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163章

作者:国王陛下

  一口以剑主为名,名为【镜中仙】的仙剑。

  ……

  这一刻,王洛的思维不由停滞。

  这部由月央人倾力打造的太虚蜃景,竟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方式拉开序幕。王洛并不认为这样的开局,是编剧团队脑洞大开的结果,即便他们真有胆子在全仙盟瞩目的情况下,拿灵山的副山主的死相作为开篇,也绝不可能将宋一鸣鼎盛时和陨落时的姿态拿捏得这般精准。

  尤其那口师父宋一镜绝不离身的仙剑,更是极少有人见过它出鞘的模样。

  那纤毫毕现,完美还原的细节,只可能来自亲历者的回忆。而当世残存的亲历者,不过三人而已。

  只是,不待王洛询问身边的鹿悠悠,这蜃景中又有变化,只见画面从宋一鸣面前倏地拉高,转眼间已来到罡风呼啸的云层之上,只见皑皑白云此时已被染成了血泥,无数真仙大能在泥泞中痛苦的翻滚。而万载不易的无情罡风,似乎也被太多的仙人血染上了人的情绪,呼啸声宛如天地在呜咽。

  至此,才有旁白声于耳畔响起。

  “旧仙历末年,天劫降世,生灵涂炭,文明危在旦夕。”

  一句话之间,画面再次被拉高,突破罡风层,来到遥远的月亮上。

  无数仙人在玉盘似的月面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广袤无垠的九州大地一步步沦为废土,曾经彼此隔绝而有序的两个世界,以无比丑陋的方式融合到了一起,却仿佛不肯给任何一方留下生路。

  所有的生灵,在沉沦废土上,都只是挣扎求生而已。

  因为不倾尽全力挣扎,便唯有死。

  月面上的仙人们建起了广寒仙宫,自以为能超脱,却终不免化作一片仙枯林。地上的生灵更是九死一生,什么万年传承、顷刻间就彻底断绝。

  蜃景中的画面自然是后天加工过的,除了开篇那個堪称惊悚的一鸣寂灭外,后面的画面多是避实就虚,没有过度呈现末世时的血腥凄厉景象。

  但天劫降临那沉甸甸的分量,却顷刻间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包括王洛在内。

  对于今人而言,王洛作为古修士自然是天劫的亲历者。但王洛本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天劫的记忆,对于末世的所有认知,都只来自后人的评说,如今亲眼目睹当年的场景还原,也是不由心悸。

  直到后来,随着蜃景中的旁白,将九州沉沦的历史娓娓道来,画面才逐渐以大而化之的方式,将许多血腥惨烈的场面快速掠过,而将重点转移到故事的真正开端,也就是尊主鹿芷瑶带领一众元勋在荒潮冲击下,逐渐稳固跟脚,发动反击的篇章。

  也是从这里开始,那种宛如身临其境的沉浸感才终于有所疏离。因为蜃景中的鹿芷瑶终归不是鹿芷瑶,只是个演技高超,又格外用心的宁依罢了。与真实的师姐相比,宁依即便倾尽全力代入角色,又有蜃景的千百种特效加持,神韵上依然是有所欠缺的。而饰演太清圣女的易清,气质的确更贴合些,却也只是更贴合些。

  也是从这里开始,王洛才意识到,蜃景仅仅只是蜃景,甚至只是仙盟赖以引导人心狂热的商业化制作。开篇那惊世骇俗的画面,只是基于特殊目的而做的点缀罢了。

  只是,虽为点缀,却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第402章 人皆有一死

  亲眼目睹师叔宋一鸣的陨灭,更看到他胸前那口镜中仙,王洛心中的震动是难以言喻的,其中痛楚更仿佛被无形利刃在心脏剖开伤口,永不能愈合。

  王洛很清楚这一定是鹿悠悠的手段,甚至不只是鹿悠悠的手段。在这面向全民,本意为古偶史诗题材的蜃景里,近乎强行的植入真实的历史,与其说是在为蜃景增添厚度,却更像是一场别具一格的祭礼。

  祭礼前后,蜃景风格差异巨大,简直判若云泥。

  只见蜃景之中,天劫的第一波冲击过后,许多幸存者在九州大陆上各自奋战,时而万众一心,大破荒魔,净化一方荒土,时而又被荒潮胁迫,不得不丢弃辛苦经营的废墟家园,多少乱世豪杰之辈,顷刻间就全军覆没。

  短短片刻工夫,就呈现出许多惨烈场面。

  然而细究下来,这些场面和开篇那宋一鸣殒命的那副写实画面不同,多是在真实历史的基础上大加演绎的结果,还有些情节更是凭空杜撰。

  例如蜃景中的大战,往往是成千上万身负仙道修为之人,共同主持大阵,而后舍生忘死地迎向数头身影遮天蔽日的巍峨荒魔——这正是仙盟人最喜闻乐见的大场面,也能充分发挥一众职业军人作为群演的专业优势。

  但真实历史上,天劫时代的修行人远没有后世那么多,而且是贵精不贵多,往往一两位合体大乘的顶尖高手,就胜过成百上千的金丹元婴,许多关键战役当真不是靠什么万众一心来打赢的——真要说万众之力,却是墨州的魔道三宗靠着血祭万民,勉强坚持到了鹿芷瑶率军来援,保住了道统……

  而关于蜃景的两位女主,更是形同儿戏。故事安排两人在天劫之时,一明一暗分两线拯救世界,各自建立奇功。其主线脉络,大体采用了民间逸闻中最为夸张的说辞,将圣女描绘成了在月央北域力抵天倾的英雄人物,更在几次关键的定荒战役中,暗中相助鹿芷瑶成就以弱胜强的伟业。甚至最后那闻名天下的天尊引弓,都有她在暗中串联。

  然而王洛沉浸圣女回忆足有十五年,期间圣女和鹿芷瑶日常闲谈,常常提及一些定荒往事,虽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一些话题——当然也可能是两人在修筑净一池,将圣女的记忆传承浸入池中时有所筛选——但还是留下了很多宝贵的史料。

  所以王洛很清楚,真实历史上的圣女,并没有在定荒之战时做出什么瞩目成果,或者说她最大的成果,就是身为圣女,却能在太清门几乎灭门时仍不为人瞩目,更顺势保下了两名太清道种,而他们也成了后来的两代御龙君。

  那个时候,若是她真的在暗中策划大事,妄图拯救世界,怕是早就连着一身道统化荒了。

  眼见蜃景故事已逐渐脱离史实,大兴原创,王洛自然也无心观景,任凭眼前景色随旁白声不断变换,宛如高高漂浮在罡风层上坐看云起云灭。

  只是这蜃楼的香雾却非常厉害,仿佛是蒙学院里的严苛教习,不由分说将每一位观景人的心神强制摄入故事中。

  王洛心神被扰动几次,有些厌烦,便打算以元婴之能为自己立下一道屏障,虽未离场却自能神游天外。却忽然见蜃景中闪过一道熟悉面孔。

  居然是黄龙。

  之前听闻黄龙在蜃景中担任主演,王洛还有些好笑。因为这老将军虽然夺舍了穆雨晴的肉身,言谈举止却仍不减昔年豪气。甚至随着元神与肉身磨合渐久,反而越发内外如一,阳刚坚毅,令那些没大没小惯了,连御龙君都为之头疼不已的老战友们,也越发难以女子之身来揶揄他。

  这样一个人,落在现实中自是令人敬佩又不乏亲近,但在蜃景中,却难免显得有些另类,与任何常规人设都格格不入。何况黄龙又非专业演员,性子率直不喜也不善作伪,又要怎么演好角色?除非是全然不给角色特写,只远远任她施些惊人仙法,权做此蜃景的“武替”。但偏偏制作组给她的定位,却是主演。

  然后……王洛就看到了令他不由赞叹的一幕。果然,那些在外行看来无比艰难的事,落在专业人士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制作组给黄龙安排了一个男性角色。

  虽生得明艳绝伦,却是个男人。

  虽身姿绰约,如花枝摇曳,却是個男人。

  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而这一时因赞叹而来的分神,顿时让香雾发挥效力,近乎强制地引导王洛进一步沉浸蜃景之中。于是,王洛虽因开篇师叔殒命的那一幕而痛心疾首,却还是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蜃景故事中。

  蜃景中的黄龙,根本就是本色出演。他饰演一位修行近千载的大乘真君,天劫前已在飞升门槛上徘徊数百年,却在即将大道功成时迎来天劫。

  对于志在飞升的大修士而言,这等劫难堪称绝望。相传当时的九州大陆上硕果仅存的数十位大乘真君,过半都在绝望中沉沦,或者化荒或者自尽……但黄龙饰演的这位濯金真君,却在绝望中依然维持着心智清明,为无数幸存者撑起一片荒潮中的孤岛。

  一如他在墨麟前线无数次地于绝境中为战友撑起一片天。

  一如他在茸城荒乱时候,几乎以一己之力牵制了一头化神级的荒魔。

  王洛本对这蜃景已经没什么兴趣,却在黄龙的绝妙饰演下,逐渐沉浸其中,而后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整个故事。

  故事的确是个好故事,虽然内核仍是两位女主的爱恨纠葛,却以一场场天劫前后的民间悲喜事,凸显了仙盟定荒的积极能量。上至仙盟尊主,下到市井小民,在天劫面前都无从幸免,也别无选择。而即便是劫后重生,废墟上文明框架初成,风险依然无处不在。

  黄龙饰演的濯金真君,在大半部蜃景中出尽风头,甚至隐隐压倒了身为女二的太清圣女,却在故事的后半段,定荒之战结束时,不幸被荒芜污染,最终死在鹿芷瑶手上。

  至蜃景落幕,香雾散去,眼前的景象再次复归原貌,王洛已是默然无语,心中升起明悟。

  耳旁,则是鹿悠悠的叹息声。

  “三月之后,茸城正式启程西向。”

第403章 不祥之兆

  “各位家人们!我是你们永远跑在最前线的周郭快腿小李!如今我正位于灵山以西三百里的【赤垄地】!请家人们注意看了,从我这里再往西去,就是咱们这次拓荒的最前线,可以清楚看到荒原血雨,还能看到群山西进,初春时候的青原平推血原,以成赤垄的奇景!而这也就是前线赤垄地之名的由来了。哎呀,怎么说呢,虽然官方早有报道,但这赤垄奇景还是让人感到震撼不已啊!喏,稍等我调整一下花盘位置,让家人们看得再清楚些……”

  “自上月祝望茸城正式启程西向,用了一个多月工夫,向荒原身处突进百里,有些家人们一直觉得这也太慢了,找个初入蒙学院,有了引气根底的孩子,也能做到平原之上日行百里,若是祝望国内那些参加夏时营的精锐们那就更了不得,背负着几百斤重物也能日行数百里。咱们周郭的孩子们真要多多努力了!总之,仙盟暗中筹备百年,更集中百国资源投注茸城,用时一个月才行了百里,是不是也太慢了?何况两年多前,茸城全城踌躇满志的时候,突然被两只荒魔打上门来,连老韩总督都不幸陨落了。如今开局不利,是不是意味着此次拓荒真的难以成行?”

  “各位家人们,小李我这就要给祝望人做些解释了。若有熟悉历史,或者年岁稍长一些的,应该都晓得,仙盟的拓荒行动,从来都是开头慢,中间快,最后再慢。开头慢,是因为万事开头难,很多事先做好的筹划,遇到实际的困难,往往就成了一纸空谈。前一次月央拓荒,将白钥城北进数百里,前后用了足足两年,启程那半年更是慢如蜗牛,时不时还要倒退回来,恨不得在每一片土丘上拉锯。”

  “但两年后,白钥城落定之时,却还是由前代补天君在仙盟召开了表彰大会。虽然之后不久就是荒潮反卷的惨案,但至少当时那场会议上,就连祝望的鹿国主都点头赞许了月央拓荒的成就。就事论事的说,两年间北进数百里,已经算很不错的成绩啦!家人们若有觉得不服气的,觉得自己单枪匹马,半日就能行走数百里的,大可走上这么一遭,看看了鹿国主会不会表彰你!唉,要是小李能得鹿国主一句表彰,要我当场封庐退休,再不干这青庐主的营生,我也乐意啊!”

  “啊,感谢【想看小李女装】的金钱书,‘预祝小李永列国主黑名单,不得释放’,哇兄弟你也太狠辣了!小李此生最崇拜鹿国主,每年金鹿祭都要亲赴现场瞻仰国主英姿,一直盼着哪天能抢到国主亲自在祭典上分发的纪念品,可惜一直没那个缘分。而要真被她老人家拉入黑名单,那我直接就从这里跳下去,转世投胎!”

  “哈哈,感谢家人【九转真是故意的】送来的礼物【孟婆汤】,感谢家人【括约真君】送来的礼物【孟婆汤】,感谢……家人们真是幽默啊,小李佩服。咱们还是回归正题,来看下定荒前线的景象哈,眼下这個机会可着实难得,家人们找遍太虚青庐,能给你们看拓荒实况的恐怕也只有咱小李了。毕竟要找一条能绕开巡逻将士的小路可真是不容易。这里顺带一提,最近我看到有很多照堂居士,或者青庐主,频繁发布一些‘专业人士教你亲临前线’的内容,我这里郑重说一下哈,一定不要信!更不要模仿!”

  “这个拓荒前线,从灵山北区以西,东区以南,全都是列入军事管制的禁区,平时处处都有军人巡逻,更有阵图监控。一旦被抓到,后果非常严重!而除非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如我,否则根本不可能突破军管,亲自抵达前线,还请大家不要再盲目尝试,给前线军人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了。至于我为什么能够例外,这就是真正的专业和虚假的专业的区别了,嘘,不要意思了家人们,好像有人追过来了,小李我要暂避一下锋芒啊啊啊啊……”

  “等等,别出鞘!我不是荒魔!我是人呐!哥哥们饶命,小李再也不敢乱闯了!”

  嘶……

  伴随一阵刺耳的杂音,来自拓荒前线的画面顿时支离破碎,化作四散的流光。转眼间,这热闹非凡,在整个太虚幻境都已小有名气的青庐,便失去了全部的颜色。而后,就在庐中看客们议论纷纷,诧异不已时,一股无形推力自内而外,将所有的太虚行者们直接赶了出去,而后砰一声院门紧闭,竟是当场关张了!

  又过片刻,两名浑身浴火,仙光璀璨的类人之物凭空降临,直接伸出燃烧的触手在青庐门前贴上封条,霎时就让这偌大的青庐舞台褪色凝结,仿佛从这时空流逝中独立出去。

  见到这两个天降的类人之物,青庐外围观的数万看客们顿时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因为这是天尊使者,在太虚幻境内有生杀予夺之能。眼下只是封个青庐,若认真计较起来,他们这些跑来看禁区画面的乐子人,其实一个也跑不掉!

  ——

  与此同时,拓荒前线,赤垄地的一座高山上,一位手持花盘,身穿迷彩长袍的年轻小伙,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缓缓跪倒在地,而后长长吐出腹中清气,令真元浑浊,暂时不堪使用,以表明自己绝对无害。

  如若不然,那几口正指着自己鼻子的飞剑,就要当面打来,把他戳得千疮百孔了!“几位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跪在地上的小李,才开口讨饶,就立刻被一道摄魂符贴在脸上,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下去。然后一名玄甲军人便带着一脸的恼怒,伸手提起此人,腰间佩剑轻轻颤抖不停,眼看就要出鞘见血。

  好在一名队长模样的中年人,伸手在他剑柄上一按,便将飞剑的饥渴之意镇压了下去,也让剑主的神智恢复清醒。

  “小马,不要迁怒这种闲杂人等,把他送去前线青萍司,由他们将人永久驱逐处境便是。他想被国主拉黑,也让他得偿所愿……咱们还有咱们的事要做。”

  被点了名的年轻军人,用力点点头,而后就将这偷摸跑来的不要命的青庐主绑在一条粗粗的绳索上,贴上符纸,真元注入,顿时令其一飞冲天,向着百里山垒后面的营地飞去。

  但转回头,他的面色却依然难看。

  就算不迁怒那周郭人,但是这前线紧要之地,就这么被个一心博眼球的青庐主混了过来,也实在让前线将士颜面无光。

  而且颜面无光倒也罢了,本该密不透风的网子,被人轻而易举钻出空来,其中意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这拓荒之行,才刚刚启程一个月啊……

第404章 破局之始

  一队玄甲军人,处置过贸然闯入禁区的青庐主后,依然徒步行走在靠近赤陇地的一片葱郁山林中。

  这些人平均修为也在金丹中期,为首一名中年人更有元婴修为,虽然身着的甲胄披风,款式均与寻常士卒无异,但举手抬足之间的气象却大为不同。其余军人走在他身后,目光中不时闪过敬畏和艳羡。

  常斐然,来自南乡定荒军镝锋营的伏虎校尉,在定荒前线屡立奇功,兼天赋异禀,实力超群,被元帅关铁军亲自向金鹿厅举荐,为其包下了一个元婴名额,以资鼓励嘉奖,更在数百万祝望军人心中,为其赢下了兵王的美誉。

  寻常情况下,人们谈及军中精锐,总喜欢用兵王一词。如月央的平原剑魁周锐,就曾一度被誉为月央兵王。然而剑魁最终却被冷落发配至白钥城戍守,简直成了他国笑话。且看过周锐在那场两国军演上的实战表现后,各国精锐也多有不服气的,只觉换了自己上阵也未必就差了。至于和周锐情形类似的所谓兵王,各国间更是不胜枚举。所以实际上兵王一词的含金量,早就如“帅哥美女”一般因泛滥使用而大为下跌了。

  真正能让军人脱颖而出,成为当之无愧的兵王的,唯有元婴修为。

  不然这百万大军中,至少大几十万的金丹,修至圆满境界的也能随意点出数万之多,大家都是金丹巅峰,凭什么服你?

  然而纵使是这样一位元婴兵王,在这片青山连绵的崎岖道路间,也只能徒步行走。别说御气飞行,就连腾跃之术也很少使用,突出一个踏实稳健。

  行了片刻,来到一片空地,常斐然抬起手,低声道:“休息一会儿吧,后半段路还很长。”

  于是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阵的长出气声,显然这区区山路,已经让一众军中精锐人人疲惫,只是大家坚忍不言罢了。

  而待一众人等有条不紊地在空地简单布阵行法,开始恢复体力真元后,常斐然又凝神与双目,目光扫过一圈,来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军人面前,将一枚丹药递到他手上。

  “小马,将这枚快晴丹吃了。”

  年轻人猛然抬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倔强:“队长,我还不累。”

  只是这句倔强之词却落到空处,常斐然根本没和他拉扯,递过丹药之后就去其他人那里巡查,时而发下丹药,时而亲自为其运功理脉,每一个细节都没有疏漏。

  于是年轻的小马,也只好无奈叹息一声,而后握紧丹药,在手中运使真元将药力消化了,沿着掌中窍穴吸纳入体,以弥补半日行军的损耗。片刻后,他就感到一阵倦意袭来,神识恍惚,仿佛入梦。

  ——

  毕业于悠城兵院的马琮,向来是自负的。

  自负于才情天赋与众不同,更自负于命数运势超人一等。作为军人,他有着堪称千里挑一的天赋,在蒙学院时期就以上佳的成绩被天下闻名的悠城兵院提前录取,之后在首都,他见识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却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分风光。以金丹大成的修为毕业不久,他就被南乡定荒军相中,在短短两年内就完成了一套极其艰难的训练,作为精锐中的精锐,编入了赫赫有名的镝锋营。

  然而对于军人来说,最大的遗憾不是天赋实力的不足,而是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和平年间,多少惊才绝艳之人,都只能在一次次温吞的演习中,象征性的施展才华,最终悄无声息地退役,几乎不能在历史中留下一点一滴的痕迹。

  然而马琮却等来了属于他的舞台:仙盟拓荒。

  作为兵院的优等生,马琮当然晓得拓荒的风险,这是仙盟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深入荒原,天之左的四州蛰伏千年,不知隐藏了多少致命的凶险……但那又如何呢?经历千年的发展,仙盟早已拥有了比荒芜更广袤的土地,更丰厚的资源,更发达先进的仙道,胜利已经是必然的大势,所以西行拓荒纵然有风险,也只会是成功路上的小小点缀,而马琮只要行走在这条成功的道路上,就已然是最大的成功了!

  最初,一切都仿佛美梦成真,茸城启程西行的首日就顺利地照计划前进了二十里。看似不多,但以灵山为先锋,百里山垒为锋刃,方圆数百里的土地,宛如活转一般向荒原挺进,令大地挤压,堆积成垄的画面,依然震撼了整個仙盟。

  虽然这也不是仙盟的第一次拓荒,作为开局其实是求稳为主,并没有刻意营造什么大场面,但对于生在近一百年的仙盟人来说,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能亲眼目睹文明的疆域覆盖荒芜,取而代之的画面,心中的鼓舞豪情,是难以言喻的。

  之后一段时间,情况依然顺利,茸城稳步西行,连带着定荒结界也不断延展,所过之处尽是被仙盟文明新鲜净化过的沃土,拓荒的收益已经用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方式展现出来。

  但是,大约到了百里之后,情况就逐渐有些微妙。

  首先是西行遇阻,明明没有什么高山大河,只是肥沃的平原,甚至平原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荒兽抵抗,但茸城就是被困在原地,每日行进的速度较之原计划下降了九成之多!

  当然,仙盟多次拓荒,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算经组的老教授们筹算半日,就确定这是荒原中有高人在茸城前进路上扎下了锚钉,仿佛刀锋阻路。若要强行冲破当然也行,但定荒结界却要蒙受巨大压力,在西行路上就可能留下破绽。

  所以正确的方法,就是出动前线精锐深入荒原,在背后定荒结界和歼星神剑的掩护下,将锚钉拔除。

  这类战术早在八百年前就不新鲜,祝望军人更是在无数次训练和演习中将全套流程摸得滚瓜烂熟。很快,一支由两百人组成的精锐部队就走出了赤垄地,挺进荒原……结果来看,还算是比较顺利的,锚钉被当场拔除,茸城得以继续西进。然而队伍在回归的时候,却遭遇荒兽突袭,其中有几名新兵一时应对不慎,惨遭不测。为本该完美的战果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事后复盘,并没发觉有什么问题,最终也只是草草归结于新兵应变能力不足,也算在误差之内……

  但谁也没想到,那只是不祥之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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