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瑾瑜
……各种怒吼、叫骂，此起彼伏响起。
七岁的王夜，被关押在囚笼内，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
在他视野中，无数面孔狰狞愤怒的仙，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和惘然。
锵！
一个战袍中年，抽出一把雪亮的战刀，大步走了过来。
那眼神冰冷中充斥恨意，那战刀在嗡嗡作响，似渴望饱餐鲜血。
那一瞬，王夜快要窒息，认为自己就将像个牲畜般，被那位战袍中年一刀劈死。
也是那一瞬，一道枯瘦的身影挡在了关押着王夜的囚笼前。
“他的母亲王璇素，曾和我们一起，驻守第六天关三千九百年，曾手刃妖魔上万个，也曾从战场中，救回数之不尽的同袍！”
枯瘦身影沉声开口，“她曾为我们‘北河仙洲’立下赫赫战功，你们有什么资格灭杀她的孩子？”
那些叫骂、斥责、仇恨的声音，消沉了下去。
人群沉默了。
猛地，那战袍中年大喝道：“头儿，他的父亲是先天魔族！他身上流淌着那狗杂碎的血！若饶其不死，注定养虎为患！”
啪！
枯瘦身影一巴掌抽在战袍中年脸上，“他是你妹妹的孩子！身上流淌的更有你妹妹的血！而你……是他的舅舅！！”
战袍中年低着头，眼眶发红。
枯瘦身影目光扫视四周，道：“七年前，王璇素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不幸被擒，落入敌人手中，更遭受奸人玷污，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七年来，王璇素忍辱负重，最终历经磨难，拼着最后一口气，才最终把这孩子送了回来，而她临死前，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你们……为何就不能给这孩子一个活路？”
场中寂静，众人皆愈发沉默。
枯瘦身影转过身，抬手打碎了那座囚笼。
他目光看着才七岁的王夜，道：“孩子，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留在第六天关，我教授你修行，长大后，你去帮你母亲报仇，杀光那些妖魔，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不是魔的后裔，而是我们北河仙洲第六天关战将，王璇素的孩子！”
“二，我废掉你的根骨和天赋，抹去你的记忆，送你离开，自此以后，当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这也是你母亲的夙愿。”
“现在，你可以做抉择了。”
枯瘦身影刚说完，王夜便不假思索道：“我要替母亲报仇！！”
枯瘦身影沉默片刻，把跌坐在那的王夜抱起来，道：“好孩子！”
那天起，王夜留在了第六天关。
也终于知道，那枯瘦身影名叫李南渡，是第六天关的镇守使！
也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
而那挥刀要将他斩杀的战袍中年，则是他的舅舅王璇庭。
留在第六天关的王夜，显露出旷世惊艳的才情，尤其在剑道之上，有着无与伦比的恐怖天赋。
十七岁那年，他已是第六天关年轻一代第一人，历经大小恶战上千场，斩下的妖魔首级，可筑成一座千丈宝塔！
二十三岁，他已跻身第六天关排名第九的战将，一人一剑，杀得妖魔大军闻风丧胆。
他的实力和行事，得到了第六天关所有强者的认可。
包括他的舅舅王璇庭，都以他为荣，以他为傲。
镇守使李南渡，更视其为接班人，言称在以后，有王夜在，第六天关便不会沦陷！
……
二十七岁那年，王夜孤身一人，杀入敌营深处，浴血奋战三十天，历经诸多生死凶险，带着上千颗血淋淋的首级，满载而归。
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惊天噩耗。
第六天关，沦陷了！
镇守使李南渡的首级，被高悬在城墙之上。
他的舅舅王璇庭，被抽筋扒皮，凌迟处死。
那些曾和他并肩作战的同袍，皆化作满地枯骨。
而凶手，则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妖魔阵营中的大人物！
王夜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当看到李南渡的首级，挂在高高的城墙上，随着风在飘摇。
当看到舅舅的尸体散落成一地的血肉。
当看到第六天关内外那满地的血腥和尸骸。
他整个人都疯了，崩溃了！
那一天，他的父亲从第六天关城墙最高处走下，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
“你娘是贱人，你也是个不肖孽子！”
他的父亲还说：“这一次，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看一看，你所守护的这座天下，以后会如何待你！”
“混不下去了，就去找我，跪在我面前忏悔，我给你一个立足之地！”
撂下这番充斥羞辱和不屑的话，那个男人便率领一众妖魔大军离开。
那一天，王夜跪伏于地，面对第六天关，流下两行血泪。
从那之后，他便再没有为任何人流过泪。
也是那一天起，在第六天关沦陷之后，唯一活下来的王夜，被北河仙洲视作了叛徒！
有人说，是他勾结妖魔，里应外合，害死了第六天关所有人。
有人说，他本就是妖魔的杂种，天生反骨，吃里扒外，人人得而诛之！
各种愤怒、仇恨，都将矛头指向了王夜，千夫所指，万众唾骂。
曾经的他，是第六天关最耀眼的剑道奇才，是北河仙洲家喻户晓的第九战将，是年轻一代的传奇！
而今。
他是叛徒，彻底身败名裂！
……
接下来的十年，王夜性情大变，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曾流落于街头，蓬头垢面，与野狗抢食。
曾露宿于山野，和野兽为伴。
尝尽世态炎凉，于浑浑噩噩中彻底迷失自我。
直至有一天，他被人认出身份，押送到了第六天关，被视作死囚，将被当中处死！
那一天，第六天关人头攒动，无数人在咒骂他这个叛徒，每个人脸上皆写满了仇恨。
那一天，暮色如血，让第六天关恢弘古老的城墙，沐浴让一层刺眼的红色。
被捆绑在铜柱上的王夜，看着那在暮色中宛如染血般的城墙，仿似又看到了镇守使李南渡那一颗高高悬挂着的首级。
想起了自己七岁那年被关押在囚笼时，那位老人曾说过的话：
“你不是魔的后裔，而是我们北河仙洲第六天关战将，王璇素的孩子！”
那一天，即将被处死的王夜，于浑浑噩噩中恢复神智，挣脱枷锁，破空而去。
那一天，他立誓荡灭第六天关外一切妖魔！
不为洗刷耻辱和骂名。
只为复仇！
……
九年后。
第六天关外，王夜一人一剑，于九天之内，将十三个妖魔势力盘踞的域界，扫荡一空。
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犹记得，在他和父亲见面时，后者满脸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也记得，他的父亲临死前，依旧在咒骂，他是个弑父的孽种，大逆不道。
可……
王夜不在乎。
当消息传回北河仙洲，天下为之轰动，不知多少人羞愧，为自己当初仇视王夜的行径感到后悔。
王夜依旧不在乎。
自那天之后，他便离开了北河仙洲，前往求索更高的剑途。
……
后来的岁月中。
世上少了一个王夜，多了一位于剑道之上让人谈而色变的“暴君”。
也是那些通天大人物也不敢妄言其名的“剑道大帝”！
直至后来的后来，在那漫长的岁月之后，仙界已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王夜”这个名字。
可无论岁月变迁，在仙界，“暴君”这个称谓。
只属于一个人。
第1432章 变化的苏奕
三天后。
清晨。
黑暗的房间中，盘膝而坐的苏奕睁开了眼睛。
一抹幽暗、淡漠的光泽，在眼瞳深处一闪而过。
他静静呆坐片刻，忽地揉了揉脸颊，无声地笑了笑。
而后，长身而起，指尖一挑。
哗啦～
一道光幕浮现，纤毫毕现地映现出苏奕的身影。
看着光幕中的自己，苏奕沉默了许久，而后一把打碎了光幕。
光雨飞洒。
映得苏奕神色忽明忽灭。
他轻声自语，“你的记忆、阅历、情感、一生的道业，都已为我所有，以后……也自当为我所用。”
“自今天开始，心境之争开始，他人眼中，你非你，我……非我。”
“但以后，我是你，也是我！”
这番话，是说给王夜听的？
亦或者，是说给苏奕听的？
房间中，补天炉似有感应，悄无声息地微微一颤。
苏奕扭头望去，径自走上前，将补天炉取在手中。
他眸光深邃，若有所思，“原来……是你这件宝物啊，没想到，你当年也从仙界的浩劫中逃到了人间……”
补天炉颤抖的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