个罪。手指粗糙的人,用不起这个东西。便就做了个机构,扳动下面的扳机,带动钢轮旋转。折腾了些日子,才被伍德制了出来。
其实打火机比火柴容易制作,特别是安全火柴,对化学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打火机则简单得多,只是对燃料有要求,只要有易燃烧而不易挥发的液体燃料,就很容易制出来。不过相对来说,打火机的制造成本和使用成本比火柴高得多。
现在制出来的打火机,是明显的奢侈品,实用价值并不太高。杜中宵只是心血来潮,尽量把焦煤分馏的产物利起来,扩展铁监的产品种类。
钢铁工业会带动大量下游产业,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杜中宵任期有限,当然尽最大力量,把产品线延长出去。不然,不但自己的政绩有限,铁监还容易因为产能大于市场需求走向萧条。
这些小东西,跟机床机器那些重工业不同,很容易被民间仿制。有依赖于铁监的大量民间作坊和工厂,才是铁监蓬勃发展的保证。他们扩大市场的能力,可比官营的铁监大多了。
工业发展的动力,最终还是要靠市场,靠赚钱的能力。单单靠军事工业,用途太过单一,很难形成规模。没有长长的产业链,钢铁产能搞得再大,最终也会萎缩。
把玩了一会伍德的自来火,聂茂道:“这是好物,家里有这样一个,生火再不是难事。不过此物看来价值不菲,若是到外面卖,不知要卖多少贯钱?”
伍德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估摸着,总要一二十贯。”
聂茂吓了一跳:“这样一个小小物件,只是打火之用,就要一二十贯钱,哪个肯买?”
伍德大笑:“兄弟,你不知道,这世间有钱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知道有多少!我们觉得几十贯钱是好大数目,在有钱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左右不过取火,贫穷人家用火镰火石,也能打火,怎么会买这个东西。你看外面包的都是铜,这本就不是贫穷人家用的。”
还有一样伍德没说,这里面用的油同样价值不菲,穷人买得起,也用不起。这些小东西,要想成为民间的日用品,必须整个工业体系发展起来。以现在的形势,铁监出来的产品,大部分都是奢侈品。别说结构这么复杂的,就是大量生产的搪瓷制品,一个脸盆,对普通百姓都是家里的大件。
重要业打下基础,但没有轻工业的发展,培育出市场,终究是空中楼阁。
第107章 超出想象
杜中宵和苏颂带着一众官员,看着路口。头上红日升起,不由焦燥。
修通了铁路,铁监对来帮着修路的各州民夫出手大方,引起了各州主官的注意。包括转运使司,也觉得现在铁监财力雄厚。退役的拉纤厢军还在陆续到来,以后的安置重点以邓州和襄州为主。遂由转运使司组织,主管京西南路的副使李铖出面,召集涉及到的州军主官,和杜中宵一起在唐州集议。
汝州知州赵及已经年迈,铁监又本是汝州地盘,没有参加。其他前些日子出民夫的四州,许州知州宋祁、蔡州知州柳植、颖州知州欧阳修和陈州知州晏殊,在郾城会合之后,一起来铁监。
苏颂已升为柏亭监知监,柳涚为判官,杜中宵慢慢淡出铁监事务。与四位知州会合后,杜中宵和苏颂与他们乘火车,前去唐州。营田务的事务更加繁重,苏颂离开,会再补一位主管公事,一位勾当公事。
四位知州,无一例为都是朝廷重臣,可以想见这一带的重要性。相对来说,欧阳修的资历最浅,也是曾经做过知制诰的。柳植做过翰林学士和御史中丞,贝州之乱,知州张得一丑态百出,因为柳植是张得一的举主之一,被贬官,依然是给事中的大两省官。宋祁做过翰林学士,因为反对册封张贵妃,被贬出京来。他与欧阳修一起修《唐史》,离得近了比较方便。晏殊不用说,长期为宰相,朝臣中资历极深。
杜中宵登第不满十年,四人之中,除了欧阳修未登第前有些许交往,其他人都是只闻其名。跟这些人打交道劳心劳力,杜中宵有些抗拒。以他现在的政绩,已经不需要别人提携了。
反倒是苏颂,因为父亲苏绅的缘故,跟这些人熟识。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他们。
直等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才由许州知州宋祁,带了本州兵马,与其他三人一起到来。
杜中宵带着一众官员,迎上前去行礼。柳涚交接文书,让许州兵马返回,改由铁监兵马护送。
一行人走不多远,就迅速没了人烟。路两边没有庐舍,看着甚是荒凉。
晏殊看着澧河的南岸,满是芦苇沼泽,不知荒弃了多少年,对杜中宵道:“运判,离此不远的孟寨镇人烟辐辏,怎么进了铁监境内,如此荒凉?两地相邻不远,不该相差如此之大。”
杜中宵道:“每到夏季雨水时节,澧河暴涨,泥沙又多,多坏农田庐舍。一二两百年来,沿河两岸就没有什么人家。自铁监开矿冶铁,这里不多的几户人家,都搬到南边山中采矿的地方去了。”
宋祁道:“这里土地平旷,又离河不远,荒着岂不可惜?营田务到处开田,何不安排些人来?”
杜中宵道:“水害不除,这里的土地开了出来也不长久。铁监正准备人手,在上游的地方,筑坝拦水,变水害为水利。等到水坝建成,自然会有人来此开荒。那个时候,这里也会稻桑遍地。”
四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这一带因为地理和气候的原因,夏季雨水集中,南边山里的河溪暴涨,根本无法种田。那大片的沼泽芦苇,就是这个原因形成的。铁监的菜园,就是筑了水坝,才能够在南岸开出田来。没有那个水坝,澧河南岸基本无法种田。
从郾城一路行来,众人都已疲惫,一路无话。走了二十里,澧河上一座石桥,是前朝古路,众人过了澧河,继续前行。又走十多里,便就开始逐渐有了人烟。
看着路两边的马铺客栈,柳植道:“这里人烟多起来,莫不是已经到了铁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