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棍
“差点忘了,今天还要请靖王世子吃顿饭,顺便赔个不是。”
那晚殴打郭保坤时,他包下整个醉仙居来招待靖王世子,借流连画舫之事,一箭双雕。
一来为自己打人做出不在场的证明,二来也能落个风流倜傥的名声,好退掉那门亲事。
如今,他虽然已经如愿以偿,但毕竟也连累靖王世子出面作伪证,多少还是要请对方吃顿饭,摆出一个诚恳道歉的态度。
关于这件事,靖王世子已经答应了。
今天他便会来到范府,赴范闲的赔罪宴。
不久后,靖王世子摆明车驾,来到范府之中,范闲的二姨娘柳如玉赶紧出面,神态恭敬地靖王世子李弘成迎入花厅用茶。
“抱歉抱歉,让世子殿下久等了!”
范闲笑着走了进来,刚一停步,便为那晚的事情向李弘成拱手道谢。
看到这一幕,李弘成不由得笑了起来,温声道:“我当时还想,你我相识也不过数日,怎么就舍得包下整舫醉仙居来招待我,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
“不过无妨,那郭保坤草包一个,在太子的舍人之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你打便打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
范闲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当即自嘲笑道:“这不是没经验吗,若早知京都里面打人也这般轻松,当初在王府里我就一拳过去了!”
李弘成吓了一跳,连忙道:“那可使不得,事情做的太出格,我可不好出面保你。”
范闲呵呵一笑,再次谢过。
二人交谈片刻,李弘成略一沉吟,开口道:“我此次前来,除了赴宴,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原本这件事是要瞒着你的,但我觉得,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
范闲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殿下请讲!”
李弘成斟酌了一下语言,轻声道:“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如今陛下虽然依然春秋鼎盛,但所谓事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朝中众人的眼光总是看在那些皇子身上。”
“大皇子天生神武,但却领兵在外,无意争夺储君之位,太子是皇后亲生,但品行不端,我靖王府虽然不偏不倚,但实话告诉你,在这些皇子之中,我与二皇子的交情却是好些。”
“本来二皇子殿下是想让我诓你去见上一面,求个自然相见,免得惹你反感,但我觉得,这般做法仍是在骗你,所以我就明说了,明天二皇子在流晶河上设宴,专请你一个,我只是作陪,你去是不去?”
范闲被李弘成直白的话语惊得愣了一下。
待回过神来,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在两人看不到的范府屋顶,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双手抱胸,凭虚而立,若有所思地望着脚下黑色的砖瓦。
毫无疑问,这道天人般凭虚而立的身影,便是从儋州疾速赶来的亚牧了!
“还好来得及时,牛栏街的剧情还没有发生。”
“不过……这到底是小说世界还是电视剧世界啊?”
亚牧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范闲与靖王世子见面的剧情,电视剧里并没有上演,所以应该是小说剧情。
可他方才秘密潜入范府时,看到了范闲与他那个贴身护卫滕子京的互动,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与电视剧版的剧情更为相似……
这下亚牧就有些迷糊了。
稍加思索,他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久后,靖王世子从范府大门中走出,坐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街边低声议论的行人中,亚牧穿着一袭黑衫,背负着双手,望了眼靖王府车队离去的背影,而后迈开脚步走向范府。
……
……
“范闲,范闲!”
柳如玉的声音将范闲从沉思中唤醒。
他挑了挑眉,诧异道:“怎么了,姨娘,我不是都答应李弘成明日赴宴了吗,莫非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你交代给我?”
“不是!”
柳如玉连忙将手里的拜帖递给范闲,解释道:“世子殿下离去后,府外忽然来了个人,说是要见你,下人本来没打算理会他,但他拿出了母亲手写的拜帖……就是这个,你赶紧看看!”
“……奶奶写的拜帖?”
范闲愣了一下,诧异地接过拜帖,翻开看了一下。
看完后,范闲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紧接着,他伸出手,用手指摸了下纸张上的墨迹,而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不明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在了空白之处。
果然,空白处显露出蚊蝇大小的字迹。
看到这一幕,柳如玉不由得大为惊奇。
“……这是什么?”
“这是我留给奶奶的透明墨水,专门用来写密信的。”
范闲一边阅读着那些小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向柳如玉解释。
“透明墨水……密信?”
柳如玉闻言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
范闲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姨娘莫慌,不是什么要紧事,您知道也无妨!”
柳如玉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转身离开了花厅。
望着柳如玉离去的背影,范闲不由得失笑一声。
但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转而眉头紧皱地望着手中的拜帖。
“印记无误,字迹无误,墨水也无误……”
“看来这拜帖确实是奶奶亲笔所书。”
说着,范闲眉头紧锁地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微微捻动,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只是儋州与京城相距甚远,为何这帖上的墨迹依旧未干呢?”
第587章 这能是九品高手?
对于这一点,范闲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呈递拜帖之人将此帖保管在能完美保湿的地方,也绝不可能是这般模样啊!
稍加思索,范闲将帖子收起,唤来下人,让他们将那呈递拜帖之人带来他的房间。
没过多久,亚牧便在一名小厮的带领下进入了范府。
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渐深,假山坪草,花枝浅水,景致颇为精雅,沿路遇到许多仆从佣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规模比儋州港的范府庞大了许多。
不仅如此,京都范府的面积也极为广阔。
亚牧随着小厮走了一会,居然还没有到内院。
京都乃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范府能在这里拥有比儋州老宅宽阔数十倍的宅邸,足以看出范闲的父亲范建在京都的权势之大。
卧房中,范闲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望着门口的护院问道:“那人一路行来,有没有对范府的豪门大院感到惊叹或者拘谨?”
护院摇头道:“不曾见到。”
范闲继续问道:“连一点惊叹都没有?”
护院回想了一下,再次摇头道:“欣赏应该是有的,但惊叹,肯定没有,而且他一路走来,言行举止全无拘谨,目光也颇为随意,并没有特意避开内院女眷,就好像……”
说到这里,护院不由得面露迟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范闲一眼。
范闲挑了挑眉,笑道:“但说无妨!”
护院讪讪地说道:“就好像少爷第一次来府上那样。”
“像我吗?”
范闲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手,示意护院离去。
待其离去后,他将目光投向房间昏暗的角落。
“奶奶信上写到,此人武功极高,隔空一掌便轻松拍碎了院墙,因此她怀疑,此人很有可能是大宗师之下的九品高手,但我觉得,九品高手还真不一定能做到他所做的事情。”
“叔,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昏暗的阴影中走出一道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一丝表情,双眼的位置蒙着一块黑布,望去犹如漆黑的夜空,又如夜晚中古井无波的湖,死寂,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毫无疑问,这便是曾经跟随在范闲母亲身边的瞎眼仆人五竹了。
听到范闲的话语,五竹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我分不清。”
“……”
范闲眉头一跳,无奈道:“叔啊,你不是说以前跟大宗师打过架吗,怎么能分不清呢?”
在这个世界,武以九为尊,修炼真气的武者,按照境界被划分为一到九品,而在九品之上,便是那世所罕见的大宗师。
整个庆余年世界,明面上的大宗师只有四位。
但范闲却知道,自家这位沉默寡言的五竹叔,其实是不逊于那四位宗师的第五位‘宗师’。
五竹闻言又沉默了片刻,而后更加确认地摇头道:“九品,大宗师,我确实分不清。”
范闲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那你还记得另一件事不?”
五竹平静道:“什么事?”
范闲连忙道:“奶奶说,此人在儋州向她讲述了一个故事,说是他师父当年曾经跟你交过手,而且大概率被你揍了一顿……你记不记得?”
“……”
五竹沉默片刻,缓缓道:“忘了。”
范闲翻了个白眼,刚想吐槽两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于是连忙改口道:“叔,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让你出手,你再出手!”
“……”
五竹沉默点头,而后退了一步,藏匿在阴影之中。
很快,房门被敲响,范闲喊了声‘请进’,那小厮这才推开门,侧过身子,为身后那名神秘的客人让出一条道路。
望着身姿挺拔,气质英武的亚牧,范闲先是在心里赞了一句,而后笑着开口。
“你就是奶奶信上提及的牧先生?”
“……”
亚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打量了范闲一番,这才笑道:“正是在下。”
范闲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冷笑道:“不,你绝不是牧先生!”
亚牧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过来,诧异道:“那拜帖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范闲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前几日就收到了奶奶的飞鸽传书,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牧先生今日才刚刚启程,怎么可能下午就来到了京城?”
“说吧,你到底是谁,伪造拜帖,潜入范府,到底是何居心?!”
……飞鸽传书?
亚牧满脸诧异地望着范闲。
什么飞鸽能比他飞得还快?
而且范老夫人明明今天才见到了他,怎么可能前几日就飞鸽……等等!
亚牧忽然反应过来,他飞得太快了,而且拜帖放在储物空间,取出来时与刚写完一模一样,上面的墨迹估计都还未干。
范闲应该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用时间来诈他。
若是他想证明拜帖是真的,就必须向范闲解释墨迹未干的原因。
……这小狐狸,怎么比儋州的老太太还难缠!
亚牧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心想自己还是太过单纯,居然这么轻易地在范闲面前露了马脚。
当然,这也是因为赛亚人骨子里的急性子,还有亚牧本人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的原因。
毕竟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就是无敌的存在。
有这样的想法,亚牧想认真也认真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