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王陛下
王洛心中惊讶万分,却毫不迟疑,立刻从阵中脱出,而刚刚出阵,就感到身后一沉,却是黄龙将自家披风披到了他身上。
披风上有诸多神通妙用,而飞行,便是其中之一。
王洛隐隐意识到黄龙此举的目的,却没有再浪费一分一秒,直接以神念共鸣身后披风,激发了御风之能,而后凭借老将军在披风中留下的雄浑真元,直接腾空而起,向着高空中的总督府疾飞而去!
送走王洛后,黄龙叹息一声,依然维持着短阵,却在部下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收回了龙台定山!
明明费尽千辛万苦,甚至靠着远方来自总督府的援兵手持调律之令,才能以龙台定山镇压住化神荒魔,黄龙却在此时将法宝收了回来!
而接下来,却见黄龙伸手牢牢握住玉牌模样的龙台定山,早已血肉模糊的右手,仿佛与这法宝融为了一体……而后,老将军面无表情地拧身摆拳,以这融合了古白石的拳头,直接打碎了自己心腹爱将步将军的头!
而后,一声尖利的啸声从步将军的残躯中迸发出来,随之而出的,更有一道残破不全的荒魔法相——四目,长须,正是本该被牢牢镇压的穆雨晴!
此时穆雨晴的元神已濒临崩解,但在临死前,她却发出了快意的嘲笑。
“反应不慢,但还是晚了好几步。与化荒之人同阵作战的滋味如何?在阵中听我讲了许久的故事,有没有生出几分感动?最后送你一个免费的消息,我从来不是什么一型,真正的一型,已经在总督府了,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同样,黄龙也发出快意的笑声。
“有没有机会,你都看不到了,一起死吧,早该绝种的东西!”
笑声中,老将军勉力抬起右手,将那块融入血肉之中的玉牌,用力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心头热血激发出了墨麟至宝的又一声沉钟鸣响,无形的声波将一切荒毒扫荡归于无形,于是穆雨晴的元神顿时四分五裂,继而焚烧殆尽,这位化神的荒魔留在人间的最后的声音,唯有痛苦的哀嚎。
而黄龙,却直到双目闭合,仍在慨然大笑。
第238章 我来直捣黄龙
高空,冷风凛冽。
王洛迎着如刀般的劲风而疾行,被风冷却的大脑中,意念飞转,已大致推算出了战场的全貌。
心中不由沉痛。
黄龙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离阵先行,在开战前老将军才叮嘱过作战要诀:围绕龙台定山,绝不可孤军奋战……结果他刚刚的命令,却是要王洛去孤军奋战!
墨麟人掌握着此时最为有力的定荒法宝:龙台定山。在总督化荒,茸城全城的武备被废弛之际,就算老将军再怎么信任王洛手中的绝招,也没道理放置这等利器不用,而要王洛去单独支援总督府。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将军已经自顾不暇。
表面看来,这实在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刚刚的战斗中,双方都已倾尽全力,实在看不出有藏匿化荒,暗算黄龙的空间……但离阵后复盘全过程,却不难发现,线索其实早就摆在眼前了。
首先,身处阵中时,王洛虽然参与了真元灵力的流转,却始终只和黄龙维持单线的神念联系,其余如廖梵、步将军等人的声音,他从来就没听到过。这显然是黄龙以自身为屏障,将那些可能导致污染的声音都硬生生挡了下来!
其次,他与黄龙赶到战场时,穆雨晴正在点燃龙台定山,以营救山下的荒魔,几名墨麟军人结成短阵,在外逡巡难进……场面看似合理,却又并不合理,因为以后面穆雨晴展示出的威能来看,缺少元婴老将的把持,区区一个金丹级的战阵,在化神面前根本弹指可破!穆雨晴放过他们,本质上只可能是为了引黄龙入阵!而当时他们也的确不得不入阵!
至于穆雨晴之后是如何在短短时间里,就污染到作战意志最为坚韧的墨麟军人,又如何能在与黄龙的全力激战中,分出余力去污染黄龙……这些都只是简单的技术问题,已无关大局。
至于大局是什么?
被荒魔污染,是一条一眼就能看得到尽头的路……即便杀死了穆雨晴,可若是黄龙化荒,事态就没有任何改善。
但老将军既然要他提前一步离开,要他将此地交给墨麟人无需忧虑,那么显然已经做好了扫清后患的准备。
王洛很信任老将军的判断。
那么如今的大局便是:墨麟一方,基本上与穆雨晴完成了兑子,两只荒魔已去其一;但茸城一方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援——龙台定山只和黄龙绑定,而墨麟人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找一个清白人,持着法宝来帮忙了。
所以,面对那个比穆雨晴更强的对手,王洛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枯坐一夜筹备来的杀招……以及祝望的国主,如今的韩瑛。
在飞行途中,王洛已经重新建立了与韩瑛的联系。
“墨麟那边……”
“我都知道。”
“好。”
简单的三句话,彼此间便有了默契。而王洛回想起先前战局到了关键时刻,那道断绝九脉的总督令,更是顿时理解了一切。
显然,在王洛与黄龙并肩作战时,韩瑛并没有呆呆地留在卜明楼等候王洛战斗归来。
虽然她此时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但她可以召集更多的人手,来做更多的事。
而在总督本人化荒莫雨回归金鹿厅看守玉座的时候,纵使找遍全城,可用之人又能有谁?
韩瑛找到的,便是她曾经最为信赖的提勤官,韩行烟。时隔多日,韩行烟仿佛已忘记了过去的不快,接到召唤,便默默赶往战场,并做出了自己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以韩谷明妹妹的身份,假传总督之令,然后以调律师的手段强行截断九脉流转,为黄龙争取到了机会,打出了制胜的一击。
只是如此做的代价也显而易见,韩瑛不说,但王洛并非猜不到……可惜眼下已经无暇去关注一个失去战力的赎罪之人了。
“保险措施就在建木区北的一间旧宅里……”
王洛闻言,顿时刹住冲势。
“不,你还是要去总督府!韩谷明将旧宅的事情告知给我后,抹去了自己的相关记忆,理论上这个保险措施现在只有我知道,但我的去向,总督府同样会知道……”
“懂了,所以你需要有人帮忙牵制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才好潜入旧宅。那么我需要做的就是去总督府,单挑韩谷明、韩武、以及某位战力明确胜过化神穆雨晴的荒魔,听起来倒是挺简单的。”
“……”韩瑛沉默了一会儿,才在飞升录上写出新的字迹,“茸城境内,还有一支不受韩谷明钳制的武力,你应该熟悉。”
“关定南?”
“对,南乡定荒军不归茸城总督指挥,而他是关铁军的儿子,身上必然带着元帅本人炼制的神兵符,可短暂调用军团之力,在茸城以外实现破山级的火力投放……”
破山级?先前与关定南等人闲聊时,对方曾提起过定荒军对火力等级的粗浅划分,其中破山级位于歼星级下面两档,也就是约等于可以斩杀化神,在眼下这个局势中,恰可谓一锤定音!
“但是呢?”
韩瑛说道:“但是定荒军更不归我指挥,我甚至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化荒的人是韩谷明而不是我!好在关定南与其父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他要我答应他一件事,就信我的话。”
韩瑛愿在这种紧要时候卖关子,显然关定南的条件,并不那么易于启齿……但事到如今,也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他要你战后与他妹妹相亲。”
“……”王洛也是愣了一下,才无奈道,“你应了这个荒唐的条件,他就真的信你了?”
“他事后解释说,化荒之人,哪怕保留了原先的理性,也绝不会答应他这么扯淡的事,所以我既然应了,在他眼中就是清白的。”
“……好!然后呢?”
“但以神兵符轰击茸城市区,会直接触发城市的防御机制,即便他们躲在灵山禁区之内,也只能勉强自保……换句话说,火力支援只有一次,要巧妙运用。”
“一次破山级,足够了。”
而与此同时,王洛也终于飞抵了高高在上的总督府。
第239章 故事会
偌大的总督府,繁忙时需要近百位工作人员,配合各类阵法、天工机巧,才能维系正常运转。
而王洛赶到时,看到的正是一派忙碌景象,那些来自各行业的专业人士,仿佛在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演出而紧锣密鼓的筹备。仿佛是对茸城此时陷入的危机恍若不觉。更仿佛是一具具早已失去魂魄的提线木偶,只在主人的牵引下行走。
王洛以目光扫过全场,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在此留守的人,宛如示威一般展示自身神通的伎俩。
以一己之力,强控此地的上百人,这些人既有从不碰触实战的文弱书生,也有看家护院外加礼宾之用的赳赳武夫,其中大部分都有金丹修为。
但在一名全力施展的化神面前,金丹也无非蝼蚁。
所以,为什么不以这份强横绝伦的修为,直接将自己也变成蝼蚁呢?
在这个问题还没有诉诸于口时,王洛便得到了回答。
“我对你很感兴趣,小子,咱们聊聊吧。”
话音来自一位认真整理壁画装饰的年轻女子,她一边紧盯着眼前的艺术品,一边却说着与工作毫无关联的话语。
下一刻她身旁一位手捧笔记,记录装饰工作进度的中年女子,则接过了前一句话。
“这里没有其他人,所有的监控阵法、法器也都被我暂时关掉了,所以不妨把话说得开诚布公一点。当然,我挑起的话头,我先来开门见山:加入我们吧。”
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却又换成了悬浮在二楼安装灯具的一位老人。
几句话间,对方已展示出了异常高明的傀术,即便在旧仙历时代,也值得称道。
王洛对此却只是笑了笑:“想不到此地居然只有你一个,总督和他的化身呢?”
“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更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小子,你天然不羁,为何要和茧中人为伍?”
王洛一边以自家神念,尽力感知着总督府的点滴细节,一边随口答道:“醒过来就在一起了,而且比起你们这些畸变者,我和你们口中的茧中人看起来更相似些。”
“自欺欺人!”傀师不屑道,“以你的道体之能,想要什么样的畸变不是随心所欲?”
王洛认真予以否定:“正因为不发生畸变,一切呈现完美,才能被称为天生道体。”
“对,位列旧世万千仙体之极的天生道体,一切都堪称完美……但完美的定义是因时而变,因势而变的。若你生在静州、炉州,必然不是眼下这般模样。那个死在你们手里的女人,她的法相可一直被她家乡人誉为最接近完美的化神法相。”王洛不由失笑:“照这么看来,我更没理由加入你们了。我实在不想生得尖嘴猴腮的畸形模样,再安慰自己说这一切都很完美。”
“……”
王洛又说:“而且,你们既然继承的是旧仙历道统,应该知道真正的仙人之姿,绝非这些畸变的模样。”
提到这个话题,傀师便说:“既然你说到道统和仙人之姿,应该知道所谓的仙道,不过是一万三千多年前,由赤诚开辟后人拓展而成的成长之路,这条路一度统治九州,却在一千两百年前断绝。而断绝的路,就仅仅只是历史,并没有资格对现实指手画脚。何况即便在天劫前,仙路也从来都不是唯一的路,那些妖兽精怪同样有属于自己的路,过去那些道路被仙道碾压,但现在已经众生平等了。”
王洛闻言多少有些惊讶:“这么看来,你们在平权问题上倒是比这边更先进啊,简直令人刮目相看。那么,不妨给我讲讲,天之左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的首领是谁?军备状况如何面对仙盟咄咄逼人的西向拓荒,除了派你们这种敢死队外,还有哪些应对措施?”
傀师失笑:“只要你加入我们,前往凤湖之畔,你想要的答案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但是想从我嘴里这么挖重要情报,却是找错人了。我们被选中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关乎敏感信息的记忆,很多事情就算想说也是说不出的。”
王洛说道:“所以还是有人负责选?而且你说什么失去记忆,但你的队友却不是这般说法,她的话还挺多的。”
傀师解释道:“她的主职便是开诚布公,以诚意解放茧中人,话自然说的很多,但有效信息就未必多了。她可能会告诉你,她在天之左有自己的师承和亲朋好友,她可能还会说,为了将我们二人送入定荒大结界,有很多人耗费了很多的资源……但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有哪些消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的?两边交战一千多年,彼此之间早都有相当的认知了,只要稍微推敲一下我们两人现身月央,后转道茸城的行迹,很多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她唯一吐露出的有价值的情报,只有我们的人数罢了,但这其实同样也不难推测出来。如果我们真有更多人手,茸城的麻烦就绝不会这么小。”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王洛的认同:“我也觉得,她污染韩谷明时的话,着实有些避实就虚。”
“所以她才是擅长解放的言者,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二型。而像我这样笨嘴拙舌的人,就只有用实打实的情报来劝诱我看重的人了。所以,王洛,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说话间,大堂内所有人,来自不同地区,不同职业,不同性别、年龄的所有人,同时转过目光,数十双眼睛死死瞪视着王洛,催促他做出唯一的回答。
王洛笑了笑:“好,愿闻其详。”
傀师点点头,或者说在场数十人同时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那么故事开始,首先,来聊一个你应该很感兴趣的话题:为什么是化神?为什么天之左为了阻止仙盟拓荒而派的精英,只有两名化神?”
王洛沉默了下,说道:“的确是个好问题。”
“是吧?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能保证绝对正确,因为很多事情是我进入大结界后,自己根据残余的记忆推敲出来的,但我保证会对你说实话。”
“很公平。”
“那么听好……”傀师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开启了自己的故事会。
第240章 故事会2
“选择化神因为天之左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更优选择。旧仙历末年,仙道鼎盛时期,大乘真君也不过几十人合体约两三百,化神多些也绝不超过两千……而时至今日,天之左其实并未能超越旧仙历的鼎盛辉煌。虽然我不记得各境界的具体人数,但化神级的修士,在天之左基本都是一方霸主。再往上的人,并不那么容易找。”
王洛沉吟道:“很合理。”
傀师又说:“当然,以天之左对茸城西拓的重视程度,就算派出合体境界的强者,身先士卒侵入结界,也不为怪,但很可惜,这是做不到的。要瞒过大结界,必须有千中选一的特异体质,而既然千中选一,就注定只能从化神里选。”
王洛不由笑了笑:“这么说来,你俩倒是比大乘真君更稀有了。”
傀师说道:“实际上,我们做不到的事,换做大乘真君,同样未必能做到。何况,就算真有体质适配的大乘真君,也无济于事,因为当他踏入结界之后,就会被强行压制到化神境界。对于修行到圆满境界的人来说,被强压掉九成多的力量,可谓生不如死了。”
王洛闻言皱起眉头:“强行压制到化神……大律法对修行人的境界压制,应该仅适用于自己人,你们为何也会受到压制?”
傀师说道:“严格来说,境界压制适用于所有人,所有生物,甚至包括绝大部分荒原炼制的法宝。例外只有产自仙盟疆域内的法宝、机巧、阵法等。至于为什么这个门槛是化神,而非你们明面规定的元婴。就我猜测来说,这个限制,是根据大结界内现有最强者的实力而定的。”
王洛顿时错愕,追问道:“竟有此事!?”
傀师说道:“至少在我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我入境前约有化神后期的修为,但踏入结界后,立刻就被压到了化神中期……而这恰恰是我们对鹿悠悠的预估水平。”
王洛又追问道:“那么五百年前,鹿芷瑶归隐之前呢?”
傀师答道:“不确定,因为我完全不记得相关信息,就连推算都很难推,直觉上说,她应该很强吧?若是不归隐,说不定你们就真要面对合体期甚至更强大的入侵者了,虽然在我看来那也没什么用。正面硬碰硬,单是茸城戍卫团,就足以镇压大乘,而要隐秘行动,在大律法的监控之下,合体大乘反而不如化神来的隐蔽。”
“的确,单你们两个化神,就让自信满满的茸城破了防,歼星级的要塞也好,天道大律法也好,在这紧要时刻,还不如客访的墨麟老将军来得有用……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们除了这种阴谋渗透,其实正面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傀师笑了:“好问题,可惜是我回答不了的问题。但就我个人推测来说,你猜的没错。过去一千两百年,无论我们找多少借口、理由,终归是被你们一次次的拓荒,逼迫着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大量地盘。虽然对于那些在无垠之域和孽土废墟上开垦拓荒的人来说,这些失败都只是乐子,但也有很多生活在荒原上的人是乐不出来的。”
王洛又说:“一千两百年前,仙盟初成,而一千两百年后,仙盟的实力强大了何止十倍。不知你们那边,有没有强上十倍?”
傀师又笑:“又是个回答不了的问题,但就我个人猜测来说,应该到不了吧。”
王洛于是就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既然你们明摆着不如仙盟有前途,你又凭什么觉得能拉拢我?”傀师于是收敛笑容,以郑重的语气回应道:“仙盟的前途,不等于你的前途。你在仙盟能得到什么?财富,权势?对生于后世仙盟的人来说,这些或许已经足够好,但对于见识过仙道鼎盛的人而言,这片化神中期的天,是不是也太浅了?还是说,你觉得如今的仙盟,会容忍你一个古修士一路修行到大乘,成为一个生活在平均主义社会中的异类?”
王洛却只反问了一个问题:“那么我在荒原又能得到什么?”
“自由。”傀师说道,“尽情释放才华的自由,对于绝大多数仙盟人来说,茧中人这个称呼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在荒原上,这些人根本连徒有其表的修为都不会有。但对于那些真正有资质的人来说,仙盟的一切规矩都是再明显不过的束缚。王洛,你真的觉得,在贫民街上给人切菜做饭很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