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第337章

　　格里菲斯往前挪了挪，剧烈的头疼和眩晕差点让他跪倒在地。他大口喘息，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嘴里满是咸腥的滋味，混杂着咯牙的沙子。甚至连眼前的景物都布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不停地扭曲晃动。

　　他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护盾正处于冷却，护甲和身上有好几处灼烧和刺穿。

　　刚才的凌空一击，竟然在在粉碎格拉托尼的同时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安柏，”格里菲斯颤声道：“要找到她！”

　　“别担心，骑士，我的人已经把她找回了，”阿兰黛尔指了指身后的树荫：“她比你伤得重，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听到同伴没有生命危险，格里菲斯缓过一口气来。

　　“刚才攻击我们的，难道是……”

“关于这一点，你自己肯定能猜到的！”

　　阿兰黛尔跳下木桶，取了些药剂走过来：“我和我的队伍追踪着艾露莎先遣队的踪迹，找到了一条地下河，可以带着炮艇进入这个世界。但是把船毁了，物资也丢得到处都是。”

　　“我们在这建了一个营地，展开调查。可是，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附近徘徊，任何人胆敢接近都会引来可怕的雷霆和闪电。”

　　听着像是……局势正在往最糟糕的，最让人不愿去想的方向恶化。格里菲斯按了按头，把不详的猜想压下去。

　　总而言之需要详细调查一番再下结论。

　　格里菲斯看了看安柏的情况，发现她被照顾得很好，但是还处于昏迷中。元老院、军团、巫师和阿兰黛尔的族人聚集在一起，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防守着。

　　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的老手，能让他们这么惊恐的存在可想而知是多么危险。

　　“我需要补给和人手，没有安柏，我可没有足够的力量应对这地方的怪物，”格里菲斯老老实实的提要求：“你能来帮助我吗？”

　　“我？”阿兰黛尔指指自己，瞪了个大小眼：“这里好危险的，我不耐揍！”

　　“而且我走不开，”阿兰黛尔接着说：“奥术议会已经和巫师们取得了联系，半神命令我在这里建立一片营地，等待支援部队抵达。”

　　“我们原以为地上的太阳金字塔是巨魔文明的中心。其实，那只是一扇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门。这片地下世界才是巨魔守卫的真正神秘。”

　　“康茂德已经先于元老院抵达了这里，他在地面上的军队只是诱饵。很快，他就会带着本地巨魔组成的军队来攻击这个营地。”

　　这种地方？格里菲斯仰头看了看高耸入于的岩壁和穹顶，有些不可理解：“这个地方可不是援军一时半会能到的了的。”

　　“水路是没有回程的单行道，陆路也十分遥远和危险，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休想集结一支军队。”

　　“你对魔法的力量一无所知……”人鱼小姐拉拉他的胳膊，朝营地的另一侧走去。在那里，格里菲斯发现了一群巫师。他们围成圈，用手头的物资在地上布置魔法阵。

　　“这是一个单向的召唤阵。”

　　“亚伦的力量提升以后，巫师们获得了很多新的知识，对于传送门的运用取得了极大的进步，”阿兰黛尔解释道：“每支进入神庙的队伍里都有超凡巫师领受了任务，一旦确定了有价值的目标，就立刻召唤南方军团的半神前来。这样一来，只要有一支调查队完成任务，哪怕其他团队全都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会就地布设阵地，将最近才筹建起来的灵能军团召集到这里。不惜成本……”正说着，地上的召唤阵已经运作起来。炫彩的强光撕裂了空间，制造出一个灵能漩涡。两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与召唤他们的巫师呼应。

　　序列4圣骑士“毁灭之光”鲍德温与序列4圣职者“神罚主祭”阿维尼翁随时会穿过传送门抵达这里。

　　形势发展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格里菲斯有些接受不了。太多的情报超出了个人能力和布局的极限。

　　“我建议你抓紧时间，”阿兰黛尔踮起脚尖，在犹豫的格里菲斯耳边柔声催促：“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

　　“但是，就在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开始联络半神以后，你立刻就出现了！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很吃惊。我没有办法联系你的手段，只要再耽搁一会，半神们抵达以后，一个命令就会让你走在整个军队的最前面。”

　　“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人鱼小姐歪着头，看了看格里菲斯：“如果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对你抱有极大的期待，认定你将会在这场改变世界的变革中做点什么，那么祂一定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

　　“祂的视野遍布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注视着局势的变化；他的力量，延伸到了元老院和奥术议会最可靠的亲信。”

　　“快去吧，格里菲斯。这位大人物这么热心地给你提供便利，一定有非你不可的理由。”

　　……

地下世界的丛林中到处都是凶猛的怪物和传奇生物。它们在这里猎食、繁衍、进化，存活下来的都是极度适应自然环境，坚韧而强大的物种。

　　格里菲斯遇到了剧毒的龙蝇，可以将人石化的巨蜥，拥有“死神之眼”的蛮牛。他越是前进，危险就越是致命。甚至，他还在沼泽深处看到了一些长着九个头的可怖巨影。

　　种种只存在于故事中的怪物蟠踞在地下世界。即便是超凡者，在面对强大的神话生物攻击时，也是脆弱的，随时都有陨落的危险。

　　当地的原住民，野蛮而凶残的巨魔比他们地上的同族还要热衷于血腥和残忍的战斗，创伤、流血会激活他们体内最疯狂的细胞，将终极潜能榨取出来。

　　格里菲斯晋升为战争骑士以后，由于人类体质上限的存在，抗击打能力和回复力没有进一步提升。但是，他可以披挂坚甲长距离高速行动，强大的抗性足以免疫大多数魔法、诅咒和真言，也能禁锢或打断许多能力的吟唱过程。

　　断罪和死亡缠绕也能为他提供战斗恢复能力。再算上强大的冰盾、护盾和本已不俗的体质，尤其是战争骑士给队友提供的恐惧抗性，使得他无论是个人防御还是庇护队友的方面，都不弱于专职防御的圣骑士。

　　即便如此，即便已经触碰到了序列五“征服者”的门槛，格里菲斯依然感觉寸步难行。

　　稍不留神，他就会召来成群结队的怪物追踪。层层叠叠的藤蔓、泥潭和沼泽成了致命的陷阱。

　　出发几个小时以后，格里菲斯就几乎丢光了自己的食物和行囊，只带着最重要的武器在密林里到处乱转。

　　当他好不容易又钻出一片树藤，视线突然开阔起来。

　　湿润的泥土一下子就变得干燥皲裂，杂草更是呈现出枯黄之色，生机全无。更惊人的是，空气中残留着噼啪作响的电流和粒子，视线都受到了扭曲，显然连空气都在这恐怖的威力下出现了变化。

　　这股力量在林间撕开了一条巨大的通道，就好像有个巨人推着巨石一路碾过那般，把沿途的一切生命都摧毁了。

　　这倒是让行动便利了很多，但是，同样也意味着，危险近在眼前。

　　格里菲斯思考了一下，便准备沿着枯黄大地和森林的边界，小心地向前走。

　　下一秒，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无比的碎裂声，就仿佛是靴子踩踏到了蟑螂上的那一声爆裂，林间好像有个装满了污血的皮囊被压爆，喷射出来了比树冠还要高的污黑血水。

　　还不等格里菲斯明白怎么回事，密林中突然冲出一头十几米高的暴龙。

　　这狂暴的野兽一路摧枯拉朽，径直朝着格里菲斯的位置冲撞过来。

　　格里菲斯急忙取了一支投枪在手，瞄准巨兽的眼窝。就在他要全力一掷之际，暴龙突然身体一歪，轰然砸向地面，再也没有动静了。

　　格里菲斯上前查看，发现这头生物强大的足以和超凡者抗衡。但是，暴龙足以抵挡攻城弩的硬甲厚皮上赫然是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连内部的骨头和内脏都被搅烂了。

　　格里菲斯掂量了一下自己和暴龙的实力，看看这强壮的鳞片和势不可挡的力量，然后又评估了一下自己和一块栗子蛋糕的战斗力，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树林！

　　这时，两股气息冲天而起，转瞬间变得极其惊悚、骇人。在这气息面前，刚刚倒下的暴龙就像个倒霉的路人一样无辜又弱小。

　　格里菲斯感觉自己的牙都在打颤。他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准备好了全部的逃生手段，这才摸到了两股气息的附近。

　　他首先看到的是——康茂德手按圣剑，长身而立，挺拔的身体里有一种爆炸性的恐怖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放射光华，仿佛要和大自然的江河雷电、群山峡谷都要尽数征伐，与神明分庭抗争一般。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所有人，甚至整个世界都以他为核心。

　　康茂德没有注意到格里菲斯接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射在半空中。

　　“既然你赶着来送死！那本王就大发慈悲的成全你，”康茂德低吟道：“圣剑·恩都伊尔将会荡涤现世，直至纯净的永恒。”

　　天空中乌云旋转，雷霆翻滚，一双雪白的巨大双翼在裸露的背脊上张开。耀眼的光芒，净白的光雾如袍如裙的环绕在一个容貌惊人的女子身边。

　　她手持闪电，飞扬的红发比烈焰还要炙热，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情感，仿佛神意的具象那般让人不敢仰视。

　　艾露莎·瓦尔基里已经展开了她的神话生物形态“解放者”，光洁无暇的手紧握一道光束，向下一掷。

第526章 与艾露莎的奇妙冒险（二）

　　“嗡！”

　　光弧之枪掀起音波咆哮，伏在草丛后的格里菲斯只觉得地面像波涛般翻滚起来，鼻子和耳朵同时淌出血。

　　康茂德的圣剑鸣啸，剑芒冲天而起，灵能潮汐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竟如同吞食天地一般的强大、炙烈。他高举手中的圣剑，向着袭来的光束挥下：“Dulce et decorum est pro patria mori（为国赴死，何等甘美）！”

　　两道璀璨的光芒碰撞在一起。圣剑的威能隐隐更甚一筹，但是也随即在能量撞击中形成了纠缠的粒子漩涡。这股能量压缩、聚集，宛若一颗星河间的新星。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也被吞了进去。漩涡在炽白的闪电与无光的黑暗中交替而过，突然形成飓风一般的冲击波向外炸裂。

　　格里菲斯像狂风中的柳叶一样摇摆起来，在灌木和树丛中连连后退。康茂德率领的军队就在远处待命，也被冲击波齐刷刷掀翻在地。

　　刺目的强光甚至让人睁不开眼，剧烈的危险气息让人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若是深处爆炸的中心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是神之手的力量！我怎么没有……格里菲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升起了一丝逃跑的念头。

　　战争骑士的超凡能力的确强大，但是一对一的战斗，甚至还存在被同阶超凡者克制的危险，更别提这种级别的能量冲击。

　　只不过，艾露莎和康茂德应该不能频繁输出这种威力的灵能，接下来会进入较长的冷却时间，这就是我干涉的机会……格里菲斯刚站稳，立刻将视线再次投向战场，只见康茂德果然放下圣剑，英武的容貌也多了一分苍白。

　　很好，恩都伊尔圣剑的使用不是没有代价的！格里菲斯立刻又望向浮空的艾露莎。

　　狂风中，背生双翼的女猎手抬手虚握，又是一道闪电鸣叫着收束成形……第二击！

　　康茂德举剑想要抵挡。但是，圣剑的充能尚未完成，致命的雷击已经凌空劈下。

　　“王车易位！”

　　刹那之间，一名高阶巫师举起魔杖。

　　他早有准备，一直都在阵前待命，竟然是悍不畏死地选择了以命换命，将自己和康茂德交换了位置。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正在转化成了光芒炸裂的球状闪电，厚重的魔法盾发出滚滚轰鸣，要硬抗雷霆一击。

　　“嘭！”

　　球状闪电的外壳亮了一下便泯灭了。在它泯灭的瞬间，高感知的非凡者甚至还能看到一个魔法生物被光束气化成一缕青烟。

　　与此同时，康茂德出现在军团战列的前方，身边是担任近卫的非凡者。

　　“打她下来！”禁卫军指挥官举剑高喊。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光掷下。

　　这一次被瞄准的是康茂德身边的一位大骑士。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举起一面银光闪闪的大盾抵挡。

　　“轰！”

　　光束击穿了盾牌，大骑士连同他的盔甲一起被瞬间气化。这一击在灭杀大骑士之后，能量的余波激起夹杂着碎片的巨大冲击波。

　　准备作战的禁卫军见状，气势瞬间一窒。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地盯着地上的焦黑陷坑，大脑还没有跟上眼前的局面。

　　艾露莎高悬天空，俯视地面，仅仅是虚虚一握就凝聚出威力惊人的光束，毫无怜悯的掷下。

　　这就是高阶神话生物的攻击！

　　压倒性的威力和不可抵挡的绝望压迫。只要置身于光束打击的射程之内就是无法防御、无法闪避的绝对攻击！

　　军团中拥有远程打击能力的非凡者开始反击了，但是，他们原本就是被部署在稍远的位置。为了攻击解放者，他们纷纷向前移动。

　　艾露莎的射程远在他们之上。当她面临远程攻击时，就浮空移动，保持着距离，利用射程优势点杀那些前进中的非凡者。

　　混乱中，康茂德好些部下开始溃退，但凡是被瞄准的人无论怎么抵抗，都挡不住轰击。

　　但是，康茂德没有退，他喃喃低语：“失去心智，仅保留了毁灭的本能吗？艾露莎·瓦尔基里，预见者·格兰芬戴尔阁下对你宠爱有加，竟然也无法抵抗神格的侵蚀。

　　“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康茂德不躲也不跑，他矗立原地，禁卫军的非凡者和军官就在他的附近蒸发。破碎的盔甲和断骨像弹片一样四处横飞。

　　他对着慌慌张张弯下腰想要找掩护的军官说：“施泰纳，如果这些雷光注定要击中我们，即便躲到地下，也是没有用的。”

　　“但是，陛下，我们可以逃得远一点，降低被命中的概率！”施泰纳指挥官大喊起来：“请跟我们赶快离开这个人形天灾的打击范围。”

　　“不，我就在这，”康茂德摇摇头，坚定说道：“我和我的禁卫军同在。”

　　“解放者的攻击确实强大，但是，她只能随机攻击一个目标或区域。”

　　“而我的权柄，已经启动。”

　　格里菲斯从未目睹这样的战斗。

　　康茂德禁卫军中的巫师、牧师、骑士和其他非凡者一部分被就地消灭了，还有一些溃逃了。接替他们阵地的重步兵就站在他们烧焦的痕迹上。

　　康茂德在等什么？

　　格里菲斯飞快地思考起来。

　　康茂德的权柄是梦境之神的力量，是瘟疫、幻觉和迷梦的交织。若是置身于这股力量之下，凡人势必难以匹敌神明的威能。

　　可艾露莎现在的状态，恰恰是献祭了情感之后，神性压倒人性的神话生物。纠缠上来的梦境神秘根本不足以动摇她。

　　但是，这种抗性的代价也是惊人的。格里菲斯已经亲眼在克里斯塔和嘉拉迪雅身上见过这种状态。艾露莎的非凡特性可能已经失控，哪怕她是特化了神秘压制的猎魔人途径，拥有在人类与神话生物状态之间切换的能力，也不能长时间置身于混乱之中。

　　每一秒的拖延都会消耗她的人性，最终，将会落入永不复返的深渊。如果她还能重返理智的话……终于，光束锁定了康茂德，以无法闪避的极速掷下。

　　康茂德只是侧了侧身。光束切开了地面，在大地上撕开一条触目惊心的裂口。

　　他就是躲开了。或者说，艾露莎的攻击偏移了分毫。

　　不好！

　　格里菲斯终于明白了康茂德的战术。他急忙转身，脱离战场。

　　攻击误差是极平常的事。但是，神话生物状态的艾露莎高速投掷的雷光会偏斜，则是意味着足以扭转力量天平的神秘已经降下。

　　“本王拥有了梦境的奇迹，”脸色苍白的康茂德嘴角划过一丝笑意：“所有的幸运都会向奇迹靠拢，所有的不幸都会被泯灭。”

　　“这就是本王执掌的，注定将改变世界的律法！”

　　持续发动攻击的艾露莎竟然也在这时中断了攻击。毫无感情的双眸闪烁着，似乎是在进校快速的误差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