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怜碧荷
万璟张了张嘴,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几个月前,他上了一次青麟山,回来就从别院弟子变成了外门镇守执事。
然后他这是又上了一次青麟山,便又从外门执事做成了元一道子!?”
“那么,什么时候他若是三上青麟山,岂不是就要丢掉元一道子的称号,一举荣登成为元一道主!?”
和庄暨等人闲聊几句,卫韬转过身来,还是朝着她挥了挥手。
“万师姐,好久不见,一切可否安好?”
万璟犹如脚踩棉花,深一脚浅一脚来到近处,深深行了一礼,连头也不敢抬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
“当初我还在别院的时候,便是和万师姐分在了一个院子,那几日相处融洽,关系也很不错。”
卫韬对此浑不在意,微笑说道,“所以还是要麻烦庄院首,对万师姐加以照拂。
如果有万师姐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也可以直接找院首明说,庄师叔性格温和宽厚,喜欢提携新人,这一点当初我便有所体会,也深感谢意。”
庄暨听闻此言,顿时开心至极,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来,“卫道子实在是折杀老夫了,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话音落下,他转头看了一眼,“还不快去催一下后厨,让他们抓紧时间准备一桌席面。
还有,回来的时候去一趟长青园,吩咐杂役将那里收拾出来,吃完饭小万就搬过去住下。”
卫韬一摆手,温和笑道,“庄院首,我还有急事需要下山,饭就先不吃了,等回来再好好与你喝上几杯。”
“道子的事情重要,我也不敢再留。”
庄暨颇为遗憾点点头,随后接着说道,“道子所需的骏马,连同路上需用的干粮饮水、些许盘缠,观里刚才都已经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出了青麟别院,卫韬纵马而行。
与青麟山渐行渐远,却又与齐州府城越来越近。
青麟别院提供的马匹神骏非常,比普通驽马高大强壮了不知道多少,纵然驮着他也不见吃力,跑起来又快又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傍晚时分,在城门闭锁下钥前,卫韬刚好来到靠近南城根的侧门,随着最后一波人群进入其中。
夜幕降临后,府城依旧热闹繁华。
就算是在靠近城墙的府城边缘,长街两边的茶楼酒馆同样人满为患,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游走的小商贩当街叫卖,喊声此起彼伏。
再加上摩肩擦踵的行人,拉牛车送货的伙计,坐轿出门的夫人小姐等等,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
对卫韬来说,从太玄山到青麟山,一路上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好像都比不上这条街上的一半。
顺着密集的人流走了一阵,他来到自家饭馆所在的位置。
到了近处才发现,原本的饭馆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座酒楼。
里面满满当当,座无虚席,甚至连带着隔壁的茶点铺子也水涨船高,生意红火不少。
因为有许多吃饱了的食客,还有没吃上等位置的人,基本上就会选择到这茶楼里面,叫上一壶清茶,边喝边聊边休息,也算是好过傻愣愣站在外面的街上。
卫韬进到酒楼,四下里看了一周,却没有见到父亲卫荣行,也没有母亲和大姐的身影。
“公子要吃点什么,本店近日新招了一位大厨,推出了全新的招牌菜品,有……”
跑堂小二凑了过来,刚开始还兴高采烈介绍着新式菜品,但看到面前客官阴沉的脸色,声音便不由得迅速低了下去,陷入到无言而又尴尬的沉默。
“这座酒楼的掌柜是谁?”
卫韬面无表情,缓缓开口问道。
“哦,客官是和刘掌柜认识吗?”跑堂小二满脸陪笑道。
卫韬摇了摇头,语气愈发森寒,“我记得这里以前是一个饭馆,掌柜的姓卫,难道短短几个月时间过去,不仅饭馆变成了酒楼,就连人都换了么?”
“没,没,没有。”
小二手上的托盘掉在地上,咔嚓一声脆响。
他呆呆看着那双莫名变得猩红的眼睛,整个人如置冰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结结巴巴说道,“原来,原来客官问的是东家卫老爷。”
“哦?那么卫老爷现在何处,这座酒楼又是什么情况?”卫韬心中稍定,表情语气也随之变得温和。
跑堂小二大口喘息,“卫老爷家里除了酒楼,还有一间茶馆,一般这个时候,他老人家都喜欢在茶馆品茗下棋,要再等一会儿才会过来。”
啪嗒!
一块银锭落入跑堂小二手中。
卫韬在桌旁坐下,“所有的招牌菜式,全部做好了端上来,也好让我品尝一下后厨的水平。”
小二握住那枚银锭,感受着它的重量,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就在此时,几道身影从大厅后面急急赶来。
卫韬听觉如何灵敏,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人带着些许醉意,在自顾自地低声骂骂咧咧。
“我秃鹰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里的泼皮,就敢在南城根的卫家酒楼惹是生非!”
“那对招子若是不管用,倒不如让秃爷您做做善事,给他摘下来喂了城外野狗,也好过这么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此丢了性命。”
说话间,秃鹰已经能够看到桌上坐着的那人。
仿佛不可置信般,他眯了眯眼睛,定神又仔细看了一眼。
哗啦啦!
秃鹰猛地一个踉跄,直接撞翻了身侧的桌子。
洒了满身的酒水菜汤。
秃鹰呆呆看着不远处那张桌子,胡乱朝着被打翻了酒菜的食客一拱手,“得罪得罪,我马上吩咐后厨,给几位再做一桌新菜上来,还有弄脏的衣服,也各赔一套新的。”
那桌食客正待大发雷霆,抬头看了一眼后,怒容顿时换做笑容,“秃鹰先生说的什么话,些许小事在下自己处置便好,可是不敢劳烦秃鹰先生。”
秃鹰一摆手,“小六儿,你留下来处理此事。”
说完后,他快步向前,也不顾自己满身的汤水,甚至不管大厅内的满堂食客,直接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的秃鹰,拜见卫执事!”
卫韬微微一笑,“秃鹰先生也是修行有成的高手,怎么还如此莽莽撞撞的,你且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在这里坐下,陪我吃一顿饭,再与我详细说说近来发生的事情。”
“可当不起执事大人如此称呼,小人这就回去换洗一番,再来听候大人差遣。”
一刻钟后,卫韬挥手让秃鹰离开,喝一口滚烫的茶水,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
不久后,急促脚步声传来,很快到了近处。
卫韬转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韬哥儿,真的是韬哥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荣行眼圈一红,差点儿流下泪来,“别在这儿吃,楼上有我专门为你留的一间厢房,我这就让他们把酒菜送到那里。”
“也好,母亲和姐姐呢?”卫韬起身,跟在卫荣行身后朝楼梯走去。
“她们在家收拾东西呢,最近天气渐冷,不久就又要过冬,你母亲就将棉衣从箱子里找出来清理晾晒一下,去去上面的湿气霉味。”
卫荣行絮絮叨叨说着,声音已经平静下来,脸上表情却是愈发欢喜。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卫韬,“韬哥儿怎么比以前矮了一些,还瘦了许多?”
卫韬道,“许是练了元一道的功法,就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样好,这样好,以前属实是有些太高,也太强壮了些。”
卫荣行笑了起来,“现在的模样,看着就是个饱读诗书的公子哥儿,回头也该给韬哥儿琢磨着说门亲事了。”
“我还不着急,父亲也不用忧虑此事。”
“韬哥儿说的是。”
卫荣行想了一下,深以为然点点头,“你如今是元一道执事,便是在教门里面都是有分量的人物,我和你母亲近来虽然在南城根也算是有些地位,却和韬哥儿的高度层次不能相比。
所以说啊,以我们的身份地位、眼界见识,就算是再挑来挑去,也不可能给你找到合适的女子,甚至可能会拖了你的后腿。”
卫韬哈哈一笑,“父亲说的很对,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便是。”
两人在包厢坐下,有着大东家的面子,后厨卯足了劲出工做菜,很快便将整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郑宿昀和卫荭匆匆赶来,一家人就在酒楼包厢,吃了顿阔别数月的团圆饭。
在家里住了数日,卫韬来到三才门总部。
门主牧舫早已经在外面等待,大笑着将人迎了进去。
一楼会客厅内,已经备好了一桌商上好的席面,和以前一样全都是各种肉食,几乎见不到一片青菜叶子。
还有排得整整齐齐的酒坛,全部打开封口,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卫兄弟如今是真的出息了,愚兄我是真心实意为你高兴,还是老规矩,咱们先满饮一坛。”
门主牧舫满面笑容拎起一坛酒水。
紧接着是第二坛、第三坛。
同样是老规矩的酒过三巡
牧舫打了个酒嗝,脸上已经有些晕红。
“我就知道卫兄弟非是凡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莫说你现在是外门执事,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便能再次得到擢升,一跃成为内门执事,甚至是元一长老,到时候愚兄就算只是想想,也觉得脸上有光,与荣有焉!”
卫韬夹起一筷鹿肉吃了,“教门人才众多,里面这碗饭啊,其实也不像牧大哥所想的那样好吃。”
牧舫一摆手,“自大周立国以来,教门七宗发展了这么多年,确实已经是树大根深,这势力一大,人一多啊,自然就会有各种缠杂纠葛。
不过卫兄弟也无须担心,我往后退一万步,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将来哪日不在教门呆了,你就跟老哥在这南城根,无论如何都不会少了你一口饭吃。”
说到此处,牧舫又拎起酒坛。
想想却又换成酒碗,与卫韬一碰,“人这一辈子,往多了算也就不过百年,活得顺意舒心最为重要,反正咱是不受那些拉拉杂杂的鸟气!”
卫韬哈哈一笑,“牧大哥虽不在教门,却也对内里的情况知之甚深,仿若抬掌观纹。
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有些事情不管是不是在教门,都无法避免。”
“卫兄弟能看得明白就好,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过了一阵,牧舫已经有七八分的醉意,便推开酒盏,给自己换上了一壶清茶。
“卫兄弟还请放心,最近这段时间一切安好。
自从你拜入元一道后,南溟商行的大东家,还有曲氏商行的曲夫人,都明里暗里使了不少银子,将饭馆改成酒楼,又在靠里一些的地方开了茶馆,生意愈发兴隆红火。
而且还有府城巡礼司的郑中丞,来南城根叔父的店里吃过一顿饭后,那是满面笑容赞不绝口,后面也是时常过来捧场,连带着我们三才门也受了不少恩惠。”
卫韬点点头,“一切诸事,还要多谢牧大哥照拂。”
“你我脾性相合,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这点儿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牧舫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斟酌着慢慢说道,“说完了重要的事情,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说与卫兄弟知晓。”
“牧大哥但说无妨。”
牧舫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南溟商行惹上了人,怕是要脱一层皮才能脱身。”
卫韬道,“上次我们与商行大东家吃酒,我看他便是个和气生财、八面玲珑的人物,应该不会轻易惹到别人。”
牧舫低低叹了口气,“就像是卫兄弟刚刚说的,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就算是将姿态放得再低,那也没有什么用处。”
“哦?听牧大哥的意思,南溟商行是被人盯上了?”
“没错,而且还是齐州节度副使新纳小妾的哥哥,突然从一个小帮派头目变成了整个府城的大人物,顿时就想着要捞上一笔。
其他大商行根深蒂固,背后各都有着很硬的靠山,小商户油水又不甚充足,所以那位节度副使的大舅子找来找去,就将目光落在了南溟商行的头上。
也不知道是要时不时的狠狠吸上一口血,还是准备将之分割拆解,杀鸡取卵。”
说到此处,牧舫却又一摆手,“不过在我看来,那人应该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这里是齐州府城,稍微顾忌一些脸面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这种事情南老头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甚至还化敌为友,将阻力变成商行发展壮大的助力,倒是不需要我们操心。
据我多方打探听来的最新消息,好像南行首差不多和对方已经谈妥,无非是花些银钱买平安,甚至还可能因此搭上节度副使的路子,也算是祸兮福所倚的好事。”
卫韬点点头,“这么说,事情已经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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