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棍
“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被洪江龙王看在眼里。”
“他当年曾与那陈光蕊有旧,故在其死后出手,收了魂魄。”
“本尊乃是佛祖座下降龙罗汉,前日去往洪江龙宫访友,那陈光蕊跪于本座面前,哭诉冤情,本座念其冤屈,这才现身江州,替他除掉恶贼!”
那刘洪本来打定主意,不管这罗汉尊者说些什么,都咬死不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罗汉尊者居然抬出了洪江龙王与陈光蕊魂魄!
这一下,只跟活人打过交道的刘洪立刻就被整得不会了。
他被聂长川这一席话惊得六神无主,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聂长川望着神色惊恐的刘洪,淡淡道:“怎么,难道还要我请出洪江龙王,与你对峙吗?”
此言一出,刘洪伏在地上,脸色变幻,讷讷不言。
在他的身边,那些随行的护卫,除了部分是他帮忙洗白的水匪兄弟外,还有一些是招揽的江湖好手与朝廷安排的太守亲卫。
见此情形,那些并不知晓内情的护卫顿时脸色一变,愤怒地望着刘洪的背影。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保护了多年的太守大人,竟然是个冒牌货!
聂长川瞥了眼那些愤怒的护卫,当即淡淡道:“人间事,人间了,那刘洪虽是恶贼,但毕竟冒名顶替了朝廷命官,本尊不欲干涉朝政,故不便亲自出手。”
“尔等若心怀朝堂,可将此贼拿下,然后去信长安,寻那殷开山求证。”
“至于殷开山之女殷温娇,十三年前,她怀有身孕,洪江龙王不忍看到人间惨事,故暗中赐予殷温娇带刺宝衣一件,令这刘贼碰她不得。”
“待本尊离去,尔等可将本尊之语传开,以证殷温娇名节清白……”
此言一出,众护卫面面相觑,皆是恍然大悟。
难怪这些年来,都说太守夫人身怀怪疾,原来是龙王暗中出手,护得旧人之妻清白。
与此同时,聂长川的这些话,也传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参军与数百名官兵的耳中。
那王姓参军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天空中的聂长川。
虽然真相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位玄奘法师都已经在他们眼前乘龙升天,自称罗汉了,区区冒名顶替又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更何况,聂长川所言,与他所知的事实无不一一应证。
再加上刘洪那六神无主的反应,王姓参军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参军脸色变幻一阵,突然拔出腰刀,大喝道:“众将士听令,将那恶贼拿下!”
众军卒齐刷刷地拔出武器,但却并未上前,反而有些茫然地望着王参军。
旁边的文书小声问道:“大人,哪个恶贼?”
王参军大怒,一掌将他拍到地上:“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冒名顶替陈大人的刘贼!”
不然呢,他们难道还打算飞上天,向那个乘着金龙的罗汉尊者动手吗?
活腻歪了吧!
众将士连忙听令,纷纷上前,将刘洪与一众护卫拿下。
在那些护卫中,被蒙蔽的那些人基本都没有反抗,倒是那些从良贼匪,自知死罪难免,纷纷暴起,欲拔刀杀出重围。
但可惜,在聂长川的震慑下,这些人都失去了战斗意志,完全不是数百官兵的对手。
只消片刻,一众贼匪掀起的波澜便被平息。
他们为了活命,争先恐后地道出刘洪的秘密,更加证实了聂长川的话语。
看到这一幕,聂长川知道自己该退场了。
只要让此事被长安城他那个便宜外祖父知晓,包括刘洪在内的贼匪,便一个都跑不掉。
至于对刘洪等人的报复与惩罚,无需聂长川多虑,愤怒的殷开山自会出手,让这群贼子在最为残忍的酷刑中慢慢死去。
想到这里,聂长川念了声佛号,驾驭金龙飞回了宅子。
此时,殷温娇与那众侍女还留在房中,忐忑地等待着事情结束。
聂长川踏入房门,殷温娇立刻面露激动,连忙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
“孩儿没事。”
聂长川笑着抓住母亲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掌,轻声道:“方才为了母亲清名,孩儿迫不得已,借了几位神仙的名号,稍后或许要离开一会,前去知会一声。”
神仙名号?
殷温娇微微一怔,旋即不舍道:“你我刚刚重逢,便又要分别吗?”
聂长川笑道:“娘亲放心,孩儿此行去往洪江,路程不远,数日便得回!”
第902章 他还是个孩子啊!
洪江……
听到这个名字,殷温娇微微一怔,旋即神情复杂。
聂长川看着殷温娇的脸色,突然问道:“娘亲,昔年您与父亲在那长安城万花店前,可有买下一尾金色鲤鱼,将其放生?”
“……”
殷温娇闻言一愣,皱眉思索后,惊异地点头道:“确有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听到这句话,聂长川心中一定,笑着说道:“孩儿心智早熟,又有佛祖授功,自有掐算神通,既然娘亲记得此事,那孩儿觉得,父亲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什么?!”
殷温娇大吃一惊,旋即满脸激动地抓住聂长川的手:“何解?”
聂长川笑吟吟地说道:“娘亲有所不知,那一尾金色鲤鱼,正是洪江龙王,他被您和父亲救下,已然结下因果,我此行前往洪江,除了赔礼之外,也是想确认一下,洪江龙王有没有出手救下父亲。”
殷温娇激动地来回踱步,她神色一坚,抓着聂长川的臂弯道:“我儿但去无妨,此处有为娘在,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聂长川点点头道:“那孩儿便去了。”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旁边捧着铜钵的侍女。
“至于此钵,便留在娘亲这里,只要在十步之内,它就能护得娘亲周全。”
说完,聂长川念了声佛号,再次召唤出脊背上所纹的金色天龙,在殷温娇和数位侍女震惊且敬畏的目光中驭龙而去。
……
……
却说当年洪江之难,陈光蕊被刘洪害死,尸首抛入河中。
但不知为何,随行的家僮尸首皆顺流而去,唯有陈光蕊的尸首,好似有千斤之重,竟是沉入江底,在激荡的江流面前一动不动。
有洪江口巡江的夜叉撞见尸体,心下惊疑,急忙回龙宫禀报。
洪江龙王听闻此事,心生好奇,命人将那尸首抬回殿中,结果尸首抬来,龙王上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沉江遇害之人,赫然是当年于长安与他有救命之恩的书生!
洪江龙王一向有恩必报,见此情形,当即写下牒文一道,差夜叉径直前往洪州城隍庙,从当地城隍那里索要来了此人还未勾入地府的魂魄。
在与魂魄的交流中,龙王知道了陈光蕊的身份和来历,也知道了他遇害的全过程。
奈何此事牵扯到人间朝廷,洪江龙王不好亲自干涉,只能将陈光蕊的尸首安置在水晶棺中,又取来定颜珠一颗,置于陈光蕊口中,保持尸首不腐。
至于陈光蕊的魂魄,则被他临时收入水府,做了个水军都统,以待将来还魂时机。
如此十三年,江州终于突生异变,巡江夜叉化作人类潜入江州,探听到今日消息,而后急忙回到洪江龙宫向龙王禀报。
听到夜叉的回禀,洪江龙王不禁面露诧异。
“……降龙罗汉?”
“本王何时与那罗汉尊者成了好友?”
“还有什么带刺宝衣,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年本王应该只是救下了陈先生,并未做过什么多余的事情啊……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吗?”
那夜叉连连点头:“绝对没有!”
洪江龙王奇道:“那可真是奇哉怪也……”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殿外突有夜叉来报,说是洪江江面之上,有一光头和尚乘着金龙前来拜访,欲入龙宫龙王一叙。
洪江龙王皱起眉头,心知此人便是白日里现身江州的‘罗汉尊者’了。
稍加思索,他命人调来洪江水军,护卫龙宫左右,然后才郑而重之地将那个和尚请了进来。
走进洪江龙宫,那高大僧人先是惊奇地打量着周围水晶与珊瑚装饰的宏伟宫殿,而后才将目光投向宫殿水晶阶梯之上的那位龙王。
“阿弥陀佛,贫僧玄奘,见过洪江龙王。”
龙王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原来是玄奘大师,本王还以为是罗汉尊者呢!”
聂长川面露惭愧,道:“为保家母清白,贫僧迫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借用尊者与龙王的名号,还望龙王海涵,莫要怪罪。”
此言一出,洪江龙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他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聂长川。
“你……你说什么?!”
聂长川神情一正,严肃道:“好叫龙王知晓,贫僧俗家姓陈,乃是陈光蕊与殷温娇之子。”
“十三年前,家父被害,家母怀有身孕,诞下一子,为保此子安危,家母忍痛将其掷于江中,顺流漂到了下游的金山寺,被金山寺法明长老救起收养。”
“自此之后,贫僧便在金山寺修行长大。”
“五岁那年,贫僧幸得佛祖看重,有天龙降世,传授神功,这才获得了报父母血仇的力量……”
“等等!”没等聂长川说完,洪江龙王连忙挥手打断,一脸怀疑自己出现幻听的神情。
“……大师今年贵庚?”
聂长川用看傻子的眼神,诧异地望了龙王一眼,而后耐心回答道:“十岁有三矣。”
洪江龙王猛地提高了音调:“夺少??”
聂长川叹了口气,用更直白的话语说道:“十三岁。”
“……”
洪江龙王目瞪口呆。
在他的眼中,此人身上佛光浓郁,言行举止之间,隐隐有龙吟声响起,一看就是那种名山隐寺中不世出的高僧大德,怎么可能才只有十三岁?
这般年纪,就算他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吧!
望着沉默下来的洪江龙王,聂长川面露担忧,低声说道:“十三岁的意思是……”
“我知道什么意思!”
洪江龙王翻了个白眼,而后抬起手,揉着额头道:“等等,让本王缓缓……照大师的意思,大师其实是陈都统生前的遗腹子?”
“陈都统?”
这一下,轮到聂长川惊讶了。
洪江龙王立刻望向身边的夜叉,道:“去,把陈都统请来!”
夜叉得令,当即离开了宫殿。
不多时,一名俊秀的白衣书生跟随着夜叉走进了大殿。
聂长川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发现此人果然是魂魄之躯,并无血肉实体。
陈光蕊步入殿上,先是疑惑地望了眼那个陌生但又隐隐有些熟悉的光头和尚,而后才来到近前,朝着洪江龙王恭敬拱手。
“王上,洪江水军都统陈……”
没等他说完,洪江龙王两三步走了下来,抓住他的手臂,小声道:“闲话少说,你快来看看,这位大师是不是你儿子。”
“我儿子?”
陈光蕊身躯一震,旋即诧异地望向聂长川的面孔。
一开始,他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觉得此人面熟,其灵魂深处更是隐隐有一股血脉相连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陈光蕊身躯颤抖,语气隐隐变得激动起来。
“……是,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